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异界之学徒巫妖和步行骑士 作者:thaty 周岭轲和夏恩在现代是幸福的一对,结果被一个雷劈到了个树林里,两个人在异界故事就此展开。 _(:з」∠)_,原谅作者想半天就想出来了这么“古典”的介绍。。。。。 警告: 1、本人是双穿,所以两个汉纸都应该算是主角,但因为我个人的写作习惯,大概会更侧重小攻一些。 2、小攻是法系、小受是战士,而且本身身材上小受就更高一些,所以本文应该算是美强。但实际上两个人的体能是差不多的,所以也算是强强。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穿越时空 异世大陆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双穿 ================== 编辑评价: 周岭轲和夏恩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功人士,但两个人事业稳定恩爱有佳,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岂料,一次雷劈意外将两人送到一片诡异的树林中。对于这样一个危机四伏,袭击频发的高危世界,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袭击。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场夫夫异界生存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本文开篇采用双穿的形式,通过一次坑爹的意外将主角送到异世,在穿越后的世界中,赋予了两人不同的身份属性,人物的塑造丰满动人。作者用娴熟流畅的文笔,将这对夫夫在异世中求生存的故事讲得生动有趣,随着冒险情节的推进,两个人的感情也日渐加深,牵动人心。 ☆、001摇晃的汽车   青黑色的岩山,一面的峭壁几乎是上下垂直的九十度,就在这峭壁的上方,一辆轿车危险的摇晃着——车头在悬崖上,车尾在悬崖外。   “岭轲……我们俩一块,慢慢开门,然后同时跳出去。”驾驶位置上,夏恩一边放下刚解开的安全带,一边说。   “恩。”副驾驶位置上,周岭轲点着头。   他们俩不是演员,这里更不是什么电影的拍摄现场。两分钟前,周岭轲和夏恩还在T市午夜的街道上开着车。周岭轲参加几个老朋友的聚会,去的时候就想的是要喝酒打车过去的,没想到等他回家的时候,一出酒店就接到夏恩电话了,夏恩就在一百多米外的停车场里等着他。   周岭轲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夏恩递了块口香糖给他,周岭轲把口香糖拿在了手里,甚至都没来得及朝嘴里塞,忽然就打了个大雷,瞬间的光耀得两个人都闭了一下眼睛,一睁眼,就到眼前的这个地方了,车子的后轮更是已经悬空了。   这也是幸好,车子并没发动起来,是静止的,否则过来的一瞬间车就会失去平衡,俩人大概连看一眼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都来不及,直接就交代在这了。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们也没看周围的景色……   两个人打开车门,夏恩数着:“1、2、3!”人就窜出去了!车子就在他身后,因为失去平衡而向悬崖下坠落。   夏恩扑倒在地面上,转头想找周岭轲,可竟然没看见。有那么几秒,他大脑一片空白,保持着转身的动作,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老板!”喊声从悬崖的方向传来,周岭轲叫老板叫习惯了,到现在也是经常顺嘴就这么喊。夏恩用最快的速度,把头探出去朝悬崖下面看,刚看了一眼,就是一个飞扑!   ——周岭轲的两只手扒在一块石头上,正在打滑,夏恩再慢一秒,他就掉下去了。   眼前这种危险的情况,都因为在车上的时候,周岭轲放在腿上的旅行袋,他去聚会的时候里边放的是给几个兄弟的礼品,现在里边放着的是接受的礼物。情况紧急,周岭轲来不及把旅行袋扔下,况且面对突发情况,旅行袋里的东西是他们仅有的“物资”了,他也不能放。   跳出车的时候,周岭轲只是把旅行袋从放在腿上,变成背在肩膀上。可是,这辆小商务车的车门还是窄了一些,二他这个单肩背的旅行袋其实也还不如双肩背的学生书包便于行动。周岭轲跳出去的瞬间,旅行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钩了一下,而一辆汽车下坠的力量又有多大?   总之就是这一下,周岭轲就失去平衡了。   幸好夏恩反应够快,总算是在周岭轲的手从石头上完全滑掉之前,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那只手也给我!”悬崖边上看起来碎石很多,但其实很滑,而且周岭轲现在挂着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个突出的平台,夏恩想找个着力点都困难。   “你别动,等我稳稳!”周岭轲喊回去,旅行袋差点掉下去,他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抓住。   “把包扔了!”渐渐的周岭轲没那么晃荡了,夏恩一边用劲一边喊。   周岭轲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脚底下,又用余光看了看四周,最终一咬牙没同意:“不能扔!”   车没有爆炸,而是一路翻滚着朝下去了,没有爆炸,只是中途不少碎玻璃、小零件甩出来,周岭轲腿上背上被打中了几下。至于四周,更是和钢铁丛林的大都市完全搭不上边的郁郁葱葱的林海。   虽然说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命保下来,但周岭轲和夏恩,一个刚从朋友聚会上下来,一个刚下班,都是衬衫西裤脚上蹬着皮鞋。这身行头,而且半点野外生存的给养都没有,就这样的状况,爬上山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那包里怎么说有一大包自制腊肠,是其中一个哥们自己家里做的。还有一把藏刀,是另一个“二代”哥们真正从西藏弄来的,也不知道他坐飞机的时候怎么通过的安检。现在它们在包里沉得要命,但是等到爬上去,这些都是活路。   周岭轲是倔脾气,认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夏恩劝一次他不听也不多话了,只是咬紧了嘴唇把他朝上拽。   “没事,我抓着你呢,你也抓着我呢,我们慢慢来。”周岭轲仰头看着夏恩,看他皱得紧紧的眉头,看他的汗水顺着脸颊朝下流,看他下巴上大概是扑倒的时候划破的几道伤口。   “我可没这么大的劲,和你耗上一天,到时候我胳膊麻了,就干脆松手!”话是这么说的,但周岭轲能看到,更能感觉到,夏恩抓住他的两只手用的力气更大了。于是全身悬空的周岭轲,忍不住朝着夏恩笑了起来,夏恩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拿他没办法。   两个人就这么悬着,幸好没有其它的变故出现,那辆车滚到了最底下,也就老老实实的四轮朝上窝着了,倒是没发生喜闻乐见的爆炸之类的。一点一点的,夏恩蓄力把周岭轲朝上拽,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周岭轲终于被夏恩拽上来了。   “呼——!”终于重新脚踏实地,周岭轲和夏恩都累得瘫坐在了地上,周岭轲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吐出一口气,同时扭头看着夏恩。   夏恩看情况可是比他狼狈得多,大概是他双手伸出去抓着周岭轲的原因,胳膊在悬崖边上磨来磨去,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现在两个袖子和胸口的位置被磨得破破烂烂的,依稀还有血迹。   周岭轲默不作声的把在他手臂上勒出了个紫圈的旅行袋拽了过来,一通翻找。   ——朋友聚会,其实加上周岭轲,其实总共也就是他们从初中时混得好的五个哥们的聚会。他们五个,某二代去当兵了。周岭轲算是从商,给自己“老婆”做副手。原本家里就是卖猪肉的胖子现在子承父业。另外两个一个当了大夫,一个在某超市做个小经理。   上一次五个人都在的聚会,还是他们十八岁高中毕业,三个上大学,另两个留本市上大专,大家各奔东西的时候。之后聚会,总会缺了那么一两个人。所以这次,每个人都准备了些礼物,不重,但都是心意。   原来周岭轲送出去的是掌上游戏机,收到的礼物,二代的是藏刀、胖子家自制的腊肠、小经理给的是一千五的超市代购券,不过现在是没用了。   大夫的礼物,当时还被哥几个一通捶,但以后要是还能有机会再看见大夫,周岭轲一定要把他抱进怀里亲两口!就算引起误会也在所不惜!因为大夫送的是药箱,盒子不大,小臂长十几厘米见方的塑料盒,但常用的内外用药齐全,保质保量,还有两包整包的无菌纱布。   当时笑闹着说小大夫不想着他们好,可都知道五个人里就他这个没什么路子的男妇产科小大夫现在混得艰难,药箱里花的心思只比他们多,不比他们少。果然,这聚会结束才多久?周岭轲就用上了。   “哪来的药箱?”胳膊被周岭轲拽过去,袖子解开,夏恩一脸惊讶的看着周岭轲拿出来的药箱。   “哥们的礼物。”周岭轲把一个个瓶子抽出来看,透明的玻璃瓶子上贴着小大夫自己写的标签,字不大但是用法和用量写得清清楚楚。周岭轲把找到的一瓶酒精棉球,消炎的氯霉素粉,还有纱布都放在了药箱盖子上。   还好,伤口都不大,就是普通破皮程度的擦伤而已。   “擦干净就好了。”夏恩要把胳膊抽回去,可是周岭轲一把抓紧了,没让他得逞。   周岭轲最了解夏恩,看起来高大强势的男人,其实心思软的很:“别可惜东西,现在伤口看着小,但谁知道进了林子会不会沾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权衡了片刻,周岭轲手里的胳膊才渐渐软下来。周岭轲给夏恩包扎,夏恩就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一点信号都没有,“嘶……你的手机呢?”   周岭轲听夏恩抽冷气,手上更轻了两分,但伤口再小,酒精消毒依然会疼,况且还有小沙石嵌进了伤口里需要弄出来,周岭轲又不是专业人员,只能是加快速度。听到夏恩问,周岭轲手上动作不停,只是侧过身子,示意他的手机在裤口袋里。   周岭轲把他的手机也掏出来,结果一样,一点信号都没有。   “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夏恩把手机放下,刚刚看起来还很镇定自若的他,到现在反而有点发懵了。   “大概是……穿越?”周岭轲这么说着,把他另外一条胳膊拉了过来,继续上药裹伤。   “别逗。”夏恩有气无力的反驳。   “从T市XX道,突然跑到了悬崖边上,这不是穿越是什么?”周岭轲看夏恩,他们俩空闲的时候也会看看网络小说,知道有穿越这么一个东西,也知道有很多人做梦都想着穿越。前些日子还有新闻,说某某大学毕业待业在家的男青年跳楼自杀,留下的遗书就表示要去新世界过好日子。   但这些想要去新世界的人里边,绝对不包括他们俩。 ☆、002古怪的山   周岭轲和夏恩算不上什么成功人士,但也算是有了稳定的事业。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刚过了二十八的生日,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吃饱、穿暖,而且两个人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他们俩都说好了夏恩四十五的时候就卖掉公司,或许按照当时的政策做一些小投资,或许就什么都不做把钱存进银行。周游世界太累,周游华夏,品尝各地美食,最后找个环境不错,东西好吃的小城市养老……   其实他们要奋斗的时间不算太长了,而且两个人在一块,朝九晚五的工作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他们俩都很满足,可突然一个雷就把他们炸到这么个地方了——想着换个地方然后做什么世界之主的人多了,这雷劈谁不好,把他们俩劈来了!   两个人同时都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一股怨气。但没什么东西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表示愿意对他们的穿越负责……那么怨谁?难道怨自己?   “艹!”周岭轲没听夏恩骂过几次脏话,这算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   他抬手捏着夏恩的下巴,让他扭过头来,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放松,别难受,朝好处想,至少我和你是在一块的,我们没分开。否则你说现在要是我跟一个开出租的大叔在一块,那可能我们俩刚才就跟着车一块滚下去了。他一定也有老婆孩子,那他失踪了家里不知道有多难过。我失踪了,你也就变寡妇了,你得多难过。”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夏恩躲开他站了起来,但是周岭轲看得清楚,他耳根已经红透了。   朝上看,是天,丝丝絮絮的云白得刺眼,天是蓝的,但却是渐变的蓝色,清澈的水蓝、亮眼的天青、略深的正蓝……   朝四周看,是林海,明明都是树,可只是绿色就有不知道多少种:翠绿、暗绿、嫩绿、深绿……还有各种黄色、红色等等异色的叶子零零散散的点缀在无数的绿中。树干在这里也突然是多彩的了:黑色、棕色、白色、灰色……   这地方美得无论任何一个角度,都足以入画。   两个迷失了方向的穿越来客,在正视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应该说是被震撼到了。   不过,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两个人,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脚底下的这座孤零零的岩山,让他们有一种突兀的感觉,这座山就像是他们俩对于这个世界一样,总觉得好像不属于这里。   “走?”夏恩看着林海,半是叹息的问。   “嗯,走……”周岭轲深吸一口气,可是突然又摇了摇头,“先看看我们身上都有点什么能用的东西吧,等下山之后,再绕到汽车那里看看,看里边还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他们俩身材都保持得不错,甚至该说是非常不错。但无论周岭轲还是夏恩,都是地道的城市人,最贴近大自然的大概就是野外烧烤了,锻炼全都是在室内的健身房里进行的,别说把他们俩放到深山老林里,就是放到农田里,说不定也会因为分不清野草和粮食而饿死。   “早说了要去周游全国了,就把现在当成旅途的开始吧……”夏恩笑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开始掏起了自己的口袋。   “可惜就是没有手机信号,不然照几张照片发回去,微博大概都会被刷爆了。”周岭轲也笑,坐在了夏恩对面。   他们俩,夏恩是更高的那个,也是年纪更大的那个。日常生活中,先有想法的一般是周岭轲,夏恩是最后下决定的,如果一定要分出来谁是真正意义上做主的那个,还真不好说。   把口袋的内衬都翻过来,两个人还真的在跟前堆起了那么点东西:各自的钱包,钱包里有照片、纸币、证件外加信用卡,周岭轲的钥匙,挂在钥匙上的一把指甲刀,四片口香糖,两块巧克力,另外周岭轲还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了两个小塑料袋。   夏恩一直不抽烟,周岭轲是和夏恩在一块之后戒了,但是现在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想,要是有个烟民就好了,至少会随身带着打火机。钱包里的东西包括钱包在内都成了废物了,但说不定以后有一天还能回去呢?所以还是各自贴身收着。   夏恩的所有钥匙都是和车钥匙在一块儿的,车钥匙现在则是和车子一块在下面的废墟里呢。口香糖是夏恩路上买的,刚给了周岭轲一片,不过现在那片口香糖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巧克力则是周岭轲身上少不了的,因为夏恩个子大但有低血糖的毛病,尤其是忙起来的时候。至于塑料袋,大概是上次去超市装水果时拿多了没用上的。对了,还有半瓶矿泉水,是在旅行袋的最下面发现的,周岭轲也不知道这瓶水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这些东西都塞回了旅行袋里,好歹算是充实了一下物资。   他们在整理着随身物品的同时,也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都是成年人,知道面对的是不可抗力。更何况,在这个世上不是孤单一人,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周岭轲站起来吸了一口气,对着夏恩一偏头:“走!”出发的时候,他们还是怀着美好的愿望的,那就是这里依旧是地球。他们只是被那个闪电移动到了地球的某个信号不通的角落而已,虽然这很可能表示着他们重回人类世界大概要被某个研究所关进去研究之类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岩山的两边都是悬崖,一边是山壁,所以只剩下一个可以行走的方向。纯天然的山,甚至连兽路都没有,更不要说是保险索或者台阶了。离开车子翻到下去的那个平台一样的地方,向下的能落脚的地方就越来越窄,最窄的地方只有半只脚能够踩踏。   这样的地形,就算是对带着登山用具的专业人士来说,都不算容易。更何况这是两个对攀岩并没有特别喜好的,穿着皮鞋和西装的现代白领?   周岭轲双臂张开,两腿并拢,像是个十字一样,紧贴在山壁上。他落脚的地方只有一个鞋盒子大小,他呼吸都不敢动作太大,就怕因为胸膛起伏把自己顶出去。瘪着肚子尽量多的吸了一口气,周岭轲的手指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右腿微微下弯,继而猛地身体弹起,左腿借着这个弹起的力道,猛地朝边上的另外一处落脚点踏去!   “擦哟……”从十字变大字,差点扭了周岭轲的胯,这时候他有点后悔没玩瑜伽了。不过,总算因为落脚点的变化,手的支撑点变大了些,又喘了两口,周岭轲总算挪到了一块还算比较大的地方。他过来了,接着就是夏恩,他在这边搭着手,看情况帮忙。   下一个比较难下的地方,两个人交换,夏恩先过,他后过。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摸索着,中间在山上一个山坳里过了一夜,第二天的下午,两个人终于踏上了长满了野草的平地。   刚踩着地面,两个已经衣衫褴褛的男人就都瘫倒在地上了。   “有……咳!有水声。”夏恩咽了口唾沫,咳嗽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虽然有腊肠作为食物,但是岩山上并没有水源,两个高强度运动的大男人就靠着那大半瓶矿泉水,到现在,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周岭轲立刻坐直了,也朝着那个方向听,可是最多听出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反而是鼻子里闻到一股有点类似于夜来香的香味,其它的再没有什么了。   “没听见。”   “很清楚啊。”可看夏恩的表情,显然在他耳朵里,水的声音非常的清晰。   “那边有水,但我们还是先朝车子的方向去,先找点能用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武器吧。”既然夏恩这么确定,周岭轲觉得大概是他自己的听力太差,所以也没纠结这件事。   “好。”夏恩没反对,不知道是哪的深山老林里,说不清有什么凶禽猛兽,两个人都知道不能在原地呆太久。而这次离开后,是不是还能回来也是个未知数,无论是什么行动,都得尽快。   撑着膝盖站起来,下山的“路”是绕着山的,现在山下的位置早就看不到汽车了,要朝回走。而按照他们在山上从上朝下的距离大致估算,想要走到车子所在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可是他们一直走到天空变得昏黄,别说车子的残骸,就算是类似地形都没看到。   “不对劲……”周岭轲舔了舔嘴唇,停下了脚步。其实两个人都感觉都一样,就是觉得事情太诡异了,之前没人夏恩嘴里没说,但看表情也和周岭轲的想法一样。   他们看山,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发生了变化。原来是光秃秃的陡峭石山,现在山上却有了土,土上面长出了野草,还有伸展着幼嫩枝叶的树苗。而且……山貌似矮了,也没有那么陡峭了。   周岭轲和夏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背脊发毛。   “夏恩,你还听得见水声吗?”周岭轲问。 ☆、003过去的记忆   “那边。”夏恩指着方向,“不是那么清楚了,但方向没错。”   “那还是先去找水吧。”周岭轲话音刚落,两个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人对看一眼,同时转身就跑了起来,不停的跑,跑到肺都像是炸了,本来已经干渴的喉咙更如同被刀子刮一样的疼,跑到已经进了林子,乱石、杂草和树木的遮掩下,看不见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点的山,才终于停下。   在未知的情况下狂奔乱窜,消耗不多的体力,其实这是很笨的行为。但是归根到底,这是两个白领,不是探险家,不是士兵,他们没受过任何专业的训练,唯一接受到的理论知识还是来自于电视,比如“鸡肉味嘎嘣脆”神马的。   跑到了一个自认为远离的地方,两个人粗喘着,背靠背坐了下来,一开始只是休息,但是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发起呆来,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呜咕!”一声,从更深更黑的林子里传来。就是这一声,反而惊醒了两个人,他们下示意的动作就是站起来,然后去摸对方的手。拉住了,握紧了,心就安下来了。   “上树!”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就是没握住的那只手指着的树不一样。   有点混乱的你这边我那边在原地转了两圈,两个人才一块跑向了最粗壮,但并不是最高大的那棵树。   “你先上,我在下面托!”周岭轲似模似样的摆了个马步的姿势,示意夏恩踩他的腿。   “你身材更小,更轻,你先!”夏恩却是个弓箭步,也示意周岭轲踩自己的膝盖上去。   “两……好吧,三厘米!轻能轻多少?!我是一号!你是小零!没听说过战争让零号走开吗!上!”   “周岭轲!小零个屁!”   “别耽误时间,你上去还得拉我,都一样!”胡搅蛮缠着,周岭轲把夏恩推上去了。   事后回想,要是真有猛兽,就靠他们俩的身手——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爬树,上树的速度可想而知了,等到他们总算爬上去了,大概也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不过在事情发生的现在,两个人自我感觉还是觉得自己爬树爬得比较迅速的。就是靠在树枝上,两个人是真的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来……吃点。”周岭轲把旅行袋拿出来,掰了点腊肠分给夏恩。   其实现在最难受的是渴,即使就只是一小块腊肠但吞咽也很艰难,可是都不敢下树,树叶子可能有水分,但也都不认识树,不敢捋叶子嚼。   “我们是不是得安排一下守夜的?”几根树枝撑起来的位置很大,夏恩就躺在周岭轲旁边,一样艰难的吞咽着。   “行,我前半夜,你后半夜。”周岭轲裹好腊肠,坐着说,“睡吧。”   “你可得叫我。”   “我又不是傻蛋。”黑灯瞎火的,周岭轲想摸摸夏恩的脸,都找不太准,最后只能在他小腹上轻轻拍了两下,“我知道,现在这情况我们要一块面对,我一个人硬扛着反而是对我们俩的不负责。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风险,放心吧。都是男人,也没谁大男子主义。”   黑暗中夏恩无奈的撇了撇唇角,刚才不知道是谁说的什么,“战争让零号走开”。   “喂,醒醒……醒醒?醒……”模模糊糊的神智逐渐被一个声音叫醒,周岭轲睁开眼,看见的是在午夜城市灯光映衬下的俊脸——夏恩的。   刚才他们俩不是还爬山,又爬树累的跟死狗一样,渴得和上了岸的鱼一样吗?原来,那些不过是一场梦?现在他梦醒了?   “没事吧?”又被推了两下,接着周岭轲就被夏恩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你年纪不大吧?胆子还挺大的,这种地方也乱跑……”   啊……周岭轲眼前一片恍惚,但却明白了,爬山爬树的不是做梦,现在才是梦。他竟然,梦到了几年前,他们第一次,勉强算第二次见面时的情况了。   那时候,周岭轲刚刚大学毕业。他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母亲是个护士,父亲军队复员后转业做了警察,父母都很老派,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政策,从小家教就很严。所以青春期十四五岁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只对男孩有感觉对女孩却没有的时候,差点自己把自己吓疯了。在那之前,他还以为同性恋这个称呼距离自己很远很远,只是电影里的某种搞怪而又特立独行的艺术形式。   他吓得睡不好觉,学习成绩下滑,被老师家访,被老妈骂,被老爸用皮带抽,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也被父母知道,面对的会是什么,对哥们他也不敢坦白,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可以倾诉的对象。幸好那个时候电脑和网络已经兴起了,偷偷摸摸上网的周岭轲总算弄清楚了自己这不是绝症,不是神经病,他也是正常人,只是正常人里的少数而已。而且虚拟的网络,也成了他倾诉和发泄的地方。   他的精神渐渐恢复,不过知道这仍旧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他只是个普通人,父母思想并不是那么开放,母亲还在他高二那年因为骨癌去了,父亲从那之后就老的飞快,周岭轲也不想给老父亲刺激。   那一天,是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见识一下去的。从网上知道了个龙吧的位置,就去了。但里边的情况真的把当时什么都没经历过,还是个纯粹生瓜蛋子的周岭轲吓着了。一进门差点撞到两个抱着啃的汉子,坐到吧台边上不用特意去找,眼睛一扫就能看见用各种各样姿势那啥的。   胡乱点了杯酒,周岭轲就跑了。谁知道进门出门不到半个小时,都能让人算计了,幸好不是下药,只是烈酒。出门走几步就晕乎乎了,幸好他虽然不算是练家子,但还是跟老爸学过两手的,来找便宜的也没想把事情闹大,还有个管闲事的夏恩,他那天才能完好无损。   周岭轲是真的睁开眼睛了,四周还是一片黑漆漆的,他总算明白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了。深山老林里和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夜晚,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他右边冷,因为空荡荡的。左边热,因为和夏恩紧挨着。他忍不住动了一下胳膊,叫了一声:“夏恩。”   “嗯?”   “你还没睡?”   “睡了,又醒过来了。你呢?”   “和你一样。”周岭轲笑了一下,“对了,我刚才梦见和你第二次见面了,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但是没来得及问。那时候怎么那么凑巧就把我救了?”   他虽然反抗了几下,但其实已经被对方几个人弄到小巷子里了。那小巷子后来周岭轲知道都被龙吧的顾客称呼为“免费旅店”,总有些迫不及待的野鸳鸯,或者连旅馆钱都不愿意出的“客人”,在里边办事。所以,小巷子里放生了什么,一般其他人就算看见也不会去管的。   “我一直盯着你呢。”   “啊?”   “你进门的时候就明白无误的在脸上写着‘我是弱鸡’,长得又很漂亮,不找你麻烦,找谁的麻烦?”   “我那时候真的看起来那么像挫?”   “其实现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以为你是小白兔,不过本质上……你是钢牙小白兔。”   “还是小白兔……你用个狐狸啊,狼啊形容就不行吗?”   “不行。”夏恩答得干脆利索。   对于周岭轲来说,如果没有第二次见面,他很快就会把和夏恩的第一次见面遗忘。但对夏恩来说,他对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印象反而更深刻。   夏恩的家庭很好,他是个官三代,不过他是私生子。所以表面上他一辈子只有妈,没有爸,虽然这个妈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出身决定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太高的成就,但也不会穷困潦倒——为了大家族的脸面问题,私生子当然不能比正经的继承人有能力,也毕竟是自家的血脉不能太落魄了。   夏恩就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其实他很小的时候还和自己的“哥哥”一块玩过,但从不懂事的小孩子长成懂事的大人后,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兄弟俩都只是觉得尴尬。   后来他发现自己是个盖,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关于他老婆的问题,关于他影子都没的后代的问题,他自己不在意,可是家族的那边反而在意到过分。他自己都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了,但是这些人却竟然还怕他的后代去争抢什么,真是难以理解……   他喜欢男人,没有后代。那些人一边在背地里咒骂着,一边又欣喜着,不过这些对夏恩来讲都是无所谓的。可是,他的性向还是对他自己造成了一旦困扰的,以至于外边关于他夏少的种种传闻已经满天飞了,可实际上在和周岭轲在一起之前,他其实根本一点经验都没有。 ☆、004 回忆   那天,从周岭轲一进门,夏恩就注意到他了,或者该说,很多人在他进来的那一刻都把视线胶着在他身上了,只是当时的傻小子根本没注意而已。   他就像误入了狼窝的小兔子,刚进门眼睛里还有点好奇,没两分钟就只剩下惊吓了。他明显是想跑,但是又不敢做得太明显,或者是年轻人的逞强心理,但那手足无措的狼狈和青涩,其实比他漂亮的容貌还要惹眼。   夏恩看着他就笑了出来,就是因为他的笑,让人误以为他是对周岭轲感兴趣,夜总会里真正要命的几伙人才没动手。但是,也没有谁阻止那些想要占便宜的小混混的小动作,毕竟……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不能否认确实很管用。   当时的周岭轲既然都吓到了,对周围的人当然只是泛泛的看过,是丑还是俊,又怎么可能记得住?   对夏恩来说,救人不过是出来走个过场。走到那条小巷,连出声都不用,那些人看见他就跑了,就剩下周岭轲一个。当时周岭轲明显被下了药,眼睛已经对不准焦,身体也站不稳了,只是勉强的挺直了背,靠在一根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杆子上。   他那模样可怜,但类似的人,夏恩不是没见过,区别也就是自愿还是不自愿而已。   “笨得要死的白斩鸡。”夏恩忽然笑了出来。   “没那么惨吧。”周岭轲皱着眉,虽然知道自己当时看起来应该确实是又嫩又软的,但之前被说了小白兔,现在又被说白斩鸡,真是心情复杂。   “只有更惨。”夏恩摇头,“那时候一看就知道你挺纯的,但我救了你之后却又觉得没劲,毕竟再怎么纯的人,进社会两三年也就被染上颜色了吧。尤其你长得又很不错,还是个同,被染色的速度只会更快。对了,说起来其实我到现在都有个问题忘了问,你怎么第一次就跑去那么……的夜总会?”   夏恩没说具体的形容词,但两人都明白,那地方是T市最好,也是最坏的同聚集的夜店。说它好,因为那地方各种设施齐全,硬件装修也够上档次,后台也够硬,绝对不会有好事做到一半被突击检查的风险。说它坏,因为那里太乱了,没钱没权没后台的人进去,如果不小心惹了谁,那还要倒大霉的。但让,如果是去找金主的,那也是个好地方。   “从网上搜的,都说那地方是最好的。”周岭轲脸红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傻事,但谁年轻时没傻过呢?说起来那事情让他认识了夏恩,其实也不算是太糟糕吧。   “要是我那天心血来潮……”夏恩叹了一口气,不说了,显然是知道周岭轲脑子里想什么。   “但如果不是见过了你,还别你救了,招聘那天我就也走了。对了,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什么?”周岭轲赶紧转移话题。   “少说?”   “那时候,是不是还以为我是个小零?”   “……”沉默了一会儿,夏恩还是老实答了,“容貌太有欺骗性了。”   “彼此彼此。”周岭轲耸耸肩。   周岭轲一米八四的个头,按理说身高不矮,而且他喜欢运动,身材保持得也很好。大学运动会打篮球的时候下意识撩起T恤擦汗,露出来的腹肌让加油的女生一片尖叫。他不奶油,也不是黑炭头,该说是略深一些的健康肤色。   夏恩说他容貌有欺骗性,但实际上看见周岭轲的人虽然第一反应都会是漂亮,但他不是娃娃脸,也不是伪娘脸。他的眉毛是标准的剑眉,很黑但不粗,眼神很亮,眼角是斜着挑上去的,如果再挑得高一点就会让人觉得他太傲慢,现在的角度却让人觉得他总在笑。他的鼻子很直,但不大,也不是很高的那种,上唇略微薄一点,嘴角也是翘着的,和他的眼睛一搭,会给人一种笑意盈盈的感觉。他的脸型是鹅蛋脸,脸颊略微有些消瘦。   必须得说,在同的圈子里,漂亮虽然不等于娘炮和受,但一般来讲,漂亮的确实都是零号。   而夏恩呢,他比周岭轲还要高一点,一米八七。其实他们俩站一块的时候,从肩膀的宽度就能看出来,两个人的体格并没有谁是明显的弱势。可是分开站,就是会有一种夏恩比周岭轲要高多半个头,身材也更强一点的错觉。   其实私底下的生活中,有时候周岭轲穿错了夏恩的衣服,还会开玩笑的埋怨夏恩的裤腰怎么比他紧这么多?   这就是容貌和气质的关系了,夏恩长了一张很严肃的脸,他的眉并不锋利,明明是纯种的华夏人,但是眼窝深陷像是个混血儿,眼睛的颜色也是棕色的。鼻梁又高又挺,嘴唇比较薄。他笑的时候也很好看,但是只要他不笑,周围的人就会立刻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任何玩笑都不敢开,废话也不敢说。   这么一个气势惊人的男人站在那,一看就是个1吧?而且还不是小1,是大1。   ——这是那些不是很熟,但是知道他们俩关系的熟人,分别给他们俩贴上的标签。   “对于那边来说,我们俩也算是不能同年同月生,却能同年同月死了吧?”紧握着夏恩的手,周岭轲问。和夏恩谈话,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放松,无论何时何地,“希望被人看见我和你是被闪电‘炸’没了的,弄个当场死亡。否则被以为是绑架失踪什么的,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着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埋在一块。”夏恩也是一样,话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起来。   “葬礼应该是刘姐办的吧?就算不能埋一块,咱俩应该也是挨着的。”刘姐是周岭轲法律上的妻子,是个T(蕾丝里的攻),也是他们公司的元老级员工,那时候两边都被家里催着结婚,干脆就协议结婚了。   房子是刘姐买的,就在夏恩家的楼上。所以,实际上楼上住着的是刘姐和她老婆,周岭轲是在楼下和夏恩住着的。那时候,周岭轲老爸和刘姐爸妈来“查房”,还曾经闹出过不少笑话——结婚照都是两份。   所以说两个人有缘分呢,那天没多久就又第三次见面了。好巧不巧的周岭轲是去找工作面试的,夏恩是面试官。   呃……其实当时夏恩的买卖才开张,那间不大的出租房里,包括他自己在内正式员工只有两人。遍地都是废纸箱子,网线、电线、电话线以及其它的不知道什么线在地上乱糟糟的纠结成一团。夏恩前一天刚忙完一份大单,眼圈黑着,大马金刀的坐在房间内唯一的双人沙发里。看见这架势,总共五个来面试的,其中的三个立刻都转身走人了,另外一个妹子虽然也通过了面试,但转天并没有来上班。   ——先于周岭轲的正式员工,就是刘姐。如果不是介绍的时候夏恩一句“这是刘姐。”周岭轲绝对不会以为刘姐是“姐”。刘姐一米七八,这高度放到南方去一些地方去也算是大汉了,头发削得很短,胸口……也不明显,穿的衣服又很中性,不熟的真心分辨困难。   刘姐的为人很好,对于周岭轲这个社会新鲜人也很照顾,回想起来,周岭轲和夏恩能成,刘姐也是牵了红线。这位姐姐早就知道夏恩其实是个天生的零,跟周岭轲相处一段时间后,也摸清楚了他的性格,反而是比他们两个当事人更快的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周岭轲闭上眼睛,握着夏恩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他们有家有业,有无数牵挂,眨眼之间到了这么个连是不是地球都不知道的地方,真是……   “幸好……我爸是先走的……”周岭轲下意识的小声说着。   夏恩转过身,用没被周岭轲握住的手搂住了他,无言的安慰。   周岭轲的父亲是突发脑溢血去的,早晨还在乐呵呵的给周岭轲打电话,说今天要做了饺子给他们送过去。周岭轲和刘姐匆匆忙忙的回家整理东西。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周岭轲他爸还没去,感觉不对的周岭轲开车回去,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   摆在客厅的老式圆桌上,是剁了一半的肉馅……   来到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晚上,他们是在峭壁上度过的,脑海里唯一记挂的大概就是千万不要一个翻身掉到悬崖下面去。第二个夜晚,多少有了一点思考的余暇,但却更加让他们辗转难眠。 ☆、005尺寸问题和异变   早晨天刚亮两个人就起来了,而且还不约而同的发了一会呆,呆完了就是相视苦笑——虽然不是第一天了,但是刷牙漱口的地方都没有,自然而然的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可那又怎么办?形势比人强。先找水源吧,否则今天渴也得渴死了。   对了,还得先从树上下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树其实也比上树难。   “昨天没觉得这么高啊。”周岭轲扶着树杈朝下看,眼晕倒是不至于,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动弹了,“直接跳下去?”   “别!”虽然知道周岭轲话里也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夏恩还是吓了一跳,制止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点,“落叶把下面的东西都盖住了,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是树根还是石头,况且这高度也不矮了,你又穿着皮鞋,真跳下去,不骨折也得崴了脚。”   两个人开始在他们睡觉的那块地方小心的绕着,最后周岭轲看上了一根比较粗的枝桠:“从那边走,我抓着树枝的话,脚应该能碰到那。”他指着树身上的一块瘤疤,“踩住那,抱着树干,应该能一点一点的下去。”   “我去吧,怎么说我腿比你长点。”夏恩一脸的不容置疑,虽然他拿出来的原因让周岭轲差点把口水呛到。最终,周岭轲没拧得过夏恩。   “你如果扭脚了,我会一边背着你,一边不停的嘲笑你。”夏恩朝那边走的时候,周岭轲威胁他。   夏恩莞尔,前半截下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麻烦,踩上瘤疤之后,距离落地没多远了,他反而不小心滑了一脚,顺着大树就滑下去了。吓得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冷汗,幸好,没出大事,就是夏恩的衣服更破烂了而已。   轮到周岭轲,他更顺利,眼看着脚踩地上了,他忍不住要嘚瑟一下:“身高不是问题,尺寸才是……哎哟!”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他这样的,脚踩在石头上一滑,一屁股就坐地上了,疼到是不疼,就是脸丢大了。   “尺寸才是什么?”   周岭轲还没站起来了,沾满了泥灰的裤腿和一双面目全非的皮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抬头朝上看,就是夏恩似笑非笑的脸。   ——别管攻受,除非是性别倒置的,否则雄性生物对于尺寸问题都很敏感。   “没有尺寸,只有哎哟,老板,求拉我一把。”周岭轲自己当然能起来,不过偶尔耍点无赖,也是人生乐趣。   夏恩居高临下眯着眼睛看他,最终无奈叹了一声,握住周岭轲的手,把他人拉了起来:“那边,找水去吧。说不定还能找到鱼虾什么的。”夏恩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疑惑的目光顺着自己的胳膊朝下看去。原来周岭轲起来了,却还拽着他的手不放。   “之前都抓那么长时间了,继续抓着也没差。”被夏恩盯着,周岭轲却抓得他更紧了,“所以说,到这地方还是有好处的。”是生是死,都在一块。   “随你……”夏恩放弃的扭头,但是他唇边的那抹极浅的笑,周岭轲却不会忽略掉。   “夏恩……这地方有点怪。”走了五分钟,手依旧抓着,周岭轲的另外一只手在藏刀上却越按越紧,“别说鸟兽了,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这两天的晚上,周岭轲还想过,是不是这里没有蚊子这一类的吸血昆虫。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们无论白天黑夜,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骚扰。但是现在都这么深入密林了,还是没见着任何虫子。这情况就不正常了。   但是,这个世界的阳光和空气,以他们俩在这里已经超过五十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的切身经历下,应该和地球很接近。这里的树木和花草,虽然两个人都不认识,但气味和外形看起和地球的很多树木非常类似,并没有什么差异巨大的地方。   就算他们俩不是什么环境或者生态学家,也能知道,要么这里就是地球,否则这地方的的环境也和地球非常接近。也幸好这样,否则他们俩不用遇见怪物,只是环境的转变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可同时这也更加说明了,这里缺少动物和昆虫的不正常性。   周岭轲忽然停下了脚步,夏恩走出了几步,手被拽住才发现他没动,他一回头,周岭轲恰好跪在了地上,用另外一只手拨弄着地上的野草。   “怎么了?”   “看这个。”周岭轲把野草拔了起来,举起来给夏恩看,“看上面的痕迹。”   这是一种叶片肥厚的野草,所以在其中一根叶片上明显的能看出缺少的痕迹,那是有弧度的缺损,因为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缺损的边缘已经开始变得枯黄——这是什么东西咬过的痕迹。   “会不会……是那座山?”   “……”周岭轲沉默,其实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如果他们俩不那么害怕,在发现那座山不对劲的时候,不是逃跑,而是继续寻找,甚至找地方上山,那么会不会找到回家的路呢?但是,那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那座山会把他们带到另外一些更危险的地方,也说不定。周岭轲扔了那几根叶子,深吸一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知道这里有虫子,或者动物就好,只是它们因为某种愿意离开了这里,这就说明我们饿不死了。走!找水去!”   这次很顺利,中途并没什么变故的,两个人找到了水源。   那是一条溪流,大概四米宽,水最深的地方也只是将将没过小腿,水流湍急而清澈。但就和在树林里看不见虫子和动物一样,水里也同样看不见任何生物。   “放弃了?”夏恩坐在溪水边,笑看着周岭轲把手上的烂泥洗掉——他不死心的在水边翻了半天,甚至抓开了淤泥,想要看看里边有没有传说中的小螃蟹或者小河虾。   “嗯……”周岭轲拍了拍手,确定洗干净了,也靠着夏恩坐下,随手把喝空了的矿泉水瓶灌满,“顺着溪流走?”虽然是野外生存的废柴,听电视里说,顺着水源总能找到人的聚居地,或者遇到来饮水的野兽,最不济自己也不会缺水。   “顺着溪流走。”夏恩回答,甩了甩手,和周岭轲先后站了起来。   “你说会遇到人吗?”顺着溪流的方向看去,周岭轲皱着眉问。   “希望……”虽然说是“希望”,但是夏恩的语气更深的却是担忧。周岭轲的情况和他也差不多,人啊,这里如果真的遇到了人,代表着他们就此安全了,还是别的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夜晚,他们依旧在树上过夜。透过枝叶的缝隙,这个晚上看见了两个挂在天上的月亮。所以,这里确实不是地球了,毕竟没听说过最近什么地方会有两个月亮出现的天文现象。   唯一的好消息是,同样是这天晚上,他们开始听见不知道是昆虫还是动物的叫声了,虽然稀疏。不过却还有一个极坏的消息——夏恩发烧了……   周岭轲睡到一半,做梦梦到自己被放进烤箱里烤,难受的醒来。一开始他还有点迷糊,但是身边不正常的热源,很快让他清醒了过来。就算没有体温计,这种温度也足以让周岭轲知道不正常了。   “老板!老板!”周岭轲轻轻拍着夏恩的脸,这个时候他再次感谢曾经损友的礼物,否则在这种时间这个时候他上哪弄退烧药去?   “嗯?”夏恩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先喝两口水。”周岭轲把水瓶的瓶口贴在了夏恩的唇边,夏恩张了张唇,周岭轲只倒了一点,但还是呛着了他,他咳嗽着,水弄湿了他自己的下巴和周岭轲的手。夏恩抬手,看起来是想要自己去接水瓶,但是手只抬起了三十度,就又放了回去。   “我……”夏恩是真正的清醒了,而且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正常,睡觉之前他的嗓音还是正常的,可是现在却已经嘶哑得像是干裂的泥土。   “没事,我们有药,很快就好了。”周岭轲在药箱里翻着,但天太暗,想要看清药瓶上的字迹实在太困难,他更得小心着,别把药瓶不小心掉到树下去了。   “我好点了……天亮再说。”夏恩的手覆盖在周岭轲的手背上,他的嗓音清晰了很多,不过应该只是水的短期作用,因为他的手依旧烫得厉害。   虽然花费了一段时间,但周岭轲最后还是找到了退烧药,而且不止一种,更正确的说它们是感冒药和消炎药。夏恩的状况,让周岭轲不知道他的发热是伤口发炎,还是着凉引起的,索性都给他吃下去。 ☆、006鳞片   夏恩并没退烧,药物的副作用,或者发热带来的疲劳,只是让他很快睡了过去——周岭轲希望那是睡眠,而不是昏迷或者更糟糕的什么。守着生病熟睡的伴侣,周岭轲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布料,用水浸湿,擦拭夏恩的额头和颈部,将酒精棉球放在他的腋下,帮助夏恩降温。但是,一直到天亮,夏恩的状况也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透过树叶洒下来的阳光越来越多,周岭轲完全无法遮挡的时候,夏恩醒了过来,周岭轲喂了他一些水和肉。   把手覆盖在夏恩的额头上,只是一个晚上的高热,夏恩看起来就憔悴了很多:“你……可以一个人待在这吗?”夏恩现在的状况是不能继续走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在树上等着。很幸运这两天的天气都很舒适,可谁也不能肯定好运气会一直持续下去。难以想象一场雨水,会给发烧的夏恩带来什么。   他们需要一个换一个地方,至少要比树上好,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还需要食物,需要补充更多的营养。   “……”夏恩看着周岭轲,他同样明白这些,明白如果位置互换,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所以,最终夏恩没有劝阻,只是嘶哑的说,“注意安全。”   周岭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在离开之前,他先去溪水边把瓶子灌满了水,而当他离开的时候,身上只带着藏刀,其它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夏恩身边。   周岭轲一边走,一边在树上刻下痕迹。隔一段还会把布条扎在树枝上。这虽然让他的衣服更加破烂,但没的穿总比找不回原路的好。   走出半小时之后,虫子的鸣叫声突然多了起来。周岭轲找了根长树枝,用它当作探路的拐杖,抽打着他即将走入的草丛——感谢那些野外生存的电视节目。当见到第一只受惊的虫子从草丛里飞出来,周岭轲松了一口气,那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蚂蚱,只是个头大许多。这里果然是有昆虫的,就是希望别有太大的……   对了,蚂蚱好像是能吃的。食物的念头慢一拍从脑海中响起来的时候,周岭轲再想去追,蚂蚱已经没影了。不过,在第三次这种虫子从他眼前飞过的时候,周岭轲总算抓住了一只。但是,近距离看见这种异世界的蚂蚱,周岭轲觉得他和夏恩都不一定能吃得下去,因为这东西竟然会变色,不是变色龙的那种,而是在被他抓住后,变成了极端艳丽的紫红色,而且它的翅膀和后足上还争先恐后的冒出让密集恐惧症的人尖叫的蓝点。   周岭轲立刻手一松,放这东西走了,他怕它有毒。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也越升越高,周岭轲到了溪水边。他的想法是既然这里有虫子了,那么河里会不会有鱼虾?或者会不会有什么小动物跑到水边来喝水?   可他还是失望了,水依旧清澈,清澈得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抱歉。”这天,周岭轲空手而归,而当他回到树上的时候,夏恩依旧在发烧。   “嘿。”夏恩对周岭轲笑笑,“别给自己太大负担,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周岭轲勉强自己笑了一下,他坐下去,把夏恩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能躺的更舒服些:“我们得继续走,明天我背着你。”   “我没那么无力,尤其是躺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你扶着我就好,不需要背着。”   “……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周岭轲犹豫了一下,没有坚持,那样他们确实能走得更远些。   原本以为这一夜,会是如常的平静夜晚,直到突然滴落在左眼的冰凉,将周岭轲从睡梦中惊醒。他一边抬手擦去那未知的东西,一边睁开了眼睛。更多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时隔一个白天,他糟糕的假设就成了真,下雨了,虽然并不大。   如线的雨丝,稀稀疏疏的落在枝叶上,甚至都没有什么声响,只有水滴顺着叶子接二连三的流淌下来。周岭轲赶紧去摸夏恩的额头,还是没退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原因,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温也比前两天低。   “下雨了?”夏恩也醒了,摸了一下周岭轲放在他额头上的手。   “对……”周岭轲刚回答,就听见了一声轰隆隆的雷声,“下树,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虽然下树也是两个人昨天就定下的决定,但当时的他们,并没想到的自己是被糟糕的天气赶着下树的。幸好夏恩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是体力并没有在一天多的高烧中完全流失殆尽,他下树的时候,甚至比担心的周岭轲动作还要稳定。   当他们俩同时脚踏实地时,绵绵无声的雨丝瞬间就被噼啪做声的雨滴代替,从树叶间落下的雨水,也从疏疏落落的丝线,变成几乎不断的雨幕,甚至有的地方几乎像是个小型的瀑布。只是五分钟,他们俩就浑身是湿透了。   他们在大雨里迷失了方向,跌跌撞撞走了半个小时,不过好运气总算没有完全离他们而去。   “山洞!夏恩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周岭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用手遮在额头上,终于确定前方确实是个山洞。   “……”   但是他听不见夏恩的回答,他希望只是因为雨的声音太大,而夏恩的声音太小。   他们总算进了山洞,者不是那种巨大的天然溶洞,它并不大,但很干燥,而且洞里并没有什么古怪的气味,也么有事先入住的其它野兽。应该说有那么一瞬间,周岭轲有点奇怪,他之前出来寻找食物的时候,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这个洞穴,现在却一下子就找到了。不过这是好事,所以这个小问题只是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就立刻被周岭轲扔到一边去了。   周岭轲把夏恩放在了最角落里,扒掉了他的湿衣服,他把自己的T恤在大雨里尽量清洗干净,然后用它擦干夏恩的身体。   来不及去找什么干燥的柴火生火,周岭轲只能也扒光了自己,用曾经他觉得最狗血无比的体温来温暖夏恩。甚至他想着自己要是个毛发旺盛的人该多好?那样至少会让夏恩觉得自己躺在块毛皮大衣上,或者觉得自己抱着一只温暖的大狗?   外边依旧是狂风暴雨,甚至因为几乎不间断的闪电,山洞里看起来都没那么暗了。周岭轲拆开了夏恩手臂上全湿的绷带,想给他重新包扎一下。可当绷带拆开,他在夏恩的伤口上发现了黑色的绝对不是血痂的痕迹。   伤口发炎了?或者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他用酒精棉球去擦洗那些痕迹,结果只是让那东西显得更亮——那到底……不,其实很好认出来那是什么,只是周岭轲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而已。因为那是正常人的身体上不该长出来的东西,是鳞片,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鳞片,左臂三片,右臂四片。   周岭轲的手有些发抖,他抚摸那鳞片,抠住鳞片的边沿试着能不能把这东西揭下来。但当他用力过大,陷入无意识中的夏恩立刻发出了疼痛的呻吟。   周岭轲立刻用绷带重新包裹住了夏恩的手臂,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想要给夏恩取暖,还是要自己从他身上汲取体温了?   那些鳞片,是疾病?在这个世界的伤口感染?还是变异?甚至寄生什么的?   夏恩会死?会失去自我?会变成异形之类的?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也想斥责自己胡思乱想太多,但穿越这种事情都遇见了,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比穿越更离谱了。   周岭轲觉得自己的脑浆快要因为高速运转而沸腾了,以至于,就算雨变小了,夏恩醒过来了,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夏恩第三次(或者是第四次?)喊着他名字的时候,周岭轲才终于浑身一个激灵,让理智重新恢复了控制。   “我把你吓着了?”   “吓着了。”周岭轲没反驳,他把怀里的男人抱紧了。   夏恩动了动:“没事,我这不是醒了吗?而且我觉得,现在感觉好多了。”   “没感觉,我这里还是觉得你烫的厉害,另外……”周岭轲犹豫了一下,他刚刚反应过来就包扎好了夏恩的胳膊,遮掩了那些鳞片,可是当面对着清醒的夏恩,他却做出了另外的选择,“看你的……胳膊。”   “?”夏恩迷惑,还是周岭轲主动的抬起他的胳膊,一点点重新把绷带解开,“!”夏恩瞬间紧绷起来的肌肉,告诉周岭轲知道他也清楚的看见了。那些鳞片,并不是周岭轲的幻象。 ☆、007得寸进尺?   “这是……”夏恩伸手去摸,他还扭头对着周岭轲皱了皱眉——大概是以为这是周岭轲的恶作剧什么的,然后他开始抠,一下没抠下来,他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可是抠鳞片用的劲越来越大。   “老板。”周岭轲的手盖在了夏恩的手上,想制止他的动作,但是被拍开了,他再伸手,抓着夏恩用的劲就大多了,“别!别抠了!你都出血了!夏恩!夏恩!别抠了……”   周岭轲紧紧的抱着夏恩,把他的两条胳膊束缚住,夏恩挣了两下,不知道是身体状况的原因,还是夏恩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了,他终于不再挣扎了。   “没事,没事,没事……”感觉夏恩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周岭轲把头埋到了他的颈项边上,只是普通的两个字,但他一声一声,不断地重复呢喃着。   慢慢的,夏恩粗重的呼吸也平缓下来了:“哭了没?”   “怎么可能哭?”   “这让人失望……我一身臭汗,别离我这么近。”被紧搂着,夏恩抖动肩膀的动作有点艰难。   “撞我鼻梁子了。”周岭轲抗议的嘟囔着,但还是挪开了。   “大男人,太娇气了。”   “撞鼻梁了就疼,这是一般规律,不分男女。”   “岭轲……你走吧。”周岭轲胡搅蛮缠好像这样他们俩的注意力就会从那些鳞片上转移走,但是这问题终归要面对。   “不可能。”   “你想让我吃了你吗?”   “别总是想最坏的结果。”   “那你说好的结果是什么?”   “最好的结果是你烧退了鳞片也掉下去。再糟糕一点的,你只是手上有些鳞片。再再糟糕一点的,你身上都是鳞片,但意识清晰。”   “但不否认,还是有可能我变成怪物。”   “你灾难电影看多了,哪里有那么多怪物。”周岭轲抬高了音量,刚把夏恩松开了点,但夏恩刚想离开,就又被他搂紧了,“你也别反驳我了,这么说吧,如果你真的要变怪物,也不会是一瞬间就变了的,因为从你长这几片鳞片看,这是有一个过程的,这点你承认吗?”   夏恩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没错。”   “如果你真的要失去人性,忘了我,那也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所以,别说让我离开你,我们先看看情况,”   “……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狂风暴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岭轲还是保持着从后搂住夏恩,把他拥抱在怀里的姿势,夏恩的身上也依旧滚烫着,而他发热的可能原因,又多了一个该死的鳞片。   “我去外边找找干燥的树枝。”周岭轲的话虽然这么说,但从动作上看,他却并没有立刻松手的打算。   “嗯。”夏恩答应了一声,可周岭轲说完话之后半天没动他也没催促,直到又过了五分钟,也可能是过了十分钟,从洞口看出去甚至已经见不到雨丝了,夏恩才突然又说了一句,“外边有能吃的东西,好像是蘑菇。”   “啊?”周岭轲愣了,因为夏恩这句话太没头没脑,也太突然了。   “味道,有……能吃的蘑菇的味道。”如果他们俩是面对面的,那这个时候周岭轲就能看见夏恩脸上的疑惑了,他看起来其实比周岭轲更疑惑,毕竟这感觉对一个人类来说太诡异了——虽然有些动物确实是依靠嗅觉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但哪个人能想象只是用闻的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堆蘑菇?而且还是明确的能吃的魔鬼,“不远,大概……三百米到四百米,有一棵腐烂的树,树上还缠绕着一些藤类植物,那蘑菇就长在植物的间隙里。”   “你可是说的真话,不是骗我离开?”   “我都答应了,还骗你干什么?”   “那可说不定。”周岭轲把两人的破烂衣服拽过来,虽然脏兮兮的但有总归比没有好,“话说在前边,如果你不见了,我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找你,我可能会在密林里迷路,可能体力耗尽,也可能遇见野兽,总之就是我反而会死在你前边。”   “废话完没?”夏恩翻了白眼,躺在了自己的破衣服上。他觉得生气,但同时却还感觉到一种欣喜和愉悦,“都说了不会走了,而且,别总把死挂在嘴边上。”   “嗯,不说了。”周岭轲把衣服穿上了,“蘑菇放在那跑不了,我先去找点干草干柴之类的,给你铺张床,生把火。你能闻出来哪有干柴不?”   周岭轲是开玩笑,他自己知道,夏恩也听得出来。夏恩本来是懒得理睬他的,可是“闻出来哪有干柴”这几个字刚从他脑海里划过,他的鼻子几乎就立刻给他反馈了信息——植物、死去的、干燥的。   “那个方向,一百米左右,一棵大树,边上,很多。”   “真能闻到?”正朝外边走的周岭轲愣住了。   “别问我,问它。”夏恩指指自己的鼻子。   周岭轲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超人陛下,如果哪天你能飞了,一定要带着我,咱俩在天上来一发,你不知道类似的梦我做了多久了。”   “滚不滚!”夏恩恼羞成怒。   “得令!这就滚!”周岭轲笑着对夏恩行了个痞子态十足的军礼,没滚,跑了。   夏恩一个人在山洞里,却必须得承认,因为身体上未知的变化而引发的负面感情,现在消散了很多。对了,他们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水声也是只有他一个人听见,而以他们找到溪水的路程看,当时的那个地方正常人确实不可能听到溪水的声音,看来变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手臂上黑色的鳞片被他高热的体温已经熏蒸得滚烫,所以当夏恩摸上去的时候并没有爬行动物的冰冷,如果能保留他的理智,这种变化确实并不是坏事,至少,他们在这个陌生地方的生存几率更大了。   周岭轲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有很多干柴的大树,毕竟这地方的树太多了,但是当他找到了,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夏恩说的“大树”实在是太正确了——如果去测量,大概要是七八个人手拉手才能把这棵树围起来吧?   这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树立在那里,因为枝叶太过茂密,所以它附近的一片区域完全如同黑夜一样。就在这片黑暗的统治区域内,生长的植物大多是非常低矮的野草和野花,那些比较高大的草木,要么是虚弱的歪倒着,要么是已经枯萎死去。   夏恩说的干柴,就是那些死去的植物。同样感谢这棵大树茂密的枝叶,刚才那场大雨,并没有浇湿那些植物。   藏刀现在成了砍柴刀,没干过这个的周岭轲显得笨手笨脚的,最后只能脱下上衣,包裹住砍下的柴草朝回抱。来回了四趟,他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干体力活果然和健身在消耗上不是一个档次的。   大概又跑了四趟,他才用干草给夏恩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草床,山洞的中央也有了一个柴草堆。   “钻木取火?”   “嘿嘿,你就看着吧。”周岭轲得意的笑了一下。   把一干燥的树皮放在地上,树皮上铺着枯黄的干草。周岭轲他解下了一只鞋的鞋带,用一根树枝绑成弓的形状,拿过来另外一根还算直的树枝,鞋带弓弦在树枝上绕了两圈,接下来这根树枝的一头戳在树皮上,另外一头周岭轲用手握住,接着他抽动弓背。弓弦就带动着树枝在树皮上快速转动了起来。   大概转了两分钟,先是有烟从树皮上铺着的干草上冒了出来,火苗也紧跟着窜了起来。   “怎么样?”周岭轲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了不起。”夏恩挑眉,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嘿嘿。”周岭轲笑得更得意了。   周岭轲举着烧着的木柴在洞里转了两圈,最后在一个烟朝外飘,风又不是太大的地方,支起了火堆。夏恩侧躺在草上,一直看着他。周岭轲也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所以,等到周岭轲都布置完了,竟然被看的脸上发热。   站在原地搓了搓手,周岭轲说:“我去找蘑菇了?”   “嗯,回来我给你的手上药。”   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但夏恩和周岭轲手也都是手上没有粗茧的。可夏恩注意到了,周岭轲的手上许多多了大大小小的划伤,可能还被扎了刺——虽然周岭轲只是搓了一次手,并没表现出任何不适,但夏恩显然还是注意到了。   周岭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临出门时对夏恩坏笑着挤了挤眼:“别太心疼了,小心我得寸进尺。”之后才得意洋洋的拎着衣服走开。   等他走了,夏恩才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你得寸进尺的还少吗?” ☆、008稳定和担忧   蘑菇比干柴好找得多,毕竟蘑菇的颜色和周围相差得很大,那一片灰白色异常的显眼——周岭轲没想到,蘑菇会这么多。他捡个头大,看起来也肥厚的,从木头上掰下来。他的上衣,包了干草和干柴之后,衣服上也扎了很多碎木头,这衣服已经彻底穿不得了,否则就是刑具了。他出来的时候,想着既然有蘑菇,就拿衣服当包裹皮了,才随手又拎出来,果然这次是带对了。   把蘑菇包了一大包,周岭轲朝回走的时候就有些着急了,大概是太急了,就几百米,中间竟然还走错了方向一次,反而是忙上加乱了。等到匆匆忙忙赶回了山洞,看着歪在草床上,正朝篝火里加柴的夏恩,周岭轲噪乱的心就立刻安稳下来了。   而周岭轲想的是什么,都从他脸上一清二楚的表现出来了。   “怕我跑了?”   “嗯,怕你跑了。”这么说着,周岭轲把怀里的蘑菇放地上了,“你鼻子还真灵,那地方的蘑菇多到能躺在上面睡觉。”   “等等!”夏恩突然窜过来,伸手把其中的一大块蘑菇捡了出来,“这个不能吃。”   “也是闻出来的?”周岭轲一脸感兴趣的看着那块蘑菇,对比一下其它还放在他破衣服上的,真心没看出来什么不同。这些蘑菇的外形和超市里卖的白蘑菇很类似,最多也就是比白蘑菇更白一些,而且个头也要更大。夏恩挑拣出来的也是一样的外形。   “嗯,也是闻……而且它们看起来也完全不一样啊。”夏恩翻过了蘑菇,指着蘑菇的根部给周岭轲看。周岭轲凑过去,看了半天眼睛都瞪直了才发现,原来,蘑菇的根部上多了一层绒毛,不过这些绒毛也太过细小了,还是近乎透明的白色。又把其它蘑菇拿过来,放一块对比着仔细的看,果然,夏恩说无毒的蘑菇是没有绒毛的。   “我把有毒的扔了去。”原本觉得没什么不同的蘑菇,立刻就让周岭轲背上发毛了,他把有绒毛的蘑菇拿过来救走出去了。而且是走出去了至少四五十米,远离了水源,才挖个坑埋进地里。他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能有点过分紧张了,但又觉得对于这种带毒的东西,再怎么紧张都不为过的。   等周岭轲回到了山洞,剩下的蘑菇已经堆回了他的破衣服上,夏恩则平躺在草床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周岭轲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走过去准备把蘑菇收拾起来,刚拨弄了蘑菇两下,立刻脸色就变了。   “你吃了?!”   “一点。”平躺着的夏恩歪头看过来,很诚实的说。   “你怎么……”   “没毒。”   “没毒你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吃,你……”周岭轲说不下去了,他自己很明白,现在的这种质问是古怪而且没道理的。夏恩这么做的原因他很清楚,而且周岭轲自己其实也没资格在这个问题上责怪夏恩,因为他做了同样的事情——就在抱着蘑菇回来的路上,他其实比夏恩还“先尝为快”。   他们俩的初衷都是同样的两个字——尝毒。这么一想,那种因为太过不敢置信而涌上来的愤怒和冲动,瞬间就降下去了。   “其实我也吃了,还比你更早了十几分钟。”周岭轲也坐在了草床上,还推了夏恩两下,示意他给自己挪点地方。   夏恩听到周岭轲那么说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如果能把他们俩的记忆翻出来,那么就能够发现夏恩现在的表情和周岭轲刚才发现他吃了蘑菇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你不怕死啊!”   “我刚才也想问你这句话。”周岭轲摊摊手。   “你……”同样的,刚才周岭轲说不下去,现在夏恩也说不下去了,他无奈的对着周岭轲叹了一声,“没衣服不冷?”   “有点。”刚才来回跑没感觉,现在坐下来,虽然有篝火,但现在一身的汗水正在挥发,还真有点凉。   夏恩张开了双臂:“过来。”   周岭轲眉毛一挑,立刻身体前倾,搂住了夏恩,两人一块躺在了地上。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是活不下去的。”作为一个倒霉穿越者,周岭轲得说他挺佩服那些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建功立业的人。想对那些人来说,他大概就是个软弱的失败者了。因为他在地球那一边已经拥有了梦想中的一切:事业、朋友、家庭……   如果,当初只有周岭轲自己过来,带着一个背包,穿着一身破衣服,那他在这个地方的终身奋斗目标绝对就是怎么回去了。   但夏恩也过来了,好的方面说,他们可以彼此安慰,互相取暖。可是坏的,非常坏的方面就是,如果夏恩有一个万一,那周岭轲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了……   夏恩吻了一下周岭轲的额头:“这样的话,应该是比你年长的人说。”   这天他们再没说过什么,可能是夏恩发烧的体温太舒服,周岭轲这么抱着他不知不觉的竟然就睡着了。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和他拥抱在一块的夏恩也正睡得香甜。他躺着,看了夏恩半天,大概是他看得太“用力”了,没多久夏恩也醒了,这下正好他们的眼睛看着眼睛,两个人同时人不住一笑。   “看来咱俩都没事,活得好好的。”周岭轲坐了起来,动动胳膊动动腿,显而易见他还活着,也没哪个零件感觉不对劲。   “那就吃吧。”   “好。”周岭轲吻了夏恩眉心一下,去折腾蘑菇了。   他们唯一能称为容器的,只有一个塑料矿泉水瓶子,蘑菇汤什么的,当然是别想了,能做的也就只是用树杈穿了蘑菇拿篝火烤。没有任何调味料,这个蘑菇也并没因为这里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异界而如何的美味,反而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不过,配上腊肠的话,这顿饭还是不错的——他们俩虽然不是草食动物,但也不是绝对的肉食动物,正确的说应该是杂食动物,连续吃了这么多天的肉,还不敢多吃,总算有了点素的,就算味道不算太好,但两个人也吃得满足了。   这天应该算是两个人生活的转折点,但至于说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清。   夏恩的鼻子很管用,除了那片蘑菇之外,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找到了各种各样的野果、野菜。在山洞的第四天,周岭轲第一次看见了动物。   他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一只兔子,但是那动物很快转过身来,周岭轲才发现这动物有一双尖朝上的桃子一样的耳朵,而且它的嘴巴很像是猫咪的嘴,并不是三瓣嘴。   周岭轲刚刚在心里给它命名为桃子猫兔,这个小东西就“喵咪!”一声,发出了越发符合周岭轲所命名的像是愤怒猫咪的叫声,同时露出了一嘴绝对不属于食草动物的尖锐牙齿。但它并没有对周岭轲发动进攻,而是一转身就窜进草丛不见了。   在见到桃子猫兔后的第二天,清澈无尘的水里,开始能看到活物了。细小的只有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的虾,小的只有手指长短大也只有巴掌大小的鱼,但周岭轲还是高兴得要命。这些没牙的鱼虾,可是比陆地上的野兽安全得多。   当然,在抓到之后他先让夏恩闻过,确定了没有毒,他们才终于吃上了除了腊肠之外的肉类。   可是,在生存环境好转的同时,夏恩身上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反而在蔓延。他的两条胳膊已经覆盖满了黑色的鳞片,两只手……或许已经该说是爪子更适合了。甚至他的脸颊也从之前被擦伤的位置开始生长出鳞片。   唯一庆幸的是,夏恩的意识很清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非正常的躁动不安。   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周岭轲反而更担心起来。 ☆、009变化   “老板。”这天吃完了他们的完饭,周岭轲凑在了夏恩身边,他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鬼鬼祟祟”。   “嗯?”看他这样,夏恩下意识向后仰躲了一下。   “给我看看。”   “什么?”夏恩的眉头皱了起来。   “爪子啊。”   “你怎么喜欢看那个?”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觉得挺帅,就像是……金刚狼一样。”   夏恩好像是被噎了一下:“金刚狼?你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让我想,就让我看看吧。”周岭轲再接再厉的凑过去,从鳞片蔓延到手腕后,夏恩就开始藏着自己的手,但两个人生活的空间也就是这么大,周岭轲还是能看见的,可要是说具体的观察,到现在还真的没有过。   “……”沉默再三,夏恩无声的叹了一声,还是把左手伸了出来。周岭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分敏感,他总觉得夏恩的手有些发颤。   夏恩刚伸过来的手是握着拳的,能看见的只有手背。黑色的手背,却并不是密布鳞片,而是完整一块的。周岭轲想要摸,可是手刚拿出来,夏恩就躲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夏恩才重新把手伸回去,周岭轲才能伸手摸到。那种触感,有点像是……铁手套?它是冷的,丝毫也感觉不到夏恩的体温,而且应该很坚硬。   “我还以为摸起来会像螃蟹壳之类的。”周岭轲就顾着低头看,没注意夏恩的眉毛都因为他这句话气得几乎竖起来了,直到他突然凑过去,“啵”的在夏恩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有感觉吗?”   “有……”   “什么样的?”   “很温暖。”   周岭轲笑得眼睛都弯了:“那就好,就算你其他地方也这样,也依旧不影响我们的夜生活。”   “……”刚刚感动了一下的夏恩,顿时有种岔气的感觉。   就在夏恩“岔气”的时候,周岭轲已经用双手包裹住了他的手,还说了一声:“把手张开。”于是下意识的,夏恩就那么做了。   他的手指,同样也覆盖着黑色的物质——这让他的整只手,看起来就仿佛是戴了一双铁手套,因为需要灵活活动的手指上,这黑色的壳并不是整体的,而是按照指节分段的。当夏恩的手指弯曲,每个指关节部位会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三角一样的突刺。手指伸平的时候,这些突刺会盖在上一节的手指上。   “谁要是被你打上一拳,一定很……爽。”   “你要第一个试试吗?”夏恩看着周岭轲那张跃跃欲试的脸,就忍不住来气。   “你舍得啊?”   “不舍得……”虽然知道周岭轲一定会笑得更欠揍,但夏恩还是这么回答了,因为他确实没有第二个答案。   而周岭轲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正在把夏恩的手反过来,看他手掌的另外一面。   从五指的指尖开始,夏恩的手掌上有无道凸起的线,越过掌心一直延伸到掌根相交于一点。   周岭轲想去摸摸这奇怪的线,夏恩却赶紧出声:“别!”   “嗯?”   “那东西……”夏恩张口想解释,“算了,还是你看吧。”他说着,把手指伸展得更开,下一秒那五道“线”裂开了,从里边伸出了像是细小绒毛一样的东西。看周岭轲的表情还有点迷糊,夏恩转身,把手放在了山洞的墙壁上。   他看起来显然并没用力,可是,下一刻周岭的手臂朝下一拉,在他摸过的位置,墙壁上留下了一小片模糊的划痕。   这个时候,周岭轲才发现,草床附近,四周墙壁靠下的位置,有很多这种模糊的划痕。顿时,周岭轲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惭愧。   而夏恩的演示也并没结束,他今天也是想接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改变告诉给周岭轲了,否则再换个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他举起了刚刚在石头上轻轻松松摸出一片痕迹的手,随着“唰!”的一声,五根尖利的长指甲,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   周岭轲愣了一下,就在夏恩也感觉忐忑的时候,周岭轲忽然笑了,很大声音的笑,他指着夏恩:“你刚才还说不是金刚狼,不是的话,你这是什么?”   刚才还很严肃的夏恩,顿时再也严肃不起来了,纠缠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不安与烦躁,也因为周岭轲的这一笑,瞬间淡去了很多。   “他那是从指缝里出来的,我这是指尖……”同时莫名其妙的,他竟然真的和周岭轲研究起了自己和那位地球上虚幻人物的异同来。   “这是指甲吗?”周岭轲抬手要摸。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别……”夏恩躲了一下,“很锋利。”   “我会很小心的。”但周岭轲坚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夏恩也只能把手伸过去让他研究,“看着和不锈钢一样。”   相较于黑色的手,夏恩的指……叫指刃吧。他的指刃大概有一寸半的长短,周岭轲第一眼看上去时,它们是亮银色的,可是换个角度,或者稍微离远一点,他就发现指刃没有那么亮了,反而像是灰色。也就是说,它们是不反光的。   指刃也不是锥形,或者平直的,它们是向内有一个弯曲的弧度的。就是那种长长的指甲的形状,可是不会像人类的指甲那样太长就开始弯曲,它们是直愣愣的立着的。   夏恩发现周岭轲只是看,渐渐的也就不那么小心了。但他刚刚放松下来,周岭轲就做了一件挑战他心脏承受能力的事情!   ——他突然低头,伸出舌头,舔舐着夏恩食指的指刃。虽然是指刃光滑的背面,而不是有着利刃的另外一面,但夏恩还是吓得整个僵住了。老天知道他太想把手抽回来了,可是周岭轲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舌头又一直……他们离得太近,夏恩担心就算是收回指刃都会划伤周岭轲,更不用说是挣扎了,那可能会更糟糕的弄伤他的脸,他的眼睛。   不动的结果,就是他看着周岭轲像是尝到了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一样,把他食指的指刃从靠近指尖的地方一直舔到尖利的顶点,红色的舌头在银色的指刃上留下淡淡的湿痕,并最终以一个印在指尖上的吻作为结束……   周岭轲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刚刚舔着指刃的舌头:“感觉得到我的温度吗?”   夏恩哆嗦了一下,指刃“唰”的一声全缩回去了:“以后别这么干了。”他应该大骂周岭轲的,咆哮的那种大骂。可是他骂不出来,因为他突然之间干哑起来的嗓子,还因为更热了的身体。   “你还没回答我呢。”对于“以后别这么干了”周岭轲不置可否,他凑上去,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没有。”夏恩吞咽了一下,继续向后躲。   “想做吗?”周岭轲却逼得更近。   夏恩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了:“我可是病人。”那这种拒绝的理由,夏恩自己都觉得无力。   “我想做了。”正常的男人,在最紧迫的生存压力慢慢舒缓下来之后,面对这个未知而又枯燥乏味的世界,某些冲动涌上来是很自然的,更何况现在周岭轲不只是要做,他还想通过这件事表达其他的什么,比如……   夏恩看着周岭轲,也能透过周岭轲的眼睛看到模糊的自己。   周岭轲是狼狈而憔悴的,下巴上虽然有很多他用刀刮胡子弄出来的划痕(有些还颇深),但他依旧是那个俊美漂亮的男人。可是夏恩,如果现在的夏恩回到地球,那么他最好的下场是因为“身染怪病”住进医院,最糟糕的下场则是死在解剖台上。他是半张脸都布满了黑色鳞片的怪物,丑陋,甚至恐怖。   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如常的面对他,已经该说是周岭轲胆子够大了,但他难道还会对这样的怪物有什么更深的冲动吗?   夏恩怀疑,周岭轲却只有渴望。   夏恩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抬了一下手,可是立刻就把手重新放回了地面上:“我甚至都没办法拥抱你。”   “我能拥抱你。”周岭轲笑了一下,如他所说的,用他的双手拥抱住了夏恩,紧紧的,好让他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以至于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 ☆、10突然而来的袭击   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但无论周岭轲还是夏恩都并没发觉到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毕竟他们身上的热情可是烧得正旺。   夏恩睡着了,其实他们不该做那档子事的,因为夏恩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只是发热,可实际上身体的变化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和精力。如果不是最近他们得到的食物越来越多了,甚至他可能撑不下去。可同时,不能放着夏恩巨大的精神压力不管,强撑着的结果就是绷断弦时受到的伤害更大,周岭轲不是心理医生,他苦思冥想的结果,就只是刚刚那个最简单最原始的本能运动。   手在夏恩的额头上抚过,周岭轲笑了一下,总算,不管多少,那法子还是起到了作用的,夏恩睡觉的时候不是皱着眉头了。   多了“点”鳞片又怎么样?只要知道内里的是他爱着的那个就好了。   周岭轲起身,重新点起了篝火,然后去准备食物了。   不知道该说他们俩爱情真挚,还是该说周岭轲接受能力强,神经大条。他对夏恩的态度从来没变,就算夏恩变得面目全非,整个身体几乎都被鳞片覆盖,他唯一的苦恼也只是夏恩改变后的身体,敏感带需要他重新发掘而已。   他依旧爱他,灵魂爱身体也爱,仿佛夏恩从来没变过,依旧是那个英俊的老板。   渐渐的,当夏恩身体上的变化不再出现,他也就不再发烧了,但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并没有再说离开的话。他们依旧在那个山洞里住着,在夏恩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他们的食谱上又多了小型野兽,夏恩还找到了祛除蚊虫的植物涂抹在两人的身上,并且在山洞里点燃——最后那些讨厌的东西还是出现了。   继续这么下去,可能他们俩也就是作为快乐的野人,在这片密林里过上一辈子了。   这天周岭轲在溪水边上洗蘑菇和菜,夏恩在他旁边给几条鱼开膛破肚。他们俩正在商量关于储存食物的问题。俩人对周围环境的认知,顶多知道这地方不属于寒带,但到底是亚热带还是热带,就不知道了。他们担心会有冬天,就算没有,有个雨季、旱季什么的,又或者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的动物昆虫都消失的情况出现,到时候就麻烦了。   所以储存食物是必须的,但是怎么储存,就是个问题了。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寻找尽量多的食物,晒干、熏干总之弄干,用草搓绳子吊起来。外加挖个地窖,不,地洞,但是靠周岭轲的藏刀加夏恩的爪子,要达到目的显然有点困难。   两个人正商量着,头顶上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叫声。周岭轲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发生的小黑点,就没继续在意。夏恩却突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天空:“走吧。”   周岭轲立刻收拾东西,他的上衣早就变成了一条条的布条了,裤子一条腿变成了七分裤,一条腿已经是彻底的短裤了,袜子那个东西就不要去说了,并不适合上蹿下跳攀援跋涉的皮鞋也已经寿终正寝。现在周岭轲上半身赤着,涂满了绿色的植物液体,两只脚用一种还算柔软的树皮包裹着,但是舒适性就别提了——其实最近两个人都在研究怎么编草鞋,可那显然是个困难的差事。   他们的动作应该说并不慢,然而周岭轲只是一个转身,原本在他斜前方的夏恩突然就反身扑了过来。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就以极快的速度离地了,当然,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夏恩。   抓住他的东西速度极快,这种高速带来的不是什么刺激的快感,而是身体几乎被对折的难受,腰部的拉拽感,还有……   “别放手!”连回个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拽着他都来不及,周岭轲大喊着,拼命的抓着夏恩。刚才情急之下夏恩抓住他,但是,周岭轲的胳膊可不是石头,石头都能抓出花纹来,即使夏恩只有一只手抓住了夏恩的手臂,但在他自己体重的拖拽下,周岭轲的胳膊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周岭轲反应快,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夏恩的手腕,夏恩现在就因为松手掉下去了。   “抓着!”周岭轲几乎可以说咆哮了,声音大的他自己都感到喉咙发疼。现在已经是十几层楼的高度了,就算夏恩的身体强悍到掉下去没事,周岭轲也不想通过这种把他扔下去的途径来证实。   夏恩的手紧了一下,原本那里就已经皮肉撕裂了,这一下……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他手上的力道又放松了。   “夏恩!夏恩!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周岭轲看着夏恩的眼睛,用快哭出来的语调不断重复着“我求你”——夏恩覆盖满鳞片的手臂太滑了,周岭轲用了最大的力气,但只是一会儿,他的手就几乎滑脱到了他手腕的位置。   夏恩看周岭轲,嘴唇动了动,最终重新握紧了手。周岭轲立刻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现的愉悦的光几乎刺眼,鲜红而温暖的鲜血却顺着两个人紧握的手臂,流到了夏恩的身上……   眨了眨眼,夏恩知道,自己很幸运,非常非常的幸运。   出身的原因让他过早的经历了很多,尤其是性方面的——成年人好像觉得在孩子面前谈乱这些问题没关系,因为成年人觉得孩子们并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而且不会记得。然而孩子听多了总会懂的,尤其还是个各方面资讯极端发达的时代,而且,对于不明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孩子们的记忆反而深刻,好奇心反而会催促着他们去弄懂到底怎么回事,尤其,夏恩的青春期很早。   知道自己是同的时候,短暂的大概也就是三四天的惶恐后,夏恩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想这样他的未来就不会有孩子了吧?这挺好,因为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让他厌恶的代名词,他也不想成为另外谁的父亲。所以说他那个时候天真到痴傻……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随着身体越来越成熟,另外一些让他苦恼的事情出现了。   他早晨时的反应虽然是一个健康男性的,但实际上他的前面感觉非常的……迟钝?麻木?总之就是类似的。他用手,得到的只会是长时间的无奈又枯燥的一场摩擦。甚至还因为他自己的没经验而弄伤过自己。   他认为自己是个冷感,可是一个个被面目模糊的男人压制住的绮丽梦境,一次次的嘲笑着他的认知。   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理智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时候本能却非常的清楚明白——他是没办法通过前面得到足够的快感的。   二十岁第一次买了个道具,夏恩才真的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但自我厌恶也就更深。他也渴望另外一个温暖的体温,同的圈子里其实有很多喜欢压倒他这种强势男人的,但是,他的父亲因为满足自己的欲望,造就了他这么一个悲剧。   虽然他和男人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夏恩的骨子里已经刻上了在这件事上的洁癖。但同时,越来越看多了成年人污秽的夏恩,也觉得自己大概不会爱上谁了。至于那些说孩子纯洁的大人?他是同,不是变态。   而周岭轲一直保持着一种正直,是正直不是傻。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和放松,于是夏恩愿意放开心灵和身体的防御,让他进来,他得到了伴侣,虽然也闹出了很多乌龙,但周岭轲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家庭,家人。   爱情,夏恩一直觉得那个太抽象了,比亲情还要抽象得多,不到七老八十他大概不会明白,真到了七老八十或许也依旧闹不明白。   可是,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陌生世界的这段日子,尤其是现在,当周岭轲的血因为高速飞行而滴在他的脸上……   爱情就是彼此相拥取暖的体温,是一直温柔不变的眼神,是伤痕累累的双手和双脚,还有,是鲜艳温暖的鲜血——夏恩也挺佩服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文艺一把。   看着周岭轲,夏恩知道自己快抓不住了,不是力量的大小,而是周岭轲的胳膊,他快把他左手小臂上的皮肉抓下来了!血如果说刚才还是流,那现在现在就是涌了,夏恩的半边身体就和用血泡的一样了。继续这么下去,夏恩是摔不死,周岭轲却已经要流血过多而死了。   而就在夏恩决定放手之前,带着他们向前飞的庞然大物,突然改变了方向,向下而去。   这一改变两个人同时尝到了被小孩子乱甩的破布娃娃的感觉,夏恩差点就被扔飞出去,他抓住周岭轲左臂的手下意识的一个用力,等到他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他们俩已经落在了地上,而夏恩的手里,除了血,还有黏糊糊的东西——那是被他“摸”掉的,周岭轲的皮肉…… ☆、011来喝粥   周岭轲用手箍住自己小臂的上方,他这么做是为了止血,但是,几乎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小血洼。   夏恩想要帮助周岭轲,但是他的手刚伸过来就停在了中途——那上面还挂着周岭轲的皮肉。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陌生的稀奇古怪的音节,但那应该是人的声音,动物没法做到那么复杂的发音。   周岭轲和夏恩同时抬头看向发音的方向,而如果说刚才他们俩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周岭轲已经被抓烂了的胳膊上,以至于都忽略了四周的话。现在他们看到的情景,使得就算受伤者周岭轲都忘了胳膊上的疼了。   ——生化危机还是天灾军团现世?   白惨惨的骷髅架子、衣着破烂浑身恶臭的丧尸、无头骑士骑着蹄子冒绿光的干尸马、至少五米高的巨人但除了它有手脚是直立着之外实在无法看清楚它生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更多的,明明该是死了,但是却依旧行走在青天白日下的东西。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周岭轲猛地回头!他看见的是仿佛从自然博物馆里走出来的有着翅膀的龙的骨架,它白色的骷髅头上,两个黑色的鼻孔正在朝外喷吐着暗蓝色的鼻息。   所以这就是把他们俩从森林里带出来的东西吗?一头骨龙?   震惊太过巨大,大脑有些不堪负荷,现在周岭轲和夏恩甚至连害怕都来不及。直到突然“噼啪!”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周岭轲的面前炸开。周岭轲才忽然眼前发黑,一头倒在了夏恩的肩膀上。失血过头,他开始晕眩了。   夏恩不敢碰周岭轲,就让他靠着自己,四周围是数不清的怪物,他的手能抓烂周岭轲的胳膊,却并不表示能在这些怪物的包围之下保护他。但是这个说话的,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长袍,只露出一点点下巴,不知道他到底是男女死活的家伙,看起来貌似是个领导者?夏恩盘算着自己有多大机会能够抓到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人质?   对方忽然又说了什么,这次闪现的是一道绿光。夏恩想要阻挡,但是那绿光还是越过了他,他吓得赶紧回身,却忘了周岭轲现在的姿势,差点让周岭轲摔在地上。不过,他们也同时看见了周岭轲那条烂胳膊上多了淡绿色的绷带。   周岭轲动了动左臂,他不知道那绷带是怎么弄上来的,但是他的胳膊确实不疼了,甚至那种失血的无力感,都弱了很多。   所以……这算是示好吗?   “我没事,好多了。”   而且那头骨龙也没杀他们,要知道那东西只一根脚趾甲就够他们俩受了,但是它却只是把他们俩,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把周岭轲带回来。周岭轲受伤,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不是那头龙的。那对方为的是什么呢?要知道他们只是来到这个世界最多几个月的异邦人。   “@#¥%@#”对方再次抬起了手指,周岭轲和夏恩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这次出现了更“灿烂”的光效,一圈一圈的银灰色的光,包裹了周岭轲,那光最灿烂的时候,周岭轲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关在一枚银灰色的蛋里。   当那些光湮灭,周岭轲瞬间推一软,跪在了地上。现在他的脑袋比刚才流血过多最难受的时候还要晕,他甚至忍不住趴地上干呕了起来。   “看来你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你没事吧?”   两个声音响起,虽然现在的周岭轲听起来这两个声音都有点远,但他还是知道第二个焦急的声音是夏恩的。而第一个既满意,又吊儿郎当的声音,他确定第二个声音的发音还是古怪而绕口的,但是现在他却很明白那些发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岭轲抬头,那个刚刚应该是释放了传说中魔法的家伙,正在摘下自己的兜帽。那之下是一张老人的脸,白发并不长,整齐的向后梳理着,一张端正严肃的脸,虽然年长但是蓝色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散发着锐利的光,下巴打理的很光滑,只在鼻子下面留了两撇白胡子。   说实话,那胡子可真不适合那张脸,就像他吊儿郎当的声音也不适合这张脸一样。这是一位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到一种诡异违和感的老人。   “我还以为住在森林里的只是逃跑的农夫,你们……私奔的贵族和奴隶?”好奇在老人的眼睛中一闪而过,而且他并没有给周岭轲回答的机会,“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我的学徒,在我表示你可以出师之前,你必须一切听从我的吩咐。而他的命运则由你决定……所以,报上你的名字吧。”   这绝对是强迫销售,但是拒绝?看这个老人,看看那些走来走去的噩梦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家伙,周岭轲选择了快速报上自己的名字:“岭轲·周。”   “来喝粥?”   “岭轲·周。”周岭轲对于对方的发音并不怎么在意,虽然这还是头一次有外国人把周岭轲的名字读得这么有“艺术性”,但谁让老外的舌头不是太发达呢?而且这还是个跨越了不知道多少空间的老外。   “很好,来喝粥。我们的契约达成了,现在你要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十分钟后,周岭轲和夏恩有点茫然的蹲在一条河边。在他们周围呈保护姿态的散布着二十多骑马的骑士,有的没脑袋,有的顶着骷髅脑袋,有的头盔的洞里闪烁着红光。   他们这么大阵势的到河边不是采集什么圣水的特殊任务,也不是污染水源的邪恶任务,他们就只是在做一个很简单的家常任务——洗衣服,给那个老家伙洗衣服。不过这也是个艰巨的任务,因为……   “阿嚏!”周岭轲歪着头打了个喷嚏,这些袜子臭得都可以直接制作生化武器了。   刚才还和他说话的夏恩立刻窜得没影了,过了一会才回来,鼻孔里塞着绿色的叶子,看起来有点可笑。其实夏恩是想帮忙的,毕竟周岭轲的胳膊受了伤,虽然他们俩已经发现那绷带竟然还防水了。但是夏恩的手实在没法对付那些衣服,而他的鼻子也太过娇贵所以就只能是周岭轲自己动手了。   “刚才那些光之后,你就听懂了他的语言,因为他对你施展了传承魔法?什么是传承魔法?”   “传承魔法……传承魔法就是:高级法师对于有用魔法天赋但并没学习过魔法的人使用的,传递基本魔法常识和部分知识的魔法。施法者能力越强,可传承得到的只是也就越多。但一个人一生中只能获得一次传承魔法的效果。”这些老法师没对周岭轲讲过,但是现在夏恩问,他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周岭轲低头看一眼小河,忍不住咧咧嘴——有鱼肚皮朝上的浮在了河面上。   夏恩也看了那鱼,虽然它是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去捉的欲望。   “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做?就为了找一个给他洗衣服的?”   “还有做饭和收拾房间的。”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这是学徒还是仆人。   “这事谁都能做吧?”夏恩皱眉,没必要为此收一个学徒吧?“学徒”这个身份如果周岭轲翻译和理解的没错,那应该和学生差不多吧?甚至比学生还和老师更亲密一些。   ——相对于野外生存常识,两个人的历史常识倒是反而更多一些。   从这里的他们所见的那位法师和这些死灵生物的衣着情况与举止看,这里的文明就是那种发展出魔法文明的古代欧洲。这里的学徒和老师是契约的共生关系,学徒等于就此脱离了父母,而依附于老师。老师要教会学徒技能,学徒也必须要对老师言听计从,甚至认打认骂。老师年老,学徒甚至比老师的子女更有义务为老师养老。   而学生和老师,就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你花钱我给你上课,你不需要我了,或者没钱了,我走人。   “其实……他貌似一开始使用的是奴隶契约。”周岭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   “!”   “还记得最开始那道光吗?如果这地方灌进来的那些知识没错,我很确定那个是奴隶契约。”周岭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不需要柯南,他们现在也能推理出事情的真像——老法师发现他的骨头架子、僵尸和铁皮罐头没一个能洗衣做饭的,他就让骨龙随便出去抓了一头倒霉蛋回来。   “也就是他的奴隶契约失败了,或者说在你身上不成功,所以大概是嫌麻烦或者其他的什么,才用学徒契约?”   “所以,我们运气其实还是不错的。”周岭轲又从箱子里抓出来了一大把袜子,一边骂着“妈的!怎么这么多袜子!”一边死了心的洗。他觉得等到洗完了,他的嗅觉系统也要寿终正寝了…… ☆、012疯狂的法师   “对了,那位老法师叫什么名字?”   “……”   “你不知道?”   “忘问了。”周岭轲有点沮丧的低下头,老法师的或者其他任何什么人的名字看来都不在传输的知识之内,这或许也是为了节省传递过来知识的空间?   “这里的社会情况,比如国家什么的……”   周岭轲想了想继续摇头:“我脑袋里边也没有,而且……我也忘了问了。”   周岭轲的头更低了,不过这次不是沮丧,而是内疚,关于他隐瞒和撒谎的内疚。   他记得老法师说过一句话“私奔的贵族和奴隶?”他明显对于夏恩的情况并不觉得惊讶,他知道甚至见过夏恩这样的,或者是和夏恩类似情况的。而显然,那些类似者过得并不好。   虽然知道瞒不了多长时间,但在就知道一点点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周岭轲决定不多说话,无论有什么,是好还是坏,都等到他把那位便宜老师(或者说是找他便宜的老师?)都问清楚了再说。   还有一件事,两个人并没在谈话里提到,但是心里都清楚。   ——那位老法师,应该、可能、大概、也许……是个传说中的亡灵法师吧?而一般来说,亡灵法师都是人人喊打的对象吧?可他就这么带着一大群的亡灵……话说是这个世界里人们对亡灵法师的看法与众不同,还是……   周岭轲的自由提问时间,比他认为的要来得快,当他在和夏恩在一群骷髅架子的环视下,把那些老法师不知道积攒了多少辈子的衣服晾好后,两个骷髅架子出现了。它们指了指周岭轲,又对着他一摆手臂,摆出了一个应该是请的姿势。   周岭轲跟着夏恩一块迈步,但是边上的一个铁皮罐头把有周岭轲大腿粗的阔剑一横,这意思很明白,只有周岭轲一个人过去。   “他不去,我不去。”周岭轲自认为他和夏恩的胆子已经够大了,经历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到现在,他还没有精神失常,甚至还能和这些已死的东西谈条件。   两个骷髅停顿了两三秒,接着它们眼睛里的红光猛然一亮,另外一位举着个和旗杆子差不多长短的骑枪的骑士过来了,平举的并且明显瞄准着他们俩的枪,很明确的表达了,这事没得商量。   “去吧,我没事。”夏恩对着周岭轲摇摇头,他知道他有时候倔脾气上来,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但是现在他们都是鱼肉,只能老实听话了。   周岭轲咬紧了牙齿,重重的喘了两下,最终也只能选择跟着那两个骷髅架子离开。   这里乱七八糟的亡灵太多,索性那些散发出恶臭气味的亡灵现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到外围去了,否则周岭轲的鼻子又得受罪。他以为去的地方用不了多长时间,然而他跟着骷髅架子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它们带着他从一座山的前边要绕道山的后边去,说实话他真想朝回跑。   对夏恩的担忧和深陷陌生地带的不安,让他甚至平地摔了两跤,可是不能,既然都跟着走了,就只能走到对方指定的地方,逃跑只是会给自己和夏恩惹麻烦。   突然夏恩打了个哆嗦,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气温已经越来越低了,甚至他鼻尖呼出的空气,已经是一片白雾了。刚才还是光着膀子也不觉凉的剩下,现在至少也是初冬,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温度差,倒是让夏恩躁动的脑子冷静了许多,只是冷的他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周岭轲吸了吸鼻子,终于两个骷髅带着他绕过了山,眼前的景象让周岭轲再次怔住了。   ——白骨,到处都是白骨!   几座山围城了一个山谷,这里边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花草树木,只有一片惨白的骨骸,人类的骨骸。周岭轲一开始还忽略了那些透明的东西,如果没错的话,那些是幽灵。他们看起来还保持着生前的样貌,男女老少都有,甚至周岭轲还看见了抱着婴儿的母亲。他们在骸骨堆里窜来窜去,不时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哀嚎。   现代科技能制作出很多东西,包括看起来和那些亡灵差不多的东西。所以周岭轲和夏恩再看见亡灵的时候,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恐惧,也是因为在现代看的太多了。虽然知道那是真的,但是曾经看到的那很多假的,再加上穿越的这件倒霉事,让他们并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眼前的骸骨堆和幽灵不一样,看着这些,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本能的来自对死亡的恐惧,周岭轲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后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退后两步,既想呕吐,更想逃跑。   “很壮观,对吗”老法师突然从周岭轲身后冒了出来。   周岭轲吓得跳了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跳,落地之后,他原本只想后退一步,结果腿软了,连退了三四步才终于停住。   老法师看着周岭轲,摸着自己左边那撇胡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用害怕,你是我的学徒,对吗?”   其实周岭轲挺想回去当野人的,他和夏恩小日子过得不错,可是现在他当然不敢这么说,只能对着老法师点了点头。   “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老法师越过周岭轲,身后只跟着一个穿衣服的骷髅,他们一前一后朝着骸骨堆走去。   周岭轲摇头,他总觉得老法师要说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但是他却又没有拒绝的权力。   反抗和挟持住老法师的念头也在他脑海中闪过,因为跟在他身边的骷髅显然已经有很长的年头了。衣服包裹了骷髅的身体,但它露在外边的骷髅头已经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一种暗淡的灰色,后脑的部分还能看见裂痕。用“年久失修”来形容它,绝对是最恰当的。   但是最终周岭轲攥紧了满是汗水的手掌,选择了保持冷静。他不认为老法师没有任何反抗的准备,一个做勤杂的佣人并不是无可替代的。他和夏蒽在这个世界除了两条命之外一无所有,老法师却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他们仅有的生命。   “大概一百五十万左右。”老法师随手从骸骨堆里抽出了一根大腿骨,“为了转化战士和召唤高阶亡灵用掉了八十万,还有五六十万损失在了来到这里的路上。两个国家,大概三百万的人命。”   卧槽!周岭轲的膝盖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开始发颤。这他妈的是个真正的杀人狂魔!   突然,他脑海里闪现出了什么东西,一个他过去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巫妖转换祭坛!”   这个世界的魔法,不是喊一声咒语,或者大叫一嗓子某某神给我力量,就能引来风雨雷霆的。魔法遵循的最基本守则是:能量守恒守则,不过和地球那里的热能、动能、机械能什么的彼此转化无关,这里是魔法的产生,需要平等的交换。   最低等级的魔法,需要交换的是施法者的精神力。中级的法术,精神力也要消耗但同时还要献祭不同的物品。高等级的,精神力只是一种沟通的手段和连接的渠道,要献祭的“物品”也高级了很多。最高级的,就是献祭人的生命,乃至于灵魂。   但从来没有哪种魔法,比巫妖转换祭坛需要更多的死亡。   这个世界也有神,但所谓的神是法则的具象化,他们有形态却无性格,他们代表的是一种法则和真理——至少老法师传递给周岭轲的知识里,是这样说的。   换而言之,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神。这里不像是其他的魔法世界,凡人可以封神,凡人即使因为在某一方面有着出色的成就,而拥有了相较之下更长得多的生命和更强悍的多的力量,但也永远都是人。   “半神”只是对那些强大者的一种赞美而已。但只有一种传说中的存在,无限接近于神,那就是巫妖。几乎脱离了死亡的控制,甚至传说中还能掌握一种法则的力量。   可是之所以说是传说中,因为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敢于去尝试的人极少,在老法师之前有记录的去尝试的人也都在可能的成功之前,被杀了。   “是的,是的。”老法师笑眯眯的点头,“很有趣,对吗?”   虽然知道顺着老法师说话比较好,但是面对如此多的人命,周岭轲真点不下去那个头:“不。”   “唉……”老法师叹了一声,不笑了,“可是不做这个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两百三十岁了,拥有了一个男人几乎该有的一切,除了成为巫妖,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或者得不到的。所以,我为什么不试试呢?试试自己能不能办得到?”   就为了试试,他带走了如此多的人命。   “你疯了吗?”周岭轲承认这句话出口时是未经大脑的,但是他这个时候真的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不,我没疯。我只是做错了,一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情,但是,有有谁能够惩罚我的错误呢?” ☆、013糟糕的情况   明知道做错了,但他还是去做了,这比真正的疯子还要疯狂。强权即真理,不,甚至老法师所做的更赤裸裸,他表达的是暴力即真理,他是最暴力的,所以他也就是最真理的,人类基本道德所划定出来的对与错,于他来讲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我能做到,所以我就去做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但是放在不同的人身上,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就变得触目惊心了。   “不要想带着你的人逃跑,虽然我很诚实的告诉你,如果你跑了,我不会去追杀你。但是我更诚实的告诉你,你是一个亡灵法师的学徒,智慧启蒙不但让你不劳而获的得到了许多知识,也在你的身体里埋下了一枚有着死亡气息的魔力种子。而亡灵法师,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地方,是很难活的恣意的。尤其,你们还并不熟悉这个世界。”   “!”   “不用那么惊讶,我听见你和你的同伴所说的语言,完全陌生的,不属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你们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临近的几个位面。但我并不关系你你们是谁,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需要身边有真正的人类的,在我还是活人的情况下,而你们俩个恰好在那,这就足够了。”老法师耸耸肩,接着他把一枚戒指扔了过去,“接着!”   戒指砸在了周岭轲的胸口上,还真有点疼,那是一枚很沉的金属戒指,看起来却只是一个五毫米粗细的再简单不过的银环,重量和大小完全不成正比。   “储物戒指,里边有些衣物——不是要你洗的,是给你穿的。还有些书籍和简单的魔法材料,你自己却学吧。如果实在不懂的也可以问我。记得每天依旧要做饭洗衣。还有,我的名字叫约翰,你可以叫我老师,或者老约翰,都可以。”这位坐下了绝对不平凡的事情的老法师,却有一个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西方,极端平凡的名字。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那个陡峭的悬崖上爬下来,周岭轲都没有这么累过。   他回到夏蒽身边的时候,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夏蒽坐在一块石头上,正看着周围战士和骑士的铠甲。这么多铠甲,竟然一套重样的都没有。看见周岭轲回来,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怎么了?”   “稍后再对你说……”周岭轲身体前倾,额头抵在了夏蒽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们来的世界,其实就已经够危险了。尤其是某些地区,世俗的权力让人们没有绝对的平等,无论东西,哪个国家都有滥用权力的人,只是看你会不会倒霉的碰上而已。更有些地方,枪械和强权让人们面对着更多的危险。   可对比这个世界,他们来时的地方显然还是安全多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周岭轲挺习惯被人领导一下的,对自己无损伤,生活也很平静。但那是被领导,不是被主宰,不是这种认识都不认识的人一个心血来潮,就要了他的命的生活。可能有人兴奋,觉得一个野蛮落后的世界的人都能办到的事情,我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来到的穿越者当然也能。能变人上人,能变世界的主宰之类的。   同时作为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上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和伴侣变成在家里享福的老宅男而已。不是没有紧张的时候,但不是这种命悬一线,脚下踩着随时会断裂的钢丝的人生。   “其实我去找过……”稍后,两个人蹲在之前他们洗衣服的河边,周岭轲随手捡了石子朝溪水里扔。   “什么?”夏蒽一怔,刚刚从周岭轲那里所听到的,同样让他陷入了恍惚中,周岭轲的话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座山。”腿蹲麻了,周岭轲干脆变成盘膝,“你的变化是从擦伤的部分开始的,所以我也想去擦一样。同时也想看看,同时也想看看,是不是还能找到我们的车。但是没有……我找到了那几天我们过夜的树,找到了一些来时路上的痕迹。我很确定那地方应该有一座山,但是没有。那里只有树、树、还是树。曾经的那座石头山,完全不见了踪影。”   其实也应该这样,那座山之余它周围的林木,无比的突兀,就像他们俩之余这个世界。但是现在山消失了,他们俩却还被留在这。   周岭轲没说,他去寻找山,想要变化的原因,到底是因为面临周围的环境,不想做拖累。还是不希望让夏蒽因为他外貌的改变而自卑,两个人一样就好了。夏蒽也没问,有些事不需要太明白,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没事。”夏蒽用手背碰了碰周岭轲的额头,“我们也说过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活着,永远都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一个问题。   “嗯……”周岭轲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脑门在夏蒽的手背上蹭,这确实很有用,那种对这个陌生世界畏惧甚至反感到厌世的情绪,慢慢的沉淀下来了。   “另外一些事,你也该说了吧?”   “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约翰没对我表现出什么兴趣,很显然他至少了解那些和我类似的……人?或者兽人?蜥蜴人?龙人?”他听不懂老法师的话,可是做生意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他看得出来老法师对他的态度。   “都不是。”周岭轲摇头,“如果翻译过来,最接近的名词应该是……亚人吧?”   “亚人?”   “老板,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周岭轲叹了一声,“说是亚人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人种,也是……人,普通的人生育出来的,更类似于变异。”   父母双方都是正常人的婴儿,每十个新生儿,会有一个在出生三个月后发生异变,异变的情况也不同。有像夏蒽这样生长出鳞片的,也有长毛的,长出角质化的皮肤的,还有变色的,变透明的……   如果父母有一方,或者双方都是,那么就是十个新生儿里有三个发生异变。异变是终生不可逆转的,异变的人类被称为亚人。亚人可以使用和学习斗气,但是却永远也无法越过魔法的门槛。   对于亚人,这个世界个各个国家实际上并没有统一的态度。有的国家把亚人视为罪人和畸形出生之后一律处死,有的国家是将所有发生变异的亚人无视父母双方的身份,全部打上奴隶的烙印,有的平等相待,有的甚至尊崇亚人。   老法师第一次见面以为他们是逃跑的贵族和奴隶,因为靠近森林的国家使用的亚人成为奴隶的政策。但是再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言谈和态度上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了。   所以,情况比周岭轲一开始以为的要好得多,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能跑了。   “岭轲,有没有那种对亚人和亡灵法师的态度都比较中立的?”   要重归人类社会,就算这地方已经和地球没什么相同了。这一点夏蒽很确定,周岭轲也和他一样,至于什么回到密林作野人,也只是一时脑海中的冲动。毕竟,密林里缺少许多他们需要的东西:盐、容器、衣物等等,而且药物也总有过期的时候……   文明世界出来的人,再怎么样也是“娇生惯养”的,短暂的野外生存可以,一辈子?除非他们俩都活不过五十岁。   “这就是最郁闷的,老约翰明确的告诉我,在他还需要我们的情况下,他不会告诉我们任何与地理有关的知识。另外,他刚刚把两个王国灭国。”说到这里周岭轲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没人管,只是战斗现阶段还只是发生在外围,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就算明确知道那地方在哪了,我们也不能跑。”   为什么不能跑?万一撞上追兵,周岭轲身上有亡灵法师的气息,就算知道他不是肇事者,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附近,也会被当成同伙抓起来,或者更倒霉的被当场处死!   “所以……我们就别着急了。”   “对,别着急了……正好还能用这些时间,教教你这地方的语言文字。”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的心情依旧沉重,谁也不想做杀人魔王的走狗,但就像他们也不想穿越一样,有些事不是单凭他们俩的意志能够扭转的。这就像是一个在中东地区旅游的外国人,突然被劫持,对方在你身上做了点记号,并且要求你做佣人。你是那个外国人,而且身边还有自己的伴侣,面对对方的枪械,你要怎么做?   不向强权低头,两个人一块死?还是暂时表示合作。   周岭轲和夏蒽选择了后者,如果真在中东还能等待救援,在这里,他们只能靠自己。   不过他们同样有底线,就只是洗衣做饭,同时两个人也在想,如果真有追击者,他们要找机会和对方联系上…… ☆、014日常   约翰提供给他们的,除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环境,就是一辆大概能被称为“餐车”的马车,这里边就是一个厨房,有着各种这个世界的调味料,还有些基本的材料。盐是绝对少不了的,油是黄油,各种或甜或咸或古怪味道的酱料。   “果然是没有醋的。”周岭轲带着一点古怪的自豪感这么说。   “这个应该是就是醋,这地方果然和西方的中世纪很类似。”但是夏蒽却敲着一个陶罐的外壁,说着不同的看法。   “有醋?”周岭轲好奇的凑过去看,原来古代西方也是有醋这种东西的啊?别笑他孤陋寡闻,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不需要嗅觉灵敏到如同夏蒽那样,他闻一下就皱眉了,“是有酸味,但是,怎么……闻着像是发霉了的葡萄酒?”   “因为这就是时间放长了的葡萄酒。”   “啊?”周岭轲囧了。   夏蒽于是对某人进行了科普教育,中世纪西方的密封手段很糟糕,葡萄酒酿造完成保鲜的时间很短,放的时间长了就会变酸,于是就从酒变醋了。   “忘了哪个国家了,有个王子因为买了太多的葡萄酒,但是酒又要过期,就召集了一群大臣和他一起去喝酒。结果这位王子喝太多淹死了。”   “噗!”周岭轲笑了出来,“不知道该说这位王子是财迷,还是酒鬼了。不过这醋,味道可是真不好。”他放下刚刚用来蘸葡萄醋的长柄勺,“尝起来和闻起来一样,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应该也是密封不好的原因。”夏蒽点头,“反正不是什么必需品,别用它了。”   他们之后又找到了一大瓶花瓣,但是这花瓣是辣的。还有长长相和大小都跟梨子一样,但味道是蒜的水果。   这里没有米,但又类似于面粉的东西,但显然磨制面粉的工艺并不出色,面粉是灰色的,而且颗粒很大,里边还掺杂着不少的麦麸、秸秆甚至细砂。   但见到这几袋面粉,死今天让他们最开心的事情了——只有自己知道,他们有多想念包子、饺子、烧饼、馒头。当然,也想念大米饭,但是就别太奢侈了。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块还算透气的布,自制了两个面粉筛,两个人就坐在外边,一边筛,周岭轲一边开始教给夏蒽一些简单的用词。谁知道筛一半老约翰来了,盯着那个筛子看了半天,然后问:“这是过滤器?”   “这是面粉筛。”随着老约翰的提问,周岭轲脑袋里自动浮现了一张和化学实验桌差不多的炼金桌,上面有一个道具,就是缩小版的面粉筛,这个就是老约翰说的过滤器。   “你们把炼金道具用在食物上?不觉得这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吗?”   “那怎么样不浪费时间?直接吃这些面粉?”   “当然。”老约翰回答得十分干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这才只是下等人的食物。”   “那上等人吃什么?”夏蒽插嘴,有点冒险,但这也是他的试探,试探一下老法师的态度,也好把握接下来双方相处的尺度。   老约翰看了他一眼,并没出声斥责,或者表现出反感,只是很简单的看。接着他摆了摆手,一个人头大小的果实从马车里飞了出来,果实的外表很像榴莲,但没有那种臭味,只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两个人都以为这是一种水果,想弄好了主食再去翻弄。   老约翰的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一把匕首,他切开一些果皮,匕首就又消失了。他的双手是如他年龄一般的枯萎而干瘦,但就是这双手轻而易举的掰开了这个果实,露出了里边略微发黄的果肉:“这是夫丽塔。”老约翰说,周岭轲的脑袋里没能自动蹦出类似的词语,但地球上也不是没有类似的食物,叫它面包果应该很恰当,“把果肉挖出来,烤熟就可以了。其它的食物,水果抹上黄油烤熟,人类用哆坎的花瓣浸泡一下,同样烤熟就可以了。”   老约翰显然有点嫌弃,大概是觉得这两个人太不称职了?   周岭轲和夏蒽彼此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表示会努力给老约翰做出“上等人的食物”。   实际上,中国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个隐藏属性,就是满点的厨师技能,只是因为环境等等之类的原因,这个技能不一定会显现出来而已。夏蒽好几位出国的好友都证实了这一技能的存在——在国内都是连碗都不刷的主,出国三个月,锅碗瓢盆已经使用得很顺手了。   夏蒽和周岭轲本来就已经同、居了将近四年,两个人本来就都会做些简单的饭菜。原来在树林里的时候,因为材料限制,两个人能吃饱就好,吃好……那就算了吧。   但是现在,显然是不同了。   做早饭、学习、锻炼身体、做午饭、学习、锻炼身体、做晚饭、学习、睡觉。这就是一个多月内,周岭轲和夏蒽的时间表,这让他们俩都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当然,那是在忽略了周围那些稀奇古怪的亡灵的情况下。   “!”周岭轲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惨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做恶梦了,这里是另外一辆马车,相对于餐车,这里就是他们的卧室了。   手按着额头,周岭轲在黑暗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汗水弄得他浑身都湿腻得难受。一只手轻轻的拍在了他的背上,用最温柔的力道抚摸着。   “抱歉,又把你吵醒了。”周岭轲侧歪着头,看着夏蒽。   “没事,你不把我吵醒,我也要把你吵醒的。”夏蒽笑了一下,他的手上戴着两人特制的手套,外形极端的难看,但是至少能够让夏恩不会总是不小心抓坏东西了。   “你也做恶梦了?”周岭轲躺回去,摸着夏恩的肩膀,鳞片的触感有些滑溜。   “嗯,但忘了是什么梦了,只是知道那绝对不是美梦。”夏恩叹了一声,从侧躺变成仰躺,周岭轲的手自然而然的就滑到了他的胸口上,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我倒是还记得刚才梦到了什么。”周岭轲闭上了眼睛说,那心跳还有安心催眠的作用,“我梦见我死了,变成了外边那些行尸走肉的一员,后来我把你杀了,我们都成了祭坛上堆积着的白骨。”   “死在一块的话,也不算是恶梦。”   “但是还有后续啊,我们都变成了那些幽魂。都知道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我不认识你了,一次一次的和你擦身而过,却就是认不出来,每天每天依旧只会哀嚎着寻找你。你的心脏跳动加快了,要做吗?”   “你说话的风格变得太快了吧?”夏恩无奈感叹,“况且,答案你自己已经有了吧,还用问我吗?”   “老板,我爱你。”周岭轲笑了一声,一转身,爬到了夏恩身上……   黑夜中的马车,发出吱纽吱纽的有节奏的声响,但在来来去去的亡灵发出的哀嚎,或者骨架的碰撞摩擦声中,这并不是如何明显的声音。   清晨,夏恩还在睡,周岭轲一个人坐在外边的地面上,少有的并没有看书,也没有锻炼身体。他在看那些亡灵,在他和夏恩附近晃悠的,都是些“人模人样”的,绝对比地球上的cos的僵尸更像活人,换句话说是比较高等的亡灵。   但再怎么“像”他们也是死去的,而看多了这些家伙的来去,有时候,周岭轲也会错觉的认为自己也死了。现在站在那的他,其实已经是他们的一员,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夏恩和他也有着类似的感觉,所以两个人才会一有空就折腾到一起,做一些死人绝对无法做到能用滚烫的体温和心跳证明彼此活着的事情。   周岭轲站了起来,决定去做饭。   “来喝粥?”   “……”周岭轲已经放弃教老约翰矫正发音了,“我起晚了,正要去做饭。”   “吃饭而是一个问题,我对你们一直都没想过要让我也尝尝那些美味的食物,意见很大。另外,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最近不要去远处狩猎了。那些小虫子已经到了周围了,只是他们有些很有趣的炼金用具,让我无法发现。”   对于老约翰的第一个问题,周岭轲刚想说:是你说不吃下等人的食物的。可是第二个问题就让他住嘴了。他正在思考,到底怎么和那些“小虫子”取得联系。老约翰却并没在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而是拉着他身边骷髅的手,轻轻摩挲着骷髅已经磨损严重的指骨,突然问:“来喝粥,给我这个老人一点时间,听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015真相   “能说不吗?”周岭轲很认真的问,夏恩就算是睡懒觉也不会太久,最多半个小时就要醒了,他还想做好早饭给他端过去呢。   老约翰挑了挑眉毛:“不能。”   “那就请讲吧。”   “来喝粥,你应该感到荣幸!”老约翰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很显然被某人的不识时务气到了。   “非常荣幸。”周岭轲点了点头,但他丝毫也没有遮掩的脸上的表情,表达的可是和他说的不一样。   可老约翰也并不在意周岭轲是什么表情,他想找人说话,这个人站在这听他说话,这就足够了。深吸了一口气酝酿情绪,老约翰拉着那个灰色的骷髅坐在了马车的楼梯上,至于周岭轲,看来他只能站着了。   “知道他是谁吗?”   “你死去的爱人。”   “你知道?”老约翰这下惊讶了一下。   “我又不是瞎子。”这是最低等的骷髅兵,周岭轲刚被那条骨龙带过来的时候,还见过很多,但是最近却越来越少了,他和夏恩猜测应该是也成了祭坛的一部分。他们所见的骷髅兵,只有老约翰身边跟着的这一个,是穿着衣服的。而且老约翰在对待这个骷髅兵的行为上,也没有任何遮掩。日常的时候摸个脸、拉个手,吃饭还要准备两份,他和骷髅对着坐。猜不出来才怪呢。   “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最好不要好奇。”   “你多大了?”   “二十八,应该快二十九了吧。”   “哎?!”老约翰一惊,“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八岁!”   “……我们是不是先说正题?”他确实不是娃娃脸,但是相比起西方人,他确实看起来小很多。   “别不耐烦,年轻人,你知道一个老人总是喜欢啰嗦的。不过,原来你二十八岁了,要不然你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好奇心。虽然还有些棱角,但是也已经学会了忍耐。如果我那个时候也年长些就好了,可惜,时间不可能倒转。”   老约翰碎碎念着,但是总算是开始讲正题了。   其实他的故事很狗血,老约翰还是小约翰的时候,是个出身不好,但是却非常有天分的少年人。八岁的时候就因为能力测试而离开了家,进入了国立的魔法学校。十三岁的时候,认识了学校一位二十三岁的护卫。   当然,护卫没有恋童癖,一开始两个人就是忘年交,应该说护卫是把小约翰当成弟弟宠爱着。   小约翰喜爱魔法,喜爱炼金,原本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做研究的,直到十八岁,他一直尊敬的当做第二位父亲的副校长,偷窃了他的研究成果。学校里的知情人没人站出来帮助他,小约翰才愤怒的离开。   之后喜闻乐见的,小约翰在离开学校只有一天的路程的一个小镇子上,遭到了副校长下属的拦截。这些对他挥舞着刀剑的人,很多也同样是他所熟悉的人。这时候护卫出现,救了他的命,并带着小约翰踏上了逃亡路,   他和护卫的关系变得“超出友谊”,也是在这条逃亡路上发生的。   年幼就进入了魔法学校的小约翰,显然是不通世故的。他获得公正的想法并没有错,可是却信错了人。事情向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最后,甚至小约翰的亲生父母也在一连串的事件中丧命,小约翰和护卫也只能一起逃亡出国。   这个时候,小约翰要的已经不是公正,而是复仇。   最初的时候,异国的生活同样艰难。两个人只能在乡下租住有鬼屋传闻的房子。护卫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可以作为担保的人,也就没办法再去做护卫了,所以一开始只能靠他干体力活赚取金钱。   小约翰已经是约翰了,他依旧是天才,只是当身处社会的最底层,他的天才并不怎么能被人接受——毕竟他所接触的人层次实在太高了,他很难碰到理解他的人,更别提是愿意在他身上花大价钱的人了。他精通于炼金术,但一穷二白的他们,连购买最粗陋的炼金器具的本金都没有。只有理论,毫无成品,更是难以让人信服。   但约翰又是骄傲的,他无法低头去给那些傲慢粗俗的商人做小丑一样的家族魔法师。   转机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个意外让他得到了一位权贵的赏识,约翰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的时候,可护卫却开始变不正常了。他总是把面包或者肉烤糊掉,汤的味道变得古怪。家里也不再总是保持着干净整洁,脏衣服总是堆在角落。   约翰有着不好的预感,他也偷偷的调查了,结果让他以为护卫有了女人。经历过一次背叛的约翰,想过杀掉护卫,但最终他选择了无视。终于有一天,护卫没在家里等他,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约翰的面前。   约翰觉得自己该高兴,因为护卫只是离开,并没有背叛他。擦干净了眼泪,约翰继续走他自己的路。他娶了帮助他的那个权贵的妹妹,他有了资本,并且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出名,越来越有权力。   在离开了自己家乡的第十五个年头,约翰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但是仇人的鲜血并没让他觉得如何的愉快。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间和护卫住过一段时间的闹鬼的小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的回去了,曾经的小屋已经在一场雷雨中被天火烧毁,但在临近的位置,又有人盖起了房子。   而且巧合的是,房子的女主人,就是约翰以为的护卫的女人,但她的丈夫却不是护卫。约翰感到愤怒,可这位女主人却告诉了他另外的一些真相。   护卫就在房子后边不远处的那座小山坡上。因为那是当时重病的护卫自己要求的,他想在死去之后继续看着这个度过他人生最快乐时光的地方,护卫一直在这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对此,约翰不知道是应该悲哀,还是应该欣喜。   不过,约翰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年轻人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很快又知道了另外一些那位女主人也不知道的真相——护卫是被毒死的,因为约翰认为是恩人的权贵,确实看重了约翰的能力,但他不能容忍约翰身边有一个和他那么亲近的男人。他让护卫选择,是带着钱离开,还是服毒,护卫选择了后者。   “如果你是护卫,而你的伴侣是约翰,你会怎么选择?”老约翰突然提问。   “告诉你真相。”看来老约翰不准备继续交代故事的后续了,比如他是如何对待那位恩人和他的妻子的,但周岭轲总会觉得结果不会“太”好,毕竟这位老人的性格是执着,甚至于应该说是偏执的。他现在这把年纪了都是这样,更年轻的时候可想而知。   “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这等于是让约翰在复仇和爱人的生命之间选择。”   皱起了眉,周岭轲觉得想要理解别人的大脑是如何思考的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不说才是自私吧,所以现在你只能和他的骸骨在一起。”   “但是……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不会这么爱他。我的一生中,除了我的父母,他是唯一一个用自己的生命爱着我的。不,我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看着一个老头和一个骷髅黄昏恋,说实话这真是挺重口的。要说感动其实也不是没有,但是那点感动刚生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他有点猜出来老约翰为什么要变成巫妖了,因为亡灵系的魔法才是复活的最佳捷径。   但是,复活本来就是极端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护卫留下的痕迹只剩下一个骷髅兵了。   一个普通农夫在面对骷髅兵的时候,都能用粪叉一对二,毕竟那身骷髅架子太松散了。而且驱动骷髅兵活动的,是一种通过魔法召唤得到的叫做“灵触”的亡者位面的低等原生物种,这个东西通过控制骷髅杀戮,有一天会壮大进化成幽魂,但是这个幽魂和死者的灵魂根本就是两个东西了。   只有更高等的亡灵,才拥有曾经的灵魂。但有个前提,就是死者要有级强烈的不愿离去的执念。护卫虽然是被毒杀,但他死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执念。而约翰是在护卫死亡的第十五个年头才想起来去找他,把护卫的遗骸召唤出来,又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岁月,护卫仅有的那点执念大概也已经随着时间消磨光了。   这些理解都来自于老约翰的智慧传承,也就是说这也是老约翰的认知,他明白,这个站在他身边的不再是护卫了,而只是一个让他自我安慰的……骨头架子。   没有灵魂,复活出来的也只是一个人肉娃娃而已。而约翰应该已经用尽了手段,成为巫妖,获得更大的,甚至传说中法则的力量,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为了爱人毁天灭地真伟大?周岭轲在心里冷笑一声,作为可能被毁灭的一份子,他可一点都不敢动。 ☆、016迫近   “看来我确实老了,只有老人才多愁善感到总是会喜欢和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老约翰拉着骷髅的手站了起来,重新朝着他建立祭坛的山谷走去,“我不该总是不承认这一点的,不是吗?况且,确实应该再有些其他人知道一下,曾经,到底在我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身看着周岭轲,“嘲笑和鄙视我的疯狂吧,但我并不是罪魁祸首,那些自以为是掌控了一切的人们,他们至少要承担一半的责任。其实……我原来也只是想做一个终生都埋进书堆里的老学究而已。”   周岭轲站在那里看着老约翰的背影,突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周岭轲吓了一跳,转身才看见是夏恩。   “怎么了?一直站在那里发呆。”   “你来了多久了?”   “护卫和约翰逃亡的时候,我就来了。”   “也不说一声。”周岭轲皱眉,来这么半天了,都没让他发现。   夏恩耸耸肩:“你太专注了,没发现而已。不要转移话题,刚才的那个故事,还是让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了?”   “不是刚才的故事,是老约翰离开的时候,最后的那几句话。”周岭轲的眉皱的更紧了,“一方面我不同意,毕竟路到底怎么走的,还是要看自己。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在想如果你没了,可我又知道要找到你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我要怎么办?是不是不停的寻找那一线的希望,渴望有一天能够发生奇迹?会不会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歪……”   “啪!”   “别胡思乱想。”刚给了周岭轲一巴掌的夏恩很严肃的说,“你要是真那么干了,就算奇迹发生,在我见到你之后,也会先宰了你,再自杀。我和你,也就是两个凡人而已,如果真折腾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也只是你个人为了寻求自我安慰而已。对我来说,如果真的牵扯这么多的人命,就为了一句‘你爱我’,我实在是背负不起。更何况,护卫没了,约翰难过。我没了,你难过。除非是人生太失败的,否则谁没了,都有人为他难过的,何必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你要是真没了呢?”刚说老约翰执拗,这边周岭轲也开始钻牛角尖了。   夏恩叹了一声,手一勾周岭轲脖子,把他搂在了怀里:“你才多大?我没了你不会再找一个?”   “你怎么……”原本好好抱着的周岭轲,一听夏恩这么说立刻急了,但他刚抬起了头,就被夏恩重新按了回去。   “我说错话了,你不找一个,那要是一个人太难受,就来找我吧。下辈子,我们做兄弟。”   “我可不想和你乱伦,还是邻居,青梅竹马吧。”   两个人胡扯了一会,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了。但是,就连走了的老约翰,也没提醒他们要做早饭……   谈话之后的第二天,周岭轲总算也能召唤出骷髅兵了,不,他召唤的比骷髅兵还低等,是一匹骷髅牛。老约翰都觉得新鲜跑过来看,这个世界主修亡灵法术的魔法师,一般分成两个不同的路线发展,疫病和召唤。   走疫病这条路线的很多亡灵法师,是非常受各国欢迎的。因为这些法师并不只是精通散播疾病,他们更精通治疗和控制。再加上亡灵法师本身对骨骼和内脏比一些专职的医者还要了解,所以这些亡灵法师又被成为亡灵圣者,或者死亡牧师。   召唤路线的亡灵法师顾名思义,就是从亡灵位面通过交换叫来帮手。可是亡灵法师的这个帮手和其他召唤类魔法师不太一样的是,他献祭的必须要有骸骨或者尸体,破坏死者的安息,毁坏尸骸,这在这个世界同样是极其不道德的事情。专修这一系的亡灵法师,名声相比起前者,可就糟糕得多了。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更多的召唤物,这些法师一般都是为那些大国合作的——本国的死囚和敌国士兵的尸体,就是这些法师的材料,他们被称呼为亡灵召唤师、或者役死者。   两条分支的再加上双修的法师,所有学习亡灵魔法的人加起来,合称亡灵魔法师。而无论如何,召唤骷髅兵都是最基本的法术,即使是疫病那一支的法师,也是会的。而且很有用,因为可以驱使骷髅进入一些活人不能进入的重灾区,或者直接让骷髅把疫病带入敌对国家。   但是!除非是在召唤的时候做了一些特别的限制,骷髅兵召唤出来的都会是人类的骸骨,否则也不会是“兵”了。   到了周岭轲这里,这个绝对却就不那么绝对了。他对着一具被约翰撤消了控制的白骨念咒,起来的不是白骨,而是边上的地面裂开,出来了一头这个世界的牛。这种牛身长五米,身高两米,身上长着长毛,从脑后到尾椎的一线却长着鳞片,尾巴和蜥蜴的尾巴一样,脑袋却很像犀牛,鼻子上有两根长角,额头正中还有一根。   这种牛看起来比地球的牛凶猛太多,可实际上它温顺而亲人,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牲畜之一。周岭轲就召唤了这么一头牛的骨架,它确实比骷髅兵看起来高大威猛太多,但这情况他这法术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老约翰都说不清楚。   甚至周岭轲把牛的召唤取消,再招,起来的还是那头牛。老约翰限制了牛骨,周岭轲继续,这头牛不起来了,一只桃子猫兔的骨头咔嚓咔嚓的翻开泥土,蹦跶出来了。   “看来……”老约翰的表情绝对是忍着笑的,“看来你很可能会创建亡灵魔法师的另外一个分支,动物骸骨召唤师。”   “……”笑就笑吧,周岭轲对于这个老头的嘲笑不以为然,但让他有点郁闷的是,为什么夏恩也在笑?   谈话的第四天,正在准备早饭的周岭轲和夏恩被一声爆炸吓了一跳,他们跑出了餐车,遥遥看见了爆炸之后的烟尘袅袅升起。接下来,那声音就再也没有平息过,甚至一点一点的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接近……   同一天,老约翰来见他们。   “祭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后天就能启动。”老约翰递给了周岭轲一幅地图,“原本那也应该是你们离开的时间,因为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已经没有进食的需要了。原先我的打算是在这个时候放你们离开,但是显然,就算是我有时候也会高估自己。”   该说他是过度自尊,还是过度傲慢呢?   但是都这个时候了,周岭轲和夏恩也不愿再说什么,他们正看着那张地图,那上面用并不是很精确的手法,标注出了一条路线。   “莽坦的地理位置是不怎么样,但那是个最现实的国家,只要能干活,就会有活路。”   说谁谁很现实,一般来说是个贬义词,虽然是翻译过来的,但是在这个世界的语言里,约翰说的那个和他们那个世界的应该也同样是常用语贬义的。可是在这里,却是个褒义。   周岭轲和夏恩两个,一个是亡灵法师……的学徒,一个是亚人。不同国家对他们有着不同的看法,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来说,无论是尊崇的还是鄙视的,都不是好去处。现实的地方,也是务实的地方,没人管那些虚的,比如你的身份,或者你长的什么样。   “谢谢……”周岭轲收起了地图,犹豫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老师。”   虽然老约翰的初衷不怎么样,而且是个反人类的杀人狂,但是在相处的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老约翰对他、对夏恩,应该算是不错的。他没伤害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就算依旧不赞同老约翰的作为,但是作为受益者,到了现在,周岭轲认为这声老师他必须要叫。   “别谢得太早,现在你们走不了了。最好的情况是,我的祭祀成功了,到时候你们就能走了。如果没成功,那么……”约翰摊了摊手,这表示什么不言而喻。   第七天,两个无头骑士带着他们俩向着山谷靠近,因为战斗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017一线希望   战斗不止在一个方向打响,甚至不只是在地面之上。   有一天周岭轲刚刚完成晨跑,正围着那辆餐车活动身体,在距离他只有十米远的地方,地面忽然塌陷!巨大的地洞里,传来人的咆哮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嘶喊,周岭轲和夏恩立刻有多远跑多远。半个小时之后,声音平息了下来,因为担心那地方还会有塌陷的可能,所以两个人并没有靠近,只是在他们周围,又多了一些“新鲜”而眼生的亡灵。   他们俩也不是没想过,和那些站在正确一方的人碰头。那首先就得从这个被高级亡灵紧密保护的地方离开,而离开这里代表的是安全还是危险?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现在仅有的财产就是彼此的生命,没有任何冒险的资本。   所以两个人选择了等待,听见动静不对,就朝相反的方向移动,但让他们日子更难过的,不只是越来越密集的战斗的声音,还有寒冷。   这不是自然的天气,而是因为亡灵生物大量聚集,尤其是山谷内巫妖祭坛的存在,使得周围的整个环境都是开始亡灵化。如果老约翰成功成为了巫妖,那么这里的土地甚至会被永久污染,变成一块能够自动产生亡灵的死亡秽土,这里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国,而创造这一切的老约翰就是国王。   即使现在他还没成功,但是这里的亡灵气息,对于活人来讲,还是太浓重了。万幸,周岭轲现在是个亡灵学徒,虽然笨手笨脚的,但还是有点能力保护自己。夏恩的变异也让他的身体变得比普通人强装得多,对周围环境的抵抗力甚至比周岭轲更强。现在为止,两个人勉强还能坚持。   这天又是两个月亮同时升起的夜晚,周岭轲和夏恩背靠着山壁,用毯子把自己围住,挤在一起守着一团篝火。但篝火太小了,并不是干柴不够,而是这里的亡灵气息的原因,把篝火压制得只有并不大的一团蓝色的火光,这火的温度甚至不足煮沸一锅汤。   现在已经是老约翰进入峡谷的第十四天了,按照他临走的时候所说的,只要再度过最后一天他就要成功了。   “心情……复杂。”周岭轲说话的时候,上牙和下牙在打架,不小心就会咬到舌头。   “明白。”夏恩把周岭轲抱得更紧一些,同样他也被周岭轲抱得更紧。知道老约翰的行为是“恶”,但为了自己活命,只能靠着坏人的胜利,这种感觉,不只是一个心情复杂就能描述的,“能睡就睡一会吧。”   “记得叫醒我……”周岭轲没有拒绝,夏恩的状况比他好很多,这让还担心夏恩变成冷血生物的周岭轲放心了很多。他知道只能趁着现在睡觉,温度如果继续降低,他睡着的话大概就要一睡不醒了。   “嗯。”夏恩答应着,把毯子朝上拽,把周岭轲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条细缝,好让他呼吸。周围的一切,在黑暗中陷入了一种压抑的静默……   当两个月亮结伴挂在中天的时候,打破这一切的事情发生了。   伴随着“嗡——!”的一声响,一道金色的魔法烟火从北方窜了起来,这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八枚颜色各异的魔法烟火,从不同的方向升起,窜上了天空。   “岭轲!岭轲!”   “啊?嗯!”   刚醒来的周岭轲还有点迷糊,而且身体更加的僵硬,但他下意识的跟着夏恩一起,踩熄了篝火,呼吸拉扯着离开刚才的地方,去到一个早就看好的角落,躲藏在阴影里,这里更隐秘,但也更危险,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对方的体温了。   ——还有一天祭祀就要成功了,这个道理不只是她们明白,那些要杀死老约翰的人也同样明白。谁也不知道巫妖是否真的如同传说一般强大,毕竟还没有任何一个成功的先例,但老约翰必定会变得更强,这里也会成为一片无法净化的秽土,要挽救这一切,这是那些人最后的机会。   外边正在上演着真实的魔幻战斗大片,但是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只能在寒冷里发抖,而没有任何加入其中的好奇心。   一开始一切距离他们还很遥远,他们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啸叫。不知不觉间,啸叫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靠近,同时其他更多的声音也掺杂了起来。   甚至,他们的头顶上也有东西呼啸着……这个声音两个人倒是并不陌生。   周岭轲和夏恩抬头,看见骨龙正飞过他们。在老约翰离开的两天后,骨龙也进入了峡谷。现在它出来了,很可能是得到了老约翰的命令。这么看来老约翰是能够知道外界情况的,也说明事情已经糟糕到一定的地步了。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也并没有丝毫停歇的趋势,反而越发的激烈和逼近了。   “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了他们附近,非常近。但掉下来的“家伙”恰好被一块大石遮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高阶亡灵们冲向那里,接着在金黄色的光芒之后,有无数的零碎从大石后飞射出来。   附近的高级亡灵甚至短暂的出现了一个真空,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巨石后艰难的走了出来。他失去了一条手臂,铠甲上也伤痕累累,每走一步留下的就是一个鲜红的脚印。这是个强大而顽强的战士,也是个濒死的战士。   “你……”周岭轲和夏恩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犹豫,是逃跑,还是救人?   战士已经看见了躲在角落的周岭轲和夏恩,突然这个濒死的人身上就爆发出了刺眼的金光:“生者的叛徒!”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骑士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因为他看出来了周岭轲是个亡灵学徒吗?但他们是没那个时间问他了。两个人立马飞扑出去,就算反应及时,他们的背上也都有一种灼烧感,而刚才那处供他们藏身的山壁,已经多了一个大洞。被炸飞的细碎的小石头,砸了两个人一头一脸。   他们爬起来就跑,附近的高级亡灵也正在重新聚集过来,包围骑士。   夏恩还能听得到骑士的咆哮:“@#¥%——!!”他还听不懂那些词语的意思,因为并没学到,不过能听出来那声音渐渐的被隔绝了。战士正在被亡灵保卫而死,但他们却逃出来了。突然,周岭轲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臂一紧,拽得夏恩也是一个踉跄,他以为周岭轲摔倒了,扭头焦急的看向他,可顿时就怔住了。   周岭轲倒在地上,一把剑,那把骑士伤痕累累的剑,刺入了他的背,把他钉在了地面上。   “岭轲!岭轲!”夏恩扑了过去,他的手神经质的挥舞晃动着,不知道该去碰那把剑,还是该去碰周岭轲。   而周岭轲动了一下,他扭过头,因为摔倒,他脸上有些擦伤,他大概是想说话,可是一张嘴,就咳嗽着喷出血沫。   但这挺好,绝对非常好,至少他还是活着的。   “别闭眼!坚持!坚持!”夏恩握住他的手,他们两个人都在哆嗦,一个是因为惊恐,一个是因为失血和寒冷。   “不……死……”不会死,不能死,不为了自己。周岭轲咬紧了牙,瞪大眼睛看着夏恩,看着这个世界。   夏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深呼吸的努力调整自己,好从已经变得像是一团浆糊的大脑里,找出有用的东西。不能拔剑,否则大出血更会要了周岭轲的命。也不能就把他这么放在这,但没有120,没有医院,没有医生,找谁救他?找……老约翰!   撕碎了衣服,夏恩把周岭轲的伤口,还有伤口上面的剑固定了一下。他也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些,剑一定造成了内出血,可现在他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呢?   正义的人们他们刚才已经看见了一个,战斗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战士值得敬佩,但是也说明了那些人对他们是危险的。只有老约翰,才是周岭轲的一线生机了。   “我在想如果你没了,可我又知道要找到你还有一线希望的时候,我要怎么办?是不是不停的寻找那一线的希望,渴望有一天能够发生奇迹?”这些话是不久前周岭轲对夏恩说的,可是现在,面临这些选择的却是夏恩。   他抱着周岭轲,用最快的速度朝山谷的入口跑去,他厚厚的手套很快变得湿滑,浓重的血液的甜腥充满他的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只写“护卫”而不写具体的名字,是某t故意的,因为那是老约翰重要的人,但是对本书的两位猪脚来说,他却只是一个过客。因为无论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老约翰做的一切正当化的。 ☆、018让人抓狂的老头   这是夏恩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在此之前他只是听到周岭轲的描述而已,对于这种万人坑的地方,他们俩是有多远躲多远的。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看到无数白骨和幽魂的准备,但实际上,出现在夏恩视野中的只有雾气。极厚重的浓雾,比北方某些地区的雾霾还要严重,简直就是一堵五行的墙壁。夏恩犹豫了,不是因为他自己面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因为他刚踏进了半步,怀里的周岭轲接触到雾气的肩膀就结了一层灰色的霜,他不知道这霜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好东西。   周岭轲能坚持到他带着他找到老约翰吗?可站在这里也只是一点点走向死亡而已。夏恩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伤者,周岭轲显然还在努力坚持着,可是精神的能力再强悍,也抵抗不过越来越严重的失血,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反应也越来越微弱。   两秒的犹豫,夏恩走了进去。他以为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程。但是并不,在短暂的晕眩之后,夏恩就站在了一个白色的大厅里,这除了老约翰,还有十几具冒着汩汩鲜血的尸体,死者多是衣着特别的中年人。只是总是跟在老约翰身边的灰色骷髅,却并不在这。   这些只是夏恩粗略的一眼所看到的,他现在没时间思考其余更多的事情了。   “求求您,救救他。”他把周岭轲尽量平稳的放在地上,周岭轲的手竟然动了一下,可只是无目的划过,什么也没碰到。夏恩立刻握住了这只手,周岭轲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夏恩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冰冷而沉重,坠得他整个胸腔阵阵闷痛——周岭轲的器官正在衰竭,他已经失去了视觉,甚至连自己的面部神经都已经难以控制了,他就要死了。   老约翰摆了摆手,飘过来的绿色的光并不陌生,他曾经用同样地方法,医治过周岭轲被夏恩抓烂了的胳膊。夏恩暗淡的脸上露出了略微放心的表情,但是老约翰沙哑的声音把他再次打入了地狱:“那只能延缓一点他的死亡,他的血流得太多了。”   “那有没有,有没有什么补血剂之类的东……”夏恩话还没说完,愣住了,他惊愕的看着老约翰,因为老约翰刚才的发音虽然还有些偏差,但是他用的绝对是汉语、普通话!   “没有。”老约翰摇头,“但是,你不用着急,他不会死的,我会救他。”然后他笑了一下,“你们的语言和文字都很奇特与美丽,但是真遗憾,我见到的文字太少了,所以还是只能说不能写。”   掌握了外界情况的老约翰,并不只是用这种手段来保护自己,在这段时间也给自己找了事情解闷,比如学习异界的语言。在周岭轲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教给夏恩的同时,老约翰也在学习着——听老约翰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说自己是个天才,周岭轲和夏岑承认他必然是有过人的天赋,但也总有一种这位一大把年纪还自催自擂的别扭感觉。可是现在面对事实,夏恩必须得承认,老约翰不是吹嘘或者过分自傲,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震惊只是短暂的,救人两个大字,很快重新顶在了夏恩的脑门上:“怎么救?”老约翰天才归天才,周岭轲的命才是第一要务。   “抱着他,跟着我走。”老约翰抬手,一扇之前不存在的大门在他所指的方向浮现出来,并缓缓的打开,门的那边是另外一个八角形的大厅,夏恩抱起周岭轲毫不犹豫的跟着老约翰走了进去。   在他们的背后,当门关上,那些死者流出的鲜血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则蠕动着开裂,仿佛一张张大嘴,将这些新鲜的血肉吞噬殆尽……   八角大厅的中央,有一座与周围纯白的简单风格极端不搭调的,点缀着众多璀璨红宝石的白色石床。   “把他放上去。”老约翰指着石床说,但这次夏恩没那么干脆的照做。老约翰看了表情越来越紧绷的夏恩一眼,笑了一下,“让他做一个活死人,还是真死人,由你决定。”   “能不做死人吗?”他就是为了不让周岭轲死才来的,但结果……   老约翰沉默了一秒,忽然一拽自己长袍的细带整个把袍子解开,并拉着袍子的两襟敞开了一下,就保持着衣服大敞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才重新系好。一边系一边对好像吓呆了的夏恩说:“看见了吗?我保证就算是死人也是能满足你的需求的,而且在持久力方面,绝对强过无数活人。”   “我不是……”还好脸上有鳞片,否则夏恩现在的脸绝对红到可以与番茄媲美,这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担心的难道是这个吗?!   “别多话了,放他过去吧,时间快不够了,他真死了再弄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最后犹豫了两秒钟,夏恩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声,还是把周岭轲放上去了。当他松开与周岭轲紧握的手,周岭轲也只是指尖颤抖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反应。就像是老约翰说的,周岭轲的时间快不够了。   “他会变成什么?”夏恩看着躺在石床上的人,一步一步后退,他知道自己在犯错,他在让他的爱人以活死人的方式复生,可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   “巫妖。”老约翰回答,他拿出了一枚拳头大的血红色的宝石,并捏碎了它。   “巫……”难道自己变成了巫妖就能无限制的把别人也变成巫妖?但刺眼的红光,以及骤然而起的大风,让他别说说话,连动都动不了,不过他能听到老约翰在说话。   “我听到了你们那天所说的话,并且在几天前弄懂了它,虽然一开始你们的对话让我感到愤怒,但冷静下来后,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对了一件事——我希望他复活,但是他会希望醒来看到那样的我,或者说,看到我为了他的复活所作出的那一切吗?‘为了他’多美好的一句话,也让我把这些罪都推到了他的身上……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和侮辱……”   老约翰叹息着,停顿了一下,夏恩这时候感觉已经非常不好了。   果然,老约翰接着说:“我发誓要对他好的,他已经因为我的愚蠢而死了,不能再因为我的愚蠢而活了。成为巫妖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但是这些东西又不能放在这里不管,他也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这个时候就更凸显了我的明智了,我生命中的唯一一个徒弟就在我身边。”   “……”虽然对方是个老人,但夏恩觉得骂他一句老混蛋是没问题的,只是可惜,现在他嘴巴都张不开。   “现在,他成为了巫妖,这也是我这个老师能给他的最好的出师礼物了。之后,这里将成为亡灵的乐土,我会将自己的灵魂与这片大地同化,管理这些孩子们,以免他们和生者发生太大的冲突。再见,希望你们幸福。哦,对了,忘记说。你们的身上有特殊的保护,这让你们不会受到绝大多数的精神控制,但是也得小心,这可是引人嫉妒的能力。有机会再见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老约翰竟然还把一个自己挤眉弄眼的表情送到了夏恩的脑海里。   卧槽!!!!!   自认为“一把年纪”还是很有风度的夏恩,再也风度不了了。同时不由的怀疑,这老家伙到底是真的没法救周岭轲,还是找机会处理他不要的“玩意”?!巫妖!再怎么被传得神乎其神,那也是前无古人,换句话说周岭轲会是唯一的也是仅有的测试版与完全版。   但是现在反对无效了,夏恩感到一阵天翻地覆,他就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在一阵旋转之后,被人扔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水也是清澈透亮的,就是以他们俩为中心有个半径一米的烧焦的圈。他翻身爬起来,周岭轲就躺在他身边,眼睛紧闭着,刺穿他胸口的剑没了,皮肤平滑,但是衣服利器对穿后丢下的洞却不少。尤其重要的是,周岭轲他……没有呼吸了。   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夏恩颤抖的把人抱在了怀里。 ☆、019触碰法则   同一时间,周岭轲觉得自己好像正一片没有止境的海洋中游泳,而且还是一片只有“渔网”,却没有水的海洋。   这些“渔网”实际上是这个世界魔力的根本来源——魔网。虽然这里人类的生活模式看起来比地球落后了几个世纪,但事实上这里是一个比科技文明的地球,维度更高的世界,在这里精神力量可以从无形化为有形。但精神力不是想象力,精神力有形化也是有限制的,起限制作用的就是法则,而法则又是魔网的基本构成。   这个世界里有无数的法则,每个法则延伸出一道线,不同法则之间会发生联系,于是线与线之间就会产生交汇,它们交汇的节点往往又会产生新的法则。换句话说,每个节点同样都是魔网的起点,又是魔网的终点,还是下一个法则的承接点。   一个法则可能只存在于一个节点中,也可能涵盖于大片的魔网中。死亡这个法则就属于后者,在魔网中有一片极广阔的区域,就是所谓的“死亡区间”。这也是周岭轲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没有风,但是魔网仿佛有规律的潮汐一样,一波一波的涌动着。当它们擦过周岭轲的身体,就会有些怪异的感觉和图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大多数的魔法师,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触摸到魔网的一天,只是魔网散溢出的魔力,就已经足够他们使用了。现在,周岭轲要在这里“任意”选择一个节点,并与之建立永久的联系,这不知道会有多少个魔法大师嫉妒得想要把他放进油锅里炸了!   周岭轲迷迷糊糊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这是真实。而告诉他的对象,就是魔网本身。   老约翰没成为巫妖,但是我成了?周岭轲一头雾水,但是很快,他就摇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会有机会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而离开这里,就要选择一个法则。   随手选一个是绝对不行的,就像刚才飘过的那个,那个是“污染”,周岭轲选了它,那以后他就是个瘟神了,走到哪都会传播疫病,完全无法控制。初期的时候传播的还只是小病,但是随着周岭轲本身力量的增长,后期的病毒会越来越恐怖。还有现在正飘过来的这个,这个“脱离”,听起来和死亡没什么关系,但具体的表现就是以后周岭轲碰谁,谁就有灵魂离体的危险。   又一个节点飘过来,但是在飘来的路上这个节点就突然炸裂消失了,由这个节点联系起来的网络也出现在了短暂的断裂和波动,但是很快,新的节点出现,重新将整张网连到了一起——湮灭和新生,就算是法则本身也逃脱不了这两个法则的控制,同样在消失和出现着,如果周岭轲选择了一个脆弱的节点,当这个节点消失,他一样会随之死亡。   周岭轲习惯性的深呼吸,即使在这个世界里,他的鼻子已经成为了摆设。他伸出了手,主动的去触碰那些法则,同时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己所需要的法则的类型:   首先,不能是不可控制的……   “咦?”他以为要一个一个的摸过去,试探过去,但是当他这么想着伸出手,那些仿佛无生命的只是随着一种无形的波动起舞的魔网,突然开始动了起来,一些节点主动离开了,另外一些留在了原地,甚至主动凑了过来。   “嗜血”——最先凑上来的一个,这次周岭轲没感觉到什么具体的定义,他“只是”在眨眼间就被浸泡在了血海里,他能真切的感觉到鲜血呛进气管里的窒息感,感觉到血液的甜腥和黏腻。他以为自己要在这里面淹死!不过在反抗和拒绝从心里产生的瞬间,周岭轲就回到了魔网之中,那个节点正从他手中离开,轻飘飘的远去。   好吧,看来这里还能够自动搜索选择,还是不错的。周岭轲自娱自乐的想,同时摸了摸口鼻,并没有任何血液在他的脸上,可是那窒息感大概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离开。   不能对身体本身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我如果直不起来了,那太对不起老板了——在这方面周岭轲其实还是和老约翰有一定的共同语言的。   不能对精神造成严重的影响,无论本身愿不愿意,无论意志多么的坚定,和节点构成联系后,人也会受到节点的影响。比如,如果是和刚才的“嗜血”建立联系,要不了多久正常人就会变成杀人狂。   不能太稀少,那也表示节点很脆弱。   不能……   周岭轲又他叹了一声,他的要求很多,一条条的“不能”也不知道要说到哪辈子去了。如果魔网有生命,他一定会觉得周岭轲这个顾客很麻烦。蓦地!周岭轲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蠢,排除法太麻烦,他可是直接提出意见选择啊。魔网感觉很有“智能”,应该会自己凑过来。   而要说他要的,他最渴望的……是生命,是他想活……想和夏恩一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痛苦、疲劳或者危险,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俩在一起……   “!”周岭轲猛地睁开眼,几滴液体滴在了他的眼睛里,突然的刺激让他只能重新闭上眼,抬手揉眼睛。   “岭轲!岭轲!岭轲!”夏恩欣喜若狂的抓住了周岭轲的肩膀,把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活过来……你活了……活了……”   语气明显的哽咽,周岭轲被他抱着,下巴搁在肩膀上,他看了看自己刚才揉眼睛的手指,那上面有透明的液体,是眼泪吗?抱住了夏恩的背,周岭轲轻轻的拍打安慰着他:“嗯,我活了,没事了,没事了。”   夏恩没接话,只是拥抱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稍晚些时候,一棵枯死大树的树洞里燃起了篝火,周岭轲和夏恩一边围着篝火,一边交换着情报。   老约翰的任性,让他们俩都感到心塞加头晕,而周岭轲在奇异世界里的经历,也都让他们惊讶不已。   “所以,你最后抓了什么?”   “又不是抓阄,还抓了什么?”   “感觉和抓就挺像的,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抓了什么?”   “不知道。”   “嗯?不是说能感觉到一个‘概念’吗?还有解说或者形象。”夏恩的语气怪怪的,有点冷嘲热讽的感觉。   周岭轲无奈的看着夏恩,好吧,他认错,他在里边花的时间是有“点”长,长到夏恩都以为他真死了。这么一想,刚刚的那点小愧疚,突然变多了。周岭轲挪了挪地方,和夏恩靠的更近。   “对不起,我该快点的。”   “不,别,谨慎是对的。”夏恩摇了摇头,皱着眉低下了头,“你所有的考虑偶读没有错,否则你真变个瘟神或者杀人狂出来……是我乱发脾气。”他叹了一声,言语间的古怪腔调消失了,“不过,你真的不知道到底和什么……法则挂钩了?那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   周岭轲站了起来,压腿扩胸扭腰小跳,折腾完之后他手按在左胸上坐回去了:“我没心跳了。”   “……”一直看着周岭轲的夏恩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哆嗦一下,扭头看向了别处。   周岭轲拉起了他一条胳膊,因为扭着头,夏恩迟了一步才意识到周岭轲在动手摘他的手套,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立刻僵住动都不敢动了,就怕那凶器一样的手弄伤了周岭轲。可谁知道某人却反而作死的拽着他的胳膊朝自己的身上招呼,夏恩没法不动了,小心挣扎着要夺回自己的手臂:“你干什么?”   “没心跳了,但是胸口很烫,让你试试温度。”   “别闹!我这手一伸过去,你胸口都烂了!”   “没那么恐怖啊,就试试温度而已……”周岭轲无奈,看夏恩这么坚决,只能放手了,“要不然,你用脸颊来?”   “……”   “来……老板,你不会是害羞吧?”周岭轲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但是看起来是个鬼畜攻的夏恩却还总是会脸红害羞,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夫夫情趣,“来吧……我想让你感觉,虽然有点不同,但我还是滚烫的。”   面对周岭轲的执着,夏恩也是经常性的败下阵来,更何况,他也确实想感受一下,周岭轲所说的热度。 ☆、020新目标   周岭轲解开长袍的衣襟,敞开胸膛躺在地上,张开双臂躺在了草地上。夏恩靠了过去,当他的脸颊贴上了周岭轲胸口的皮肤,夏恩僵了一下,真的是热的,或者说更热,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烫的地步。看来失去了心跳之后,这里并不是就变得空荡荡了,而是有什么重新埋藏在了他的左肋之下。   夏恩有些好奇,但现在想要看到是什么,只能把周岭轲的胸膛剖开,显然那是不可能的,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周岭轲把手盖在了夏恩另外一边的脸颊上:“我自己大概感觉得有出入,你说呢?我的胸口是不是更烫了?可是手的温度还是正常的?”   “嗯。”夏恩撑起上半身回答着,神色略微有些疑惑。   周岭轲也略微抬起了上身,将唇贴在了夏恩的唇上,轻轻的碾磨,夏恩张开自己的双唇,想要迎接周岭轲,加深这个吻,谁知道却被周岭轲让开了。   “?”   “我的嘴唇也是暖的,对不对?”   “没……”   “什么?难道不暖?”周岭轲惊奇的反问,凑过去想要再吻一下夏恩,谁知道却被对方让开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就是你。冷的、暖的,或者,甚至死了。”夏恩抚摸着周岭轲的脸颊,“对不起,是我代替你选择的这一步,结果却还在惊恐,还想着自欺欺人,对不起。”   周岭轲原本想要安慰夏恩的,结果却好像弄巧成拙了:“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应该说对不起。没有你,我现在怎么能坐在这,继续和你在一起,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巫妖了,听起来就很帅啊。”   夏恩笑了一下:“其实我都想好了,你就算是冷的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让你咬一口,或者喝你的血之类的,和你一块冷。”   “又不是吸血鬼。”周岭轲翻白眼,但是夏恩会开玩笑了,刚才那阵低潮也就过去了。只不过不好的是“高潮”也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亲亲舔舔,然后深入接触什么的……   “对了,你是巫妖了,那很强了吧?”夏恩忽然问,眼睛里闪烁着好奇,还有点兴奋的光。看来再怎么和善的男人,骨子里也有着些暴力因子。   “……”   “怎么了?”   “我最强的魔法……”周岭轲舔了舔嘴唇,“召唤骷髅兵。”   “……”这次换夏恩无语了,还外带不可置信,“你是巫妖吧?不是该召唤骨龙之类的吗?”   “如果是老约翰绝对没问题,但现在是我,就有点问题了。”   之前说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基础是等价交换,魔力是通过精神力的交换以及沟通而引发各种变化的,所以这里的法师修炼的不是魔力,是精神力以及精神力和外界的同步率。老约翰那个等级的,只靠着精神力的交换就能引发毁灭一座城市的灾害。周岭轲这个等级的,需要折腾半天才召唤出一个骷髅兵(牛)。   “也就是说,你还是个亡灵法师学徒?虽然身体是个巫妖。”   “理论上说……好吧,无论理论还是实际都没错。”周岭轲叹气,“因为精神力是需要一点一滴的慢慢积累的,半点也不能偷懒。而且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掌握的什么法则的力量,不知道也就没法用。虽然因为和魔网直接搭上了线,有取之不尽的高纯度的魔力,大概连传说中的禁魔结界对我都没用,但以我精神力的强度和多少来看,我还是只能召唤骷髅兵。否则不是我周围的空间发生魔力爆炸,就是我自己爆了。”   这些结论都是在老约翰传承过来的知识的基础上得到的,虽然出自周岭轲的嘴,可实际上他并没怎么动大脑。换一个角度,说是老约翰得出的结论也不为过。以周岭轲的天赋,他要研究魔法研究上几十年,大概才能赶上老约翰的一点皮毛。   这个老混蛋如果没有走上弯路,说不定会是个魔法世界版本的爱迪生之类的人物。   周岭轲正感慨呢,一看夏恩,就发现他背对着他,肩膀不时的抽动两下。周岭轲一开始还以为夏恩不舒服呢,结果转过去一看——是不舒服!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别捂着嘴了,小心憋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的时候,他们就在一片森林里,被一条骨龙带出去绕了一圈,现在又回到了森林里。看着燃烧的篝火,两个人都有一种做了个长梦的感觉。外边的世界和地球一样,有丑的有美的,有杀戮也有和平,只是没有了钢筋水泥。但他们被强迫工作,和活死人共处,还差点被杀,可是知道这里还有这别的人类,甚至外形也没什么两样,周岭轲和夏恩却也都松了一口气。   确定了彼此的情况后,笑了笑放松了一下,没有谁问“我们是不是就在森林里住下去”这样的问题。作野人确实没什么不好,但也没什么好的。如非必要,缺衣少食的生活能不过还是不过的。   外边那些一路杀过来的人们,应该是以为老约翰成功成为巫妖了吧?不过,按照一般情况来看,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的。毕竟老约翰的能力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他们不会放弃,附近的国家应该也处于戒备状态,谁也不想再次重蹈另外两个国家全国被灭的后尘。另外,他们也不知道随便找个方向走,是不是会闯进一个对亚人或者亡灵法师敌视的国家?   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他们的最终选择还是要去莽坦——老约翰虽然混蛋,但对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的异界来客依旧选择了相信他,相信他对于这个世界各国政权的理解,和相信他的眼光。   但问题是怎么去?毕竟他们现在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周岭轲把手里的骨头仍在脚边,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腻,看没舔干净又拽了片叶子擦了两下,然后才从空间戒指里把老约翰给他的地图拽出来了。   夏恩发现了他在干什么,也凑了过来——那张地图虽然简陋粗糙,但一些标志性的东西老约翰标注得还是挺明显的,尤其是山川河流之类的。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东西,好确认他们的位置?   周岭轲在地上铺开地图,却发现他们找到了更多!地图上多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边上用很小的文字注释着:你们现在的位置。并且还多了一条路线,一条不通过其他国家,直接从森林穿越莽坦的道路。   “老约翰什么时候画的?”周岭轲表示惊讶。   “不知道。”夏恩的惊讶也不比他少多少。   看着地图,对于那个老法师,两个人的心情极端的复杂——那个老人对他们确实是很好的……   “行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周岭轲合上地图把它重新塞回戒指里,一看夏恩还低着头大概还回忆着刚才地图上看到的东西,周岭轲手撑着地面身子向前一探,就吻到了他的嘴唇上,“我和你还有事没办完呢。”   “嗯?什么事?”夏恩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岭轲于是凑得更近,他看着夏恩的眼睛几乎是发着光:“关于‘我还有什么地方不同’的问题。”   夏恩稍微向后仰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周岭轲按住肩膀拉扯了回来:“你……”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岭轲在暗示着什么。   “嗯,我。”好吧,已经不算是暗示了,周岭轲整个上半身都挂在夏恩身上了,而且正在不停的吻他,眉心、鼻梁、两颊、唇角、嘴唇……   夏恩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他下意识想要抱住周岭轲,但突然意识到其中一只手的手套还没戴上,赶紧又把那只手收回,变成抓住地上的泥土。   “夏恩,我需要你更深的感受我,你也需要深切的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对不对?”   夏恩喘了一下:“别说得这么猥琐。”   “但你喜欢。”周岭轲轻轻的笑着,嘴上说不,但是身体的反应总是诚实,而且有鉴于他们距离得这么近,夏恩骗不了他。   “算了……”夏恩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顺着周岭轲的力道躺倒在了地上……   他们自由了,安全了,周岭轲的戒指里还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而且他们有了一个新生活的目标。   接下来他们虽然又重新回到了野人的艰苦生活,但心情比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愉快了很多。他们迫不及待,又尽可能的谨慎,太过急切而偏离了目标那就得不偿失了。 ☆、021河蚌和猩猩   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在只有两条腿而且并没有道路的情况下,两个人在第十天后才发现了第一座出现在地图上的,可以作为标志物的山,从而粗略估计一下自己的行程——他们少说要走三个月。这没让他们感到急迫,实际上反而让两个人放缓了速度,甚至于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也是有四季的,他们总归是要在野外和冬天碰面。与其一路猛赶,委屈自己,不如慢慢来,甚至于找个地方避过了冬天再说,因为天气确实已经开始变冷了。   他们运气很好的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暂时住所,而且他们找到的山洞的构造挺特别,外边一个大洞避风干燥,而且温度竟然比外边稍高,朝后走转过弯,后边还有一个筒子状的山洞,温度一下子就低了下来,同样通风干燥,到像是天然冰箱。后边还有洞,但是出于安全考虑两个人就没再走了。况且反正也就是这一个冬天,没必要查太仔细。   周岭轲在煮汤,而且他自我认为最近煮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后边的洞里也挂了不少肉了,两个人正在研究怎么储存蔬菜的问题。   “我再出去一趟,找点鱼虾,改改口味。”   “嗯。”周岭轲摆摆手,也没太在意。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夏恩扛着一个湿淋淋的东西回来了。   “你从哪找来的?!”周岭轲吓了一跳,好大的河蚌啊,几乎有重卡的车轮那么大。   “我去的时候,就在河边上看见它了,也不知道是搁浅的,还是出来晒太阳的。”夏恩表示他就是随手捡的。   “直接放火上烤吧,这么大要敲开太费劲了。”周岭轲把汤锅从火上挪开,很兴奋的期待着吃到河蚌。   “不一定好吃,甚至都不一定能吃。”夏恩把它放下来的时候却犹豫了,“我没闻到它里边肉的味道,只是觉得外形和河蚌没什么不同才带来的,可是这个大小……”   “没事,吃不了也能做容器,你带它回来就说明它的外壳没什么毒素。来,坐下,先喝汤。”周岭轲拽着夏恩,能不能吃他无所谓,对周岭轲来说,两个人肩并肩的坐着看烧烤河蚌这是生活的乐趣——苦点没关系,快乐不能没有……   但是,有时候生活的乐趣会让你不小心闪了腰。   巨大河蚌的蚌壳动了一下,两个人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夏恩站起来双手指尖的爪子就“噌”的一声出来了。周岭轲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匆忙间抓起一根干柴,站在夏恩的后边随时准备帮忙。   毕竟,这么大的河蚌,就算能吃,但也说不定有什么古怪。被生活的乐趣弄得受伤可就没有乐趣了。   “请……请不要杀掉我……”   嗡嗡的声音,忽然从河蚌的那个小细缝里传来出来。   夏恩因为疑惑眯起了眼睛,扭头看着周岭轲,他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很明确的写出了疑问:那东西说话了,我没听错吧?   “是说话了,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或者是不是这里有些动物能够拟态出人类的声音。毕竟地球还有能发出婴儿哭声的娃娃鱼呢,巴哥和鹦鹉也可以学舌。   “是我在说话,我是人,是亚人!”河蚌里传来急切的声音,“求求你们,不要杀死我,我还有用。”   “啪!”有什么东西从河蚌的缝隙里被扔了出来,周岭轲下意识的朝地上看去,看到的是几枚浑圆的珍珠。   看来这个河蚌可以沟通,怎么办?两个人对视一眼,夏恩没动,周岭轲用手上的那根干柴把河蚌周围燃烧着的木柴挑开了。其实他们俩一个亚人,一个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对于冷热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敏感,点燃篝火更多的是为了烧熟食物、驱赶野兽,还有两个人的习惯。   大概是感觉到温度下降了,没等周岭轲和夏恩告诉他怎么样了,河蚌就已经出声感谢:“非常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蚌壳打开的缝隙更大了,所以河蚌的说话声已经没有那么失真了,可是听起来比刚才更怪异了,或者说太人妖了,不是电视里太监的那种公鸭嗓,而是软而且苏,让人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集体列队的感觉。   “你是亚人?”周岭轲问。他们俩在圈子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极苏的娘炮也不少见,难受多少还是有点,但不至于让那点不适蒙蔽了该有了理智,“你……为什么在密林里生活?”   “……”河蚌沉默了一会,“我……我能够制造珍珠,我会给你们俩足够的珍珠,所以请不要把我带出去。”   明白了。   现代人多少都知道珍珠是怎么来的,而人造珍珠就是认为的把沙粒之类的东西,塞进河蚌里去。但对河蚌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这就类似于强制的把石头塞进人的眼睛里去吧。   而这个河蚌,不,亚人,他有自主的智力,制造珍珠的能力大概比普通的河蚌更强吧,而且他个头还这么大,能掺不少沙粒进去吧?   “我把它送回去吧。”夏恩说。   “我和你一块去。”觉得他可怜,但也得提防着。   “……”   “为什么这么一脸不情愿的?”   “你速度太慢。”夏恩已经把河蚌扛在肩膀上了,河蚌也很老实,乖乖的一动都不动。   “你……你等等!等我两分钟!”周岭轲被气得厉害,他要跟去还不是担心夏恩的安全?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结果却还被嫌弃速度慢?!   周岭轲原地转了两圈,闭上眼睛,手上做着古怪的手势,调动精神力,找寻着咒语所要达到的那个频率。在此之前他都没敢用魔法,因为总觉得距离老约翰的那个亡灵王国不算太远,怕被正义人士发觉。   周岭轲的这个召唤的行动,夏恩看来,不管看多少次都想笑,因为总觉得周岭轲这是在表演哑剧。   突然,大地翻开,有无声的灵魂的嘶喊从裂缝里传出,一只骨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   原本想召唤个牛啊、老虎啊、狗熊啊总之就是这样的东西驮着自己跟着夏恩,但没想到出了一只手?可周岭轲还是挺高兴了,他指着那只手对夏恩炫耀的说:“看见没?看见没?我能召唤骷髅……兵……呃……”   夏恩承认他一开始也以为那是个骷髅兵了,而且这东西出场比牛和桃子猫兔都帅多了,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这是……狒狒?”   “怎么看也是个猩猩啊,比狒狒块头大多了吧?”周岭轲看着这个最少也有三米高的猩猩骷髅,努力挽救自己的尊严。   “行,有进步,怎么说也是灵长类了,和人很接近了。”   “尽情的嘲笑吧,我会报仇的。”恶狠狠的看着夏恩,周岭轲毫不掩饰自己的小肚鸡肠。   “来吧,我接招。”夏恩大笑着,快步的朝着密林里去了,也不知道他扛着那么大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在无数的枝枝杈杈间保持高速移动的。   周岭轲看着还颤动着的树枝,又看了看蹲在地上貌似很老实的猩猩,并没怀着太大希望的,试探性的下了一个很快就让他后悔不已的命令:“带我追上他。”   夏恩跑了五分钟,就听见“嗷——!”一声,叫了一半就被咽下去的那种惨叫,更重要是,这分明是周岭轲叫的!夏恩刚要放下河蚌从原路追回去,就听见头顶上哗啦哗啦一阵树叶的颤抖,他下意识的把河蚌扔在了地上,就要对应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慢一步飘过来的味道让他一挑眉,重新把伸出来的爪子收了回去。   ——周岭轲的味道。   下一秒,骷髅猩猩从树上落了下来,周岭轲被他放在了地上。   “不至于吧,叫得那么惨。”夏恩丝毫也不遮掩自己听到了某人的惨叫。   “你知道它怎么带的我吗?”周岭轲感到一阵无力,他站起来,捡了一根树杈,开始演示。   原来骷髅猩猩接到命令之后,一把就把周岭轲抓过来了,然后像是搭一条毛巾一样把他搭在了肩上,当然,这个时候周岭轲还没惨叫,但是接下来,骷髅猩猩捶打了两下它已经没有了胸大肌的胸口,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猛地一窜!周岭轲在跟着猩猩脱离地面的同时,也在用更快的速度从猩猩的肩膀上滑下来,当他发现自己大头朝下就要用自己的脸验证异界万有引力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叫出声来了。至于为什么惨叫只有一半?因为他的脸在距离地面大概只剩下一厘米甚至更近的时候,猩猩一把拽住了他的脚踝,左脚的,拽着他,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跳去了……   而接下来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周岭轲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没有安全带的极限版云霄飞车。 ☆、022肯娃娃   “我已经很佩服自己了,因为我竟然都没吐。”周岭轲摇晃着那根被他拿来做演示的树杈,就和么一会儿的功夫,那树杈已经支离破碎了。   “咔哒咔哒!”骷髅猩猩在边上捶打着白森森的肋骨,又“嘎吱嘎吱!”的上下摇晃着手臂,一点都没有刚刚差点拆了自己的召唤者的自觉,反而像是对自己的生猛表现非常的满意。   “哈哈哈哈哈!”   “……”虽然说夏恩不笑就怪了,毕竟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周岭轲自己身上,他也会狂笑的,但是……用不用笑得这么开心啊?   大概是周岭轲皱着的脸太可怜了,夏恩一边笑,一边开口解释:“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就算召唤不出来骨龙,但是召唤一条骷髅蜥蜴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周岭轲不说话,只是在肚子里发誓,他今天晚上不修理某人,他周字倒过来写!   “下面怎么办,让这个猩猩继续带着你?”夏恩终于忍住笑了,最多只是唇角有点上翘而已。   “你等会,我把它拆散了再叫一个。”周岭轲撤消了对骷髅猩猩的召唤,还顺手给了那堆骨头架子一个“腐蚀”,攻击力不高,但是对付一堆散落的骨骼已经足够了,他新的召唤魔法使用到一半,猩猩的骨头已经归于了泥土——这也是老约翰告诉他的,不过是在看够了周岭轲的笑话后。可是等他的魔法念完,过去了好一会,也没什么动静。   “怎么没反应?”夏恩问,“施法失败?”   “不是。”周岭轲也奇怪,“成功了啊,我这边已经和召唤物之间构成了联系,只是对方爬得有点困难……”   周岭轲话音刚落,泥土翻开,他的新召唤物与其说是爬,还不如说是正在从里边朝外“蹭”。它的动作太艰难了,以至于两个人类都忍不住蹲下去,用手把它把泥土掀开。   “这是只鸡?”   “不知道。”周岭轲叹气,确实不知道是不是鸡,但终归是鸡那么大的禽类,而且骨骼多有破损,这东西别说驮着周岭轲,就是从泥土里出来了,会不会散架还是个大问题。随手撤消了召唤,也是又加了个腐蚀,“想笑就继续吧。”   “不笑。”夏恩摇头,周岭轲刚觉得好受点,就听他接着说,“我觉得我需要攒一攒体力,免得一会想笑的时候体力不够了。”   “……”   周岭轲又使用了三次召唤:   召唤出了一条两只粗的并且只有前半截的骷髅蛇——“这还不如那只鸡哪!!!”   召唤出了一条人大腿粗的蜈蚣——两个人吓了一跳,夏恩一爪子切断了蜈蚣的两条腿后,周岭轲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召唤物。“蜈蚣!它连骨头都没有吧!”“应该说……它有外骨骼。”   以及召唤出了一只骷髅老鼠——“你要笑就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恩表示不笑也不可能,他确实忍不住了。   “你还……哈哈哈哈……你还继续吗?哈哈哈哈哈!要是……要是能回去,就你这一手去变魔术……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别用你的手!”周岭轲把夏恩的“爪子”拿开,自己过去用手背帮他擦了擦眼睛。接着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我精神力快用光了,最后召唤一次,能就行,不行我就走回去。”   “你召唤吧。”夏恩一副“你做,我看”,而且还是看戏的表情。对着周岭轲。其实这也不怪他,谁让他们最近的娱乐除了晚上的和谐运动之外,就没有太多了。   周岭轲气闷,不过还是开始施法,两分钟后……   “认命吧。”夏恩活动了两下笑得麻木的脸颊,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其实金刚也是很不错的。”   站在他们眼前的是另外一头骷髅猩猩,比之前的那头还要打了一半,至少有五米高,就连敲击胸口肋骨时发出的声音都是咣当咣当的!   “我就当循环乘坐云霄飞车了!”周岭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威猛,然后走向了猩猩。   十分钟后,周岭轲躺尸在河滩边上,猩猩在边上挠他的头发,貌似是在找虱子?   “还活着吗?”夏恩把河蚌放进了河里,河蚌很快就消失了踪影,他走过来蹲下,戳了戳周岭轲的背。   “就快了,但是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起来吧,回去的时候我带着你。”   “动不了了。”周岭轲依旧一动也不动,“虽然没磕着碰着,但就是现在我觉得浑身都在疼。”   夏恩愣了一下,继而用微妙的表情看着周岭轲——他胳膊被抓烂了,流血过多快晕过去了,也没哼一声,现在就疼得动不了了?这是在撒娇,还是在撒娇,还是在撒娇?   他摸了摸周岭轲的脸颊:“总说不喜欢自己脸嫩,我看你的脸一点也不嫩,脸皮都快厚过城墙了。”   “这也是你喜欢的优点之一。”   夏恩翻了个白眼:“要公主抱,还是要背着?”   “随你方便。”   夏恩也就方便的把他公主抱起来了:“你还说你是个大攻,你看你攻吗?”   “你自己比我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周岭轲一边回答,一边很方便的抬手摸着夏恩的脸颊,然后他坏笑了起来,因为某人的脸颊温度升高了……   “那个,你不准备拆掉?”   这是转移话题,非常明显,甚至稍微有点僵硬。但是周岭轲不准备拆穿夏恩。   “让它就那样吧,也算是一层保护,这样你出去的时候更放心,也能跑得更远一些。对了,老板,小心点那个河蚌……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为什么不在你带他回来的路上说话——你当时明显不是带他来做客的。而且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后,那河蚌交代得也太快了些。”   “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刚要说。另外,我觉得那个河蚌在人类世界的经历,大概比被用来只做珍珠,更悲惨。”   “怎么了?”   “蚌壳打开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好吃的味道。无法用确定的言语来形容,就只是很好吃。”   “你说有人……吃他?”周岭轲感觉一阵作呕,他们虽然也是“差一点”把河蚌吃掉了,但那是在他们误以为那是个河蚌的前提下。在知道那是个人,不,就算不是人,会说话,有理智,那就算是智慧生物。在周岭轲的道德标准里边,这种绝对是不能吃的。甚至就算是猩猩猴子,周岭轲也不觉得能吃。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别人,“我们和他敬而远之吧,如果真的在他身上发生了那种事情,那么他就算有反人类倾向,也比老约翰值得理解。”   “我也是这么想的……”沉默了两分钟,夏恩继续说,“周岭轲,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到家了至少两分钟吗?你还不准备下来?”   “我在等你把我放下去。”   夏恩叹气,无奈的把人放在了草床上,可是周岭轲的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没办法直起身体,再然后,当周岭轲的唇封住他的唇,他的大脑就渐渐的无法思考了。   ——周岭轲圆满的完成了他的报复,这天夜里夏恩到底说了多少对不起,两个人都无法计算了。   那天之后,他们继续过着储存过冬食物,外加把山洞布置得越来越舒适的日子。   但是无论夏恩还是周岭轲,每当他们到河边汲水,或者清洗衣物的时候,总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有时候还能看见水中翻起巨大的水花,就像是有条大鱼在翻身。两个人在接近水的时候,越发的谨慎,毕竟密林里的大河本来就充满了危险,再加上一个不知所谓的河蚌。   当树上的叶子掉落了一半,洞里的储备也多到没地方放的时候,周岭轲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噗!”的一声,河蚌从水里跃,或者冲了出来,接着“砰!”的掉在了河滩上。周岭轲抱起衣服就立刻朝后退,一直没有被他取消召唤的猩猩骷髅走了过来,把他保护在身后。   “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们。”河蚌说,他打开了蚌壳,把柔软的本体展示给周岭轲。   但是,说实话,这更瘆人,因为周岭轲完全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个软体动物的人,到底是用哪个部位和他说话的:“你问吧。”   “这样大概更好些。”河蚌一阵蠕动,蚌壳里的软体开始变大,变化出类似人类的肢体,一开始还没有耳鼻口目,就像是塑料的假人模特,但是当巨大的蚌壳在他背后消失,他的脸看起来就是一个完全的人类了,只是下半身没有任何的能说明他性别的器官,现在他不是个塑料模特,而是个肯娃娃了。 ☆、023河蚌的请求   “你可以叫我詹姆斯。”詹姆斯想要走过来,周岭轲又退后了两步。   周岭轲宁愿被他人认为是胆小,他不愿意发生任何让夏恩悲伤的事情,他对着詹姆斯做了一个双手前推的姿势,示意他停在原地。   “你好,詹姆斯,你可以叫我尼克。我觉得,我们保持现在这个距离就好。”因为“来喝粥”事件,原本在面对老外的时候坚决也不给自己起英文名字的周岭轲,还是给自己弄了一个。   詹姆斯对于周岭轲的戒备叹了一声,但按照周岭轲说的停在了原地:“我想问一下,你们要在这里安家了吗?”   “不。”周岭轲摇头,“我们只是在这里过冬,冬天过去天气转暖,我们就会离开。”这没必要隐瞒,况且说要离开,河蚌反而会更安心吧。   詹姆斯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喜悦:“你们要去哪?!”问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冲动,他抿了一下嘴唇,稳定了一下自己,“抱歉,如果方便的话,你们能不能再带一个人……”   “我能说不方便吗?”周岭轲甚至该说有点生气了,他以为河蚌是要求在带着他。   “呃……我……你误会了。”詹姆斯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可是在看见周岭轲又退后了半步后,立刻停了下来,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豁出去的语气说,“你们应该能猜到,我是跑出来的奴隶。但不只是我,还有很多,还有……我的伴侣。这里很好,我们很幸福,但是,我们的孩子在半年之前诞生了,生命的诞生是好事,但是,他不是亚人,是正常人。”   很明显了,詹姆斯希望周岭轲带走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孩子,一个正常人的孩子。他是个水生的河蚌,能和他相爱并且结成伴侣的,就算是亚人,很可能也不会是陆生变异,而同样是水族。普通的人类婴儿,是绝对没办法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的。   “你这么信任我们?”他们就见过一次面吧?就算之后他一直在窥探着他和夏恩,但是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能把孩子托付的地步吧?   “你对你的亚人很好,你们相处时完全就是一对正常的情侣,无论你对那个孩子怎么样,那也比和我们生活要好得多。”   詹姆斯满含希望的看着周岭轲,但是在沉默了几分钟后,周岭轲几乎是残忍的对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   他自家事自家知,如果他们俩是土生土长的异界人,那他就答应带上孩子了——不是什么满足同志家庭缺憾之类的,他和夏恩生活很美满,他知道夏恩对于做父亲有一种逆反,而现阶段周岭轲自己觉得夏恩宠他一个就够了,不想再找一个分宠的。带走孩子,只是单纯的出于对一个小生命的爱护。   可是他们是异界来客,就算有了目标也只是从一个超级屠夫的老约翰嘴里,知道了“莽坦很适合你们”这样子而已。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任何根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挣扎着求存的最底层。这样还要带走一个孩子?   “我们连自己都找照顾不好,带走你们的孩子,无论对你们,对他,还是对我们自己本身,都是不负责。”   詹姆斯看着周岭轲,最终只能选择无奈的点头:“对不起,我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他想去莽坦也不行吧。”夏恩把一块柴禾扔进了水里。   “可以当水军啊。”   “莽坦的位置从地图看,是在内陆,对于水军的需求应该不是那么急迫。而河蚌最直观的作用,就是制造珍珠。一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用上的能力,另外一个是直接就可以创造财富的能力。莽坦如果真那么务实,会选择什么就很明显。甚至不用说是莽坦,如果是我们的世界有这样的人存在,你认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   “别想了。”夏恩揉了揉周岭轲的头发,“半年前出生的婴儿,新生儿最危险脆弱的时候都过去了,这说明虽然困难,但他们还是有能力照顾孩子的。你拒绝的没错,这样对我们都好。最多……你去送几件衣服给他们吧。”   “嗯。”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第二天,周岭轲整理了一些衣服,因为是给孩子的,所以他把自己和夏恩的衣服里,那些柔软的大部分都挑了出来,至于裁剪之类的那就算了。   下午的时候,他带着衣服到了水边。   “詹姆斯!詹姆斯!”   “你改变想法了?”这次詹姆斯没有再来一个变身刺激周岭轲,他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就是人的模样了——至少上半身是的。   “没,我只是……这些衣服,觉得应该可以多少帮到你们,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周岭轲放下衣服,准备离开。   詹姆斯从水里窜了上来:“尼克!等等!就只有这个冬天,能不能请你照顾孩子?我用我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发誓,我绝对不会就此遗弃孩子的,就只是一个冬天!”   水声响起,另外一个社您从水里冒了出来,那是一位鱼人,也是身上密布着鳞片,但是和夏恩的鳞片完全不同。相比之下,夏恩的鳞片更细长些,鱼人的鳞片就是彻底的那种鱼的鳞片,很圆。   不怪周岭轲只注意鱼人的鳞片,因为鱼人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没有头发,只有鳞片和一道切过头顶的背鳍。不过,就算周岭轲看到的只有一个头颅,看起来不漂亮,甚至按照人类的审美来说还有些丑陋,鱼人却没有让他觉得反感或者难受。   鱼人靠着詹姆斯,当他张嘴,发出的是自然纪录片里海豚一样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周岭轲听不懂,却能感觉得出其中的焦急。   发现周岭轲停下了脚步,并没就此离开。詹姆斯立刻继续说服着:“冬天的我即将进入冬眠,詹斯也要到下游去过冬,他已经迟了很久上路了,再不走,他会冻死在半路上。但是他走了,我们就没有人能够照顾小约翰了。”   “你们都在这,那你们的孩子……”   “稍微上游的地方,有一群友好的猩猩,它们很愿意偶尔照顾一下约翰,但是,猩猩们也要离开了,它们可以带走约翰,可约翰是人类,不是猩猩。”   猩猩?周岭轲忍不住看了一眼边上巨大的猩猩骨架,这里有死去的猩猩骸骨,那就说明那些猩猩不是曾经生活在这里,就是在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但是为什么他和夏恩一只都看不到?或者别说猩猩,这里体型较大的野兽,尤其是食肉兽,他们根本一头也没遇见过,碰上的都是地球上山羊大小的食草动物。   “其实……你们想过带着约翰离开森林,然后悄悄把他放在某个人类村庄外边吗?”   “我们想过,但是那样遇到好心人的几率太少了,而来历不明的孤儿,总是存活艰难的。”   “所以你还是把他还有他的奶妈带回来了?”夏恩戳了戳周岭轲怀里的那一团,同时看了一眼他牵着的动物,那很像是黑背,可是比黑背大了两圈,而且瞎了一只眼,它现在很温顺的蹲在周岭轲脚边。   “抱歉。”周岭轲愧疚的低头,但在他怀里的婴儿却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很愉快的挥舞着白胖的小手,抓住了周岭轲的衣领不放。   “不,如果当时是我在那,也会和你做同样的事情。”夏恩摇头,虽然这责任不是他们的,但是面对那样的情况,依旧选择甩手不帮忙,确实不是他们的,尤其不是周岭轲的性格,“但是,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啥?”   “做好那两个人再也不回来的准备,并不一定是他们自己不遵守誓言,只是,有些事本身就是有很多变化的,野外太危险了。”   “你碰到过很危险的野兽吗?”   “没有。”   “这里的动物不会都很温顺吧?不对啊,明明有骨头。”外边的大猩猩在周岭轲不管的时候,就蹲在那,晒太阳,外带整理着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毛发,捉着更加不存在的虱子,“看我干什么?”   “动物比人敏感,但有时候这份敏感也会出错,比如……把一个只会召唤骷髅兵的亡灵法师学徒,当成极端危险的巫妖什么的。”   “那些动物离开是因为我?”   夏恩给了他一个“你真后知后觉”的眼神。突然,周岭轲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把夏恩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刚想起来,詹姆斯称呼他另外一半的时候用的是‘他’,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詹姆斯到底是男是女,不过……难道这里是那种男人也能生孩子的世界?我一直没避孕过!”周岭轲很惊恐的看着夏恩。   夏恩立刻给他脑门来了一下子:“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可是,你要是真有了,老天……”   “都说别想了!”夏恩又给了他一下,“他们变异的一个是贝类,一个是鱼,很可能有一方是雌雄同体的,甚至两边都是,他们俩是特别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周岭轲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和夏恩搞出人命,那就真的要了他们俩的命了。 ☆、024冬天   小约翰来到他们俩身边的前两天,两个人都还在担心他们没法照顾好这个孩子。他们俩甚至连怎么换尿布都不知道!但这孩子的表现让他们吃惊。按照他双亲说的,约翰只有六个月大,可是他已经能很利落的爬行了,他不会说话,可是有很多意思也已经能明白了。比如别碰火,不要朝后边的山洞爬之类的,周岭轲和夏恩说了一次,他就乖乖听话了。甚至在要嗯嗯和嘘嘘的时候,小约翰还会自己爬到山洞外边,然后再爬回来。   第一次发生这事的时候,两个大人可是吓得半死,后来在骷髅猩猩大脚趾边上发现了熟睡的小肉团。   “是这个世界的小孩都这样吗?”夜晚,周岭轲问,他和夏恩挤在一块,小约翰睡在他们的头边上,用柔软的衣服裹起来的一个“巢”里。他的奶妈狗辛迪躺在约翰旁边靠近火堆的那一侧,守护着他。   “不知道,所以这个小家伙才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怎么了?”周岭轲注意到他应该有什么话没说完。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带着他也没问题。”   “哎?”周岭轲吓了一跳,他了解夏恩,就像是夏恩了解他,他一直知道对于父子这样的天伦关联,夏恩有多么的敬而远之。火光有些昏黄,但他还是能看清夏恩的脸,他看到了夏恩皱着的眉,“别强求自己。”周岭轲动了一下,抬手按在了夏恩的眉心上。   “没……”夏恩多善了一下,但最终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任由周岭轲凑上来,在用手指轻轻的抚摸之后,在他眉心又印上一个吻,“孩子还是挺好的。”   “确实是挺好的,但却不是必须的。”周岭轲又吻了一下夏恩,“我们是暂时收留他,不是收养,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帮个忙,他只是个过客,等到春天来了,他会回到自己的双亲身边,而我们会离开。”   “如果他的双亲没回来呢?”   “那我们就在莽坦给他找一户人家收养,但在我们的家里,永驻人口永远只有两个,你、和我。”总有些人说,人该向前看,过去的伤痛总会好的,时间会让磨平一切伤口。但周岭轲知道,那些人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伤得很深”。比如夏恩,父亲对他永远是个禁忌,他会愿意让周岭轲走近他的生活,他们建立起一个并不以某种证件为基础的家庭,已经是因为提起了莫大的勇气。   孩子,婴儿阶段还好,因为一个婴儿就像是个小动物,还不能说话还不能交流,婴儿的世界只有吃饭睡觉,最多再加上一个四处乱爬。但是随着他长大,会跑、会跳、会叫父亲、会问很多很多的为什么,那会给夏恩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不是普通的那种父亲看着儿子成长的压力,而是……一种自责和自问。看似坚强的男人,其实并没那么坚强,他受不了这个。看现在就知道,周岭轲对于夏恩的理解并没有错,这个男人已经开始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惊慌了。   “抱歉……”   “不,应该是我说谢谢,但是你已经为我放弃了很多很多了,不要再对我让步了,那会把我宠坏的。虽然我已经被宠坏了。”周岭轲故意用明显的得意语气说着。   夏恩凑过来,把头埋进周岭轲的胸膛,就在他胸口上闷闷的说着:“更坏一点也没事……”   这天晚上,就在山洞里最热的时候,外边下起了雪,雪花几乎打落了树上大部分残留的叶子,把那些之前还顽强展现着绿色的矮小植物埋藏在了雪层之下。   “下雪了啊……”早晨的时候,夏恩醒得晚了,热汤的香味开始在洞里弥漫的时候,他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而且看样子依旧不打算起身。   “嗯,所以今天可以休息。不过,你还是要起来刷刷牙洗把脸的。”   “不……我再睡会。”夏恩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重新闭上了眼睛,并且翻了个身,卷着毯子脸朝下趴着。   “呜啊!”可是小约翰爬了过去,一边发出属于婴儿的叫声,一边朝着夏恩的脑袋进攻,或许在他眼里,夏恩的外表和他双亲中的一个很类似。一开始周岭轲还有点担心约翰会去抠夏恩的鳞片,婴儿看起来小,但他的小拳头和小脚丫挥动起来力量还是很大的,周岭轲可不想看到夏恩被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小东西弄伤。   不过约翰并没对那么做,他只是趴在了夏恩身上,开始亲他,口水哒哒的那种亲……   “别!别了!别……”夏恩最终不敌约翰的骚扰式进攻,转过身坐了起来,把约翰拽过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戴着手套的双手粗糙无比,约翰却很高兴这种触摸,笑得更开心了,“无忧无虑的小家伙。”   “其实还有件事,在遇见詹姆斯的时候,我能问问他们。”周岭轲也凑了过去,摸摸夏恩的手套。   “嗯?”   “詹姆斯能从河蚌变成很类似人的状态,我应该问问他,那到底是他自己的特别能力,还是亚人都能那样。”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纠缠了周岭轲有一阵了,他看到詹姆斯“变身”的时候就想直接问,但是犹豫了。   因为这就像是……爱人的脸上被烫伤,结果你一边说不在意,第二天却又给他买来遮瑕霜,反而显得更在意和虚伪。但对着一切能够证明周岭轲真心的东西发誓,他真的是不在意啊。   夏恩怔了一下,周岭轲因为他这个表情而把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手心里满是汗水了。   “确实!”幸好,下一刻夏恩表现得很高兴,“如果真有让我变成人的……我很想念你的体温。”   “哎?你感觉不到我的体温吗?”周岭轲放心之余,又多了一个另外的担忧。   “感觉得到,只是总像隔着一层什么。别瞪我,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夏恩耸耸肩,“因为我知道说了你就会这个表情。”   “那现在怎么说了?”   夏恩笑了一下,他低了一下头,发现约翰已经睡着了,于是把婴儿放回了那个“巢”里,辛迪凑过去嗅嗅,在婴儿的旁边趴了下来,“我身体外在的变化已经很多了,再和你多说,怕你想得更多。但是刚才我没想到的事情你都想到了,说明你恢复平常心了。”   说白了,就是周岭轲的担心是怕夏恩会认为他对他的外表过分的关注,而夏恩的担心则是周岭轲会过分的小心两个人的相处。   想清楚了两个人担心的其实都是对方,周岭轲顿时也笑了,但是在放心的同时,他忍了一阵的好奇心瞬间就蠢蠢欲动了,结果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老板,你……你为什么确定我是关心你,而不是在意……呃!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问,我……”   夏恩突然凑过来,吻了他一下:“这么多年了,你有时候还是莽莽撞撞的像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孩子。”   周岭轲吐吐舌头:“我正在心里默念‘no zuo no die,why me try’,我会努力改正的。”   “你又不是专业的‘服务人员’,只是个普通男人,就算勉强自己,也不可能几个月都半点不露破绽。”   “啊?”周岭轲表示有听,但是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在床上的表现,骗不了人。我去刷牙了!”赶紧把要说的说完,夏恩站起来就朝洞外跑,结果到了洞口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外边已经是一片银白了。   夏恩从背后抱住了他:“穿上点,别着凉。”   “……穿上什么?穿上你吗?”夏恩甩了两下,没甩掉。   “嗯,真·人皮,暖和吧?”   “别说这么瘆人!”   “夏恩,其实你变成这样我还是有点遗憾的,因为,我没办法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草莓都种不了。”   “放心。”夏恩抬手揉他的头发,“如果真有办法变回去,我会让你……留个够的。快放开!我要去WC!”   好吧,有鉴于夏恩说了这么柔情蜜意的话,周岭轲只能放手任由他去WC了。   让两个人之前戒备警惕,储存了大量物资的冬天,却是出乎了他们意料的近乎于惬意的轻松。他们在山洞里,夏恩学习语言,周岭轲努力练习他的精神力,都累了就躺在一块说话——说过去,说未来,说今天的汤怎么煮。 ☆、025水怪   他们每天都会带着约翰出去晒太阳,隔三差五的会在厚厚的雪被下面发下被掩盖着能吃的野菜,一些小动物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跑出自己的洞窟,那时候他们就能加餐了。   周岭轲甚至还打过那条河的主意,毕竟他在电视上看多了冬天人们打鱼、钓鱼,好像只要破开冰,鱼就会从冰面下跳上来。当然破冰这种高技术的活,他和夏恩都是不会的,就交给才干非凡的骷髅猩猩了。   想象是美好的,可事情的发展是悲剧的,从猩猩抓着人头大的石头砸冰面开始,到猩猩举着小山大的石头结束。冰面上只留下了几道白色的痕迹,别说鱼了,甚至连冰都没砸开。   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尼玛那是冰吗?钢板这么砸都断了!   在他们的食物还有很多,但是只剩下最后一点盐的时候,再次和夏恩外出散步的时候,周岭轲恍然间发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下雪了,而积压的雪,貌似也已经融化了一半。   当雪完全融化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让周岭轲和夏恩一直担心不已的事情——詹姆斯回来了。他出现的时候大河甚至还没有完全解冻,河面上还总是能看见顺水漂下的浮冰。周岭轲并没想着这个时候约翰的双亲会出现,他带着孩子到河边只是因为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好,而且山洞附近的新冒头的野菜都已经让他们拔光了,所以他和夏恩下意识的就走到河边上了。   刚站在那没有两分钟,突然河面上炸起巨大的水花,詹姆斯就从水里弹了出来,保持着河蚌的样子“嘭!”一声砸在了河岸的沙地上。   周岭轲和夏恩正想过去问好,就听詹姆斯大喊着:“快跑!”,同一时间,就是詹姆斯刚才蹦出来的位置,喝水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同时能看见大片的污泥翻涌着搅了上来。   这个阵仗,很显然里边不会是好东西,就算詹姆斯不喊,周岭轲和夏恩也会跑的,现在得到了他的明确示警,只是跑得更卖力而已。离得有些远,以防踩坏了野菜的骷髅猩猩,也在得到了周岭轲的命令后,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   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后出来了,但只是从夹带着腥风的拍打在他们背上的水气以及撕裂了空气的低吼声所知道的,那东西必然极大。这个时候,唯一心情轻松惬意的,就只剩下约翰了,在周岭轲怀里的他,甚至还有心情和拽下周岭轲衣服上的扣子——只是约翰很聪明,知道扣子不能吃,只能舔。   周岭轲和夏恩同时感觉头上一冷,有什么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笔直的砸在了骷髅猩猩的身上,瞬间把它砸得粉碎。   “啊!”后脑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周岭轲立足不稳跪在了地上,夏恩立刻转身去拉他,同时,他也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颈龙?尼斯湖水怪?总之是那么一个东西。夏恩是看不见对方的眼睛的,即使按照比例来说对方的眼睛必定很大,但是它高高昂起的脖子也太长,还有着漫天的水雾,所以夏恩是看不清楚的,可是他那时候却很明确地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被天敌瞪视阴寒的感觉。   但也只是瞪视,那东西又叫了一声,引来了隆隆的回音。接着它转身,庞大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轻快的速度,向着上游去了。   “!”几乎就是在它转身的瞬间,夏恩膝盖一软,也跪在了地上,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控制的颤抖不已。   周岭轲刚从眼前的阵阵发黑中解脱出来,就看见夏恩也倒了下来,吓得他一边伸出手去服夏恩,一边下意识的扭头朝后看,看看到底是什么可能伤害到了夏恩,但他只看见了那东西离去的巨大背影——幸好它已经离去了。   “没事吧?”周岭轲忍不住吞咽一下,因为只说了三个字就有一种恶心的让他呕吐的感觉。   “你呢?”   “反噬。”周岭轲摇摇头,又是一阵恶心涌上来,“第一次都会难受。”他尽量简短,可说完了还是不得不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让自己缓一会。   虽然老约翰确实告诉过他,但是他真没想到会这么难受。就像是脑震荡,或者更糟糕,几年前他被下药醒过来后感受到的那些副作用。   夏恩看周岭轲确实没事,两条抱着约翰的胳膊也很有力,任由约翰怎么折腾也依旧紧搂着他不放,他才站起来朝散架了的猩猩骷髅走过去。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扔过去砸散了猩猩骷髅的,就是詹姆斯。   果然,在散落的骨架里埋着的就是那个巨大的河蚌,不过他现在可以算是伤痕累累。随着他的走近,蚌壳缓缓打开,倒是不用夏恩继续担心了。   “谢谢……”詹姆斯变化成人类的过程,显然比周岭轲告诉夏恩的过程要艰难得多,“抱歉,希望这个模样不会吓到你。”在明显的经过努力,却只是有上半身变化出来,下半身却还是身处蚌壳中的软体,而且人和软体动物连接的腰部,还在不断变化着——其实,与其这样,他还不如保持着河蚌的形象。   “你……没事吧?还有你的伴侣?”一个冬天,甚至每天有一段时间,周岭轲和夏恩坚持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对话,现在他的语言虽然还是有些怪异,但也只是怪异而已。   “谢谢。”詹姆斯再次说,为了夏恩的关心,“实际上,他还并没有回来,我只是不小心被那个大家伙当成了食物,又在逃跑中把它激怒了而已,不过也幸好是激怒了它,所以我现在还能站在这。”詹姆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很大,但其实并不够聪明。”   夏恩点头,他其实很想问变身的问题,但是河蚌的状态,好像不是他问这种事情的时候:“要去看看约翰吗?”   “虽然我知道说太多只会让人觉得烦躁,但我还是得说,非常感谢。”   夏恩搬着河蚌回来的时候,恶心的感觉也已经远离周岭轲了,他只是感觉自己……头沉,沉到对颈椎到造成了一定负担的那种。   “哇啊……啊啊!”地球上说婴儿的记忆力并不长,可是这里的约翰显然不在其中,他看见了大河蚌,澄澈的眼睛瞪得更大,努力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并用婴儿语大声的呼喊着。   “嘿,宝贝。”河蚌被放下后,詹姆斯也立刻迫不及待的从里边出来,把詹姆斯抱在了怀里,他看着婴儿的眼睛充满爱意,于是他接下来对周岭轲和夏恩说的话,也就显得越发的苦涩和艰难,“他是个好孩子,你们……”   “他是个好孩子,我们才更不能带他走,还是那句话,我们连自己都前途未卜,更不能负担起另外一个生命。只是因为你现在的状况,我们可以再照顾他一段时间。”周岭轲毫不犹豫的摇头,这件事没的商量。   詹姆斯叹了一声,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失望了,还是反而放心了。和约翰玩了一会,前一秒还兴奋不已的小家伙,后一秒忽然就睡死了,尽显了一个婴儿“反复无情”的本性。   那时候周岭轲和夏恩正在给骷髅猩猩捡骨,它的骨头被河蚌的蚌壳砸得四处飞散。   虽然明知道这个大家伙只是个傀儡,就像是按照程序活动的机器一样,但是和它相处了整整一个冬天,看着它每天在洞口外晒太阳,找虱子,捶着自己的肋骨发出无声的嘶喊……说不上和猩猩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周岭轲和夏恩都认为该给这个短暂的陪同了他们一段时间的同伴一定的尊重,即使只是形式上的,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自己心安。   最后对着骨头释放的还是腐蚀,尘归尘,土归土。但是,心情却变了,不再是曾经那种甩脱麻烦的心情,而是想着它们能够就此安息,从此真的再也不会被打扰。   “我先回山洞,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詹姆斯放去休养?”   “你先召唤一个伴出来再说。”夏恩同意却又不同意,尤其是在看见那个怪物之后,那个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龙。   “等你走了我再召唤不行吗?”   “这事你还害羞什么?”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召唤。”周岭轲无奈,算不上害羞,他就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毕竟每次召唤都是被夏恩看笑话,每次都深深的打击着他攻的自尊!   不过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一个咒语下去,爬出来了一头从骨头看和剑齿虎没什么差别,但貌似有大象那么高的大家伙!   它嘴巴边上的两枚巨大的牙齿,大概也比象牙短不了多少,即使在地下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依旧森亮雪白。周岭轲忍不住抬手去摸,剑齿虎像是头温顺的大猫一样,在周岭轲刚伸过手来的时候,立刻原地趴下,接着一个翻身,对着他露出腹部。 ☆、026目的地   “这是让我挠你的肋骨吗?”周岭轲笑看着这个家伙,牙齿也不摸了,只是在它的前爪上拍了两下,“行了,你这下放心了吧?”   “没……我更不放心了。”夏恩看着那个几下就把自己雪白的骨架裹上了一层泥沙的家伙,“有死的,就有活的,毕竟这是骸骨,不是化石。”   “别那么担心,有了它,至少在遇见活着的时候,我还是能逃掉的。”   “乐观主义。”   “你爱乐观主义……哎哟!”周岭轲被拍了一下后脑勺,很凶狠的。   “我走了,你自己回去,还是那句话,路上小心。”   “来个吻别?别打!别打!早点回来啊,顺手再抓几把野菜。”   其实夏恩只是比周岭轲慢了半个小时回家,当然,带着野菜,还是摘洗好的。周岭轲朝锅子里放着野菜的同时,发现夏恩有些走神。   显然他突然多了心事,在离开只有这么一会之后——那也只可能是关于变身的事情了。犹豫了一下,周岭轲最终没有问。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有必要,夏恩会让他知道的。如果没必要,周岭轲的询问只会增加夏恩的压力。   “给。”周岭轲把一块形状有些奇怪的饼子递给夏恩,和盐一样,作为面食的干粮也是越来越少了。按照地球的说法,这里人的饮食习惯是下等人才会吃蔬菜和碳水化合物,上等人的食物是各种肉类,以及极少量的几乎是作为调味料使用的水果。但从和老约翰偶尔的聊天知道,无论是哪个阶层,这种饮食习惯都不健康。   下等人能接触到的蔬菜种类很少,但他们一般负担着强度较高的体力劳动,食用的小麦粉也是肮脏而充满杂质的“全麦粉”,所以,这里下等人的平均寿命大概只有四十岁左右。   上等人则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获得了斗气种子的战士,和拥有魔法天赋的法师;另外一部分是因为出身而获得不同地位的权贵。饮食习惯貌似对前者影响不大,如果不是死于意外(最多的是战死)他们至少能活到八十岁,像老约翰就是妖怪一样的存在了。后者的平均寿命却比下等人长不了多少,这到现在也是个就连死灵法师与其他专职医者全都不解的谜题。   其实也不是谜题,周岭轲和夏恩都能回答。就是单纯的吃肉太多,烹饪方法也太过油腻,导致心脑血管疾病增多。   不过,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周岭轲和夏恩的饮食结构是绝对健康的。   夏恩接过,吃了两口突然说:“确实可以。”   “嗯?”周岭轲意识没反应过来。   “确实亚人基本上都能‘收敛’自己身上的异种特征,詹姆斯和我说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但是,不可能完全收敛。这情况在这个世界好像是叫‘诸神的玩笑’,又或者‘诸神的警戒’之类的,但意思是相同的,就是亚人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和人一样。”   “你不会以为我……”   “听我把话说完。”周岭轲被夏恩瞪了一眼,但是紧接着夏恩自己不好意思了,虽然那张脸被鳞片覆盖,但是周岭轲很确定他从夏恩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我是担心……”果然,明明是打断了周岭轲不让他说话的人,偏偏自己也吞吞吐吐的。   “担心什么?”周岭轲惬意的咬了一口自己的饼子,烤的略微有些硬,但是很香,更美味的是还有爱人的窘迫作为佐料。   夏恩一脸憋屈的看着周岭轲,差点让周岭轲冒出一句“肚子不舒服去外边”,可是又知道他要是这么说了,一定会让夏恩恼羞成怒,所以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住。   “@#¥#%#”貌似夏恩低低的说了啥,但周岭轲真没有夏恩的那种顺风耳的本事。   “啊?”他疑惑的看着夏恩,用面部表情很明确的对夏恩表示,他没听清楚。   “我怕……”夏恩舔了舔因为紧张而越发干燥的嘴唇,“我怕变得和詹姆斯一样。”   “变得和詹姆斯一样?”周岭轲下意识的重复着,一开始是真没想明白,直到他换了个角度思考——詹姆斯是怎么样的,“噗!咳咳咳咳!”   看着咳得天翻地覆的周岭轲,夏恩吓得赶紧过来拍打他的后背。   “你……咳咳咳咳!”   “别说话!”   “咳咳咳咳!咳咳咳!”隔了大概三四分钟,周岭轲的咳嗽才终于止住,只是因为“劫后余生”略微有点喘,“老板……你上次说我别胡思乱想,詹姆斯是贝类才会是那样,但我好歹也有个实物证据。”他一拍趴着睡觉的约翰的屁股,“你这是什么都没有就胡思乱想了,你最多就是个两栖类,不对,爬行类?说起来,虽然你全身都覆盖着鳞片,但是那里的鳞片……哎哟!”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擦哟……我想乱七八糟的?”周岭轲表示委屈了。   三天之后,詹姆斯和他的鱼人伴侣天还没亮就直接找到了洞口。就算詹姆斯曾经来过,但这两位在水里生活的亚人一路找来显然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都是脏兮兮的,甚至鱼人还受了点小伤。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依旧紧抱着送来道谢的礼物——两条大鱼。   “谢谢……”詹姆斯抱起约翰的时候表情复杂,亲生骨肉回到了身边,但是也表示着这孩子错失了带他离开这里的最佳人选,“你们真的不再想……好吧,我该知道的。再见,祝你们一切顺利。”   “再见,也祝你们的愿望能够达成。”周岭轲和夏恩也为这一家送上祝福。   在送小约翰离开后,周岭轲和夏恩又在原地待了三天,把周岭轲那个空间大概有八立方米的戒指空间塞满,才告别这里再次上路。离开的时候,是舍不得的,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   这次,他们走了三个多月。路上碰到了更多奇怪的野兽,周岭轲再没有让夏恩因为他召唤的骷髅兵而大笑。因为这一路上他还没召唤过,那头大猫的骷髅一路跟着他们。并且,他们看到了许多人类的居住地。不过在这种紧邻密林的地方居住的人,只是些贫穷的小山村和就算隔着远远的,也能看出残破的小堡垒。   周岭轲在半路上偷偷的下山去买了一次盐,但回去的时候脸色极端难看,因为他去的偏偏是个对亚人极端不友好的地区,而且证实了夏恩之前的人吃亚人的说法。不是什么权贵阶层的变态享乐,就只是明目张胆的发生在平民的世界。   他很“幸运”的赶上了集市,看见了被拴在一些摊位边上的,朝着野兽的方向异变的人,那是活的,还有被剁成了零碎的死人。购买的人很少,但不是因为那些人对这种行为感到厌恶,而是因为他们大多买不起,可总有少数买得起的……   周岭轲回去之后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梦见无力的躺在那被肢解的变成了夏恩。他禁止夏恩离开他的视线,就算是他们看到了那座地图中标注的雄伟的关城,也是他们旅行的终点,周岭轲的情况也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焦虑。   这天晚上,甚至半夜三井的爬起来,推醒了夏恩:“夏恩?夏恩?”   “嗯?”刚醒过来的夏恩,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们走吧。”   “现在?不用这么着急,我们都到这里了,最多再走一天,赶得上的。”   “不是……不是去那,我们走吧,离开这,好好找个洞。冬天里我们住的那个就不错,反正现在也知道哪里有人类了,缺东西了我可以出去买,我们……我们走吧。”   夏恩抬手,戴着粗糙手套的手,摸了摸周岭轲的脸颊:“果然才是二十多的小家伙。”   “二十八……”   “别担心。”夏恩勾着他的脖子,把周岭轲搂在怀里,“别担心。”他重复的说着,“别担心。”   就只是别担心,最简单的话,却让周岭轲渐渐平静了下来,或许他确实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吧。   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到达了这座关城的下方。而且在此之前,终于离开密林,走上大陆的他们,还在遇到了其他的前来莽坦的人类——人和亚人。亚人更多些,这些亚人大多衣衫褴褛,甚至身带残疾,他们的眼神或者凶悍或者畏怯,共同点是都有一点仿佛燃烧着的希望。人的组成则更复杂些,有不得不远离家园茫然而无奈却依旧背着锄头的破产农户,还有的身形健壮伤疤累累九城是亡命之徒,但也有些打扮干净神情肃穆看起来很显然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还有一些,把自己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这些人一般都被其他人远远的让开。周岭轲和夏恩也是这样,尤其他们的身边还跟着那头大猫。 ☆、027接待(上)   夏恩和周岭轲考虑过到底要不要把骷髅大猫收起来,但是,这里不像某些游戏,能把骷髅召唤物收进一个神秘空间里去。“收起”大猫,也即是把它解散掉,而超出一定距离再召唤,就是新的召唤物了,两个人都不舍得……   这个跟了他们一路的大家伙,它的日常除了作为护卫和坐骑外,干的最多的就是卖萌和撒欢了。   它经常跑来求挠痒痒(下巴和肋骨),总是意图把它的脑袋放在夏恩或者周岭轲的膝盖上,在周岭轲或者夏恩的身上磨它的爪子尖,用很轻柔的动作。它总是想要扑倒连个人类的身上,但每次对比一下自己的爪子的大小和两个人的个头之后,结果当然只能是无奈的放弃,而且那必定会让它失落上好一阵。   自己独自的时候,它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大树上磨牙,但经常把牙齿卡在树缝里,等到它把牙拔出,那棵树基本上也已经倒了。他喜欢到河里抓鱼,但那与其说是抓鱼,更应该是让鱼从它嘴巴的一边游出去,另外一边游出去,偏偏每次抓完鱼之后,大猫还总是表现得极端慵懒和饱足……   对猩猩都已经有感情了,这只大猫,他们几乎已经把它当宠物了。要为了隐瞒身份把它散掉?几乎等同于把它杀死了,虽然它本来就是死的。况且,在被那个濒死的骑士那么容易的看出身份后,对于在其他能力者面前隐藏身份,两人都有些缺乏自信。   尤其本来就是因为莽坦是对亡灵法师平等对待,他们才来的,隐藏起来的话,反而没必要到这里了。   结果,这个大家伙堂而皇之的和他们走在一块,要是遇见胆子小的,吓也吓个半死了。幸好,在这个时代敢于离开自己的家乡跑到异国来闯荡的,没有几个是胆子小的。看见大猫害怕是害怕,这些人也就是敬而远之而已,没出什么大事。   莽坦的国名有荒凉的意思,她的国土被峡谷和密林夹在中间,每年都要遭受洪水和野兽的侵袭。她的第一代国王是从某个帝国被驱逐出境无处安身的贵族,这个国家是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没有任何他人帮助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的。   她已经建国五百多年,依旧是大陆上所有王国中,最小的一个。   不过这个小,指的是国土面积和人口,而并不是国力。莽坦是个被许多国家所畏惧的国家,即使其中的一些国家甚至和她的国土并不接壤。   同时莽坦也是个如饥似渴的吸纳着所有人的国家,只要你来,甚至就算你没有一技之长,只要埋头肯干活,就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这是老约翰的评价。这样的评价让两个异界来客对于这个国家也充满了好奇。   他们来到的座城叫做帕里帊塔城,也就是黑岩城,是莽坦最南方的关城。   这座城外城墙的城砖是用附近的一种特殊的泥土烧制而成,烧成后砖块呈黑色,坚硬如同岩石,也是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   松松散散的队伍前方有一阵不大的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夏恩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眼睛里出现了好奇:“有些好像是城里官员的人,正在接纳我们这些人。”   “移民署?”周岭轲开玩笑的问。   他话音刚落他也看见那些人了,现在在这里的人,大多进行了一场长途跋涉,甚至生死逃亡,没有几个衣着光鲜的。而这些官员的衣着,华丽算不上,但干净是一定的,而且他们身边跟着手持武器的士兵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紧张感瞬间就上来了,周岭轲和夏恩对视一眼,而是站在了路边等候。   而对方当然不会忽视这么显眼的两位,很快就有人来接待他们了:“您好,请问两位也是迁徙者?”他尽量表现得冷静,但是意图凑过来却被周岭轲挡住的大猫,尤其是它张开的白森森的大口,还是让这个人的脚步一顿。   “是的。”周岭轲回答。   “对于两位的加入,我们深表荣幸。”官员抚胸行了个礼,“我叫塞万斯,在准备期里,会是二位的接待着。”   显然周岭轲和夏恩得到了特殊的待遇,周围很少有被官员直接接待,大多是被那些士兵带走的。接下来,他们并没有进入要塞内部,而是朝前又走了大概两百多米,坐上了等候在那的车子——拉车的动物和马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它看起来更像是三角龙,只是略微苗条了一点点,发出的叫声和牛非常接近。   别人的都是十几人同乘的,只有周岭轲和夏恩,加上塞万斯三人一辆。车动起来了,平稳地几乎感觉不到移动,但车子的速度也并不太快。大猫跟着车走在外边,不时把脑袋伸过来,大概是想要探进车子。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几次之后,它就对着车子恼怒的张大嘴巴,但绝对不是咆哮,以周岭轲和夏恩对它的了解,这家伙如果有声带的话,发出的声音一定是委屈的“喵~~呜~~~”   周岭轲只好把手伸出去,在它再次凑过来的时候,挠挠它的下巴。   塞万斯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的保持冷静。在车上坐了五六分钟,他才突然掩饰什么的咳嗽一声,开了口:“我们现在前往的艾迪村,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两位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非常感谢。”虽然不知道充分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可是至少他们终于能住进一个有屋顶的地方了,两个无家可归已久的人发出由衷的感谢。   “但还有一件事……”塞万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莽坦欢迎所有愿意移居到此的人,并为所有莽坦的子民提供庇护,但是,如果成为了莽坦的一员,也要遵守莽坦的规则。”   其实绕了半天的弯,塞万斯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们遵纪守法吗?   周岭轲的表情有点古怪,这么明白的事情,还需要特别叮嘱一下吗?   夏恩倒是比周岭轲明白,他大概没意识到自己一路上和大猫的“玩耍”有多触目惊心,外人看来会觉得他不是在立威,就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惊悚恐怖危险但是生活(其实后者说的呃也没错)。虽然夏恩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发觉,但他现在的感官比正常人灵敏得多,很快反应过来了。   对方以为他面对的是无法无天的强大亡灵法师,谁知道这个法师只能召唤骷髅兵,无论是桃子猫兔还是可怕的巨大剑齿虎,在他们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当然。”周岭轲还在想到底自己怎么让人误会了,夏恩已经回答了,“我们会遵守相关法律,但是作为初到者,我们对这个国家了解得并不具体,能不能请您帮我们先讲解一下,尤其是那些我们最容易触犯到的地方。”   夏恩说完,塞万斯发现周岭轲也在点头,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两张羊皮卷:“首先一点,我们的国家实行严格的爵位制度,当然,我知道其他国家也是这样,但是……我们的爵位更多,还有一些荣誉位置。爵位更高者拥有更多的特权,比如在街道上让路,先行之类的……当然我相信两位用不了多久也能获得和能力相匹配的爵位,但是在此之前,请适当的遵守。”   周岭轲打开的第一张羊皮卷上,写的都是高级爵位对低级爵位的特权。当然特权有很多,但是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最容易在日常生活中碰到的。有意思的是,这张纸的最后一段,用红色的墨水着重标记处:自由民对自身的生命和财产拥有绝对的权力,爵位高者无权向爵位低者,或者自由民以任何形式要求获得供奉。如有发现,告发者将会获得被告发者违法获得至少十分之一的违法财产为奖励。   怎么说呢,严格的爵位等级制度,从最基本的出行让路,到更多的其他各种特权,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周岭轲和夏恩接受得很自然。反而是这最后一条新移民的须知,就算是形式主义,也够有趣的了。   塞万斯给了两个人一段时间消化,结果发现他们俩都接受良好。惊讶程度只比两个人更大,在他认为,这两个亡灵法师(夏恩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是亚人)必定是享受习惯了特权的人,而他接待过很多人,有些人会把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当成对他们莫大的侮辱。更别提是这种,会让他们对着别人让路,甚至行礼的大事了。 ☆、028接待(下)   “另外,莽坦提倡勇猛,但那只局限于战场上。日常生活中,禁止发生私斗。如有发现,轻者鞭刑,重者将被惩罚为终身奴隶。”因为刚才的反常,塞万斯说话的时候更加的小心翼翼。但他发现更反常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就在他说完这条之后。对方,至少那个把脸露出来的黑发黑眼,正在挠着可怕骷髅野兽下巴的家伙,竟然一脸的轻松愉快。   “还有呢?”塞万斯突然的发呆,让周岭轲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啊?哦!抱歉!我刚才……”   “没关系。”周岭轲摇摇头,示意塞万斯继续说。   接下来,大概是渐渐适应了,一直到村子,塞万斯再也没出现发呆的事情。   原本跟在他们后边的发车,大多数也都在路上分散离开,看来这里用于接待的村庄并不是一个。在介绍完注意事项之后,塞万斯开始询问周岭轲和夏恩两个人的情况:能力、年纪、姓名、来处等等等等,有的是必须答的,不过,关于来处和为什么,以及类似的问题,塞万斯在周岭轲和夏恩都询问可以不可以不谈之后,就没有继续追问。   “过去怎么样无所谓,只要你们从今天开始愿意成为莽坦的一员,遵守莽坦的规则,那就是我们的同胞。”相处了一阵,塞万斯已经恢复了常态,毕竟是作为移民者最初的接待人,还是来接待周岭轲和夏恩这两个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家伙的,之前只是短暂的失态,他的能力绝对不弱。尤其是,在他有一个国家作为后盾的时候。   虽然有惧怕,但是没对强者表示出任何的谄媚和阿谀。   塞万斯的表现,让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好感更多了些。   艾迪村并不大,总共也只有十几间房子,从进村的地方能看见出村的路口。但房屋是砖石结构,房顶上铺着黑色的瓦片,全黑的布置说实话有点压抑,但是配合干净的砖石街道、散落各处的草木、衣着整洁牵拽着牲畜或者扛着农具的村人,生火的气息也就重新浓郁起来了。   周岭轲和夏恩的住所是一座二层小楼,这也是这里的旅店,一楼住着老板一家,二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客人,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两位魁梧的中年人。   “尼克法师,是否能把您的宠物收起来一下?”一路虽短,但一路上一直都和两个人对话的塞万斯,对于周岭轲和夏恩的性格至少表面上已经有了个了解,知道他们不是随意发怒杀人的狂魔式人物。小村庄里虽然没有秘籍的建筑,但再怎么充裕的空间,也不是能够让这么大的猫咪居住的。即使它是个骷髅,不需要吃喝拉撒,但或者说就正因为它不需要吃喝拉撒,才更吓人。   “塞万斯先生,很抱歉,它是我的宠物,我并不远让它再次回归死亡的怀抱。”   塞万斯没办法了,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愤怒。在他看来周岭轲召唤这种凶兽,更多的是为了自保,现在都到了安全的地方了,还让大猫继续耀武扬威,是一种对莽坦不信任的表现——其实塞万斯这就有点小歧视了,歧视大猫全都是骨头。   这个世界上用宝宝作战的术者,只有元素法师能把宝宝‘收’起来,但它他们使用的是元素之心,那种宝宝本体只有一个鸡蛋大,需要的时候吸收魔力才会巨大化。其他的,如果塞万斯面对一个驯兽师,他绝对不会说要对方把宝宝‘收’起来这样的话,那是一种侮辱和挑衅。   周岭轲倒是也可能让大猫散架,骨头放在一边,下次再用。但他的这个魔法不确定性太强,就算猫再起来很可能也不是现在的这一只了。而且放在外边的骨头又太不安全,就算猫回来了,大概也变成一头骨质疏松的猫了。   可是周岭轲明确说了不愿意了,塞万斯也没办法进一步强求,只能再又询问了周岭轲有没有其他需要后,告辞离开。应该说他们这次会面的结束,是不怎么愉快的。但是,无论夏恩还是周岭轲,都认为值得。   他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的很少,那已经拥有的就更应该紧紧抓住。   大猫被安顿在了房子的后边,幸好这栋两层小楼是村子最外围的建筑物,它的后边不远处就是小村的木质围墙,大猫的活动范围不只是村子内部,它还可以轻松的跳过围墙到外边转悠——不过跳围墙在短时间内已经成为了它新的游戏项目,大概有一阵,它不会想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大猫对于环境的变化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周岭轲和夏恩也就放心的去参观他们的住处了。   两人各自有一间房,塞万斯并没有因为发现夏恩是个亚人并非他想的另外一位法师,而表现得怠慢。他们也并没有把双方的关系告知给对方,所以现在他们也是各自回房。   脱掉脏兮兮的外套,看了看内里的衣服还算干净,周岭轲大叫着扑进了他的床:“床啊!”   床垫并不是十分柔软,但是被子、枕头和床单都有阳光和清风的味道,躺在里边极端的舒服。扑进床里之前,周岭轲想的是一定要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是在床上翻来滚去折腾了两下,他忽然坐了起来,看着窗户。   这房间不大,地球的算法也就是十四五平米,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木椅子,一个衣柜,就是这个房间里全部的家具,可是突然之间,周岭轲有一种这里大到空旷而孤寂的糟糕感觉。   想了一会儿,他对着窗外一只飞过的小鸟笑了。并不是房间大了,只是这里少了人。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和另外一个人分房睡了……   想明白了,周岭轲立刻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在他即将敲响隔壁房门的瞬间,那扇门开了。夏恩看着他,他快按着夏恩,接下来两个人一块笑了。看来,他们都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我们有床了。”周岭轲说。   “对。”夏恩微笑着回答。   周岭轲上前一步,夏恩退后一步,他们完全同时起脚,同时落步。然后,门在周岭轲的背后被关上。   床……它在嘎吱嘎吱响着,证明自己的存在。   下午的时候,周岭轲下楼要了洗澡水和食物。洗澡水要四十(这里叫卡擦或者咔……总之是那么个称呼,周岭轲直接翻译成分钟,小时和秒也是以此类推)分之后之后才会好,正好这段时间他们能用来吃东西。   回到楼上,夏恩隔壁的中年大汉打开门,等了周岭轲一眼,还啐了一口唾沫。不过,他那口唾沫反正是啐在自己房间里了。况且……现在这里不是惹事的地方,记住他,以后“有事好商量”。   打开门,房间的窗户在周岭轲离开前,已经打开了,虽然是下午,但这里的阳光还是很舒服,从窗户外射进来正好照在夏恩的背上——他趴在床上,被子只盖到他的腰间。周岭轲把托盘放在书桌上,坐在床边,手盖在夏恩的背上,那里也热热的,不知道是阳光的温度还是他的体温。   夏恩动了一下,侧头看着周岭轲,他眯着眼睛,显然还处在刚睡醒的迷糊中:“早晨了?我要去打猎了……”   “不用了,不用去打猎了。”周岭轲低下头,吻了一下他,没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而是用回了汉语。   “……”夏恩抬头配合的和周岭轲吻了一下,然后才撑起来看了看四周,“我们……啊!对了……”他转身,伸了个懒腰,手臂和身体舒展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周岭轲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太长时间不睡床了,睡了一会,结果反而觉得腰酸背疼的。”他用手按了按腰部的位置,周岭轲立刻狗腿的伸手帮他按。   “我要了吃的,一会还有洗澡水。”   “洗澡水……突然觉得好奢侈。”   “嗯,同感。”周岭轲点头,当了快一年的野人,就算是和老约翰住在一块的时候,也和露宿差不多,两个人已经洗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水澡了,包括在冬天,“虽然我尽量SHE在外边了,但是今天我有点小激动,我记得好像有一次留在里边了?”   遇见的活人对人的态度还不错,他们有了屋顶,有了床,这简直就是有了一切了。   夏恩拍开周岭轲摸过来的手,用很低的声音说:“没事,吃东西。”   知道爱人这是害羞了,周岭轲也不再多谈,反正洗澡水四十分钟之后就来了。   四十分钟后,送来洗澡水的是老板和他的儿子,看见是周岭轲开门,敲门的老板愣了一下,但只是那一下,他没多问什么,也没在行动上表示出探寻的意思,很自然的只是把热水和浴桶放下,带走了餐具,行礼离开。 ☆、029来了   “不想遮掩了?”夏恩问周岭轲。   “嗯,不想了,抱歉,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刚才开门的时候坦坦荡荡,现在夏恩吻问了周岭轲反而有些惶恐,“而且我们的隔壁大概也知道了。”   “不需要道歉,你去开门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就已经表明我的立场了。”夏恩摆摆手,“看你的表情,隔壁那位的态度不太好?”   “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身份,都是等待莽坦考核的移民,而且在刚来的时候也被警告过不能私斗,他已经扑上来把我胖揍一顿了。看来这个世界对我们这些异类的态度,和地球差不多,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是异类中的异类。”   “后悔?”   “怎么可能?”周岭轲坐过去,“这里有没有让我牵挂的父亲,也没有需要好好经营的事业,我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就想光明正大的拉着你的手,和你过日子。况且这里这么危险,我也没什么旅游的计划了,粗茶淡饭有个屋顶抓着你的手慢慢变老就够了。当然……如果你想争霸天下的话,我现在就去杀人灭口去。”   周岭轲作势站起来,夏恩果然第一时间把他拉回去了——不想要事业,只想粗茶淡饭,这可以算是非常不上进的想法了,但周岭轲对着夏恩就这么干脆的说了,因为确实他们俩都一样。   因为性向的原因被“分配”到边远地区吃苦受累都没关系,反正他们俩现在还不算老,也都不算是正常人了。折腾个二三十年,还是能过上平稳日子的。   周岭轲说完,夏恩果然握住了他的手,但只是稍微用力,就又放开了。   “好了,表明心迹了。那么,然后……”夏恩用眼神示意门口。   “啊?”周岭轲装作没看明白。   “我洗澡了。”夏恩叹气,直说。   “洗澡而已,又不是没一块洗过。一块吧~一块吧~”周岭轲轻轻挠着夏恩的肩膀,   夏恩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周岭轲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又反手拍在周岭轲肩膀上了:“我戴着手套不方便,给我帮个忙吧。”   “好!”   他们再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是晚饭之后,各方面都极端饱足的时候了。   周岭轲只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把羊皮卷拿了回来——就是塞万斯给他们的那两个,看了一个,另外一个写着部分爵位解释的他们还没看。   两个人挤在床上,把木椅子放在床头边当做床头柜,上面摆着油灯。   拆开羊皮卷,周岭轲看了两眼,原本是想照着先念一遍的他,忽然愣住了:“咦?”   “怎么了?”   “这个……好怪啊。”   “怪?”   “不如说是熟悉。”   “熟悉?”   “等一下,我看一下……”周岭轲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里的爵位一共有二十二等,先分王爵、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骑士。骑士里边有预备骑士、青铜骑士、黑铁骑士、白银骑士、黄金骑士,王爵里边分白羽亲王、银鳞亲王、金鬃亲王。其他的公爵到男爵分一到三等,一等高,三等低。不同爵位的特权不同,具体些这张纸绝对写不下,但是爵位低的一定要给爵位低的让路这是最基本的,这里的爵位没有封地,男爵以及男爵以上才有年金,服装也有不同的要求,出现争执——不违反律法的情况下,无论对错,爵位高的有第一解释权。”   “那不就是有权的就是对的?”   “这后边还有,莽坦的法律规定,高爵位者不得利用爵位蒙骗和欺凌平民与低爵位者,看来这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这种会熟悉不奇怪,电脑上的奇幻小说,十本里的设定有六七本都是和这个类似的,也就是名称不一样而已。”   “我知道,但是你听下面,这里还有官位的等级设定,你听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觉得熟悉了。”周岭轲把羊皮卷递过去,指给夏恩看的地方有一些应该是用印章印上去的动物的图案,“不算普通的没有正式任命的士兵与文书,文官和武官的官位都分十四级,从负九等、正九等,到负一等,正一等。”   “正负?”   “嗯,看半天也就这两个字的意思接近点。”   “是有点模糊的熟悉了,你继续说。”夏恩皱眉,毕竟周岭轲没说完,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这些官员有规定制式的服装,而且服装上还有特别的魔法徽章。徽章上是不同的动物图案,负等的是黑白色的,正等的是彩色的。从九到一,文职的依次是燕子、鹦鹉、鹧鸪、天鹅、雪鸮、风暴鸟、狮鹫、雷鹰、凤凰。武职的是狐狸、狼、老虎、狮子、熊、巨猿、独角兽、奇美拉、巨龙。”   周岭轲念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文飞禽,武走兽。一到九。   “那些什么燕子、鹦鹉、鹧鸪、狐狸、狼……”   “有些是这个地方的单词,但有些的根本就是音译,虽然有些走音,但那大概是时间和这个地方发音习惯的关系,一开始可能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又是一阵静默。   “忽然,有一种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倒霉蛋的感觉。”   “嗯,原来还真有跑到异界来称王称霸的,心情复杂。”   两个人对视,一块笑了。   “睡觉吧。”周岭轲拉高了被子。   “别给我盖那么严。”夏恩推了推,他长了鳞片,但他不是是冷血动物,相反还十分的怕热。   “哦。”周岭轲讷讷的回答,不拉被子了,过去抱住了夏恩。夏恩动了两下,还是无奈的任由他抱着了。   有人来过那就有人来过吧,来过的人可能已经功成名就那也是那个人的事情。两人当成新鲜事感叹一下,也就放下了。没准备去找,更没想着认亲。日子还是要过自己的。   在这个小村子期间,周岭轲向老板询问过他们会怎么样,老板的回答只是让他们安心等待,而且他给其他人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周岭轲和夏恩也就不再多问,虽然绝对不可能安心,但至少他们的耐心是够的——倒是他们的邻居,那位苍白的年轻人,原来脾气火爆得厉害,差点和老板厮打起来,结果被其中的一个粗壮的中年人一通胖揍。   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旅店,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周岭轲和夏恩虽然从头看到了尾,但这位年轻人从来都没有成为过他们的话题。他们看起来清闲,实际上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   夏恩在尝试着收敛起身上的鳞片,詹姆斯虽然把他的经验都告诉给了夏恩,可是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明显詹姆斯的不适合夏恩。否则也不会他一路上还丁点动静也没有了。   周岭轲则在努力的在自己脑海中,从那些老约翰通过智慧传承传递过来的记忆中,挖掘着有用的东西。   “如果我们要分开怎么办?”第三天,两个人都有点用脑过度,坐在田梗边看着夕阳。夏恩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吓了周岭轲一跳。   “怎么了?”   “虽然这些村民什么都不说,但是我们这些移民,貌似是包分配的。”夏恩说了个冷笑话,“如果我们被分开怎么办?”   “看情况。”   “怎么看?”   “如果只是短暂的分开,那就服从,如果不是,那就逃跑。”   “好乖。”夏恩拍了拍周岭轲的脑袋,“你真的长大了。”   “我大不大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周岭轲哼了一声,“对了,竟然试探我,你要怎么办?”   他们被安置在这个村庄里,显然是比被分流到其他地方的人得到了更多的优待的。而得到优待,相对的就是(按照夏恩的话说)在被分配的时候,得到更多的重视,这也表示他们缺少了更多的自主,虽然其他人的自主也多不了多少。他们是有被分开的可能的,朝最坏的角度考虑是必须的。   但被分开就一定要反抗,却并不是必须的。   “还能怎么办?凉拌热拌随你,行了吧?”   当然,不管凉拌还是热拌,总归周岭轲是把人拌(办)好,吃掉了。   第四天的一早,两个人刚刚吃好早饭,就听见了外边传来马的叫声。这个村子里其实是没有马的,只有三头牛,而且集中养在村子北边的一个院子里。上次看见马,还是拉周岭轲他们过来的那辆车。   几乎同时,两个人的心里同时冒出了两个字:来了! ☆、030波立维大师   他们猜的没错,并不是又有新人来了,是要接他们离开的人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老法师,和古古怪怪的老约翰不同,这是个仿佛从书本里走出来的标准的老法师,银白的头发,银白的胡子,干净整齐的灰色长袍,一条金色的绶带一头扣在肩上,一头扣在长袍的第二颗纽扣上——绶带说明他是个大法师。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魔法师公会、战士公会之类的组织,这里的学徒想要成为正式法师容易又困难,就是你的老师同意让你出师。从这个角度说,周岭轲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正式的资格了。   正式法师的称呼就多种多样了,但基本上都是按照各自精通的魔法才划分的,还有一部分法师被划归到牧师和治疗师的范围里去。   但是大法师就不同了,所有的大法师都是国宝。他们必定是为自己所服务的国家做出了极端出色的成就,才能得到金色绶带。   “大法师?”周岭轲和夏恩本来就站在门口靠边的位置,现在更是拉着夏恩再朝后边退一点。   “??”夏恩用眼神示意周岭轲解释一下。   于是周岭轲继续拉着他退,在最角落的地方,低声给他解释。   周岭轲并不认为这样一位人物是冲着他们俩来的,虽然大猫是看起来是挺丧心病狂的,但是他对塞万斯明确的说过自己是一个亡灵法师学徒。既然是学徒,就不会招惹到这种大人物了——他显然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学徒不是明确的等级划分,而是“还没别允许出师”的魔法师。所以当时塞万斯才会一句都没多问。至于夏恩,他身份一个亚人,更没显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塞万斯在发现他是一个法师之后,虽然没有什么怠慢,可是很明显的讲谈话的重心都转移在了周岭轲身上。   和夏恩在角落里刚嘀咕了一半,忽然夏恩拉了他一下,周岭轲一愣,接着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他一抬头,就发现大多数人已经都不见了,就剩下了那位大法师,双手揣在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这情况,说是老人心血来潮绝对不可能,他的身份不可能跑到这里又放下真正的目标不管先和两个闲人相处。这明显是他们判断错误,老人正是朝着他们俩的其中之一来的。   周岭轲赶紧站直了,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刚才甚至都没听到老人的名字,顿时尴尬不已。   老法师是来到这里的人,那即是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也是有间接关系的人,夏恩有疑问可以稍后解释,并没必要当场就做出那么失礼的举动。不过是一段时间待人接物的少了,他和夏恩在地球的时候是做外贸的,但用老话讲,他们其实就是倒爷,外贸公司里再怎么样都要和客户、供应商,或者其他各路人士交际的,待人接物各种应对更是必须的,无论心里对接待的人,或者对接待的人带来的人怎么想,样子必修要摆出来。这该说果然是一段时间脱离人群了,所以待人接物的能力都退化了。   周岭轲在自责,夏恩也差不多,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虽然也曾经有老约翰、詹姆斯和小婴儿,可实际上这些人并没怎么参与他们的生火。他们俩只有彼此,有问题就问,有话就说,就算是进入到莽坦,他们俩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遮掩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想过顾忌他人的眼光。虽然这段时间相对于他度过的人生来说,还很短暂,但是人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的……   “尊敬的长者……”尴尬的不出声只是更加的失礼,周岭轲上前一步对着老法师行了一个法师礼,“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你表示由衷的歉意。”   夏恩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着上前,而是留在周岭轲身后一步的位置,同样对着老法师行礼。但就不是法师礼了,而是战士礼。   怎么行礼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种需要极端注意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等级和阶级存在的奇幻世界。幸好这些也在智慧传承里,看来老约翰也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必要的知识。周岭轲和夏恩在路上就拿出来一定的时间来研究。   “我接受你的歉意,我年轻的同行。”老法师回礼,“我不知道你是否猜到了,我是来对你进行考核的。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洛希尔·波立维很高兴认识你尼克。”   “我猜到了今天到来的客人会是我的考官,但并没猜到会是一位如此尊敬的长者。”   波立维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可爱的年轻人,这让我考虑是否要在考试之后请你共进晚餐。”说完还对着周岭轲挤了挤眼睛。   老人的表情很纯良,这显然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共进晚餐的邀请,而并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的荣幸。”   “好了,不要有太多的束缚,你可以把这当成一次很轻松的和唠叨老人的谈话,放松,边走边和我聊吧。对了,你要把你的小朋友和你的大朋友都留下,你的小朋友也有关于他自己的考试在等着,你的大朋友实在有些块头太大了。”   小朋友很自然的就是夏恩,大朋友就是侧身蹲在边上的大猫。   “好的。”周岭轲点头,看了夏恩一眼,和他用眼神互道一声小心和珍重,走到了波立维的身边——只是短暂的见不到,但这是到了这里之后,两人的命运所面对的又一次转折。   波立维和周岭轲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时候的村子里很安静。现在正是农时节,村子的青壮年都在田地里忙碌,家里留下的只有年纪太大的老人和年纪太小的孩子。偶尔有脚步匆匆的女性,也是回来给田地里的其他人做饭的。至于年纪稍大一些的,六岁以上的孩子,都进入了莽坦国家统一开办的幼训营里,大概下午四点后才会回来。   村庄的石板地面很干净,只偶尔有几片落叶,见不到任何垃圾。波立维走在前边不说话,周岭轲跟在后边,一种大考前的紧张感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唉……”波立维忽然停下了脚步,“前天在做高级冷冻药剂的时候,雪刺蜥蜴的唾液不小心多放了一滴,结果药剂炸掉了。”   波立维仿佛只是很普通的抱怨,周岭轲却脑袋里一动,智慧传承得来的那一部分记忆开了一扇门,里边涌出来的知识,让他知道考试已经开始了。   “波立维大法师,冷冻药剂需要放的是高级雪刺蜥蜴的心脏结晶,不是唾液。”冷冻药剂是一种用途很广的炼金药剂,但有等级之分,低级的一般是贵族们用来制冰或者冷藏物品,中级药剂则是在冶炼、治疗、炼金中大范围使用。也有人曾经想要把它注入武器中,作为一种毒药,但是冷冻药剂极为不稳定,如果携带着它长距离奔波,在颠簸的运动中很可能爆炸,倒霉的就是使用者了。就是因为这种不稳定性,就连高级冷冻药剂都很少有人会涉猎,因为制作过程之中手一抖……就有可能要失去自己的手了。所以,波立维只是在试探。   “看来你对炼金术也有一定的了解,那么告诉我,丽露有多少种作用。”   “花蜜、花粉、根、茎、叶、种子、花瓣,哪个部分?”   “都算上。”   “一百三十八……您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有些事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但是有些事一被问,答案就立刻从脑袋里涌了出来。周岭轲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个搜索引擎,得用正确的方式输入要搜索的目标,然后那些东西才会刷新出来。   波立维的眼睛瞪圆了:“我得承认,我只知道三十七种,还不到你的零头,我的朋友,我觉得我真需要和你好好聊聊。呃,当然,要换一个时间。”波立维咳嗽了一声,大概是要掩饰自己的激动,但是称呼已经从年轻人变成了我的朋友了,“那么接下来一个问题,崔莎公国的公主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你认为她嫁到哪个国家,对莽坦最有利。”   波立维直接提出问题,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意,态度甚至还有些求教的意思在里边,但是这次周岭轲只能让他失望了。   “抱歉,波利维大师。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连崔莎公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这个答案道士并没让波立维表现出太大的意外:“看来你是一位潜心于学识的人。那么……仅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能知道为什么你选择来到莽坦吗?”   “因为我的老师让我来的。”周岭轲答得很干脆。   “所以你的老师已经准许你出师了?”   “不,应该没允许,他只是因为有些事要做,没办法继续照顾我们,所以才让我和夏恩离开。”   波立维点了一下头:“那么,我们的考核结束了。”   “等等,波立维大师,有些事我还想问问您。关于我和夏恩的,我想您也已经知道了,他是我的伴侣。” ☆、031嫁给我吧?   周岭轲提问的时候很紧张,但这个问题是不能不问的,虽然之前他甚至都没和夏恩提起过。但老约翰的情况是前车之鉴,虽然周岭轲知道自己没有老约翰那么天才到天怒人怨,但他还是知道法师是种稀缺资源,而亚人在普通人的眼中又是太低微的存在。   波立维站住了,他看着周岭轲,但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的只有认真,他最终只能善意的问:“我并不是质疑你的感情,我年轻的朋友。但是,我猜想你过去接触的人并不多,你所见到的世界也只有你和你的老师?”   从他的话里,周岭轲知道这位老法师怎么是怎么想的了——他以为周岭轲是一个和老师一起隐居,醉心于魔法的学习和研究的不解世事的法师?大概他老师还有点怪癖,学生都这么大了还不想让他出师。   “不,我所见的世界很多,也很大,波立维大师。”周岭轲解释,但是波立维的表情,好吧,老法师直接理解成“我看到的魔法世界很多,也很大了”,在已经有了思维定势的人的脑海中,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那周岭轲也只能换个角度,“我和他在一起快要七年了,他让我感到幸福和平静,我很满足,并且不准备在这方面再给自己增加愚蠢的烦恼。”   这下波立维大师的表情果然变成了理解和赞同,语气也轻快愉悦了起来:“当然,作为术者,对于世俗的需求不应该太过旺盛。我想你的老师对于莽坦也并没有讲述太多,那么我或许我有这个荣幸帮你解惑,我的朋友。”   老法师开始给周岭轲做一些关于莽坦的解释,而他接下来所说的情况的基础,竟然是周岭轲和夏恩忽略了的一个问题——这里的爵位没有封地,就算是王爵也没有。这对于现代人,特别是两个中国的现代人来说,是很平常的问题。中国本身从秦开始,其实就是有封爵无封地了,这对他们俩来说不是大问题。之前接待的塞万斯很着重的提了一下,他们俩也只是点头听着,没什么大反应,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一种多么重大,而且又特立独行的改革。   按照波立维大师说的,这种改革成就了莽坦,但也限制了莽坦的发展,因为除非是走投无路的人,否则有些能力的人是绝对不会投奔到莽坦来的。封地最表面的意思是土地,有土地就有收获,虽然这里国家的年金也是按照当年的物价折算给的,可是这比不了自己土地的收入。因为土地的收获是多方面的,农作物、纺织用的麻与毛、野兽、渔获、水果,这些都是一个贵族的生活中所必不可少的基本的东西,没有封地,就得用自己的年金去买,一进一出这里边的消耗可就大了。   而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有土地就有人口,按照其他国家的分封制度,这些土地上的人口是归当地的领主的。所以有很多国家是没有平民这个阶层的,只有农奴,他们比真正的奴隶好的一点,也就只是可以拥有自己耕种土地的一部分收获,虽然是极少的收获。成为一个人命的掌控着,对很多人来说,比单纯拥有一块土地的吸引力还要更大。   可是在莽坦这些都没有,甚至在莽坦爵位还是没代递减的,也就是说爵位稍微矮一点,后代如果没有立下足够的功勋,可能两三代人之后,家业就没了。   周岭轲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这些对他来说很新奇,但是都听完之后,周岭轲也感觉到了疑惑——这些和他与夏恩有关系吗?   看着周岭轲的疑惑越来越明显,波立维有点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莽坦只有一个从建国之初就延续到现在的大家族,那就是王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与王室抗衡的贵族世家。而且莽坦的律法森严,就算是贵族擅自杀掉平民,也要为他所做的承受。但是别放松,我亲爱的朋友,我说这些并不表示你的伴侣危险减小了,相反,他更加危险了,因为一个强悍的魔法师在莽坦的家族传承中起到的作用比在其他国家更大。因为这代表着无论后代能力如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家族内都会有法师出现,就算家族走向弱势,但也不会一掉到底,而会有一个缓冲的过程。而且你很年轻,这也就是说无论你的爱人是一位男性的亚人,还是一位女性,其实危险的程度是相同的。”   周岭轲刚才还以为自己能放心一点了,没想到后边就是神转折了:“……”这表示着在老约翰和护卫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也会发生在他们俩的身上。他首先所想的就是离开这个国家。   “不,莽坦是个很好的国家。”波立维也看懂了他这位年轻同行的想法,老法师并没对周岭轲的这么快就想“抛弃”莽坦,表现出不快,他只是很理解的劝慰,“只是无论多好的国家,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太好的人。你想要保护你的伴侣其实有很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成为你的追究者。”   “追随者……是什么?”   波立维一副“你的老师果然有太多的常识没有告诉你”的表情:“这是一种主从关系,不要露出那种神色,年轻的朋友。这虽然不是基于法律意义上的主从,不记录在书面上,却所有人所认可。他是‘你的’仆人,但也只是你的。他为你献上忠诚与服务,甚至这种忠诚还要高于他对君主的。你也对他负有责任,最基本的就是保护的责任。你们是荣辱与共的共同体。甚至追随者很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夫妻。”老约翰对着周岭轲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有人伤害他,就相当于在我的脸上扇巴掌?有人对我意图不轨,他也必须保护我?”   “实际上比这个的要求还更严苛些,追随者分享主人的荣耀和地位,并且他不是仆役,强大者的追随者一样被世人所尊敬。而作为主人本身,保护追随者更是他最基本的义务,谁想对你的追随者动手,就要做好承受你怒火的准备。从某种意义上,杀掉你的追随者,比杀掉你的妻子——我指真正意义上的,侮辱性更大。”   “那么……如果追随者的主人被杀呢?”   “嗯?”   “那么侮辱更大吧?”周岭轲高兴了。   波立维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他张了张嘴巴,但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稍后,在老法师表示他的考试结束,并且就要离开的时候,周岭轲是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声:“波立维大师,您不准备考核我的魔法吗?”老法师考了炼金,考了国际形势,好像就是最基本的没有考。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我的朋友?你身边的那头强大的野兽,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力量了。”   好吧,周岭轲不准备解释这个美好的误会了。   稍后,周岭轲对夏恩说:“让我成为你的追随者吧。”他说完之后自己笑了,“有点紧张,求婚一样。”   夏恩挑眉,他有好几年没见过周岭轲不好意思的表情了:“追随者是什么?而且怎么和求婚挂钩了?”   “这是那位波立维大师推荐的。”周岭轲把波利维大师介绍的事情转而说给夏恩,“这个虽然不能落在正式的文书上,但却是被社会认可的一种关系模式。”   “一般都是弱小的一方处于追随者的位置吧?”夏恩笑。   “我觉得我和你很确定谁更弱小,当然,我指的是在战斗力上。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完全就是个美丽的误会。”周岭轲也笑,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了一枚小小的草编的指环,“喂,答不答应?夏恩?老板?让我成为你的追随者,然后……嫁给我吧?”   “……”   “答不答应?”   夏恩没说话,但是他接过了指环,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们俩不知道在多年之后,追随者向自己的主人表示忠诚,也加入了单膝跪地奉上戒指的这一选项……主人会把最倚重的那位追随者的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其他人的……可能套在手镯、项链、或者腰带上。   又过了一天,塞万斯再次来到了这里。他这次是来给他们“分配工作”的,而当他面对夏恩的时候,明显恭敬和谨慎了很多。但是关于具体的分配,这里是无法更改了——周岭轲要去法师塔,夏恩要去集训营。   法师塔顾名思义就是法师修行的地方,而集训营则是莽坦的预备军人接受军事训练的地方。    ☆、032分离   已经都被“分配”了,夏恩和周岭轲却还不知道自己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既然来的是熟人,他们也就很干脆的跑去问了。塞万斯很高兴能够为他们解释,话里话外都是对于莽坦的自豪。   在讲莽坦的军制之前,首先他说的是这个大陆上其他国家的军制。   应该说其他国家实行的是骑士制,战争开始,国王向各地的领主贵族下达征召令,贵族聚拢手下的骑士,骑士带上自己的骑士学徒和随从,从四面八法聚拢成一支军队。所谓的有番号骑士团里的骑士,也是轮值制的,一部分骑士在自己的封地,另外一部分在骑士团里行驶自己的职责。而其实之下的士兵来源有四种,奴隶、民兵、佣兵、游侠。第一种完全就是炮灰,第二种有一定的训练,但也只是比奴隶强一点有限。第三种和第四种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要支付金钱作为工资,而且忠诚一般都不牢靠。   接下来,塞万斯才开始说莽坦的。   无论亚人还是普通人,莽坦的孩子从六岁开始进入幼训营,意思就是幼童训练营,在这里学习知识锻炼体魄。十三岁时,部分幼童被淘汰,大部分进入青训营,优秀者进入武训营。青训营到十八岁,年轻人就可以娶妻生子了。但是武训营到了十八岁,如果没有被淘汰,就会直接获得预备骑士资格,进入集训营。这个集训营,也就是夏恩的那个集训营了。   在集训营之前,青少年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免费的,他们需要的只是让家长带一顿午餐,农忙和重大节庆的时候,还会休假,这基本上就是学校和国家的义务教育。而集训营在他们听起来倒更接近于新兵营。   一个新兵训练营都让塞万斯自豪成这样,两个穿越者真心觉得有点无法理解,但是那个预备骑士资格倒是让他们心动。   塞万斯暂时离开了,周岭轲和夏恩还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之后,周岭轲开口:“我想起来那个追随者像什么了。”   “像什么?”夏恩随着他的话问。   “门客,就是比门客的那种更严苛一点。”   “确实,至少按照那位波立维大师的讲解,这个世界的追随者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主人。”夏恩想了一下,点点头,接着他抬手摸了摸周岭轲的脸,“所以你要担心什么呢?我也只有你一个追随者。”   “又不是担心那个。”周岭轲皱皱鼻子,“我当然知道你一辈子只有我一个,我就只是……哎?”他惊讶的摸着那只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平滑的,那是人类皮肤的触感!赶紧把那只手从自己的脸上拽下来,果然他看见的是修长有力的手指,就只是手背上有些奇怪的,却又野性的黑色纹路,跃动的像是水扭曲的又像是火。   “这几天的成果,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幸好,我能够在离开之前触摸你了。”   “这样收起鳞片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骨头有点轻。”   “那就好。”周岭轲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就能期待,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能看见的就是有一身性感纹身的你了?”周岭轲对纹身原本是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但从来没想过在自己身上动针,夏恩也差不多。但现在,想着夏恩全身都会出现这些花纹,周岭轲感觉到的就是一股热流。   夏恩立刻表情微妙的一如他的心情:“你已经不是脑袋里成天想着‘做’的年轻人了。”   “对你?”周岭轲挑挑眉毛,义正言辞的表示,“那需要等到我的某个零件失去那个功能的那天。”   “厚颜无耻。”   “多谢夸奖。”   再怎么留恋的,时间也总是不等人的,这一点两个世界都是一样,到了夏恩离开的时候了。   “能问一下,集训营在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真抱歉,莽坦全国有八个集训营,夏恩先生到底会被分配去哪个我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塞万斯也不能说,因为这一定是军情了,而夏恩和周岭轲虽然通过了初步考验,但依旧不属于可以被完全信任的范围,“至于再见面,我只是知道集训营每年在新年到开耕祭典之前有十五天的假期,但是他们就算放假也必须是在营地的一定范围之内的。至于法师塔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塞万斯一脸的歉意和为难,周岭轲想想也是,尤其法师塔,那地方应该都是魔法师吧,就像是地球上各个国家的秘密研究所一样,不,甚至更需要严守秘密,因为法师本身还是国家的杀伤性武器,比集训营的所在地更需要保密,塞万斯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随便问一句就说了?   “……再见。”   “嗯,再见。”还能再说什么呢?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最重要……夏恩跟着塞万斯离开,闭了一下眼睛眼睛,脑海里周岭轲可怜兮兮的仿佛被遗弃的大狗一样的表情一直不断的闪现,但这又哪里是他闭上眼睛就会消失的呢?这情景已经牢牢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夏恩离开了,接周岭轲的人却要明天一早才能出发,这对他来讲可不是一个好事,因为他要在这个有着夏恩气息的地方,独自待上半个白天和一个夜晚。   他曾经也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工作需要两个人也隔三差五的会出差。甚至有时候出现突发事件,回家拾掇三两件行李,打个电话说一句“出了XX事情,我走了啊”就走了,极端的干脆明了。哪像现在?周岭轲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再次感慨过去的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也不能一直感慨,他努力的把自己的思绪拽回来,开始思考他们面对的情况,其实塞万斯的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很多情报的。尤其是转换一下思路,站在这个诸国林立,战乱频发的世界其中一个国家的角度思考,这些情报也就更加有用。   集训营有八个,那说明莽坦全国的预备骑士是非常多的,莽坦算是一开始就给了什么身份也没有的夏恩一点好处,不过这好处真的太少了。不知道是他们对夏恩不重视还是别的,但是放在他们俩的身上,这种安排很不错,毕竟两个最多最多几年前十几年前上大学的时候军训过的男人,又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熟悉,一过来就给他们工作,那太不符合实际了。   另外把夏恩和他分开,是不是也有分开监视,互为人质的意思?   如果事情真的接近这种猜想,那他想要和夏恩见面,乃至于重新在一起,还真花上一番周折。   周岭轲抱着被子,闻着上面残留的夏恩的味道,思考着老板会不会答应他在离开的时候把杯子和床单也带走?正想着呢,就听见窗户的方向传来“嚓嚓”的声音,周岭轲下床,结果一开窗就差点被一只巨大的白色爪子挠得破相——玻璃在这里是并未被大众普及使用的极端奢侈品,这里的窗户是木头的,白天敞开,晚上关掉。   “哒哒!”挠窗户的家伙立刻收回爪子,抬起头来,歪着脑袋对着周岭轲炫耀着自己的血盆大口,正是大猫。大象一样大小的它,稍微抬一下胳膊,正好能碰到二楼的窗户。   对了,一天都没去见它,大猫也是孤单了,忍到现在才来挠窗户,已经是它超水平发挥了。   “等一会!”周岭轲一笑,立刻对着大猫招呼着,其实他可以使用命令的。命令大猫别烦他,乖一点,自己玩去。甚至就是命令它站在原地,大猫不可能违抗召唤者的命令,它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直到周岭轲的下一个命令或者它化为灰尘。但周岭轲从没那样做过,想都没想。   几分钟后,他跑到了楼下,提着个灯笼,带着大猫离开了村子,村外有一条不大的溪流,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距离溪流还有一段距离,就能看见那里闪烁着点点的或绿或蓝甚至还有紫色的光,那不是鬼火,那是闪光虫,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萤火虫,自从发现这里有着这样一群小生灵之后,大猫最好的游戏就从跳进水里让鱼从嘴巴里游进去,肋骨里游出来,变成了让闪光虫从它的眼眶里飞进去,肋骨里爬出来了。但大猫很乖,每次出来玩,一定要跟在主人的身边。   周岭轲找了块干净的,头顶上是星光闪烁,眼前也是一片点点滴滴的荧光,大猫完全违反力学原理扑击着萤火虫欢脱的蹦跶着。   老婆去公干(?),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果然,有个熊孩子陪着,心情会好很多……   “啪叽!”一滩泥浆随着大猫一爪子按下去而飞溅出来,正巧拍在了周岭轲的脸上。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泥浆,周岭轲阴沉着脸收回前言,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大猫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再看了看周岭轲,第一时间转身跑了。 033法师塔 迎接周岭轲前往法师塔的马车准时到了,来接周岭轲的官员名叫莫瑞,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热情健谈的男人,但更让周岭轲注意的反而是,和他一起的一组五人小队的骑兵。这些一直护卫在马车身边的骑兵虽然身着遮盖住全身的轻便皮甲,但周岭轲还是发现其中两个都有明显的变异痕迹,一个有着猫一样的瞳孔,另外一个的眼皮是竖着眨动的。五个人同样训练有素,而且彼此之间相处有着一种战友才有的自然和默契。周岭轲略微放心了一些,这说明在军队中,亚人得到的待遇还算平等。 莫瑞一直都很殷勤,但即使放心,也不表示周岭轲有心情谈笑,他对莫瑞的态度只保持着礼貌的应对。不过莫瑞也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在确定自己无法调动周岭轲的兴致后,他很干脆的转变了态度,变得安静而周到,只是尽量满足周岭轲在路上的一切要求——这样一来,他反而发现周岭轲其实是个很好照顾的旅客。他只要了几本书,就老老实实的每天在车上看书度日了。这种沉默和安静,甚至已经到了让莫瑞渐渐开始惶恐的地步了,因为莫瑞不知道周岭轲是真的不需要,或者只是蔑视他这个小官,又或者是他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周岭轲可是自己都没注意。 当惶恐发展到了恐惧,莫瑞只能打断了周岭轲的阅读,很凝重的问:“您真的没有其他需要了吗,大人?” 周岭轲一开始有点奇怪,可是莫瑞凝重的语气告诉他这个问题并不是表面的客气。一段日子的平静,让他的心情慢慢的沉淀下来了,有了观察和思考其他人心思的心情。看着莫瑞想了一会,周岭轲总算了解到发生了什么。莫瑞不是没事找事,而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对莫瑞笑了一下:“很抱歉,莫瑞先生,我只是不怎么善于和人谈话而已,另外我也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如果您真想帮我的忙,就帮我解答一些问题吧。” 莫瑞顿时松了一口气,和他说话就好,那就表示他们之间没产生什么误会。 “那么,您有什么想要谈的?” “法师塔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是一座塔吗?”这些问题他早就该问了,如果夏恩在这,绝对不会拖延到现在,但是谁让他不在呢?周岭轲意识到自己又有些想偏题了,赶紧把思路拉回来。 第一次听到法师塔,周岭轲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指环王》第二部里边邪恶的白袍法师萨鲁曼所居住的塔。法师塔是否就是这样一座塔,只是里面居住的不是一位魔法师,而是很多?说实话他第一反应就是危险,如果某个法师因为实验发生了爆炸,住他楼下的还能跑,楼上的不是死定了?或者不小心释放出某些危险的诅咒、乃至于瘟疫之类的,那种高度,依靠风逝,这些“脏东西”很容易就会飘走,眨眼间就是一场灾难。但是,不能用科技世界的眼光看这个世界,魔法师应该有魔法师的防护手段。无奈的是,关于法师塔,他脑袋里搜索引擎查询的结果是一片空白,如果还能再见到老约翰,周岭轲真想问一下,他智慧传承的“智慧”到底是怎么分门别类的。 莫瑞明显放松下来了,恢复了一开始见面时的微笑和从容:“Nick法师,法师塔并不是塔,只是因为大量发誓长期聚居的地方必然有魔力塔,普通人并不认识魔力塔,只是远远的看见以为法师们都居住在塔楼里,所以长久下来,法师塔就成了法师聚居地的代称,” 魔力塔这个词感刚刚从莫瑞的嘴巴里说出来,周岭轲的记忆终于被触动了,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巍峨的建筑:法师们为了人为构建出蕴含大量本属性魔力而建造出的建筑,实际上魔力塔已经不再是建筑,而是大型魔导器具。魔法师依靠魔力塔,能够更轻松的使用出魔法。也是法师进行高等级魔法实验和炼金研究必备的建筑。魔力塔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发电机,不同的是它释放出的魔力,一般会带上一定的属性。 而把魔力塔叫成法师塔,应该也是一种在普通人里常识。周岭轲不知道,莫瑞解释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看来周岭轲是“长期和老师隐居的不解世事的魔法师”这一点,他也是事先知道的。尤其是在他说魔力塔之后,周岭轲一脸恍然大悟的情况下,更证实了他之前的生活,要么是身边没普通人,要么是他极端缺少和普通人的交流。 “我到了那里要做些什么呢?” “这一点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莽坦的魔法塔由辛克尔·克鲁达与洛希尔·波立维两位大法师主持。” 意思就是周岭轲具体的工作是什么,就是法师们内部的事情了,国家并不干涉。 周岭轲又点点头:“那么,我想要离开法师塔去见某个人,又或者我想要让某个人到法师塔来见我,又要怎么办呢?” “应该同样由两位大法师负责。” 周岭轲明白了,莫瑞就是个送快递的,把“周岭轲”安全无恙的送到法师塔,让收件人签收,他就能去接下一件活了,其他的都和莫瑞没有关系,想要答案,周岭轲只能等到法师塔再解答了。关于法师塔的事情,周岭轲不再问,而是转而开始询问莽坦生活的情况,还有莽坦律法的一些规定。两个人倒是也相谈甚欢。 马车走了快两个月,周岭轲每天在车上都快被颠傻了,饭也不合口味,但又不能提议自己做,因为这些都是莫瑞费尽了心力准备的,就连大猫都烦躁到开始啃路边的大石头的时候,总算有一天莫瑞跟他说:“尼克法师,我们明天就可以到达法师塔了。” 周岭轲已经发木的神经,让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到达目的地了“这可太好了。”那真是有一种自己活过来的感觉,周岭轲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见着波立维大法师就问他怎么能把夏恩弄回来,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他住的地方能够有自己的独立厨房——被当成没出息也就没出息了,周岭轲和夏恩丝毫都不介意被分配到个穷山沟里种地去的,真的。在已经享受到了现代的那种便捷的生活之后,来到这么一个世界,无论多奢侈的生活又或者多穷困的生活,其实相比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这天晚上,躺在大猫的爪子上,周岭轲睡了在和夏恩分离之后的最安稳的一场好觉。 “快递员”莫瑞看来也是急于把快件送出手,所以第二天在征得周岭轲的同意后,他们干脆没有吃午饭,一路疾赶,终于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到达了法师塔。 随行的护卫还没有通报,但周岭轲马车行驶到一座小山丘上时,就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把上半身探出了车外——在成为巫妖这么多天之后,他终于再一次感觉到了魔网的存在。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但他确实觉得有什么和自己连接了起来,而魔力就在这让周岭轲觉得很近,却又看不清对面的连接中间涌动。 在车子行驶的道路的尽头,首先进入他视线的是一座不小的镇子,就算已经到了让人慵懒的下午,但镇子里还是人来人往异常的繁华。可周岭轲的视线很快并没有在镇子上多做停留,因为在镇子在几里之后,能看见七个尖尖的塔顶,那里是魔力塔,就是这些塔形成的魔力场,让他和魔网重新构成了连接。周岭轲看着那些塔,先是激动,可是紧跟着深深的失落涌现了出来,让他很快坐回了车子里——因为一种缺失感…… “没有……”周岭轲用手指按着额头,努力思索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然后,不是理智而是本能给了他答案,“没有亡灵的魔力塔。” 他话一出口,被周岭轲一连串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莫瑞吓得脸色都白了:“您……您想要建造一座亡灵系的魔力塔吗?这真是……真是……天大的好事……”他说的是好事,表情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惨剧。也确实,因为每一个系魔力塔的根基都是靠放置一些本系的特殊魔法物品来建立,亡灵系的当然是要用尸骸,虽然和老约翰的巫妖转化祭坛的尸骸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够丧心病狂的了。 周岭轲的脑袋里也闪现出了亡灵系的魔力塔的模样,他一开始是和莫瑞心有戚戚的,可是接下来另外的什么也浮现了出来,周岭轲表情先是变得疑惑,接下来却是眼睛一亮:“莫瑞先生,您所认为的亡灵系的魔力塔,能带来的难道就只有死亡的哀嚎吗?” 034亡灵塔 “不,当然不。”莫瑞显得更害怕了,他低下头,甚至不敢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莫瑞一直都知道自己要接待的是一位亡灵法师,所以就算对方表现得和善也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现在他庆幸了自己的谨慎,在他以为这是周岭轲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感谢您的提醒,莫瑞先生。我也确实准备建造一座亡灵的魔力塔,但是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并不会发生什么泯灭人性的惨剧。”周岭轲很高兴的说着。莽坦对他还有提防,那么他就拿出相应的成绩和贡献,到时候,他们就会让夏恩回来了吧? “……”莫瑞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但是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却在颤抖。周岭轲的诚恳,显然因为亡灵法师的凶名在外,而并没有获得这位官员的信任。 车子没进入镇子,而是走了两外一条路,直奔着镇子后边魔力塔群而去了。 他们还在半路上,随行的护卫忽然来通报:“两位大人,波立维大师和克鲁达大师都到了。”一路上这些护卫一直冷着脸,但是这个时候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能够听出他明显的激动。看来这两位大法师至少在士兵的心里,有着很崇高的地位。莫瑞也是一愣,显然这件事也是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他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大概是想下车,但是又很快坐回去了。 他想走过去以示尊敬,但是走比坐车慢得多了,走过去的另外一个效果就是让两位大法师等他们,不,是等周岭轲等得更久。 “车子在两位大师五十米外停下,尼克法师,可以吗?”他下完了命令才转头去询问周岭轲,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惊恐和畏惧,倒是很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对于那两位大法师的尊敬,甚至高过了周岭轲带来的恐惧。 “当然。”周岭轲点头,他所见到的的,塞万斯和莫瑞,都是莽坦的底层官员,从他们的表现上已经能看出这个国家的大概了。他们对这个国家充满自豪和骄傲,并且都在尽自己所能做好自己的工作,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上层的人员周岭轲只见到波立维大师一个,但那位老人给周岭轲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友好的。 周岭轲没法把莽坦当成自己的祖国,但是对于在这里尽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并无抵触。 车子按照莫瑞的命令,在五十米外停下,莫瑞与周岭轲一下车就能看见不远处迎接的人群。没有什么举着鲜花“欢迎!欢迎!”的仪式,那里站着的全都是身着长袍的法师,男女老少都有,最前边的两位老人,一位就是不久前周岭轲见到的波立维大师,另外一位胡子和头发不输他的应该就是克鲁达大师了。 快步走向人群的周岭轲,在能看清迎接着的容貌后,发现这些人大概不只是来迎接他的。否则波立维大师在笑容中不会有一丝无奈,那位克鲁达大师也不会紧绷着脸。 周岭轲刚要张嘴说话,克鲁达大师就上前一步,沉着嗓子说:“欢迎你来到我们的聚居地,尼克·周法师,希望您能在这里找到你生命的意义。”然后也不等周岭轲回答,立刻就转身走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离开的法师,大多神色肃穆,他们偶尔瞥过来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警惕。 这种明显敌对的态度,让周岭轲觉得莫名其妙,还有那个“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在意,我的朋友,克鲁达只是在魔法的奥秘上,和我们有着略微不同的见解而已。但是我希望你相信,住在这里的法师都是知识的坚定追求者,我们虽然有不同的见解,但只会用魔法捍卫真理,而不是用阴谋诡计在真理上抹黑。” 这意思大概是不用担心有人放冷箭下黑手?周岭轲点头表示明白了,同时行礼致谢:“非常感谢,波立维大师。” “叫我洛希尔就好,我的朋友。”波立维大师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 “那也请您称呼我尼克吧。”一直“我的朋友”“小朋友”的叫,周岭轲也觉得实在太怪。 “好的。”波立维很高兴的点头接受,然后他看向了一直站在周岭轲背后的莫瑞。而莫瑞不等波立维多说话,立刻拿出了一个小纸卷,双手奉上,波立维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在纸卷的最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了莫瑞,“感谢你的忠诚,莫瑞书记官。” “我应该做的!”莫瑞的脸瞬间因为激动而涨得有些红,他行礼的时候甚至因为过分用力而把自己拍得啪啪作响。做完这一切,他就再次行礼,直接带着那小队士卒和马车,毫不停留的离去了。 ——果然是送快递的,邮件签收了,立刻有多快跑多快。 “莽坦崇尚务实。”波立维发现周岭轲一直在注意莫瑞,误会了什么,解释着,“从言谈到行动,所以官员们总是急匆匆的来来去去。” “这是好事。”周岭轲回答,其实他是在想为什么莫瑞不告诉波立维大师他打算建魔力塔的事情,不过既然莫瑞不说,他也得自己说,思考了一下措辞,最后周岭轲决定先问问是不是自己已经被安排了,“洛希尔,请问我在这里需要从事什么工作?” 波立维对于周岭轲干脆的叫了他的名字,而露出了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我的私心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做关于炼金术的研究与交流,但是,我了解你有能力,却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能力。所以,我和克鲁达商量,在问过你之后,再为你安排具体的工作。对了,这里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教学、研究、制造,还有在莽坦需要的时候,响应征召令。除了最后一条,其它的都可以都做,也可以只选择其中之一。” “我选……制造。” “哦?你想造什么?”波立维的眼珠瞪得发亮。 周岭轲觉得他大概以为这个制造就是炼金了,但是得让他失望了:“亡灵魔力塔。”瞬间,老人的眼珠子更亮了,但显然是震惊而不是感兴趣。 “你确定你要做的是这个吗,尼克?” “是的,我很确定。您可以放心,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和材料……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人手和材料,并不是血肉、骨骼,甚至灵魂,更不是活人。”看波立维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周岭轲担心老人想歪了,立刻跟上解释。 老人的表情并没有恢复正常,从他的脸上能看到好奇、渴望、畏惧,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感情,难以想象一个老人还能有那么丰富的表情。他皱着眉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开口:“你确定你建立一座亡灵魔力塔,却又不需要任何的血肉祭祀?” “不需要。” “我的朋友,你要知道,在这里的所有法师,都是有一定的死亡标准的。而你作为亡灵法师……” “学徒。”周岭轲忍不住插一句,因为他能算上攻击的魔法,确实只会也只能用召唤骷髅兵一个,其它任何的都不会。 “好吧,学徒。”波立维小小的叹了一声,“我想你应该知道,因为莽坦没有封地,所以除非是走投无路的人,否则有能力的人,谁都不会到这里来。有能力的魔法师也就更少了,而亡灵法师,我在莽坦的五十年间,就只来了你一个。而在你之前,我们的上一位亡灵法师已经故去将近十年了,我们随时都会面对着邻国瘟疫的威胁。实际上得感谢你的一位亡灵法师前辈,他最近在邻国的邻国建立起了巫妖转换阵,而且竟然成功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波立维提起了老约翰的“壮举”。 “我来的时候路过了那片区域,请原谅我的顶撞,因为我并不认为那位前辈所做的是壮举,那只是一种为了个人利益的杀戮而已。”周岭轲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么郑重对待了,地球还有《日内瓦条约》之类的条约、联合国以及各个大国的约束,但也没听说过哪个国家真的完全不会研究生化武器,只是明目张胆的研究与偷偷摸摸的研究之间的区别而已,因为你不研究别人就会研究,谁知道哪天会被用在自己的头上,就算不用,也得跟上潮流,至少知道怎么防治。在这里,没有任何限制,亡灵法师这种瘟神级别的生化武器,更是不会放置不理。莽坦没有,就处于了绝对的劣势。 波立维笑了一下,他确实是在试探——没有学徒会不尊重自己的老师,就算他的老师罪大恶极,也必须大声赞同。如果周岭轲和老约翰有关系,他不可能会反驳。但是波立维所认为的都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标准与观念之上的,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两个例外。 035触动 “是的,我也同意这一点,感谢真理,这样肆无忌惮的强者在这个世界上只是绝对的少数。抱歉,尼克,你得原谅一个老人的精神无法集中,我好像无意中把话题拉远了。那么,我们继续回归正题。你是有死亡指标的,而作为十年之后莽坦总算是重新拥有的亡灵法……学徒,你的死亡指标远远高于我们所有人。” 老法师这么说的时候神情平静而自然,还充满了关切。但却说得周岭轲背脊一阵发麻,这是人体试验啊!当然,现代药物、保健产品之类的也会经过临床试验,但意思不一样啊!这尼玛是731的意思啊! “不需要。”周岭轲坚决摇头,“我就算要人,也是帮忙干活的人,除非是出现施工事故,否则不会有死人。” 波立维的好奇更重了:“我的朋友,你建造魔力塔的时候,我可以来参观吗?” “可以。”周岭轲回答的干脆利索,他就是为了向莽坦展示诚意和善意才提议这么做的。波立维大师来参观他当然是举双手欢迎,可能到时候还得需要这位大师的帮忙。 “太感谢了。”就算是波立维也不得不有些激动,魔法师其实也类似于古代的手艺人,都要对自己的工艺,尤其是绝活,严格保密。就算主修的方向不同,但是建造魔力塔这种大工程,法师们还是能从里边学到很多——没错,这绝对是个大工程,“我现在就去和辛克尔商量!”老法师转身就要走,小跑了两步才意识到忘了什么,赶紧又转身回来,“这是我的学生麦克瑞,先由他带你介绍这周围的情况吧。”说完老头提着跑走,露出穿着弯头鞋的双脚,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周大师……”麦克瑞其实也四十多岁了,留了一副修剪整齐的山羊胡,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帅哥,刚才周岭轲和波立维的对话他一直都听着,他虽然行动上彬彬有礼,但看着周岭轲时眼神带着一些疑惑和质疑,毕竟周岭轲太年轻了。 周岭轲对他回了一个礼,但周岭轲现在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分心去关照别人,他只想尽快开始干正事:“请带我去我的住处,然后给我足够多的纸张和墨水。” 但是周岭轲这么说,反而让麦克瑞的疑惑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尊敬,假货是绝对不敢立刻开始行动的。 波立维这个时候已经追上了克鲁格,当他说明来意,克鲁克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但是没等他说话,后边已经有人出声抗议:“就算真理也要用血肉浇筑,但亡灵塔实在太过邪恶了。如果它伫立在我们的旁边,只会将人心引入堕落。”同样也是个年逾古稀的老法师,他的声音引来一片附和。 “尼克法师保证了,不会用任何血肉与灵魂建筑亡灵塔。” “那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非亡灵法师,我们并没有资格去质疑一个亡灵法师怎么可能。更重要的是,就算这座塔要用血肉去浇筑,我也会上报国王,全力支持的!”波立维在这个时候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们需要一座亡灵塔,只要那座塔就这里七座他的一半威力,那么我们四分之一的粮食产地也就不用担心遭到破坏!” 不同的魔力塔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作用,而亡灵塔在非战斗时候的最大作用,就是侦测与吸收瘟疫和震慑死亡。也就是说用死亡铸就的塔,用好了反而是救命的。 所有的法师都不说话了,他们只想为真理和正义屈膝,但现实是他们首先必须为国家服务。波立维大师的威望,让他们这个时候没人敢站出来再质疑。况且,有些人其实在心里也赞同这一点,认为某些东西不好是一方面,但你必须得承认它有用,那该用的时候就得用。一些人将实现转向了克鲁达,现在能够和波立维在这件事上抗争的只剩下他了。 “几个月前一个亡灵法师刚刚灭亡了两个国家,杀死了两百万人,甚至更多。亵渎遗体、玩弄灵魂,让离开的不能离开,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人’残忍的极限,这就是亡灵法师,我一直厌弃他们。”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波立维也高昂着头,抿紧嘴唇,随时准备着论战,可克鲁达的下一句话却立刻让他们震惊在了当场,“但是,用一部分牺牲去完成更长远的救赎,选择救赎才是正确的做法。所以,有时候我更厌弃我自己。我会和你联名的,波立维。不过我觉得你有点太着急了,是不是应该先和那个小家伙商量,至少确定他所需要的各种物品的大致数量?” “是的,这确实是我太过匆忙了。辛克尔,老朋友,我已与你终身为友而深感荣幸。”波立维对着克鲁达行礼。 克鲁达笑了一下:“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去帮忙。虽然我十分的不愿。” “我一定会在需要的时候叫上你的,老朋友。”波立维大笑了起来,表示不会放过老友的。 放下了一件心事的波立维,和克鲁达告别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指甲大的白色贝壳,他在空中挥动了两下手指,有金色的符文烙印在了贝壳上,下一秒贝壳就化作一道亮光消失不见了。波立维原地等了半分钟,贝壳重新飞了回来,当波立维捏碎它,能听见麦克瑞的声音:“老师,我们在牧笛小道,尼克大师的住所。” 知道了位置,波立维赶了过去。法师们不是住在塔里,也不是住在镇子里,而是分散在塔的附近,波立维大师为周岭轲安排的,是一处远离其他大多数人的地方。远远的,他先看见那头骸骨大猫安静的趴在地上,再走近一点,波立维大师忽然停下了脚步。麦克瑞已经看见了波立维,等了半天也不见波立维走近,他匆忙走向他的老师,可是刚要说话,就被波立维抬手制止。 波立维带着学生走出很远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尼克大师说要画图,他打开一张纸,可是突然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你没有碰触他吧?” “不,并没有。我发现周围的魔力运转有些不对劲,他的情况并不是发呆,所以我立刻退了出来。” “麦克瑞,你做的非常好。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周围的魔力都在以一种温和沉静的规律波动着,显然并不是坏事。如果不是他身边的宠物,我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亡灵法师,而且他的宠物其实也有些奇怪。”波立维看向那只大猫,后者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体像是有呼吸一样起伏着,如果它的身体上包裹着肌肉的话,那么现在应该能看到一只睡得心满意足的猫,“你安排一些人在这里看护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如果他自己走出来了,再派人通知我。” “是的,老师。” 波立维走了,麦克瑞也没找别人,干脆就是自己在这里守着,他也有一点小私心,如果周岭轲真的是能够建造魔力塔的强悍法师,而老师也从旁协助,那他希望能够从头看到尾,从里边学习到更多魔法的知识。 而现在周岭轲身上到底怎么了? 他正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观察着一个“构架”。并不是什么建筑之类的构架,他眼前的这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由无数线条组成的黑色的东西,更像是化学上的多分子构架,就像电脑上的三维立体分子构图一样。只不过这个比周岭轲过去偶尔在电视电影中所见的要复杂得多,也更形象和直观。这是个核心,经由上百重魔法阵才能行程的魔法塔的核心,一个结果。 但它并非来自于老约翰传承的知识,而是来自另外的,来自……周岭轲联系的那个节点。 节点正在逐渐的和周岭轲形成为共同体,只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有自己的智慧和意识,一个存在于更高的精神世界,没有智慧却也并不是一块实心的石头。所以,周岭轲除了有一个强大的供能机,但因为“端口”和他自身的“硬件”问题,不想烧毁就不能用。其实他还有了一个存储量恐怖的巨大硬盘,而且里边其实已经有了存货——本源。 之前,周岭轲感觉不到这种融合,一直到他来到这里,这地方充足的魔力虽然无害,但却是一个足够的刺激,让他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节点,都对对方做出反应,当然,周岭轲是无意识的。这就是为什么,他感受到了法师塔的魔力,先是欣喜,却又觉得缺失,因为那是一种巨大的反差,他和节点构成联系的世界里到处都是亡灵的魔力,但在这边魔力足够充足却并没有亡灵的。 他需要能制造出如此充裕魔力的塔,脑海中浮现的,首先是老约翰给他的知识,最“大众”的亡灵塔,接下来就是节点给他的这个“核心”,他们相似又不同。前者脱离不了鲜血和白骨,后者…… 036各自的奋斗 周岭轲的手碰触到这个核心上,他所碰触到的那一点,就像是电脑中点开文件夹进入下级菜单一样,又或者像是一瞬间树枝发出了新芽,有更多的延展了出来,这些延展出来的,就是想要达成上面的情况,所需要的前置反应。这让核心的整体图案变得更庞大和纷杂,但是另外一边老约翰的智慧传承所给予他的知识库里,却又有些浮现出来,魔法阵、炼金物品、魔导器具,想要达成这一点,有很多的方法。 当周岭轲从那个几乎可以说是知识的世界里醒过来,他狂热的想要立刻把那些在他大脑里的东西画下来,可很快他就被饥饿打败了…… “老师!真理在上啊!快来!快来!”波立维这天正在睡觉的时候,忽然被麦克瑞的传音贝壳吵醒,但老法师丝毫也没觉得不快,他用最快的速度穿着衣服,匆忙跑出了自己的住处——周岭轲已经四天没有动静了,学生的表现显然是告诉他,那个年轻的魔法师醒了,而且发生了让人狂喜的事情。 当他赶到的时候,他的学生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正在狂热的看着一张图纸。旁边的周岭轲正在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对着一根羽毛笔施展魔法——周岭轲并没有绘画细胞,但是这里有魔法。最简单的甚至都没有系别的绘图,只要施法者脑海中的图案足够清晰,这些羽毛笔就能把它们画下来。也幸好是这样,否则周岭轲根本不敢夸下建立魔力塔的海口。 波立维拿起图纸,只看了两眼,就陷入了和他学生一样的狂喜之中。 魔力塔的建造极端体现一个国家魔法师水平,能展示出他们对魔法知识积累与理解,以及实用能力。一个国家魔力塔数量和种类的多寡,是仅次于骑兵多寡的衡量一个国家军事力量强弱的基本标准。尤其和只能用于战斗的骑兵不同,魔力塔在非战斗时一样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就像是波立维说的亡灵系的魔力塔能够防止疫病流行,甚至对抗疫病,并且在它的直接控制范围内,几乎不会有自然亡灵出现。 现在莽坦有七座魔力塔,但其中的三座都是火系的,两座光系的,风系和自然系各一种。这七座魔塔的覆盖区域,就是莽坦最大的粮食产区。魔力塔中最年轻的一座,是波立维和克鲁达两位大师在二十年前合作建造的火塔,年纪最大的一座是三百七十年前的光塔。七座塔说起来不少,但和其他王国动辄十几座塔相比起来,还是太少了。更不用说那些强大的老牌帝国,动辄四五个魔力塔群,每个塔群都有几十座魔力塔。 在魔力塔本身来说,不同系别的魔力塔之间也是隔行如隔山,就算外边建立起来时一模一样的,但是内核不同,其他法师想要建立,除非是像老约翰那样博学到恐怖的天才,否则也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 波立维其实和克鲁达谈完之后回房间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莽坦的法师资源太稀缺了…… 没办法,谁让莽坦是没有封地,封爵之路又太过严苛。这使得莽坦的国家向心力更强,基本上不会出现大的割据豪族。但对于魔法师这种稀缺人才,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或者从小就生长在莽坦,否则他们极少有朝莽坦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莽坦的火法是最多的,因为这些法师大多脾气爆裂。至于光法,那就要“感谢”一百多年前某些宗教的灭法运动了——其实到现在一些国家里灭法运动也余波仍在。 可是莽坦周围的形式却也在一步步的恶化,邻国对莽坦的矿产、农业、晶石等等资源越来越垂涎,莽坦本身为了进一步发展也越来越渴求更多的领土和人口。无论是为了攻还是为了守,魔力塔的建设必须跟上。让波立维和克鲁达再建一座火塔是没问题的,但那个时候八座塔,一半都是火系,将会造成严重的魔力失衡。另外一半的塔都会被压制甚至损坏,身处其中的法师们也会受到不好的负面影响。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发生魔力事故。所以他们可以建,但是不能建。但是其他各系人才凋零,更是无力建造。 尤其亡灵系的魔力塔比较特别,它在非战斗时的效果不再多说,真正时期,通过它既能使用短期的大范围强力打击魔法,又能带来持续的恐怖疫病的效果。最后手段把塔一炸,被疫病和死灵气息污染的土地就是最恐怖的噩梦。地理上看着莽坦脖子的两个邻国都拥有亡灵塔,只有莽坦没有,也就是没有丝毫的反制手段,也就是说莽坦几乎是只能守不能攻。这时候周岭轲从天上掉下来了,他说能建,波立维不把胡子笑掉才怪。 他又何尝不知道周岭轲太年轻?可是现在虽然还不到抓救命稻草的时候,却也已经差不多了。有可能,他就愿意去试试,别说是他,就是莽坦的上层也都是如此。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这些图纸告诉他,之前的坚持与冲动并不是无意义的,至少周岭轲这里的理论知识是绝对没问题的!激动之余,老法师打断了同样兴奋的看着图纸的学生,把他赶去把克鲁达找来了。周岭轲毕竟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他把魔力塔在图纸上建立起来了,那他们两个也得拿出行动,把魔力塔在现实里的基础打好。 周岭轲入魔了一样,连画了一个月的图,渴了饿了随手抓,困了就直接一头倒在图纸堆里——幸好在他开始画图后,波立维就叫来了五个十三四岁再加两个十八九的法师学徒,专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及收拾图纸,否则周岭轲不用三天就饿死了。一月之后,至少他脑袋里的东西都倒完了,周岭轲一头栽倒进了图纸堆里。呼噜打得震天响,这次是真的睡死了,而且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当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洗澡,他当野人的时候都没这么脏过…… 弄干净了自己回屋,看着分门别类规整起来的图纸,周岭轲却明白这只是开始,那座魔力塔现在就是个画在纸上的大饼,要把它还有很久。而因为专注于画图而消失的对夏恩的思念,忽然之间又无法控制的涌了上来——早就忘了地球的历法,不过这个世界也有新年,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过年的时候,他和夏恩能不能见上一面? 而同一时间,夏恩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并不是说他被歧视,或者欺压,只是集训营的新兵生活,确实并不轻松。 了解到集训营是十八岁以上的优秀年轻人训练的地方,夏恩刚到的时候还有点在意最的年龄会不会在这里太显眼,来了之后才发现至少他被分配到的这个集训营里,年纪大的并不少。原来每年的优秀士兵也会到各地的集训营反训,他们和那些年轻人住在一样的营房里,吃相同的饭菜,使用相同的场所,但是训练的内容却大大的不同,这也是给那些初出茅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起一个榜样作用。夏恩也就被塞进了这样一直队伍,而且反训的人一律身穿统一配发的服装,禁止佩戴任何表明官职和爵位的饰物,禁止谈论与所任官职有关的问题,所以夏恩也不用担心他一个小小的预备骑士在这些人里显得扎眼。 可是,这些战友要么是有特别能力的亚人,要么是斗气已经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强悍战士,并且已经经过了多年的训练,夏恩要跟上他们的大强度训练,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时候就得感谢变异了,因为如果不是变异,八成没几天夏恩就已经被操练死了。而现在,把最累的那一段时间撑了过去,夏恩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很直还发现了训练带来的好处。 这天吃完了完饭,夏恩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桑的鳞片浮现又消失,只留下从小臂延伸到手背的黑色纹饰。现在他两条胳膊上的鳞片已经都能够控制了,肩膀上的鳞片也在慢慢消失,这种进度可是比过去快多了。 手背在脑后躺在床上,夏恩看着上铺的床板。这也是他的疏忽,对鳞片的控制,也算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控制。现在随着训练他把自己的能力挖掘的原来越深,控制能力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上来了。下一次见到周岭轲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出来?夏恩在想周岭轲在人群里找个满身鳞片的人,结果他突然从背后拍他一下,那家伙会不会被吓着? 这么一想,夏恩不得不紧抿着嘴唇,否则他会笑出声来。 037小镇(上) “要建起亡灵塔了?”因为从前天开始,他们的训练再一次增加了强度,虽然还不到把他们体力榨干的程度,但中午难得的休息时间,营房里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在补眠恢复体力。这里仅有的也就是呼噜的声响而已,这时候说话的声音,就算是尽量压低,却也足够清晰了。 集训营很累,说话的人很少,而且各地的口音都有。所以,基本的听力已经没问题,只是口音奇怪的夏恩,在这里并不显得奇怪。此刻,对方言语中的“亡灵”这个词,让他瞬间竖起了耳朵。 “哎?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听说要调两个在训军团过去,做基本的建设。” “不会挑上我们吧?” “你还不愿意?” “我们是战士,双手是拿剑的,不是搬砖的。况且……要人过去做基本的建设,还是要人做基本的材料?” “你的想法也太奇怪了,有奴隶和战俘,怎么可能让我们去做材料?况且就算真是那样的话,也应该是发布命令,自愿参与。” “那可说不定,如果对‘材料’的质量有要求,而需要的数量又超出想象的大呢?” “就算作材料我也愿意,我们被压制的时间太长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明显被惹怒了,原本是与朋友分享好消息,结果却被泼了一头冷水。兼且表现出了他们俩严重的分歧,一个对自己的祖国充满信任,另外一个却颇多怀疑。前者在略微大声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站起来就出了营房,另外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在他们之后,夏恩也翻身下地跑了出去,如果没错的话,亡灵塔的事情一定是和周岭轲有关。 可是还没到五分钟,夏恩老老实实的重新回来了——原来刚才说话的竟然是一对,他出营房刚拐了个弯,就看见那两个已经在角落里拥吻上了。 躺回床上的夏恩叹了一声,所以说“人被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虽然他现在并没有特意去比较,只是看见了成双的一对,原本以为已经被高强度的体力训练消磨掉了大半的思念就全都涌了上来。他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了?翻来覆去了两下,夏恩干脆做了起来,重新开始做起收放鳞片的训练来。只要再坚持一会,下午的训练就开始了,到时候他就不会想得这么多了…… 法师塔,夜 周岭轲和大猫一块,蹲在一座小山头上朝下看。 他这是终于闲了下来,魔力塔的准备工作,在波立维和克鲁达两位大法师,以及另外十几位法师的帮助下,终于基本完善了。 图纸本身的问题,其他法师们其实帮不了什么忙,因为九成九的图纸,只有周岭轲一个人能看的明白。于是法师们一开始还是有不明白的就来问,但很快就发现太多了。而且往往问题里还有问题,周岭轲回答他们的很多理论和用词,有些法师一辈子都没听说过。很可能一个问题直接发展成一两个小时的“大课”,经常一天一张图纸都过不了,不是设计有问题,是他们看不懂。这直接导致周岭轲房间里就算端茶倒水的法师都是四五十岁的,稍微年纪小一些的直接在窗户外边站着,而且那地方还得排队的,可能上个厕所回来就连窗框都看不见了。但是周岭轲初来乍到所带来的警惕和隔阂却在这段时间里消失不见了,这里都是专心并且醉心于研究魔法的人,知识就是彼此之间最好的粘着剂。 继续这么下去,几年后魔力塔也建不起来,况且周岭轲明显也越来越吃不消了,本来他画图纸画了一个月后,就没怎么恢复过来。波立维和克鲁达两位大师也明显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弄了一个大箱子,每天早晨所有人把问题写字纸上放进箱子里,周岭轲抽签抽三个,每天只回答三个问题,不许多问。 但除了给周岭轲带来数不清的问题之外,法师们还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的。尤其是在选择原料方面,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钻空子的时候,其中尤以在炼金方面颇有成就的波立维钻空子最多,明明是他立下的不能多问的规矩,但经常披着研究材料的外衣一连问半天,每每把克鲁达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也依旧不改习性……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就在昨天上午,两位大师连夜带着一车的东西赶去首都了。尤其让周岭轲觉得囧的事,为防万一已经把材料需要多算了三倍了,但是当把清单交给波立维之后,老法师还是第一时间直接把所有的用料再次增加了三倍,不是贪污或者恶意亏空,只是老法师们担心到时候用料不足而已。 “压力好大……”周岭轲摸了摸大猫的爪子尖,原本那么活力四射的大猫,最近这段时间却异常的老实,只是在他的二层小楼旁边,要么蹲着,要么趴着。地球的时候他也见过其他人养的喵星人,无论是笨笨呆呆还是调皮捣蛋的,只要是和饲养者真心相待的,那么当家里人有什么烦恼或者不快,它们必定是最先感受到的,也是最先窝过去蹭过去,表示安慰和陪伴的。大猫虽然体型大了太多,但是它果然也是猫啊。看着那颗蹭过来的大脑袋,周岭轲笑了一下,“一直都不敢给你起名字,就怕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不过,下次和夏恩见面,给你想个名字吧,怎么样?” 大猫“咔哒咔哒”动了两下嘴巴,无声的叫着。周岭轲凑过去亲吻了一下他雪白的骨头,谁知道刚才还腻人的大猫立刻朝后窜了出来,两只爪子不停的给自己洗脸,一边洗还三不五时的朝周岭轲看过来,就算骨头没有表情,也能从它的脑门上清楚的看见“防备”这个词。满心柔情的周岭轲顿时被气得够呛:“你也不怕一爪子再给自己多挖出一只眼睛来!我亲你还是占你便宜了?” 大猫不洗脸了,但是摆出了一个随时都要逃跑姿势,显然是给了周岭轲一个肯定的答复。 周岭轲这个心塞啊,赶苍蝇一样对着大猫摆了摆手:“去去去!别在这待着了,自己找地方玩去!” 半点犹豫都没有,大猫转身,三两步就没影了…… 大猫跑走了,这里更加的安静,但是刚才的那种孤单的感觉已经淡去了很多,让周岭轲能解闷的也就只剩下小丘下远处的灯火了,不是法师塔的,而是小镇的。他想着是不是明天请个假,到镇子里去玩一玩。 ——魔法塔实际上是分成法师居住区和普通人居住区两部分,毕竟法师们虽然都是宅属性的,但还是有其他很多需要是国家的统一供给所给不了的。于是就有大胆的小商人到魔法塔附近出售货物,在商人越来越多,并且发现法师们也确实需要后,正式的镇子也就就此建立起来了。这里有自己的镇长,虽然也算是魔法塔范围之内,但是却不归法师们管辖。 那座镇子里居住的最多的是果农、猎人、牧人和屠户,他们的存在免去了从远处为法师们运送食物的损耗,另外各地来此的商人和一些特殊职业者。在这里,他们在税收上享受了各种福利,应该说这些人的工作就是为法师们服务。每家每户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可能他们的身份不高,但却必定是在莽坦居住了数代,对国家绝对忠诚,其中的很多人外表普通,但实际上身怀绝技。 这么一个地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间谍小镇,对于周岭轲来说,这地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突然,大猫回来了,周岭轲一愣,他还以为这家伙少说也要在外边玩上几个小时,毕竟被拘束的时间太长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猫看见周岭轲,并没停下来而是在原地开始做起了各种动作,挠地、四爪朝上打滚、趴在地上咔哒咔哒的动着嘴巴,扑腾的尘土飞扬…… “咳咳!”周岭轲扇了扇土,这家伙还从来都没这么热情过,“怎么了?” 又撒欢了半天,但大猫发现周岭轲还是无动于衷,最后只能把大嘴伸过来。它还是第一次这么做,周岭轲对它的信任让他在那瞬间虽然有点心里发毛但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结果就是被大猫叼着衣服的后领子提了起来。 都被提着走了两步了,周岭轲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放下来!放我下来!我知道你是让我跟着你走了!”又不是猫崽儿,被这么拎着成什么样子。大猫听他这么说,老老实实的把他放下来了。双脚一落地,周岭轲就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后边去摸自己的衣领,这袍子还真够结实的,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但就是他摸领子的时间而已,大猫又把嘴巴凑过来了,周岭轲赶紧朝前一蹦,“我知道,我知道,跟着你走。” 038小镇(下) “咔哒咔哒”大猫的嘴巴张合两下,没有喵呜声,只有骨头撞击的声音。 周岭轲毕竟是个文职,还是个最近缺少活动,最近这段日子又体力消耗极大的文职,现在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大猫跟在他身后,蹦来扭去的一副着急的样子,最后竟然一脑袋顶在了周岭轲的屁股上,把他一下子顶了起来,朝下落的时候正好掉在了大脑的脑门上,大猫就这么顶着周岭轲要朝前跑。 “别跑!换个姿势!换个姿势!”就那个光溜溜的脑门,如果大猫是只活的猫咪,周岭轲还能抓耳朵拽毛。它现在的样子,周岭轲坐上去就和坐滑梯一样,大猫跑两下,周岭轲绝对就掉下来吃个狗啃泥。也是之前周岭轲没想到,大猫竟然这么着急,因为骑在它身上非常不舒服,所以如果不是有急事,周岭轲是不会让这家伙当坐骑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它这么着急? 爬上了大猫的背脊,固定好自己,周岭轲一声令下,这个大家伙就飞窜了出去。它在世的时候就是速度的精灵,现在它没有了肌肉和筋腱,只剩下了骨骼,背上多出来的周岭轲那点重量完全不算什么,身为死灵的它又不知疲惫,大猫的速度快的仿佛是一颗流星。在此之前,周岭轲真没在大猫速度全开的时候骑过它,迎面而来的风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只能尽量把脸贴在大猫的脊柱上,紧闭着自己眼睛和嘴巴,双手抓紧它的骨头,以防自己掉下去。可是,惨剧还是发生了,因为大猫总是要“停车”的…… “事实证明,惯性,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真理。”——端正浑厚的朝廷台旁白音在脑海中响起,当周岭轲实在无法抗拒整个人飞出去的一瞬间。 他没被砸死!没饿死!没被怪兽吃掉!没被一个老变态的亡灵法师捏死!结果胜利都在眼前了,反而要被摔死了吗?! 大脑思考的速度很快,但是四肢却像是四根死硬的木头跟不上动作,他甚至都做不出抱头的动作。直到他感觉到脖子上一勒!瞬间的窒息感让他眼前一黑,然后,当然他还是大头摔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磕了几块石头,然后终于停了下来,还活着,四肢完整。周岭轲捂着头呻吟着爬起来,第一眼看见但是歪着脑袋注视和他的大猫,也是嘴里还有撕碎的布料的大猫。那布料提醒了周岭轲什么,同时他背后开始发冷。 “咔咔!”大猫突然甩掉了嘴巴里的布料,转身窜了出去,躲在一棵大树的后边,怯生生的从树后边露出一只眼睛,当然,还有大半个屁股与一条高高昂起的尾巴。 “嘶……”周岭轲站了起来,他浑身都是擦伤,而那个刚刚因为告诉行驶差点要了他命的家伙,现在却一脸“我很委屈”“我被吓着”了,这可真是……真是让人没法怪罪它,“过来!到底怎么了?”摸着擦破的嘴角,周岭轲招呼着大猫。 大猫试探的伸出一只爪子和一只脑袋,看了周岭轲一眼,又赶紧缩回去。再看一眼,发现周岭轲表情没变,它才做贼一样迈着猫步走出来。走到周岭轲跟前,先是蹭了两下,周岭轲抬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大猫配合的抬起下巴,在享受了一会抓痒服务后,低头在周岭轲肩膀上蹭了两下——蹭得周岭轲龇牙咧嘴,他的肩刚才貌似是撞在一块石头上了。 总算折腾了一番,大猫确定了周岭轲不再生它的气了,才转身,迈步的同时,尾骨在周岭轲的脚踝上卷了一下。周岭轲立刻跟了上去,在朝回走的过程中,他也目睹了自己“失事”的现场,从头看到尾的结果是他觉得自己身上更疼了。直到大猫停下来,周岭轲才将注意力转到寻找大猫拉他来这里的原因上。 “坑……好像是猎人的陷阱。”他朝着大猫蹲下来的位置走去,对坑里东西的好奇甚至压倒了他的疼痛:会是大猫的同类吗?会是小猫吗?可能是母猫?雄猫?真遗憾大猫不能说话,否则至少它能说出自己到底是女孩还是男孩。但是当周岭轲走到坑边朝下看的时候,他立刻愣了一下,那里边是个少年,不是猫咪,人类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但面对人命关天的事情,周岭轲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孩子!你没事吧?!” 不知道猎人是用来抓什么的,陷阱挖得很大也很深,一根横在陷阱上方的粗壮树枝吊了一条现在已经半腐烂的牛腿下来,在此之前,陷阱上应该还铺了其它的东西以遮盖洞穴,可是现在那些这样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掉下去的少年也是幸运的,因为陷阱里边并没有再加上其它更多的机关,没有捕兽夹、没有地刺,或者其它的什么,所以少年最多是被摔伤。 “别管我!走!”好消息是少年是清醒着的,并且底气十足。坏消息是少年不准备配合。也可能这说明他不像表现起来的那么清醒,他拒绝帮助只是因为他意识不清了? 虽然陷阱很大,但对于大猫来说,还是小了很多,它不可能带着周岭轲跳下去再带着两个人跳上来。周岭轲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最终做了决定,他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贝壳,这些是法师塔的法师们专用的传讯道具。看着贝壳在他手里化成一道光飞走,周岭轲走向一边将一根老藤从树上拽下来,将一头绕上了大猫的爪子。 “我说别动就别动,我说后退就后退好吗?” 大猫点头。 “好孩子。”周岭轲挠了挠它的下巴以示鼓励,和大猫商量好,周岭轲把老藤的另外一头扔进了坑里。很好,长度刚好,他顺着藤爬了下去。 “我说了,别多管闲事!”男孩继续用言语反抗着,但却一直坐在原地动都没动。 心里暗叹了一声:问题少年,反抗期。“你是想尝尝一个法师的魔法呢?还是选择自己安静下来?” “身为一个魔法师,你在恐吓一个重伤的孩子吗?” “身为一个魔法师,我在尽力救一个重伤孩子的命。而且,你既然知道自己受到了重伤,那也该知道你需要帮助吧?” “……”少年沉默了一会,“那个只有骷髅的大怪物,是你的?” “对。是它带我来找你的,或许它吓着了你,但它并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谢谢。谢谢它,也谢谢你。我叫法兰克。” “尼克。”周岭轲在少年身边蹲下,他的手放在少年的胸口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亡灵法师的最基本魔法之一,透视骨骼和内脏,比X光还要方便快捷而且准确,“你的左腿有些骨裂,虽然并不严重,但还是不要移动的好。但是稍后应该会有人过来,到时候我们可以弄个担架把你抬上去。”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亡灵法师?” “是的。” “但你太年轻了,这一点和传说的不一样。” “这真……抱歉。” “你不离开吗?” “我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你和我说话了,知道我的情况了。就像你刚才说的,只要等其他人来,帮我弄上去就好了。你不需要继续和我……” 周岭轲的手盖在了少年的头上,轻轻揉动了两下:“我会陪着你的,法兰克。” “……”法兰克低下了头。 周岭轲一直陪他到其他人过来,而法兰克也再没有说话。 事后,周岭轲知道法兰克没有父亲,他和母亲在一起生活,风评非常不好的母亲。而且,那之后这个少年经常来找他。不是去魔法师居住区找他,是到那个小山顶上。 “我以为你现在该在青训营?是那个词吧?十三到十八的?” “罗森和道克经常到我家里做客,他们会对我真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岭轲没问那个做客是什么意思,当然他理解了,就和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也必定理解了一样,然后他听见了肚子叫的声音。不是他的,是少年的,“要吃点东西吗?”周岭轲为自己的夜游准备了夜宵。 “好!” 就这样,一开始还有些对话,但是当他们俩熟悉了之后,两个人在那个小山丘上所做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了——做饭和吃饭。偶尔周岭轲事多,会告诉少年有几天不来,少年也不是每天都能离开青训营,他们俩应该说变成了无话可谈的朋友。 魔力塔材料和工人的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这一天,周岭轲决定先请克鲁达大师帮忙,把夏恩调回来。毕竟甚至不需要魔力塔建成,他的忠诚已经得到了肯定。可是,当周岭轲找到克鲁达大师,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晚了一步。 这天周岭轲一如往常的一大早就被叫起来解答了三个问题,当人群散去,他发现克鲁达大师不见了。没等他去找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法师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动员令!国家下达了动员令!” 039嫉妒 动员令、征召令、募兵令,等等等等,可能名称不同,具体的用途也有差别,但它们所代表的往往是同一件事——战争! 之前还三五成群议论研究的法师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不需要谁下达命令,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在众人中,只有周岭轲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知道这是个乱世是一回事,但是当战争真正的到了眼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战争,一个绝对并不陌生,但曾经以为务必遥远的名词,现在就降在了他的头上。 周岭轲快步跑了出去,追上了那位传讯的年轻法师:“克鲁达大师在哪?” “在议事厅。” 战争如果无法避免,那就更把夏恩弄回来,法师即使上了战场也在后方,但是战士…… 难以想象,那个人会对着另外一个人类举起屠刀,他们可是过了几十年太平生活的普通人,虽然也曾经见过黑暗面,但那个和你死我活的战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当见到克鲁达,让周岭轲意外的是,还没等他说明来意,克鲁达就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尼克。实际上,在此之前,我已经和波立维商量好了,给你一个惊喜。”在把夏恩弄到自己身边来这一点,周岭轲是有犹豫的,毕竟他是信任,一直在努力得到这个国家的信任,所以直到最近几天才有了开口的想法。波立维和克鲁达两位大师并没有他的这种犹豫,他们在确定他的能力后,更多的是希望能够尽快和他建立起信任而稳定的关系,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莽坦贡献自己。尤其,波利维大师是知道周岭轲和夏恩彼此之间的真实关系的,他更是想要尽早让这两个人团聚。但遗憾的是,战争比所有人都更早了一步,“他所在的集训营距离边境最近,已经在第一时间被调入了黑石堡。” “他已经上战场了?!他怎么样?没受伤吧?”周岭轲整颗心都吊起来了。 “还没,我们只是收到了对方的战书,开战的话至少还要两个月。” 周岭轲先是放心,接着有点奇怪怎么这个世界打仗还下战书,但很快就把事情转回了他要关心的正题上:“现在已经不能把他调回来了?” “如果是其他的部队,其他的地方还来得及。但是,现在的黑石堡已经进入了战时机制,所有堡垒内的士兵,除非受伤,否则无论以任何借口请调,一概以逃兵论处。” “动员令,请加上我的名字!”周岭轲的手按在了克鲁达大师的桌子上,既然夏恩没法离开,那么周岭轲只能选择和他在一起。 “尼克……”克鲁达大师张了张嘴,但看着周岭轲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劝阻的。虽然,他更希望周岭轲留在这里,继续主持魔力塔的修建,最终他没在说什么,而是在如周岭轲希望的那样,在动员令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其他人都在说今年冬天的雪来得早了,周岭轲不清楚是不是,毕竟这是他在莽坦度过的第一个冬天,而下雪的时候,他已经再一次回到了黑石堡。 其实,上一次并不能算是他来过这里,因为那一次他根本没能进入这座雄伟的要塞。这次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全貌。要塞内部只有极少的民用设施,平民更是少得可怜,这里到处都是士兵、官员、将领,当魔法师们进入这里,他们既是士兵,也是最高级的兵器。 虽然一到这里周岭轲就想去找夏恩。但是作为“兵器”之一,作为体制中的一员,他得先了解自己的职责、岗位,了解一个什么轮班表,然后才能对带队的克鲁达大师提出申请。克鲁达大师并没有拒绝,他笑着签署了命令。周岭轲一路询问着,找到了夏恩所在的部队。 “夏恩!上头说给你一天假,你可以明天下午离开。还有,有个美人在我们的营地大门口等你!”巡逻回来的夏恩还没进自己小队的帐篷,就被好友从里边推了出去,同时手里被塞了一块出行的令牌。 假期?美人?夏恩拿着那块令牌站在原地,他知道今天早晨魔法师们也进城了,那么,来的是周岭轲吗? 明明早晨听到法师进城的消息的时候,他还对两个人的见面充满了期待,但是,真的要见面了吗?那些期待忽然变成了担心自己只是又一次做梦了的惶恐不安。他我握紧了那块令牌,朝营地门口走去,即使心怀忐忑,但脚步扔坚定而快速。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周围都是一身铠甲的士兵中间,那个穿着袍子的身影非常的显眼,在夏恩看来有些陌生了的身影。 不是吗?失落让心脏变得沉重。直到那个人察觉了什么转过了身来! 周岭轲知道自己其实只等了十几分钟,可是感觉上时间却过得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接着他感到了什么,转过了什么。营门那里多了个一身铠甲的战士,他戴着头盔看不清样貌,但周岭轲还是对他跑了过去。直到跑到两个人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 都这么近了,他还没反应,是不是认错了人?这种想法刚刚在脑海里福建,他就被突然搂过来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 “岭轲……”铠甲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但是,周岭轲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夏恩!”他用更大的力量灰抱过去,虽然那身铠甲冻得他一个激灵,但是那种心底燃烧起来的火焰,让他很快就热了起来! 他们去了要塞的西边,那里有旅馆、酒馆、饭店什么的,这些店铺同样用黑色的砖石建造得不见丝毫的花哨。除了提供食物、饮料和住宿,这里所有的店铺当然也提供特殊服务。所以,街道上除了士兵外,还能看见些穿着艳丽的女人。周岭轲和夏恩也是她们瞄准的目标,尤其是一身法师装扮的周岭轲,更是姑娘们青睐的目标。 直到周岭轲一下子楼住了夏恩的腰,那些姑娘们看明白了,才无奈的离开——莽坦的法律规定禁止有男性从事这种“娱乐业”,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违反者如果是平民会被罚苦役,如果是奴隶,其主人和奴隶一起罚苦役。 进了旅店才发现这里比外边惹恼,而且旅店的大厅里一样有提供服务的女性,明显比外边徘徊的女性更美。不过,这些姑娘同样在看到周岭轲那条紧紧搂着夏恩的手臂之后立刻转过了头,看向其他目标。 总算到了柜台,一脸笑容的老板说的第一句话是:“二位请出示相关的放假手令或者令牌。” 果然是专门做军队买卖的,不要身份证要这个。 两个人把各自的命令拿出来,老板拿过来一一辨认登记之后交还给两人:“尼克·周法师与夏恩黑铁骑士,二位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明天中午。” “好的。”老板拿了两把钥匙给两人,“这是三零四号房的钥匙,三楼左拐第二间房。另外这是本店提供的菜单,这是附近几件餐馆提供的菜店,如果要点餐的话,请摇铃,走廊里有服务员。” “谢谢。”两人各自拿过菜单,感慨一下这个世界的服务还是挺不错的,谁知道刚一转身他们俩就撞上了人,还是认识的人。 “队长?” “夏恩?”对方也是和夏恩相同的甲胄,不同的是他没戴着头盔,在这里遇见了熟人他也是一愣,接着看了看夏恩又看了看站在夏恩身边的周岭轲,对方忽然说了一句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的话,“有兴趣三个人一块玩吗?” “……” “好了,不要一脸惊吓,开个玩笑而已,假期开心。”摆了摆手,这位队长先生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怎么一路都是那种表情,信不过我吗?”等到进了房间,夏恩关上门,一扭头就看见周岭轲紧皱着眉看着他。 “当然不可能,我只是嫉妒。” “还是信不过我?” “不要胡思乱想,嫉妒和信任是两码事。况且……那个队长长得很不错。”那为队长有着一头打理整齐的金色短发,室内都仿佛闪着光,一双眼睛蓝得像是雨后的天空,脸的轮廓分明,是个阳刚挺拔英俊迷人的男人,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很甜蜜的感觉。不是那种有点恶心娘炮的甜,是让人舒服的甜蜜。从一个男人身上产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我没法不嫉妒……从认识你到现在来到这里之前,从来没和你分开那么久过。更何况不但没有视频通话,连给你寄封信都不行,因为集训营是全封闭的。但是刚才却知道你和那种开放的帅哥在一块,你们一块训练,睡在一块,甚至很可能还脱光了在一起洗澡,我怎么可能不嫉妒?” 爱情和嫉妒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孪生子,没有嫉妒的爱情要么是恋爱对象长得太安全了,要么就是爱得还不够深。周岭轲显然认为他的老板一点都不安全,更何况对方还主动邀请,他真的是觉得整个人都在难受。 040关于大猫 夏恩来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别胡思乱想,刚才那位队长叫赛伦,是很不错的人,他不是爱玩的人,而且已经有伴了。他刚才那样子,八成是和他的伴出了什么事。”赛伦就是夏恩上次无意中听见的,和另外一位谈论到魔力塔的那位。他年纪不大,刚二十一岁,虽然没确认过,但夏恩猜测他的爵位和官职应该都应该不低,只是在训练营里凑巧成了夏恩的战友。又遇到这种突发事件,没来得及把他们转回原部队,现在就只是个队长。 “嗯,不胡思乱想。”周岭轲深吸一口气,抱住了夏恩,“我只想你。” “我也是。”夏恩抬起胳膊,用戴着铁手套的手轻轻擦过周岭轲的脸颊,“但是你确定就要这么抱着我的?我这一身铠甲并不会让你舒服吧?先松开一点,让我把铠甲脱下来。” “我帮你脱?!”周岭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帮夏恩脱铠甲啊,这可是第一次,这让他有了一种异样的兴奋感。不知道这算不是另类的制服诱惑了。 “你会吗?” “这有什么难的?”周岭轲自认为自己那么多艰深的图纸都画出来了,脱个铠甲而已,有什么难…… 半个小时之后,站在夏恩身后的周岭轲垂头丧气的收回原话,虽然,确实就是脱个铠甲而已,但这事确实还挺难的。 “给。” “刀子?” “你已经把活结拉成死扣了,直接把皮绳割断吧?” “有活结吗?”周岭轲茫然,他怎么没见到有活结的。 “……” “那割断了你怎么把它们系回去?” “有备用的。”夏恩的从腰带的侧后方拽出一个用皮绳打的结扣。 “我还以为那些只是装饰。”周岭轲看了一眼,放心的把把被他拉成死扣的皮绳割断了。“咣当!”两声,肩甲和胸甲掉在了地上,夏恩的上半身除了里衬之外只剩下了两双铁手套,“这些铠甲没事吧?” “别担心,承撞能力很强的。”夏恩笑了一下,“对了,大猫呢?” “堡垒里实在是没有能够让它待的地方,所以把他放在堡垒外边了,它能离我很远,应该没问题,而且也招呼过附近的人,都知道是本国的召唤物。还有,关于大猫……我觉得它不对劲,虽然不是坏的那种。”这是忍了好久的一个话题,也是在此之前没办法和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共享的话题。 “怎么了?” “还记得老约翰的那些骷髅兵吗?如果让你用一个词形容它们,你会用什么词?” 给老约翰当厨子的那段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但并不需要太努力的回忆,只要稍微的思考,曾经的那些情景就立刻浮现在了眼前,务必的清晰:“麻木。”夏恩回答,他记得那些骷髅兵,就算是被老约翰一直放在身边的破旧的骷髅,也是同样的,它们就像是……地球网络游戏里的怪,还是那种最普通的用来练级做任务的小怪,在一定区域里散落的游荡着,看起来可怕,但实际上任何一个玩家只要等级足够,就能够把它们杀死。 “所以,你不觉得大猫有些太活泼了吗?其实不只是它,我召唤的‘骷髅兵’情况都很类似,它们都太活泼了。还有,它们没有污染。” “污染?”周岭轲问的是个挺严肃的问题,但这个词瞬间让夏恩出戏了——他第一反应是喷着尾气的骷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亡灵的身上所蕴含的亡灵气息,会散入四周的空气中。其实不只是亡灵,其他元素性很强的魔法生物也会把自身所蕴含的魔力扩散进空气,凤凰所在的地方必定会发生大旱。冰熊途径之地必定大雪纷飞。这是一种所有属性的生物都有的特性,无关善恶,“你指的是让我们感到很冷的那种污染?” “对。” “会不会是因为你身边的亡灵太少了,而大猫的亡灵程度太低了?” “我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之前和你还有大猫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谈论过这方面的问题。也是最近回忆,才感觉到越辣越不对劲的。你记得大猫和我们到处走动的时候吗?没有动物被它惊走,那些鱼就在大猫的周围游动。我们刚到莽坦的时候,坐车去那个村子它也就在旁边,那些拉车的骑兽同样一点反应也没有,很平静。对比一下老约翰那里,那周围很大的范围内是没有活的生命的,连虫子都没有。我们去森林里打猎,要走出很远,才能找到动物的痕迹,而且不能带着任何的亡灵,否则就别想再遇见野兽了。” “对……”夏恩回答,刚陷入沉思,就发现周岭轲正在用刀子瞄准了他的裙甲,立刻用手挡了一下,用戴着铁手套的手灵活的解开了皮绳,接着他坐在了椅子上,开始脱铁靴,“确实不一样。” “而且,大猫越来越像活的,它的性格很鲜明,活泼、调皮、任性……但却又富有同情心,关心人类,关心我,关心一个掉进陷阱里的男孩,它知道那种情况对于那个少年来说很危险,要尽快去救他。它……”周岭轲坐在了床上,“看着那样的它我感觉到自责。因为那或许确实就是它的样子,但却是在世的时候。而现在它已经死了,我不该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就从长眠中把它叫醒。就只是为了给我解闷,帮我搬运东西,保护我。然后等待着有一天,重新散落成一地枯骨。它不该得到那种下场。” 脱掉铁靴的夏恩走过去,他跪在周岭轲脚边,摸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周岭轲因为低落的情绪而低垂的脸,他想劝解,但是这个时候却又找不到词语。 周岭轲摸着夏恩的头盔,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安心:“我确实知道亡灵法师就是干这个的,但是老约翰说站起来的骷髅兵并没有人的灵魂,否则他也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弃。就是因为没有灵魂我才对于这个接受得那么快。可是现在却忽然有了,我该怎么办?”掌控灵魂和生命,让对方对自己绝对忠诚永不背叛。这对周岭轲来说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对他来说这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过分沉重的责任和义务。 “把我的头盔摘下来。”夏恩并没有回答周岭轲的问题,甚至没有任何安慰,只是突然说起了自己的头盔。 “?”周岭轲愣了一下,但还是那么做了,怕自己的笨拙伤到夏恩,即使他的爱人有一层结实的鳞甲,周岭轲还是用最小心的动作摘下头盔,当头盔整个拿在周岭轲的怀里,看见夏恩容貌的他已经完全惊呆了,甚至刚才让他不知所措的情绪也都被扔在了脑后,“你……这可真是……真是够野性的。” 那些鳞片从夏恩的脸上消失了,他重新拥有了人类的皮肤,只是多了些黑色的线条,如果要找类似图案的话,应该说很有印第安风情。 “喜欢吗?” “惊艳。”把头盔放在边上,周岭轲抬手点了一下,温暖光滑的皮肤,“这些线条,可以碰吗?” “当然。”夏恩把铁手套也脱掉了,抓着周岭轲的手腕,让周岭轲完全的碰触到自己的脸颊。他同样也伸出自己的手抚摸周岭轲的脸,他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快乐,从心底里涌出一种满足,“岭轲,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傻。” “怎么我突然又傻了?” “大多数人遇到了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只会高兴吧?高兴自己的召唤物更强大,高兴自己能成为主宰?只有你才会不但不高兴,反而自己把自己吓一个半死。” “我其实也挺高兴大猫这么强大的,但不能只高兴啊。如果它真的是活着的,那就要更妥当的照顾它,而且不能随意驱使。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我们自己毕竟不是奴隶时代出来的,做奴隶主……” 夏恩略微支起身体,用吻堵住了周岭轲的唇——多少人在现代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幻想着穿越,却也是去做奴隶主,主宰别人的生命的。他们不是迫于无奈,而是恨不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身上都盖上什么忠诚印记之类的。只有他爱的这个有时候有点天真的傻瓜,掌握了主宰的力量,首先担忧的却是自己的给予不够。 “你已经不能解散它了,既然如此,那就承担起责任来。教导它,抚养它,甚至可能有一天你能重新放它离开,让它去过自己的生活。岭轲,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嗯。”周岭轲低头,让自己的额头和夏恩的抵在一起,感受着那种支撑的力度与对方的温度,听着夏恩的话语,周岭轲慢慢的放下了心来,“我再也不会轻率的召唤了。” “你一直都并不轻率。”夏恩笑了一下,接着他问,“说起来,我们订了一个房间,然后你难道准备在这难得的假期里,就这么和我谈话,一直谈到睡着吗?” 041忘不了 “不!”太少有了,夏恩会这么主动的发出邀请。但当夏恩想要站起来,周岭轲反而先他一步滑到了地面上,他抱住夏恩,顺着他脸上的那些黑色的线条一点点吻下去,“如果一开始就用床,那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只能叫客房服务换房间了。我们从地毯上开始,怎么样?” 只是一些充满暗示的言语而已,但随着周岭轲的声音,夏恩的体温已经飞快的燃烧了起来:“如你所愿……” 当房间里的热潮退下,周岭轲起身去开窗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下起了雨。 黑石堡的气味可并不好闻,毕竟这里是要塞,不是旅游景点,所有的设施都是为了战争服务,而并没怎么考虑到舒适。尤其当这里一下子挤进了太多的人和牲畜,气味也就更加的难闻。雨水的到来,总算是带来了一丝清新。 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周岭轲出去叫了宵夜,很快就重新回来,躺回了床上。夏恩就在他的身边,平躺着,床单只是用来遮挡着腰部之下,周岭轲忍不住转过身,在夏恩的肩膀和胸膛上抚摸,那些黑色的花纹是遍布了他的全身的,现在又多了周岭轲添加上的红色,“总算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太辛福了。” 夏恩眉毛挑动,头侧了一下不看夏恩,身体却没有躲闪。 “老板……”周岭轲呼唤着,身体凑近,脸颊贴在夏恩的肩膀上,“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保护魔法师的军队里。”一路上周岭轲也了解了,莽坦有一支卫队是专门保护法师的,这支卫队是“绝对不可动用的力量”,也就是说,即使是最后关头,他们也只能用来护卫法师逃离,而不是被用来反攻。因为莽坦的法师实在是太珍贵了。 “不用。” “不用?”夏恩过分干脆的拒绝,让周岭轲意外到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你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而且从还没有加入军队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岭轲。”夏恩毕竟才是boss是很多时候主持大局的那一个,行动派的周岭轲是朝前冲的那一个,夏恩是为他指明方向并且看一步走三步的人。现在也是这样,周岭轲思考的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以后有了问题再说,而夏恩虽然因为掌握咨询的关系许多方面思考不到,但他能想到一个最糟糕的方向就够了。“我得上战场,岭轲。” 你会没命的。周岭轲想大喊,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夏恩做一些事的时候总有他的原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很多,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你想过如果我和你追随者和主人的身份倒过来的话,他们根本不会送我去集训营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周岭轲,在今天之前他确实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以为他们俩被分开安置只是为了监视的需要。 周岭轲的沉默让夏恩知道了原因,他继续说:“他们是在讨好你,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比主人身份更高的追随者,但是显然这并不符合常理。如果我是你的追随者,他们可以随便安置我这个亚人。但我是你的主人,才有了进入集训营的机会。” “我明白了……”夏恩表达的意思就是,正因为他不是追随者,莽坦的上层才努力为他这位亡灵法师的主人创造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他的爵位才会升的那么快,所以他才会被放进必定会进战场的军队,这不是要伤害他,这是给他机会。周岭轲现在确实可以想办法把夏恩调走,但是那会给其他人造成一个什么印象呢? ——胆小鬼、懦夫、不知道为什么走狗屎运得到一个亡灵法师忠诚的家伙,甚至可能还有什么出卖身体的男女昌之类的。 周岭轲选择成为夏恩的追随者,确实让夏恩安全了,但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如果真的想要安全,只一个名号是不够的,而是需要他们自己去争取,去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因为周岭轲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夏恩,以及为了给两个人争取更好的待遇。但是,如果夏恩还是个弱小者,那么用不了多久,就算是主人的身份也保护不了他。利益,总是会让人铤而走险。 “你是要去杀人!”逻辑上能够明白,但却并不代表情感上也能够理解,惊恐和畏惧甚至让周岭轲发起抖来。 “我知道。”夏恩转过身,把周岭轲的头抱紧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别怕我……” “你以为我是怕你手上染上鲜血吗?”周岭轲忽然把夏恩推开,他半坐在床上,瞪着对方的双眼里满含着鲜红的血丝,“我是怕你下不了手!你认为杀人挣军功就那么简单吗?!” 相对于周岭轲的激动,夏恩却显得很冷静,他眨了眨眼,用温柔的语气说:“我杀过人了……” “你!”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的周岭轲愣住了,他的大脑有那么一会转不过弯来,“你什么?” “我杀过人了。”夏恩重复了一次,同时他伸手把发愣的周岭轲拉过来,用被子把他裹上,“你也知道我们是最先调过来的,出外巡逻的时候遇到了对方的侦察兵。我们……” 周岭轲忽然动了起来,挣开了包裹着他的被子,也拽开了夏恩身上那点仅有的遮掩,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夏恩,抚摸着他的皮肤,但并不是出于情欲,他甚至是恐慌的,只为了查看自己的爱人是不是一切安好。但确实证明了夏恩没有缺少一根毫毛,周岭轲终于停了下来,只是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们逃吧?” “逃到哪?” “深山里去,詹姆斯那里的山洞。”这是他第二次日出这个建议,第一次时他们还没到莽坦。 夏恩再次把周岭轲拉过来,抱着他的头,抚摸着他的头发:“岭轲……” “不。”周岭轲再次挣脱了出来,“需要安慰的不是我。”他与夏恩对视,“不能为了所谓安稳的生活,就让你去杀人。” 如果遭受战争威胁的是他们的国家,地球上的那个,并且那个国家需要他们俩端上枪去战斗。没问题,就算依旧心怀畏惧,但他们也会去做的。但两种情况是不同的。 夏恩看着他,慢慢的他低下头来,这一次,他主动把自己的头贴在了周岭轲的胸膛上。听着从对方那里传来的心跳,允许自己放纵,允许黑暗从他的心中蔓延出来…… “我是更快的那个,也是力量更强的那个。用剑刺穿对方的胸膛,砍下对方的头颅,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杀死他们,和杀死野兽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困难。”他的语调平稳,可是周岭轲却感觉到胸口冰冷的湿润,他抱紧夏恩的手臂更加的用力,将自己的体温和关切通过他们紧贴的皮肤传递过去,“我的升职就是那么来的,因为我杀了他们。” “你不需要再经历这些了,我们走,老板,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走不了了,岭轲。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无人可知的人了,我们已经在这个国家挂上了名,再想离开就是逃兵。” “我的错。”周岭轲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不该去卖弄的。” “不,你不是卖弄。名声显赫总是比无名小卒更容易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财产。”夏恩也抱住周岭轲,其实这也是大自然的铁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奔跑就丧命,不狩猎就饿死,只是和平世界里这铁律变得温和了,“不是你让我去杀戮,是我自己要为自己的生活抗争。我们是一体的,岭轲。但我和你却也永远只是‘我’和‘你’,不可能谁把谁永远紧紧的保护在羽翼的下面,让他不见风雨。或者,我们可以分手……” “不!怎么可能!” “那你就得接受我,双手染满血腥的我。” “我爱你,你杀人,我为你递刀。”接受新的夏恩没那么困难,他甚至裹满黑色鳞片面目全非的夏恩都爱意不减,更何况夏恩只是迫于生存在战场上的杀戮?更何况,现在这个堡垒里住满了在渴望着在战场上用敌人的头颅换取荣誉与地位的战士,他们的思想与行为在道德上无可挑剔。让周岭轲反应如此剧烈,更多的是出于担心夏恩的心理与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 这天晚上他们谁都没吃进去饭,也同样谁都没有睡着,只是拥抱着彼此,感受着那份体温,直到第二天他们不得不退房,各自离开。他们已经说好了,不再见面,一个要继续投入训练,另外一个也要尽快熟悉自己的职责。他们的目标是在战场上活下来,并尽力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地位。 周岭轲把夏恩送回了营房,在原地又站了有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其实夏恩却也站在拐角处,一直看着周岭轲离开。 今天又下雪了,夏恩忘不了住在山洞里的岁月,下雪的日子里周岭轲只能缩在难闻的毛皮里,守着篝火。忘不了他为了死一次澡,差点把自己冻死在外边。忘不了因为冬日里缺少蔬菜和水果,他的嘴巴和舌头烂到说话都变得模糊。忘不了……他该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 042岔路口 周岭轲回到了魔法师的营房,这里地方看起来其实更像是周岭轲所见过的炮楼,只是更大,也更坚固结实。而且和粗糙的外部结构相比,它有着舒适甚至可以说是高雅的内部装修 “克鲁达大师,我想知道,要如何战斗。”这是周岭轲交回手令之后的第一句话。 克鲁达大师拿回手令的手顿了一下:“我之前发现你对于战斗并不是十分的……积极。”在周岭轲开口的时候,克鲁达大师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先不要着急解释,“我并不是说这不好,甚至我觉得这挺好的,虽然作为一个亡灵法师你对于死亡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怪异。但说实话,没有谁愿意身边有一位总是向往着死亡的亡灵魔法大师。并无恶意,但是从你的身份来说,至少我觉得,怪异甚至还更好一些。但是,现在你改变了初衷。” “不能说是改变了初衷,克鲁达大师。”周岭轲行礼,“我依旧对于死亡并没有任何的向往,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但当天平的两端都是死亡的时候,陌生人的死,陌生的敌人的死,总比身边人的死亡要好些。”就得很久很久之前曾经看过一本书,已经忘了作者和书名,但有一句话却诡异的让周岭轲一直记得很清楚——士兵战斗的开始是为了命令,战斗的继续却是为了战友。 周岭轲知道自己的情况有点类似,所不同的是,他无论开始还是继续,都是为了爱人和伴侣。 克鲁达大师看着周岭轲,魔法的元素力量是没有情感的,但却是有着自身属性的,越有天赋的人被这些属性的影响也就越明显,当然,人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但这种影响就像是吹在一艘船船帆上的风,如果舵不稳,总是会有吹偏的一天。所以他对周岭轲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戒备,即使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他对这个青年的了解逐渐加深,这种戒备也只是从毫不遮掩的表面到变成潜藏在内心深处。 他很希望周岭轲留在法师塔,因为那既能让他将精力集中在建造魔力塔与和其他留守法师的学术研究上,也能让他远离战场的杀戮与血腥、死亡那些亡灵魔法必不可少的种种负面的影响。克鲁达现在极端的后悔,没有提早和老友一起把他的那位亚人主人从战斗部队里调离——周岭轲以保护为名而热心杀戮,这在克鲁达看来并不能降低这种行为的危险性,恰恰相反,他认为这只是周岭轲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杀戮正当性的借口而已。如果他一直把这样的借口作为挡箭牌,那么是否未来所有的杀戮对他都是正当的? “我会让麦克瑞带你去四处看看,另外帮你讲解。”最终克鲁达说。麦克瑞是波立维的学生,但在工作上他却是克鲁达的副手,因为他是作为接班人被两位大法师培养的。 “好的,非常感谢您,克鲁达大师。” 周岭轲已经跟着麦克瑞离开了半个小时,但克鲁达大师还是在看着天花板发呆,而非开始工作。现在周岭轲在为他的国家战斗,他该为此感到高兴与愉快,也确实他有那么一点高兴和愉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会这样并非是像老友说的,年纪大了反而喜欢胡思乱想了。更是更深层的,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 克鲁达大师闭上眼睛,蜡烛爆出一个火化,油脂燃烧的味道突然浓重了起来,有什么记忆冲破大脑的防御浮现在了眼前。 浓雾漫天的清晨,呼吸间吸进胸腔的冰冷水滴仿佛就此在胸口中冻结,寒冷就从肺部蔓延向了四肢百骸。他因这寒冷而手脚痉挛,但必须要跑,要不停的跑,一直的跑,否则身后的“东西”会追上来。 蓦地!他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对方冰冷而坚硬就像是一面冻结的冰墙,他因着撞击而跌倒在地,继而清楚的看到了从浓雾中走出的怪物——身着铠甲用双脚站立举着长剑,威武雄壮如壁画中的英雄,但他却只是它,是个弥漫着恶臭与寒冷,已死去又被唤醒的野兽! “啊——!”克鲁达大师猛地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按住自己汗湿的额头,呼吸急促的仿佛濒死的病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有一个人也和克鲁达大师一样,浑身汗湿呼吸急促,惊恐不已。只是比起克鲁达大师,这个人现在更加无助也更无力。 “妈!!!”法兰克对着着火的房子大声嘶喊着,如果不是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太过强硬,他现在已经冲进着火的房子里去了。当那座不大的房屋最终在火光中坍塌下去,法兰克终于也无法控制的瘫软在了地面上。 他以为自己恨她,可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她,既是那个女人有太多的不完美甚至糟糕,但她是他的母亲,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也会被国家集中起来照顾。法兰克在恍恍惚惚中也被镇长如此的安排着,他能听见周围的人小声嘀咕着,关于这个镇子的两个毒瘤终于都离开了之类的。但他不在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不,或许还有个在乎的人,他至少应该对那个人说一声再见。 法兰克猛的坐了起来,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正躺在一辆马车的座位上睡觉,这是带他到雏鹰营去的马车?那那些孤儿的待遇可是在是太好了。法兰克摸着宽大座椅上柔软的皮子。车门忽然打开了,一位陌生的女性站在车门外,她有着深棕色的头发,与同样深色的眼睛,并非青春年少,却也绝对不是苍老的年纪,她正是女性最成熟的时候,充满了女性的魅力,而且,和法兰克的母亲莉莉丝很相像。 “法兰克?”女性试探的叫着,她的声音也很甜美,并且温柔,在法兰克并没拒绝之后,她继续说,“你可以叫我露易丝,我会在一路上照顾你。” “一路?什么一路?我们要去哪?你是谁?”法兰克透过露易丝身后那扇打开的车门看向外边,他看到了更多的军队,铠甲鲜明。莽坦的孩子从小接受军事化的教育,那让他们能清楚的从一个士兵的服装上认出来对方的军阶、爵位、官职、所属部队。那些是来自首都的军队,最精锐的近卫军,感到惶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押运”。 “别害怕,别害怕,法兰克。”露易丝坐到了法兰克的身边,用最温柔的语气劝解着,“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接受了一位高贵人士的命令,来带你去见他——他也非常非常的想要见你。” “啪!”法兰克拍开了露易丝抚摸过来的手,“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我……我很抱歉,法兰克。”露易丝收回了手,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想要掩住自己的哭泣声,接着她匆忙的提着裙子离开了。但是刚关上车门,露易丝就再也没有了柔软,甚至连之前女性的妩媚也消失不见了,她变得冰冷,麻木,就仿佛是个木偶。 一个中年军官走了过来:“怎么样?”他问露易丝。 “他并不接受我的陪伴。” “好的。”军官点了点头,他向另外一个方向示意,一位黑发黑眼的男性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你又叫什么?”当男性推开车门的时候,法兰克先一步问。 “诺曼。”这位男性,也就是诺曼笑了一下,介绍着坐在了少年对面,同时他也放下了一只大篮子,“要吃些东西吗,法兰克?”他从篮子里端出一盘子炖兔肉,递了过去。 法兰克按了按自己的胃,之前他并没感觉到饿,但现在兔肉的香味让他的肠胃立刻蠕动了起来,他接过盘子随便塞了两口,在嘴巴里还有食物的时候问:“尊贵的人?和我母亲生了我的男人吗?” “这并不是我能告诉你的,法兰克。” “那么……”法兰克把嘴里的兔肉咽了下去,用一种近乎于纯真的专注的眼神看着对方,“我妈是怎么死的?” 周岭轲站在一处魔法阵上,感受着魔力在身体上游走。 麦克瑞刚刚离开,留他自己一个在这里适应。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在攻城战斗中,作为守城一方,除非是最后关头,否则不会走上城墙的。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任务就是站在这样的魔法阵里,在统一的命令下,或者施放咒语,或者只是为攻城器械提供魔力支援。虽然魔法晶石也能为魔导器具提供魔力,但大型魔导器具的全负荷甚至超负荷运转时所需要的魔力,如果同样使用晶石供应,不但会带来大量报废晶石,而且缺少了魔法师人为的调和,魔力失控乃至于爆炸的可能陡增。而魔法师中最出色则将成为魔导器械的操控者与枢纽,按照命令或者对要塞进行防御,或者对敌人实行攻击。 到底要作为魔力和魔法的提供者,还是操控者,周岭轲可以自行选择。 043红色的河流 自己选择啊……这可真是不错,但周岭轲发现自己面对这一个难题——他的精神力不够。 精神力不够,制约着他可以使用魔力的时间,以及魔力的大小。他可以说自己能够提供最精纯的魔力,但是身处数百魔法师之中,他所贡献的魔力在如何的纯粹,也实在是太少了。就如同溪流无法和江河媲美,无论溪流如何清澈,大江如何浑浊。 可是作为操控者,同样因为精神力不够,他操控魔导器械的下场,大概就和他要用现在的精神力强度去使用节点的全部魔力一样,可能没那么严重,对于他渺小的血肉之躯来说,那也就是原子弹爆炸与八英寸榴弹炮爆弹正面击中的区别,一样是一炮成灰。 战争、死亡、杀戮——我……要去杀戮! 周岭轲深吸一口气,他多杀一个,夏恩要面对的危险就少一个,而夏恩染红自己双手的机会,也就少一个。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吼——!!!”有咆哮声传来,野兽的,野性的,充满嗜血的渴望与对生命的贪婪! 黑石堡里的所有人动作都不由得停滞了一下,他们中的很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可以在战场上枕着敌人还带着体温的残肢入睡,可在此时却有超过半数的人,脸上清楚的显露出了恐惧和畏缩,只因为这野兽的咆哮让他们感到了一种发自本能的,灵魂的恐惧。甚至更糟糕,那咆哮的动物就是恐惧本身! “到底是什么野兽?会出现在距离要塞这么近的地方?!”堡垒的指挥官大声咆哮着,作为第一线要塞的指挥官,他几乎可以说是经历了无数场大小战役,“是对方的战兽?”他问,但是现在没人能够回答他。指挥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稳定了下来,下达了查看究竟的命令。 “克鲁达大师来了。”接到命令的士兵刚刚离开,就有传令兵报告,指挥官立刻站了起来,亲自去迎接克鲁达大师。在名义上,他是这座要塞的指挥官,魔法师也都要听从他的命令。然而,无论是官位还是爵位,大法师都要高于这位指挥官。 “我是为了刚才那声兽吼的事情来的。”克鲁达大师说,“是来道歉的,西蒙斯将军,因为那声兽吼源自于我们的一个魔法事故。” “我们的?”比起魔法事故,指挥官更在意的是这个词。 “是的,我们的。” 西蒙斯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甚至亮了起来:“那么,这个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他可以重演吗?”他忘不了刚刚那声吼叫带来的恐惧,即使他根本没看见发出声音的动物,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只是一声吼叫就足够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时候所差的可能就是那么一生吼叫。 “您也知道,那是事故,是个意外,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是否可以复制,因为那位制造者现在有些意识模糊。” “那位魔法师没事吧?”魔法师总是宁多不少的,尤其还是刚刚制造了事故的魔法师,西蒙斯并没对对方表现出愤怒,反而出自真心的关心。 “他应该没事,您可以放心,西蒙斯将军。” 再三保证了,只要对方醒来,并且表明事故可以复制,就立刻来告知西蒙斯将军,克鲁达离开了指挥官所在的建筑,回到了法师们的住所。在这里,周岭轲正在被几位治疗师围着治疗,但每一个看过他的治疗师,都表示这个失去意识的法师并没有伤病,他的情况更像是在睡觉。即使这些常驻军队的治疗师更精通的是外伤,但是从他们统一的笃定的语气里,克鲁达就知道再找别人来已经没有用了,至少要塞附近的人已经没什么人能派上用场了。周岭轲确实并没睡眠,但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已经超出了那些人可以应付的范围之外。 面对这种情况,克鲁达的心情复杂,他仿佛看到一头凶兽在沉眠一眼安下了心,但周岭轲那张年轻的面容以及在和他们谈论学术问题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却又让他觉得遗憾和惋惜,并因为自己之前的安心而愧疚。但那咆哮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浓重的迷雾仿佛再次在他眼前弥漫…… “照顾好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克鲁达吩咐了一声,垮着肩膀走开了这间房间。 “是的。”麦克瑞低头行礼,他满含愧疚,面颊发烧,他不该把这位年轻的法师单独留在那个房间里的,即使他那么做并非出自于偷懒,反而是因为信任。但难以相信,如果不是克鲁达大师临时有事找过去,那么将发生什么事。他们会不会过了很久才发现这位陷入昏迷(用这些该死的治疗师的话说是沉睡)的年轻同僚?所以在其他人劝阻无效之后,麦克瑞把大多数工作交给了另外两位法师,决定专心照顾这位年轻人。 至于周岭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治疗师在一定程度上说对了,他确实是在睡觉,因为他正在做梦,如果以梦的内容来说,他做的还是噩梦,只是,这是个丝毫也不能给周岭轲带来恐怖感的噩梦——不是说那些场景不可怕,只是潜意识告诉他,没有怕的需要,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头顶的天空是白蒙蒙的,应该有的蓝被太过厚重的白遮盖得严严实实露不出一丝,随着接近天边,天空的颜色开始变红,粉红、橘红、浅红、红、血红…… 红的原因并不是夕阳,因为太阳并不存在,让天空染上红色的,是一条河,宽阔得近乎于壮观的红色河流,红色的河也并不是因为里边倾注的都是血水之类的,而是因为河中生存着的无数水藻。河的两岸是白得近乎刺眼的沙滩,偶尔有那么几块散落的岩石,也同样是刺眼的白。 周岭轲随手捡起了一块岩石,岩石的重量出乎意料的轻,当看到了岩石的另外一面,周岭轲手一抖,它落回了地上。 那不是岩石,而是头骨,人的,也可能是什么灵长类的动物的,但毫无疑问,河岸上的岩石都是头骨。原来看起来并不多的岩石,在周岭轲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忽然变得数目众多,乃至于一望无际起来。因为那些沙也是白色的,所以产生了错觉吗?不,那些白色的沙,其实就是风化的“岩石”。 正常情况下,他该大喊大叫着逃跑吧?周岭轲站在那,看着被自己重新扔回倒地上的骨头。但是现在,在这,恐惧这种感觉好像已经被从他身上剔除了,就算是刚刚发现了头骨,以及现在意识到更多骨骸包围着自己,周岭轲感到更多的也只是惊讶,与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他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白色的骨沙一直绵延到与天空接壤。 突然,周岭轲的脚下传来震动,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沙开始向下落去,就仿佛是拉开了栓子的浴缸,空洞越来越大。蔓延到了周岭轲的脚边,让他不得不继续后退。他一直退,不停的退,知直到脚下传来不一样的声音,周岭轲一扭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河边了,他的脚跟已经被河水浸湿。那些和水几乎成为一体的红色的藻类,随着水流的波动,开始粘着在他的双脚上。 “吼——!!!”吼叫从沙坑里传了出来,周岭轲来不及去清除自己脚上的水藻,他看见一只爪子从坑里伸了出来,如此熟悉…… “大猫?” “嗷吼……”刚才威风凛凛的声音顿时温柔了下来,另外一只爪子,与熟悉的雪白的头颅也从坑里探了出来,果然,这就是那只大猫,它努力的挣扎着,终于在一窜之后,跃出了沙坑,那个坑也在它的尾尖离开后,瞬间消失了,重新变成了平整的沙地。大猫则开始撒欢,它奔跑蹦跳,打滚挥爪,追逐自己的脚掌,和尾巴捉迷藏。甚至跳进了河里,可是它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在河面上跳跃,并且吞吃那些水藻。水藻并没有如周岭轲想的那样,从它的脖子后边掉回水里,而是开始变化……变化成血管,变化成为内脏、变化成肌肉,最终给这头大猫覆盖上深黑色的骨骼! 周岭轲忍不住跪在地上抓了一把水藻,当他抬头,大猫就已经变得让它认不出来了。它比周岭轲和夏恩想象中还要迷人,狮子的雄壮威猛与猎豹的优雅矫健同时出现在它的身上,威风凛凛的巨大牙齿更是让人胆寒畏惧。还有,原来它的眼睛是棕色的,从里边看不出什么嗜血,反而有一种天真的依赖。大猫走过来,低着头,眼睛眯着,呲出恐怖牙齿的嘴唇露出的表情更像是在微笑,它把额头靠在周岭轲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可爱到让人心醉。 周岭轲习惯的挠了挠它的下巴,接触到的毛皮温暖而柔软,他还想再摸摸它,可是当他抬起手来,周围的景色的忽然变了。 眨了眨眼,周岭轲坐了起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了,所以刚才那一切都是做梦?他抬起手想要揉揉眼睛,却因为手里奇怪的触感愣住了——那些红色的水藻,他带回来了,或者说,他手里的东西本应该是水藻,可是现在…… 044受惊的骑兽 三枚小番茄? 周岭轲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觉睡迷糊了,以至于才做了刚才的那个梦? “尼克!”惊喜的声音响起,麦克瑞端着个盆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我……我挺好。”周岭轲甩了甩头,麦克瑞的表现告诉他,大概他并不是睡迷糊了,“对了,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嗯?!”麦克瑞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把盆递到了周岭轲手底下,“快把它们扔了,这些东西有毒。” 周岭轲的手转了一下,就要扔,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知道它们是什么?” “不,我没见过,但是这么艳丽饱满的东西,很可能是有毒的。” 周岭轲立刻把要扔的手收回来了,他听说过欧洲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以为番茄有毒,就是因为番茄看起来太漂亮了:“不,不能扔。”是不是有毒,周岭轲也不能确认,但是它们不只是番茄就对了。周岭轲翻身下地,把番茄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麦克瑞,我可以去看看我的宠物吗?我想在未来的战争中,它会派上用场的。” 时间略微倒退一点,野兽的吼声还没把整个黑石堡都吓了一跳的时候,夏恩刚刚回到他的营房。 “嘿!夏恩!怎么样?”刚进了营房,一个叫杰克的瘦子就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什么怎么样?” “这里的姑娘,哪里的最漂亮,胸最大,皮肤最好,功夫最棒?”瘦杰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睛发光的看着夏恩。这家伙人不错,但就算在全都是男人,确实缺少女性滋润的军营里,他也太本“色”了点,什么事都能拐到男女的事情上去。 “让你失望了,我有自己的伴儿,没去找姑娘。” “哦啊……”瘦杰克发出一声失望的呻吟。 “不过我带了点东西过来。”夏恩打开包,烤鹿肉的香气传来。 瘦杰克发出一声鬼叫,其他散落在营房角落里的同队战友也凑了过来,一边欢呼一边分吃着鹿肉——军队里食物不错,但是种类太稀少也太乏味。夏恩笑着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去整理铠甲,他之前系铠甲的皮绳被周岭轲割断了一套,他得把备用的添上。但是刚坐下,他发现自己对面的床位竟然是已经收拾一空的,铺盖不在床上,床底下也没有放衣物的箱子,放杂物的小长头柜上已经没了水杯,柜子也是敞开的,里边空无一物。他又去看另外一边的武器架,那上面放置着所有人的武器和铠甲,那里明显空白出了一人份的装备。 “威利呢?”备战状态的军队,所有调动都会冻结,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但既然不会调动,为什么他休假回来,队伍里会突然少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队长的情人,从昨天他们见面的情况看,威力不会是战死之类的,毕竟赛伦那样子更像是自暴自弃。 “不知道。”一个黑铁一样的壮汉一边咬着鹿肉一边对着夏恩摇头,“不过昨天你刚走没多久,就有人来收拾走了威利所有的东西。还有,队长也得到了假期,几乎是和你一块。” “别吃了,伙计们!我们有巡逻任务了!”正在这个时候赛伦打开了营房门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已经又是他们熟悉的队长了。 夏恩多少还有点好奇,但是他并不八卦,这件事牵扯到的是赛伦的隐私,况且眼前就是任务,他立刻就把那点好奇扔在脑后了。从伦斯进门发布命令,到他们出发,前后也不过是五分钟。他们虽然都有骑士的爵位,但实际上因为队伍编练的关系,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是步兵,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重装步兵,只是还没到正式战斗的时候,真正的“重装”还没上身而已,现在夏恩身上的这身金属铠甲其实很薄,比皮甲重不了多少,是日常的时候穿戴的。要成为真正的“骑士”,至少夏恩还有一段路要走。 既然是步兵,他们巡逻的范围当然也不会是距离本身的军营太远的地方。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个巡逻任务要一直巡逻到午夜,那么这任务几乎可以说是轻松了。就在他们已经和上一班的士兵交接,正巡逻到喂养着部分骑兽的兽圈的时候,那咆哮声响彻了整个要塞! 瘦杰克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比他反应更强烈的是那些骑兽,原本温顺的动物,有不少被吓得激起了凶性。它们紧跟着那声吼叫同样发出自己的咆哮,原本湿润安逸的大眼睛闪烁着惊恐的光,它们踢踏着蹄子,扯断了缰绳,撞开了木门和栅栏,毫无目的的四散奔逃着。巡逻兵和饲养员们倒是因为它们的原因,第一时间从恐惧中回过了神来,去追赶这些逃跑的动物,夏恩的队伍也在其中。 “好女孩~好女孩~好女孩~”瘦杰克、夏恩还有黑大个拦住了一头骑兽,瘦杰克站在骑兽的正面,一边张开手臂拦住骑兽的去路,一边说着,看起来这头骑兽也渐渐被他的语气所安抚。瘦杰克伸出手想要去摸骑兽的鼻子,这时候他的脸上甚至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了,但是下一刻,骑兽猛然大力喷出一口鼻息,同时高高抬起了前蹄! “!!!” 夏恩在骑兽的后部,他要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在侧边距离更近的黑大个同样反应很快,他扑到了杰克,就在被扑倒的瞬间,杰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得意的笑容。骑兽眼看着就要重新冲出去,但是夏恩虽然来不及帮助杰克,他却来得及扑倒这匹骑兽的背上。但说实话,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夏恩别说是这种异界骑兽,他连大猫都没骑过,因为他自己的速度和大猫差不多,也就骑过自行车。 但是直到碰到骑兽的背,夏恩才意识到自己不会,他立刻看向那两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战友。可是求助的话还没说出口,他月夸下的动物就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仿佛有一双手在生撕这可怜东西的内脏一般的惨叫,然后它前蹄一软,整个身体就朝着两外一边翻倒了过去。夏恩赶紧从它身上跳了下来,才免去了被压倒的危险。 “嘿,你干了什么,伙计?”大概是倒在地上的时候磕到了什么地方,瘦杰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看着因为不知所措而全身僵硬的夏恩。 “相信我,我也想知道。”夏恩舔了舔嘴唇,走进了那头骑兽。夏恩确实比瘦杰克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不是没碰触过骑兽,和周岭轲一起上路的时候,他们还曾经都拿水果喂过这动物,当时都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为什么,当他骑到骑兽的背上,换了一个接触方式,就把这已经受惊的东西吓坏了呢? “它大概要退役了。”黑大个去触摸骑兽的脸颊与鼻子,这动物却只是畏缩的颤抖,再也做不了其它动作。黑大个拉拽了半天,它才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四个蹄子明显是软的。这种吓破了胆子的骑兽,已经没办法作为军用了。 当他们把这头骑兽送回兽圈,发现这里的其他骑兽也差不了多少。还有些匆匆赶来的骑兵也在这里,焦急的安抚着和寻找着他们四条腿的战友。虽然这里只是要塞里的其中一个兽圈,但是看看这里的情况,他们对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并不看好。虽然它们只是骑兽,但还没开战,一个意外就让莽坦的不少骑兵变成了步兵。 “到底发生什么了?”所有人都在问,但至少现在没人能给这些士兵一个答复。 麦克瑞离开又回来,得到了周岭轲可以离开要塞的命令,不过不止麦克瑞要一起,更要有陪同护卫的士兵。对此周岭轲并没有意见,他也不想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又是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来去。接下来就很快速了,他们坐上骑兽拉的车——周岭轲不知道现在还能找出来两头安安稳稳拉车的骑兽是多么的困难,这还是要塞指挥官在了解到使用骑兽的法师就是去解决咆哮事件的,才特意吩咐弄来的。 周岭轲坐在车上,无意中转动着自己做左手食指上的储物戒指,他在想那三枚番茄,想他的梦。不,那不是梦。周岭轲摇摇头。那很可能是除了那些知识之外,他再一次和那个节点的接触,甚至这一次他反而更接近了节点的本质:那个节点是什么?它会带来什么?而作为和它建立起连接的人该如何运用?那个梦里就是答案,只是周岭轲现在抓不到窍门,无法理解。 要不要把番茄吃了?但很快他咧咧嘴,还算了吧。想想大猫吃过番茄之后诡异的变化,要是他也吃了然后长出了第二根小兄弟,就是个悲剧了。 045“大猫” 车花了一点时间驶出要塞,朝着周岭轲安置大猫的村子而去。相比起要塞前方几乎光秃秃一片,除了矮草没有什么植被,要塞的后方植被茂盛的多。 “停!停一下!”周岭轲忽然招呼着停车。 虽然麦克瑞、车夫和护卫都觉得奇怪,但还是第一时间停下了车子。 “怎么?”麦克瑞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岭轲。 “……”周岭轲则看着那个不大的小树林发了一阵的呆,但实际上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是眼睛所见到的 ,而是感觉,思想——到了这个世界真的是印证了眼见非真的这个真理,“我昏倒因为我的魔法实验,而现在看来出岔子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我的宠物。我得把它解散掉,否则会出现很糟糕的事情。” “我们得待在你身边,尼克。”麦克瑞的脸上很清楚的浮现出惊恐,他的一生中所经历的事情并不少,他知道一次魔法实验的失败会发生什么,可能只是一股黑烟就什么都没有,也可能带来让试验者本身完全无法掌控的巨大灾难。更何况现在说出岔子的这个,还是个亡灵魔法的大师,亡灵! “我知道你对我的关心,以及他们出于职责的必要,但这么说吧……你们跟着我是一种拖累,甚至很大的可能是给对方增加威力。” 也就是说他们跟着是去送菜的,周岭轲说的一脸严肃和认真,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就是在耀武扬威的吓唬人。 果然,麦克瑞脸上的惊恐更清晰了,这也是拜周岭轲过去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丰富知识所赐,谁也不认为他就是个普通学徒等级的……学徒!就是站在一边一直安静旁听的护卫小队的指挥官脸色也有些发青,他们的护卫任务其实也只是面向于物理方面的袭击,这里的法师同样也是近战无能。但是魔法方面的,那些讳莫如深的神秘力量,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抗衡的了。 “留在这,我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回来。” “如果没有呢?” “那也不会有灾难发生,相信我。”周岭轲说完这句话,却发现麦克瑞和几个骑士都一脸的感动,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误会成他要和自己的召唤物同归于尽了——这个世界的很多人,还是很单纯的。周岭轲有些感慨,还有些愧疚,但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能瞒则瞒的好。 “我走了,放心,我回来的可能更大。”周岭轲转身走入了树林。 那些骑士下意识的要跟上去,毕竟即使周岭轲那么说了,但是离开要保护的人,在军法上也是他们的疏忽,如果战死他们还能得到应有的抚恤和容易,但如果连跟随都做不到,等待他们的只有耻辱。但是麦克瑞拦住了他们,这不是战死不战死的事情,如果周岭轲是个其他系别的魔法师,他都不会这么轻易的放手,但他是亡灵系,他的召唤物也是,而亡灵系众所周知的变强的方法就是吞噬灵魂。就如周岭轲说的,他们去了,只是给对方加餐,让对方变强而已。 “这是法师的事情,和军法无关。”麦克瑞说,骑士们在犹豫之后,终于听从了麦克瑞的指示。 那些人一心悲壮的等待着周岭轲,但周岭轲却很轻松,至少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要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实际上更多的是用来给自己思考,怎么把一切布置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甚至并不知道大猫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通过召唤物的感应他知道,那个大家伙在这,他确实有什么改变了,而且,这种变化最好不要让除了周岭轲自己与夏恩之外的人知道。 他身边的一团灌木忽然动了一下,一个很小很小的毛团滚了出来,周岭轲躲闪了那个小动物一下,继续向前走,一边想着遮挡的方法,一边继续寻找着大猫。可是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个小毛团,后者正艰难的想要跟上周岭轲的脚步,但就算是地上的石头和草根也让它举步维艰。和召唤物的联系指引他来到了这个地方,而现在,对召唤物的联系就在那个毛团的身上。但是……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大猫?” “咪~~~咪呜~~” 虽然大猫之前也叫不出生来,但是在那个空间里听到了那种威武雄壮的吼声,结果现在看到了这么一个连“喵”都叫不出来只能“咪”,叫声又娇又腻还很萌的小东西,周岭轲实在是…… “咪咪!”他蹲下身,甚至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整个的把大猫托起来,不,他不是大猫了,甚至连大猫崽都算不上,只是猫崽而已。 周岭轲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真的像刚出生的猫崽一样,甚至毛还是湿漉漉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它从那么巨大,变得这么小?而且,它现在是确实的活着的了吧? “对了,还得看看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想不明白就干脆先放一边,周岭轲坏笑着抬起了大猫的一条后腿,“原来是个小弟弟啊。”大猫被他的动作在周岭轲的手掌上翻了个身,小小软软的脑袋大头朝下,还很疑惑的对着周岭轲“咪?”了一声。周岭轲看着它笑笑,重新站直,还是忘了给它起个名字了,下次见到夏恩的时候再说吧。一边想着要怎么布置现场,周岭轲一边念叨着,“不过,我当时想的是怎么打仗啊,你长大了是一定很能打,现在怎么办啊?” 麦克瑞等在外边,现在的他,因为焦躁和不安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当发现时间确实在不断流逝的时候,却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麦克瑞是孤儿,他曾经的祖国并没有如莽坦一样收养孤儿的雏鹰营,那里孤儿就是孤儿,是无依无靠的杂草,无论谁经过都能踩一脚。他靠着要饭和小偷小摸为生,但他除了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自己头上的贼头,他也不知道最后一次行窃的时候为什么会昏了头去偷窃一个法师,但那却是他人生中最棒的一次昏了头,因为他偷到的是波立维大师(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火系魔法师,而不是莽坦的大法师)。 于是小偷麦克瑞成为了魔法学徒麦克瑞,又成为了正式的魔法师麦克瑞,他一直跟随着波利维大师,他的父亲、老师和恩人,一直到现在。 波立维为莽坦付出了一切,从十一岁跟随波立维之后,就立誓要成为老师一样的人的麦克瑞,也同样决定这样做。而现在,莽坦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亡灵法师,尤其还是个能建造魔力塔的亡灵法师。可能并不是影响到生死存亡,但是现在正是几百年来莽坦追求的,打出这贫瘠的角落,加入争霸中心的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可能只是再等下一个几百年,但也可能只是等来一个亡国之祸。 可能现在没人意识到这一点,但波立维是这么说的,麦克瑞就必须保护好周岭轲。所以,周岭轲说的是两个小时后回来,麦克瑞给自己定下的时间却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周岭轲还没有回来,他就会进去。即使这里所有人都把生命和灵魂丢在一个未知生物的嘴里,也要把那个年轻的法师救出来! 时间就快到了,麦克瑞站起来,他刚要发令,大地就突然颤抖了一下。并不是山摇地动般的颤抖,但是也能让人感觉到。 “有什么声音?”一个护卫的骑士举起他的剑,以防卫的姿势站在了麦克瑞的身边。 “确实……”队长也点头,同样戒备的站了过来。 麦克瑞终于也听见了,沙沙的很小的声音,就像是有谁在耳边窃窃私语,又或者是又大队的虫子在身边路过,让人的汗毛无法控制的立了起来。 “去找尼克法师!”相对于骑士们围过来想要在未知中保护他,麦克瑞首先想到的却是周岭轲那边出了什么事。他大叫着,出乎意料的冲出了骑士们的保护,朝着密林里冲了进去。骑士们有两个人动作稍慢了一下,但和快所有人都跟着跑了过去。 麦克瑞忽然被绊了一跤,跟在他身后的骑士拉住了他,麦克瑞下意识的回头,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于是他看到了冲破泥土的一颗狰狞的头骨。 “啪!”一只带着泥土的爪子伸了出来,那动物的上半身完全伸出了地面,它对着麦克瑞张了一下嘴巴。 “碰!”骑士的剑拍碎了这个并不大的骷髅,但是它们很快发现,更多的动物的骸骨要么正在从他们脚下的泥土里爬出来,要么已经挣脱了大地的束缚已经在他们周围跳跃。 麦克瑞转身就朝着尼克消失的方向跑去,骑士们护卫在他周围,拍碎一切冲上来的动物。 大地忽然又是一阵颤抖,这次颤抖得更加的明显和剧烈,以至于奔跑中的众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麦克瑞更是突然哆嗦着发出一声仿佛窒息的尖叫,那并不是因为他惧怕,而是因为刚刚随着大地的颤抖,有冷冽的魔力流过他的身体,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肌肉和喉咙! 046战兽 地面开始龟裂,更多的爪子和头颅从裂缝里冒出来,它们大小不同,种类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同属于死亡的怀抱。 失去了皮肉的单纯骨骸并不沉重,但是当它们无边无际,甚至将周围的绿色也完全覆盖的时候,就算是最精锐的骑士也只能无奈的倒下。麦克瑞眼看着护卫他的骑士被白骨淹没,紧接着就是他自己被淹没。麦克瑞瞪大了眼睛,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他的大脑也仿佛被恐惧所冻结,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白茫茫的骨骸终于消失,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树叶重新回到了他的视线中。 “……”骑士们和麦克瑞从地上坐起来,他们难以置信的彼此对视——虽然所有人都衣衫褴褛,再也没有了离开要塞时的光鲜,但是难以置信的是没有一个人死去。 “它们……好像只是过路的?”一个骑士不太确定的说。 “尼克大师!”那个骑士的话提醒了麦克瑞,现在他的手脚还因为恐惧而颤抖,但这并不反感他爬起来,继续朝着周岭轲的方向跑去。他们对那些白骨来说只是路上的障碍,但并不能确定周岭轲那里也是相同的状况! 而这个时候,周岭轲也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阵仗。他只是对着大猫问了一句:“你能怎么打架呢?”那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完全没有想过已经变成迷你猫崽的大猫会给他回应,可那个比毛线球大不了多少的大猫却做出了回应。 “咪。”它歪着脑袋叫了一声,然后浮了起来,沙沙的声音从脚下的土地中传来,大猫的周围出现了一层薄弱的光圈,泥土翻开,但周岭轲并没有看见完整的骷髅动物,他只看见一块一块的骸骨土地里飘出来。而大猫之于骸骨,就像是磁铁之于金属,它们一块一块的被大猫吸了过去,粘着在那层薄弱的光圈外围。 没多久,随着无数骸骨的冒出,周岭轲脚下的地面就像是被犁了一遍,泥土翻开,草断根折,而且随着骨球越来越大,这混乱的面积也在扩大。周岭轲不得不后退。这时候,以骨球为中心,向外辐射出了一道奇异的魔力。当魔力穿透周岭轲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心于舒适感。紧接着后边的发生的时候把他也吓了一跳! 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骸骨动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但只要到了骨球的半径三米之内,这些有着完整形象的动物就立刻散了架,融入了骨球中去。骨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的,骨球“长”出了四肢,头颅,尾巴。 原来的大猫体型和大象差不多,但也只是小型的亚洲象,现在……看着越来越大,并且还在变大的用骸骨堆积出来的大猫。周岭轲胀大的嘴巴啾啾无法合拢,这已经不是大象了,这是哥斯拉吧?也就是比老约翰召唤出来的骨龙略微小了一号而已,但骨龙只是龙的骨架,眼前的大猫却是实心的,当然骨龙毕竟是龙,能够飞翔和喷吐龙息,但是只看外形,还真不好说谁更威武恐怖一些。 一直闷头朝着森林的深处跑寻找周玲的麦克瑞也在某个骑士的一声惊叫之后,抬头发现了那遮蔽了天空的怪物。麦克瑞命令了一个骑士回去送信,他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枚不定向传送卷轴,这是极其珍贵的物品,他的老师波利维大师也只有两枚,其中的一枚给了他。但现在,麦克瑞觉得到了使用的时候了,但却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周岭轲。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用这个让周岭轲逃跑。 然而,当他到达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过悲观了,而事实又太过美好了。 “你们现在有需要攻击的目标吗?”周岭轲拍着大猫的前爪,他的手没法直接触摸到组成大猫身体的骨骼,一层光滑透明的未知魔力包裹在骨骼的外围,仿佛是一层皮肤。但大猫的变身只有三个小时,并且之后的十天都不能再次使用。既然如此,变身就不能浪费掉。 麦克瑞张了张嘴,在此之前也算认为自己见多识广的他,现在真的有一种想要晕倒的冲动,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冲动,到底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害怕。 “我……我需要去问问指挥官,它能留在这里吗?” “我觉得我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好,以防出现误会。”大猫在周岭轲背后趴下来,它像是一座小山一样,把太阳的光芒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周岭轲既然要留下,麦克瑞也不会离开,在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还是让这位年轻的法师留在他的视线之内比较好。 两个骑士被派了回去,但实际上已经不需要问了,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即使平常人对于元素的波动并不是太过敏感,但这头巨兽距离黑石城并不太远,再加上它白色的身躯相对于周围一片绿色,使得城墙上的哨兵看得一清二楚。指挥官没来,但克鲁达来了,另外还有十几位魔法师,以及真正作为指挥,和保护者的一位将军,外加两千士兵。骑士们半路就碰见了这支队伍,但是事情太大,这位将军也不可能拿决定,两位传信的骑士,一位跟着另外几个人回要塞向指挥官报告,另外一个人则给这支队伍带路(同样是以防万一,那么大的大猫,想要看丢了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便于大批的军队与给养调动,黑石堡外的道路每年都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进行维护和修缮,但是现在,在去寻找周岭轲的路上。马车被抛弃在路边,骑士们必须从骑兽的背上下来,步兵也将行进的速度放到了最慢——道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大大小小的坑洞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崴断人的脚踝。有路(或者说曾经有路)的地方都是这样,那么过去没有道路的树林里,也就更加难走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树林,将军干脆的命令磕磕绊绊的骑士们牵着他们的骑兽回去,骑士们虽然不大愿意,但祖祖辈辈从小到大的军事训练,已经让服从命令成为了莽坦人的一种本能,最后望了一眼已经能够看清轮廓的大猫,骑士们还是离开了。 “战兽啊……”带队的将军双眼发亮的看着大猫,差点因为太专心以至于没注意脚下而跌倒。 ——吼叫声第一次出现后,指挥官就曾经问过克鲁达,发出吼叫的会不会是敌方的战兽。广义的说,战兽是用于战争的野兽,就连拉车的低等骑兽其实也能算在里边。但在军队里说起战兽一般用的是狭义的意思,即是具有一定威力的战争巨兽,无论是从异界召唤来的、自己常年驯养的,还是魔导构装的,只要是非人类的都属于战兽的范围。 而莽坦一直缺少此类巨兽,甚至于莽坦就几乎没有过。如果是召唤,召唤法阵首先需要大量的魔法师与特殊的召唤道具,而且这些魔法阵本身一般也都是各个大国或者家族的机密,手握这些机密的人就算是在本国混不下去了,也有到任何一个其他国家东山再起的机会,怎么会到莽坦来?常年驯养的巨兽更是精贵,想要购买幼兽更是比通天还难。至于魔导构装……看看莽坦可怜的七座魔力塔,就知道这是个不可能的奢望了。 现在竟然知道自己的国家也能拥有一头战兽,虽然是有时间限制的,就像是后世海防薄弱的国家好不容易有了一艘大型军舰一样,想要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当真的来到了大猫的面前,将军差点就什么都不顾的上去摸两把,但总算是强忍住了。 “尼克……法师,我可以摸一下吗?”将军差点就直接称呼周岭轲大师,虽然他来到这个国家的时间还非常的短暂,而且异常的年轻,但只是这一头战兽,就已经让他具有被称为大师的资格了——至少这位将军是这么认为,但有鉴于大法师是国家才能颁发的荣誉,所以将军还是中途改变了称呼。 周岭轲刚想说可以,他身后的大猫忽然站了起来,原地转身,用背脊,或者说屁股对着他们,一条尾巴晃悠着摇来摇去~ 看这情况,周岭轲立刻明白了大猫在傲娇了:“抱歉,大概不行。”他话音刚落,果然大猫立刻立刻就又转了回来,重新懒洋洋的趴着。 将军一脸失望的叹了一声,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退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对不起,克鲁达大师,我也没想到……”那位将军一退开,克鲁达大师站了过来,周岭轲立刻老老实实的低头过去认错。 “不。”克鲁达大师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这是好事,至少结果是好的。但是你还年轻,我希望下一次你做魔法实验的时候,能够多想一想,想一想你可能面临的危险。因为不是每一次你得到的结果都会如这一次这么好。” “是的,克鲁达大师。”周岭轲老实的认错,同时感激这位老者的关心。但他不知道的是,克鲁达大师另一只缩在袖子里的手正在颤抖不停,站在这头白骨堆成的巨兽面前,曾经童年的一些经历正在不断的在他的眼前闪过。 047“沙尘暴” 去传信的士兵并没有带回出击的命令,但却把要塞的指挥官带回来了。 指挥官比那位将军的年龄还要大,但是当周岭轲看见他时,他的表情和将军一样,都是见到了心爱礼物的小孩子一样欢欣兴奋的表情。 他也想触摸这头战兽,但周岭轲一看依旧屁股伺候的大猫,也只能同样对这位老人拒绝的摇头了。老人有点失落,但很快就重新开心起来——不让摸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是莽坦的战兽就好了。 “我有很多渴望杂碎的目标,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它出动的时候。”在用各种各样的问题对周岭轲一阵狂轰滥炸之后,指挥官看着大猫,发出一声叹息。“从它出现到现在,我们来回折腾的时间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而它只能存在三个小时,让这头巨兽在一个半小时里去攻击敌人,然后再回来?不,这时间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它来说都太短了。更何况这是你魔法实验巧合下的产物,它现在是第一次存在。我们不知道这头巨兽的抗打击性有多强、速度有多快、它的爪牙威力有多大等等,它对我们来说还太陌生。我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挥舞着刀剑冲锋了,但我毕竟还是一个战士,而一个战士,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能在还不熟悉武器的时候,就将它投掷向敌人。” “您说的很对。”周岭轲点头,是他没考虑太多,“那么,我现在把它解散掉?” “……”指挥官的眼神立刻变了,从得到玩具的小孩子,变成了玩具要被抢走的小孩子,那种伤心和难过让周岭轲都有那么一会心中不安起来,“再等一会,再让我看一会。尼克法师……你确定十天以后,你还能把它召唤出来的对吧?而且你不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吗?比如祭品之类的?” 指挥官并不在意周岭轲私下里的魔法实验给黑石堡带来的不小的损失,他更在意的是是不是这头巨兽还能够重现,甚至强化。 “不,我并不需要。”周岭轲摇头。 “那么,请解散它吧。我可以在这里看着吗,尼克大师?” “我们最好都退远一点,如果不想被骨头埋起来的话。”周岭轲回答。 有几个身体强壮的将领想说自己能扛,但是看看那头站起来的巨兽,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盾牌,他们都明智的选择了后退。战兽总会有的看的,真被埋住了,即使不一定出个好歹,但在做的都是同僚,以后成了笑柄就郁闷了。 他们都离远了一些,包括周岭轲在内。所有人都看和周岭轲,以为会有什么光辉灿烂的声影效果。但是没有,他只是对着大猫招了招手,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让期待的众人失望。 风,忽然吹了起来。 并不大的风,可是被吹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那一瞬间他们感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还有恐惧,有些人的脑海中甚至突然间浮现了他曾经最恐惧的瞬间。明明现在是白天,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温暖而明亮。有的人忍不住再次退后了两步,而在平静了几秒之后,风再次吹起来了,并且这次并没有停,反而以大猫为中心越吹越大,越吹越高! “继续后腿!”指挥官下达着命令,他们之前退出了二十米,显然并不够。 而就是在他们退后的这点时间里,围绕着大猫的风已经近乎变成了龙卷风,人们只能看见白色的风,而看不见在风中的巨兽了。 周岭轲被迷了眼睛,他揉了揉,揉出了白色的沙。再看四周时,他发现更多的沙正从龙卷风下面蔓延而出,又或者是被风卷动四散飞溅!在这草木葱绿的地方,他们的眼前,已经刮起了一场沙暴!已经看不见周围五尺的景物,人们在沙尘中摸索着,互相抓住对方努力的逃离这里…… 可是眨眼间,风停了,一切平息下来了。 人们狼狈的挂在树上、躲在石后,互相拉扯着,站着、坐着、躺着,之前龙卷风的中心多出了一座一人高的白色沙丘,周围的大片区域几乎被白沙淹没,只有几棵高大的是树木虽然被吹得有些歪斜,但依旧顽强的矗立着。 “咪。”周岭轲并没因为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而被风沙放过,他也倒在地上,几乎半个身子都被沙子埋住了,大概再过一会就要被活埋了。他正呆呆的看着那个白色的沙丘,一声嫩嫩的叫声惊醒了他,一扭头,果然一只灰黑色毛皮的小猫崽正在他旁边,歪着脑袋看着。 混乱让人们措手不及,但是在场的大多是经过训练的战士,很快就恢复了该有的秩序。他们开始统计人数,寻找失踪者,救助伤者。当他们看到周岭轲的时候,并没有人怨恨什么,反而有一种兴奋的狂热——他们也有很多人见过魔法的力量出现在战场上,刚才的那场沙尘暴并不算强大,但这可是周岭轲一个人所施展出来的。 周岭轲看着他们忙碌的来去,自己抱着大猫坐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面。 “那只猫……”克鲁达大师也坐了过来,他的头发和胡子现在都成了白色,脸上也黏上了一层细细的白沙,其他人的状况也差不多,当然,他们都知道那是骨粉,但现在没人有心思在意这个。 “魔法的中心,也是我需要的唯一的施法道具。”事情和他之前所想的略微有些偏差,但只能说是更好了,而大猫既然是要上战场,那就没必要隐瞒,就算隐瞒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也是会被人发现的。告诉其他人真像,也能在大猫变成小猫崽的时候保护它。 “它和你原来的召唤物……不,它就是你原来的召唤物?” 这次周岭轲的回答没有那么快,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是的。它就是我原来的召唤物。” “你的魔法实验,是让已死的灵魂占据一个生者的身体?!”克鲁达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喷出一点白色的粉末,但此时此刻,这情况丝毫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笑。 “我没有。”周岭轲摇头,“它的身体,看起来像是活的,但实际上只是炼金的产物。” “人可以吗?”插话的是指挥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听见了周岭轲和克鲁达的交谈。 “不可以。”周岭轲吓得心脏一阵狂跳,赶紧把这种可能否了,指挥官听到否定的答案之后竟然还一脸的失落——他想的并不是什么复活之类的事情,而是作为兵器,以野兽为核心的战兽已经如此强大,如果是以一个士兵为核心呢?虽然可能缺少了一定野兽的野性,但在其他方面绝对比野兽要强。 “丝毫的可能也没有?”指挥官不是魔法师,更没见过亡灵法师。但耳濡目染,多少还是有些见解的,他看到那只作为核心的猫咪并没有呆滞笨拙的表现,反而很狡黠活泼。这说明控制很成功,而且并没有剥夺神智。如果对野兽灵魂的控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单纯的作为一个局外人推测,控制人的话如果响应的降低某些标准,应该也可以吧? “完全没有可能。”周岭轲继续摇头,在战场上帮助莽坦进行杀戮是一回事,但是进行人体试验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周岭轲的道德底线无论再怎么降低,也不会降低到731那种两脚草履虫的地步去。 指挥官看了看周岭轲,用一种让周岭轲觉得瘆的慌的眼神,同时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大概已经被这位老将看透了。但最终,他并没再追问什么,只是笑了笑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周岭轲也总算松了口气。 “我的小朋友,你的脸色不太好。”指挥官走了,克鲁达的手拍在了周岭轲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 “我没事。”周岭轲对这位关心他的老人笑了笑,但确实从大猫变成小猫崽开始,他就感觉到一阵阵的疲劳。就像是熬了一夜看世界杯,第二天兴奋的劲头完全退下去后的感觉。不是单纯的一个累字能够形容的。无力感在四肢上蔓延,困倦而又疲乏,并且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深,尤其克鲁达一提出来,这种感觉也就更明显,“就是……有点累。”他甩了甩头,大猫在他肩膀上咪~咪~的叫着。 “我想我们得尽快回去了,你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力 。”克鲁达抬手招呼了两个士兵过来,“让他们把你扶到舒服一点的地方去。” “不,我没事,不用……”虽然拒绝,但在克鲁达大师的坚持下,他还是换了个至少平坦一些的地方,并且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次他倒是没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不过一醒来人就已经回到要塞了。大猫就躺在他的枕头边上,圆圆的团成一团,从周岭轲的角度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是它的背脊,哪里是它的屁股…… 周岭轲以为大战将起,还担心他这个召唤技能来不及冷却CD,然而半个月过去了,黑石堡外边依然一片平静,站在城头上朝外看去景色还不错,就是看不见任何一丝敌人的踪迹。他还不知道,这其实也是他这通折腾的间接结果——就算莽坦各方面管制森严,但间谍和叛徒这个东西,古今中外都少不了,黑石堡内部的动静,敌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有些人就开始拿不准了。 048对轰 莽坦确实有着许多的稀缺资源,而且日渐强盛的武备,也让他的周边国家日益戒备。但莽坦的地理位置,不是一般的偏远和糟糕。于是,身为一个偏远国,实际上她的邻国也强盛不到哪里去。最近几十年的领土冲突,也基本上都是莽坦占优势,但同样因为这糟糕的地理位置,限制了莽坦军队的调动。另外,与莽坦紧邻的,也就是黑石堡对面的国家,卡多斯公国,是琦卡帝国的附属国,并且卡多斯与琦卡的皇室有着长久的姻亲关系。因为这个,琦卡一直为卡多斯公国撑腰,几次莽坦打出去,都被琦卡牵头带人又把莽坦又打了回来,两边虽然没有直接接壤,但却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仇了。 这次对于莽坦的进攻,也是琦卡牵头的。琦卡在他们这一片的国家中间是无人可敌的巨无霸,但放到整个大陆上来说,在所有帝国的中间,琦卡只是个小个子。他一直以来依靠的魔晶矿渐近枯竭,和其他帝国掰腕子争夺的结果是惨败,于是就看上了莽坦的魔晶资源。但莽坦的地理位置琦卡也头疼,来回运输的成本太大,外加这里民风彪悍,而作为一个帝国,琦卡并不十分看重领土的扩张,占领在有些时候也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琦卡这次进攻的目的,是打疼了莽坦。当然,琦卡也没想过一劳永逸,但至少在几十年之内,能让莽坦老老实实的进贡! 可是,新的情报说明,莽坦的黑石堡要塞发生了异变。 琦卡的指挥官托德其实并无所谓这些变故,因为他的士兵不会是冲在最前方的,但是,那些冲在最前方的人,就比较有所谓了。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有一头魔力塔那么高的亡灵系战兽之后——他们可并不知道那是一头十天才能召唤一次的战兽。 战兽这种东西,养殖的再怎么强悍也是血肉之躯,构装的必定有一个能量内核,这些都是避无可避的弱点,尤其,这些战兽受伤或者损坏到一定程度就必须退出战场,否则一旦受到了致命打击,无论哪个国家都会心疼死。而元素系和亡灵系的战兽,这两种都是召唤出来的,从某方面来说,也同是无生命的。它们是一次性的,所以让这些战兽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人会觉得心疼。 开战前在要塞附近被召唤出来,并且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间谍反应过来的情报表示,从要塞高层的反应看这件事是一个魔法师进行魔法实验时发生的意外,但是…… “一个!注意我的重音,‘一个!’魔法师在进行魔法实验时发生的‘意外!’,意外!你们认为这可能吗?莽坦这些野蛮人玩弄谋略的手段也太低劣了!”说话的人留着漂亮的卷曲大胡须,他是这支联军中其中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名叫马库斯。在他的帐篷除他之外还有三个人,他们是其他另外两个国家军队的指挥官或者副指挥官。现在马库斯在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但其他三个人并没表现出反感,相反,他们一脸的赞同。 因为就在刚才,托德元帅召集他们,并表示已经从间谍处得到了莽坦战兽的确切情报,并命令托马斯率领另外两个国家还有他自己的军队,最迟在后天上午十点之前,发动第一轮进攻。他表示那头战兽构不成威胁,无论他们是计入怎么样的想法而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放在三四天之前,这个结论是非常正确的。别说威胁了,根本连召唤都召唤不出来,但是现在…… “但是我们必须要战斗。”一个略微有些弱的声音说,说话的是最年轻的一位。 “所以,这是在现在就亡国,还是在未来亡国之间选择吗?”另外一位年纪稍大些的金发男性苦笑着。 虽然是以琦卡为首的联军,联军的心思却并不统一。比如在做的这几位,他们的国家和莽坦并不接壤,没有任何的领土纷争,也没有利益关系。相反,倒是和卡多斯公国接壤,并且“偶尔”在边境会有摩擦发生。但是,面对着琦卡帝国的使节,虽然知道自己这次就是来当炮灰的,但是也不来不行。 马库斯倒是不担心亡国,就算全军覆灭,他的国家也还承受得住这点损失。但损失毕竟是损失,况且他还得担心他自己的命呢。 “并不需要太过悲观。”最年长的老者说话了,他是那位金发男性的父亲,父子俩挂着正副指挥官的头衔,“先头部队,也有先头部队的好处。”这么说的时候,老者甚至笑了起来。包括他的儿子在内,其他几个人却都是一脸茫然。老者又笑了一下,并且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无论在今天之间,我们彼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但是,今天坐在这,我们都知道得互相帮助……对吗?” 几个人互相看看,同时对着老者点了点头。 周岭轲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起来,不是昏迷之类的,他就是累。起来之后又过了三四天,那种……仿佛和夏恩“狂欢”了一晚上,嗯啊过度了的无力感才总算消退了。他也不需要苦恼自己在开战之后到底在什么位置了,因为需要第一时间掌握召唤的时机,所以指挥官直接把他安排到自己身边了。所以,从能起床那天起,周岭轲就跟着一个传令兵在要塞里到处跑,主要是熟悉地形,顺带熟悉其他将领,以免发生迷路或者被错认之类的突发事件。 他原本还想趁着没开战再和夏恩见个面什么的,结果发现这座要塞已经开始为了战争连轴转了,尤其因为他的“魔法实验”许多骑兽不堪使用,要从后方大量补充,所以要塞内更加的忙碌,根本没有闲人(除了周岭轲本人之外)。眼看着其他人都在忙,无论是面对指挥官,还是面对克鲁达大师,周岭轲都说不出来要请假的话。 而且……原来不见踪影的敌人,慢慢的,已经走进了视野之中了。周岭轲走在城墙和塔楼上时,总能看见远处模模糊糊的人影,每当那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不过到底是害怕还是兴奋,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当警讯的号角和钟声同时响起,宣告战争终于来临的时候,周岭轲却觉得反而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只是短暂瞬间的松气,夏恩挥舞着长剑和人拼杀的场面陡然间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周岭轲甩了甩头,用最快的速度向指挥官曾经叮嘱过他的塔楼跑去。那座塔楼处在外层城墙和中层城墙之间,同时被另外三座塔楼环绕着。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在战斗的时候,观察敌方的动向,同时也是黑石堡的最高前线指挥所。 这座塔楼的指挥室三面都是砖石,只有一面是木头,现在木头的这面墙几乎完全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魔力形成的光膜,遮挡着因为高度原因而不小的风势。周岭轲现在就站在这层光膜的前面,一个略微靠侧边的位置,毕竟不能遮挡指挥人员的视线。这场战斗,联合军队一共动员了八万人,而要塞里只有五万人手。 虽然守城的一方可以占据城防的优势,但面对着三万人的士兵缺口,以及想着夏恩如今身处的位置,身为局外人的周岭轲不得不担忧。同时这也说明,除了众多魔法师之外,只有附近的人手过来了(夏恩的队伍里只有他是新手,其他人都是老兵了),不是说这场战役很危险吗?为什么表现出的却这么不在意? 这些事情是他一直都在想着的,他也曾经问过克鲁达和麦克瑞,但他们一个两个也只是叹一口气,然后苦笑,都没有给他一个正面的详细的解释。看来莽坦的上层,也不是像下层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谐。 “啊!”一声仿佛撕裂布帛般的尖啸突然打断了周岭轲的思考,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发出那声音的方向,结果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一枚燃烧着的巨大火球,就在那尖啸声中,冲着塔楼而来!周岭轲匆忙转身,因为动作太突然以至于一直待在他肩膀上就快睡着的大猫不小心滑了下去,周岭轲一边手忙脚乱的把大猫拽出来,一边就要招呼人逃跑。但他看见的是依旧在这个指挥所里工作如常的众人,他们不会是没人听到,他们只是…… “轰——!!!”爆炸声就在周岭轲迟疑的瞬间在他背后响起,他下意识的弯腰躲闪了一下,眼睛的余光看见是那枚火球在指挥所之外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如一团升空的焰火般炸裂。 而这些,只是开始…… 周岭轲不跑了,他站回原地,眼神甚至有些呆滞的看着外边发生的焰火大战。不只是对方攻击过来的,要塞也开始反击,金黄色的火、白色的风、折射出七彩光华的冰,你来我往,璀璨夺目。 “咕嘟”周岭轲咽了一口唾沫,外边的景象壮观而美丽,但是也实在太恐怖了一些,尤其是在他的脚下传来轻轻颤抖的时候。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地点都保护得像指挥所这样好,敌人的位置有几处青烟向上,要塞里也相继有几处地方冒起了烟雾,无论敌我虽然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了火焰,但是,不难想象被击中的地方如果有人,无论是谁,他都绝对无法逃脱一下成灰的命运! 049试探 同一时间,夏恩也在经历着这一切。他所在的小队被安排防守一小段的城墙,在魔法对轰之前,除了几个观察哨之外,其他人都退到了城墙下的掩体里。供士兵躲藏的掩体虽然防护到位,但可是绝对没有指挥所的好视野。他们很早就收到了隐蔽的命令,所以夏恩甚至连第一枚火球都没有看到,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外边即将开始轰击魔法,当他们躲进掩体里两分钟之后,大地开始颤抖! 掩体里禁止灯火,也禁止交头接耳,所以这里一片黑暗,闷热又潮湿,能感觉到的只有从脚下传来的一次次的颤抖,以及震得双耳发疼的巨大炸响。 “轰——!!!”一声极端接近的炸响,夏恩的头顶上甚至哗啦啦的掉漆了细碎的沙尘,夏恩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站起来躲开,但是他的身体刚直起来一点,就被坐在旁边的赛伦一把拉了回去——这里同样禁止跑动,就算被活埋也要待在原地!这都是战前反复强调的。虽然这也是赛伦这个队长的职责,但不可否认他救了周岭轲一命。 夏恩忍着道谢的冲动,重新坐好,只是他的手紧紧抠住了膝盖。战前的那些命令他总算都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如果没有那些命令,夏恩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嚎叫两声,另外站在门口朝外看上几眼。毕竟,躲在墓穴一样的地洞里,听着仿佛丧钟一样的巨大轰鸣,在心理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刚才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自己被活埋的场景,根本控制不住。 舔了舔嘴唇,夏恩尽量深呼吸调整自己,他并不为自己明显菜鸟的表情而觉得羞愧,因为他只是做好了在战场上搏杀的心里准备,这却并不表示他一下子从菜鸟变成了老兵。 忽然有什么亮了一下,接着整个掩体都亮了起来,夏恩看着包括赛伦所有的小队长都站了起来,这才慢半拍的想起来灯亮就是上城墙的命令。他看见赛伦和很多人的嘴巴都在张合,他们必定是在说话的,但是夏恩的耳朵只能听见一些轰隆隆的声音在耳朵里回想,至于赛伦和其他人说了什么却一个发音都听不清楚。站起来,跟着走,不要散就对了。 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夏恩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跟了上去。 走出掩体的掩护,夏恩终于看见了那像是地球上大炮炮弹一样威力的魔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火球就那么从他头顶上飞过去,并且巧而又巧的和内城里轰击出来的另外一个火球撞在了一块!它们在天空中炸裂,仿佛这里又升起了一颗太阳,接着无数火焰从天而降…… “啊啊啊啊!!!”一团比较大的火焰正好落在了人堆里,那里距离夏恩很近,只有十几米。魔法的火焰热度惊人,钢铁的铠甲防护很好,导热……也很好。夏恩亲眼看见被砸个正着的两个人,那个瞬间他们的铠甲甚至都变成了赤红色的。不是所有人都硬汉到即使被烤死也一言不发的,夏恩看着他们挣扎,听着他们惨叫,同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烤肉的香味…… 夏恩想吐,但是身后的,大概是同小队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人推着他。夏恩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他脚步踉跄,甚至站到了城墙上,他的腿还在颤抖。他向城墙下发看去,刚刚引起骚动的火焰已经熄灭了,那些受伤或者已经死亡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夏恩!”耳边的喊叫声让夏恩猛地从刚才那种懵懂迷茫的状态中惊醒,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耳朵已经恢复功能了。 不等赛伦喊第二声,夏恩已经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段城墙是他们小队的负责区域,但并不是说这段城墙就只有他们了,和他们同在一个地方的还有另外四个小队,其中两队人是弓箭手,另外的人员配置都和他们一样。夏恩躲在城墙垛后边朝敌人的方向看,他的眼睛足够让他看清最远的地方,那里有全副武装的战士,被严密保护的魔法师,还有巨大的攻城器械,他们的脑袋上明显的写着“不好对付”。和那些现在呐喊着朝城墙冲来的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人最多只有最简陋的武器,有些手里甚至根本就是农具。 他们冲到了距离城墙五十米的地方,就被一轮箭雨吓回去了,可当他们回到己方的阵营,又被自己的骑士一阵砍杀,于是只能扭头重新冲向城墙,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近千人的大量死亡,但这情景实在是……诡异到几乎戏剧,甚至是喜剧了,以至于因为刚刚那通狂轰乱炸以及近距离的惨烈死亡而带来的对战争的恐惧都淡了很多,反而让夏恩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茫然。 同时跟他一样莫名其妙的还有周岭轲,不过相比起夏恩,周岭轲的特别待遇让他还能找个人解答他的疑惑,比如边上暂时没什么事的卫兵。 “那是传统。” “传统?” “对,除了莽坦之外,其他国家大多有开战之前由民兵打头阵的传统。活下来的,并且拿着对方的人头回去的民兵,将很可能受封为骑士。” “怎么可能活下来?”周岭轲低声念叨着,谢过这位士兵,将视线重新投向战场。一年多之后,当他真正接触到了这个世界,周岭轲才了解了为什么在莽坦之外,会有这样的传统。现在看似是愚蠢的送死,但在特定的环境下,这种传统的产生其实非常的合理。 民兵已经死光了,莽坦没有出城的民兵和他们对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杀戮,这是等待着他们的唯一的结局。 号角的声音响起,后方的军队开始动了,周岭轲只能看见三个不规则的长方块,向着城墙前进。城墙上的夏恩看得更清楚,这些人应该是真正的士兵,至少他们穿着铠甲,而且手中的是武器,背上的是圆盾与弓箭,也有攻城器械陪伴着,不过,这些士兵并非身着统一的制式服装,只是有些相似的徽记。刺耳的尖啸声突然密集了起来,六七个各色的巨大魔法球越过城墙向着要塞外的敌人轰去——刚才民兵们可没有这种欢迎仪式。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魔法光幕出现在敌人的上空,黑石堡的魔法攻击砸在了光幕上,光幕因这冲击摇晃着,但一直坚守着它的职责,直到所有的魔法球全都撞得粉身碎骨,它才消散在空气中。攻击的大部分士兵全都安然无恙,只有超出光幕范围的十几个倒霉鬼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夏恩看见几个有经验的弓箭手,竟然趁着光幕消失的极端时间站了起来,朝着敌人的方阵射箭。因为使用的抛射所以没有瞄准,但面对成片的敌人,不需要瞄准,只要箭射出去就必定会有斩获。他们只射了两箭,就立刻缩回了城墙后。夏恩看见敌人的队伍里零零散散的人倒了下去,不够也有同样经验丰富的士兵高举着盾牌防备弓箭。 几乎是这边的弓箭手刚刚躲好,魔法球高速飞行发出的如重型炮弹一样的尖啸声再次响了起来。当第二轮魔法球轰击结束,步行前进的敌人忽然大步奔跑了起来。魔法光幕的施展需要法师们在一定范围之内,而他们现在的距离,如果法师再继续跟随施法,那么就要面临着被使用魔法箭矢的神箭手狙击的危险,这显然是不值得的。他们在路上硬吃了第三轮魔法球的攻击,但当第三轮攻击过后,敌人大部分已经进入到了城墙的五十米范围内,在这种距离内,魔法球已经继续轰击了,否则很可能误伤到自己的城墙。 号角再次响了起来,但是这次的号角更加的低沉,这是莽坦的号角。城墙上隔一段就有一个存兵处,现在这些存兵处的门大敞开,更多的弓箭手从里边涌了出来。夏恩深呼吸,把一面一寸厚一米五高的巨盾举了起来,这个盾牌并不是随身携带,而是一直靠在了城墙边上,只有特定的时候才能使用,比如现在,用来保护弓箭手。 城墙上在向下射箭,城墙下也有士兵单膝跪地对着城墙上的弓箭手瞄准,巨盾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必须站直身体的弓箭手们。不过,也只是一定程度,毕竟不可能把盾牌举过头顶。 “噗!”“呃!” 夏恩身边的弓箭手倒下了,一个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支几乎是擦着盾牌边沿射过来的箭刺穿了他的喉咙,不用学医,夏恩也知道那一定穿透了他的大血管,大量的鲜血直喷出来,但在黑色的城砖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眼……他倒在地上,手抓着自己喉咙上的箭,身体在抽搐着,眼睛里的光芒也在逐渐暗淡。而在那些光芒完全消散殆尽之前,有人冲上来,把他抬走了。 有那么一会,夏恩在想是不是他的原因,那个人才会死,如果他把盾牌举得稍微偏一点,是不是那支箭就不会射中那个弓箭手?或者至少不会射穿他的喉咙。但很快他就没时间多想了,因为他也一样要加入战斗了! 还是号角,拉长了的调子,连续响了三次。这是撤退的意思。夏恩刚想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朝着最近的一个存兵处看了过去。门口插着的还是红色的旗子,那表示着战斗。他仿佛灌满了浆糊的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转,敌人就已经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几百具尸体。夏恩靠着城墙坐下,其实……他真正和敌人白刃相见的时间并不长,可能连半个小时都没有。这对于已经适应了莽坦最高强度军事训练的夏恩来说,并没应该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他很累,累到双腿仿佛已经失去了作用,连站起来都只是一种奢望了。 “受伤了?”赛伦担忧的声音响起。 “不,并没有,我只是有些累。”夏恩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状况,赛伦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去看他的其他士兵了。 又过了一会,夏恩在战友的搀扶下离开了城墙,总是寡言的黑大个,少有的在搀扶着夏恩的同时和他说起了悄悄话:“夏恩,你不错。瘦杰克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战斗就尿了裤子,而且一脸提心吊胆了半个月,因为他的小弟弟软得站不起来了。” “嘿!我听见了!” 黑大个瓮声瓮气的嗓音,他再怎么悄悄的,周围依然有很多人听见。于是,在十几个人的闷笑声中,瘦杰克在像只老猴子一样蹦跳着抗议。 “今天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指挥官也在指挥所里如此宣布着,但他伸了个懒腰之后,立刻就把防御布置了下去。他的经验告诉他,今天这种试探性的攻击已经足够了,真正的战场在明天,甚至后天。 “有什么需要吗,尼克法师?”周岭轲还在看着外边发呆,他并不知道夏恩就是众多正在下楼换防中的士兵的一员,他也并没面对面的和死亡对视,但是,有些感觉确实不一样了。所以,当指挥官主动跑过来问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尼克法师?” “啊?呃……抱歉,我刚刚走神了。阁下,您刚才在说什么?” “我想问的是,您有什么需要吗?”对于尼克的走神,指挥官并没表现出不满,他依旧很耐心的问着,不过同时他眼睛里的期待是骗不了人的。 “需要?”周岭轲对这个词感到疑惑,直觉告诉他,指挥官指的可不是吃饭喝水之类的。 “我们得到了一批尸体,很新鲜的,当然,都是敌人的,可能还有几个战俘。”指挥官说,那种期待更明显了,面对着他的这种眼神,周岭轲甚至都不得不后退了一步,“我听说用这些可以制造出很不错的瘟疫。” “我不善于这个。”周岭轲再次退后,他的后背几乎靠在了墙上,“很抱歉,指挥官阁下。” 050希尔六世 现在依旧是全员备战的时候,只有死人和伤兵能够获得短暂的休息,周岭轲想去看看夏恩,但他知道,那只是个奢望而已,甚至以防万一,他现在都不能离开自己的住所太远。毕竟,能召唤战兽的只有他一个。 “咪~”大猫又来要抱抱了,周岭轲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么小那么柔软的一团,在他的大腿上踩来踩去,最终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地方趴了下去,眼睛很明显的弯成了两条缝,“惬意”这个词几乎是写在它的脸上的,周岭轲都有些羡慕这个小家伙了——另外,大猫也开始需要吃东西了,但是幸好不是什么血肉灵魂之类的,它是杂食性的,肉和蛋它吃,蔬菜和水果它也一样吃,而且每顿饭都能吃下去和它自身体重几乎等量的食物,而它一天最少吃四顿……大猫吃的东西都到哪去了?这是个问题。 夏恩躺在他的床上,汗水、血迹和脏污混合在他的身上,变成了一种很难闻的味道,但依旧没有消散的骨子里的疲累让他动都不想动。第一批上去的他们暂时还没得到接下来的命令,运气好的话可以休息上两三天。但夏恩一点都不想休息,这一点倒是和其他人一样。不过,其他人渴望的是更多的参战,以便获得更多的军功。他渴望的却不是上战场,而是能有些可以大量耗费他体力的工作,好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今天他又杀了一个人,和别人配合大概要了四五个人的命,甚至更多。他并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他身边死去,那些被烧到的人,被射穿脖子的弓箭手,夏恩毕竟没有看到他们的最后,所以他愿意相信可能有着奇迹。毕竟这是魔法世界,可能在他所理解的奇迹,对这里的人来说却是司空见惯的。但他看到了很多人受伤,那些溅在他身上的血迹,除了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那些敌人临死前的面孔,还有自己人倒下的场面,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惨叫,他们飞溅的鲜血,不停的在夏恩眼前闪过…… “伙计!别让自己闲着!”瘦杰克突然过来,拍着夏恩的肩膀,“跟我们一块,洗个澡,大吃一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你会好的。” 夏恩看着他,还有其他队伍里的战友,他伸出了胳膊,瘦杰克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多谢。”夏恩对着这些战友说着。 “那位法师的‘主人’,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他的表现不错。”指挥官的办公室里,现在只有他和克鲁达大师在,办公桌上的公文搬开了,放着还在冒热气的烤鹿肉和烤鹅,以及一些刷了奶油同样烤熟了的水果,这两位要塞里的最高权力者正在吃晚餐。 “……”克鲁达大师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上,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 “你不觉得我们的小法师,能力超群,却又显然单纯得有些过分吗?”刀和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餐具,他们碟子边放着的只有勺子,所以指挥官现在正用手撕扯下烤鹅的一条大腿。 “别那么做,我的老朋友。”克鲁达立刻摇头,他明白指挥官的意图了。周岭轲拒绝了人体试验,无论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无论是制作人形的战兽,还是制作瘟疫,他都很干脆的拒绝了,可能语气并没显示出强硬,但是老于世故的人能够清楚的感觉出他的抗拒和厌恶,这让这位指挥官不满意了。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立场呢?指挥官想到的方法,是仇恨。他知道夏恩的存在,知道周岭轲对于他那位亚人情人的重视,那么,如果他死于战乱会怎么样呢? 作为黑石堡的指挥官,并且已经活到了这把年纪,指挥官看多了战争和死亡,也看多了因为战场上的事情,而引发的战场下的异变,坏的是最多的,但也有好的。对周岭轲,只会觉得觉得这就是朝好的方面的利用。 指挥官从嘴巴里抠出一块小骨头,扔在桌面上:“不会有太多的人经手,泄露的可能并不高。而且,他只有二十多岁,伤痛更多的只会是让他成长,几年之后,他的伤口会愈合,然后和另外的谁坠入爱河,甚至因为曾经的失去,新的爱情会显得更加的珍贵。”显然指挥官现在并不是能够被克鲁达的一句话,就说服放弃的。 “你知道去年的那场白骨之灾吗?” “是的。” “那么你也该知道那位亡灵大法师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不只是发生了一次了,老友。亡灵法师们大多是些执拗而疯狂的人,他们最无法承受的就是背叛和欺骗,当你想着谋杀那个可怜人会带来丰厚的同时,败露或者被发觉后,我们将要承受的报复也将同样的‘丰厚’。你也明白他是个能力超群,却又单纯的亡灵法师,但这样不是更好吗?” 克鲁达沉默了,夏恩死亡所带来的巨大好处让他依旧蠢蠢欲动,打就像克鲁达说的,他能保证的也只是“泄露的可能不高”,而不是完全不会泄露。况且,当那个亚人死亡,这位年轻法师是只会憎恨敌人呢?还是连带着把莽坦也一块憎恨上呢?毕竟,可是莽坦送了那个人上战场。 “真该死!”指挥官挠了挠头发,之前只是想着好事,现在他却反而开始觉得情况棘手了,“我是不是该把那小子用点什么手段一直放在后边?等到一切都结束再……” “不,不需要特意做什么。要拥有一位死灵法师的追随者,他本身也必须表现出他的能力,否则总有一天尼克的名声不再是他的保护伞,而是催命符。”克鲁达看了指挥官一眼,若有所指。 “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指挥官当做没发现克鲁达的眼神,而是依旧诉说着自己的苦恼。只要是上了战场,就没有谁能够说自己是不死之身,狮子也有打盹的时候,总会有无名小卒干掉威名赫赫英雄。 “那也只是意外,只要不是任何蓄意的人为,那个孩子不会随便迁怒的,但是……就算真的是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我想他也不会如你所愿的。” “黑石堡传来的消息,陛下。今天上午已经正式开战了。”垂下长长幔帐的病床旁,一位侍从打扮的男子在托盘上拖着一张羊皮纸卷。 “不需要念了,下去吧。”幔帐里传出了人的声音,嘶哑虚弱,就像是有一根绳子拴在说话者的脖子上,“洛希尔,我原以为我能踏出我的祖先一直不能踏出的那一步……” 床的另外一边,洛希尔·波立维大法师正坐在那,一脸担忧的看着说话的人——希尔六世,莽坦的现任国王。 这位陛下刚刚三十六岁,还不到衰老的时候,但是他的“爱好”毁了他。这是一位过分风流的国王陛下。当一个男人拥有了财富、权力、地位,并且还有一副强壮的好身体时,十个里至少有七个会对那方面充满了兴趣。但希尔六世确实有些太过分了,他狩猎的对象不只是那些寡居的夫人和充满幻想的小姐,还有商人家的漂亮女儿,打猎时遇到平民女子,酒馆里风骚的女招待,甚至下城区最低等的妓院也有这位国王陛下的身影。就算他没得病的时候,文武官员们也对他们国王陛下的爱好颇有微词。 原来的国王并不注重后代,他的王后一直都没有怀孕。毕竟国王实在是太忙碌了,忙碌着耕耘别人的土地,而别人的土地又那么的多。都城中到是有传闻说哪家的小姐实际上是国王的骨血,但是没人去证实,国王自己也只是听过记下,以免发生什么父女相残的糟糕事情而已。可是现在,结果……该说某些人说中了吗?甚至更难听的说,是遭报应了吗?国王染上了脏病,有几家官员也同样染病,不用问,他们的花园都曾经被国王陛下“亲切拜访”过。 他唯一的儿子,那个意外的孩子,虽然有魔法师偷偷使用血缘魔法做了确认。但就算不是风流的希尔六世,在他之前一样有无数的国王拥有自己的私生子,希尔六世没想承认他,甚至给他们母子的特殊照顾都少到可怜。虽然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满意孩子那位过分风流的母亲,但他对自己血脉的做法也确实太过不在意了。 “我要死了,对吗,洛希尔?”国王的房间里没有放置任何的可以反光的物品,甚至包了金箔的床柱都被亚麻布裹住,阵阵恶臭从他的身上飘出,脓水把床单浸泡得变成了黄色,“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下葬之后,当你们都‘处理’好了,再让他看到。”直到临近死亡的现在,希尔六世才想起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 “陛下……”波立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是看着国王长大的,他几乎就是他的孩子。他知道国王确实就要死了,甚至于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他无法对国王说出那句话。 “是我自己的错误。”希尔六世的眼睛却少有的平静,也只有那双眼睛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一具活尸了,“是我把你赶走了,我总以为……总以为我可以……”他并没流泪,不是因为这些谚语都是虚假的伪装,而是他的泪腺也已经停止了工作,“那个亡灵法师,他是否精通这个?” “陛下,我曾经问过他,但他表示对于瘟疫并没有任何的研究。”当然波立维并不可能对周岭轲坦言,国王的病情就算到现在也只有少数重臣与近臣了解。一方面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个丑闻,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国家的的稳定,无论是多稳固的国家,在知道国王正在一步步死亡的时候,也无法避免的会有人的野心蠢蠢欲动。 “但是……” “另外,佐伊殿下也认为这位魔法师到来的时间太巧合了,现阶段还不值得信任。”佐伊是希尔的弟弟,在希尔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现在,佐伊却正是风华正茂的二十岁,而且他有着一贯良好的名声。 “巧合?不需要一个巧合,我也已经快……咳咳咳!唔……”因为过分激动,希尔开始咳嗽,但那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在他的皮肤和肌肉被病毒侵蚀殆尽的同时,内脏也同样腐烂并且灌满脓水。波立维立刻要去摇铃招来守护的医师,但国王制止了他,“那些医师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竟然抬起了胳膊,求救的对着波立维伸出了手,他没想过要让这位可敬的长者握住那只充满毒素的手,这只是表示出自己的渴望,“救救我,洛希尔。” “我会的,陛下。” 黑石堡第二天大概五点多,天还没亮敌人就发动了攻击,这次没有传统的民兵,从一开始就虽然没有统一的制式装备,但显然训练有素的军人。战斗一直持续到两点左右,在留下了大概两千具尸体后,联军退走了。 “我们的士兵已经很疲劳了。”退兵之后,马库斯在联军的会议上说。连续两天的战斗,算上民兵他们已经损失了两千五百人左右,虽然这是三个国家分摊的,但是作为三个并不大的国家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损失了。 “当然,感谢几位在这两天里的英勇战斗。”托德站了起来,对着几人行礼,他摆动手臂的姿势很潇洒,手指做出的手势也很漂亮,另外一些人因此而发出赞叹声,用压低得恰好能够让托德听见的音量。 051战兽(上) 法兰克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他的两只脚疼得要命,手臂更是酸疼得仿佛已经断了。但那个男人——诺曼,还悠闲的站在那,并用剑指着他:“站起来。” 咬了咬牙,法兰克抓过自己的剑,用它当拐杖一样杵着地板,站了起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剑,重新做好了进攻的姿势。 “很好,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摆好了姿势,诺曼却反而放过了他。 法兰克用“你耍我”的表情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但疲劳实在是让他无法支撑太久了,他放下了胳膊,重新坐回了地板上。过了一会,诺曼回来了,一如往常的手里拿着药油,法兰克把剑扔到一边,放松肢体,任由诺曼脱掉他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在紧绷的肌肉上用药油按摩。药油的舒心香气把他自己汗水的味道遮盖了下去,法拉克闭上了眼睛。诺曼以为他睡着了,在帮他按摩之后,轻轻将法兰克的身体放平,并未他盖上了温暖的毯子。 但法兰克并没有睡着,他知道诺曼在为自己盖好毯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候在门口,那是他的职责:一个教育者和一个监视者。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见面时他所问的问题,对方给他的答案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是一个文字游戏,法兰克知道,因为没有的和不知道的只是“我”。但法兰克没有再追问,何必呢?他只要自己知道那个答案就好了。 他的母亲,美艳妩媚,缺不了男人的母亲。他对自己幼年最深切的记忆,就是当自己发烧病倒时,那个女人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寻欢作乐。那时候的他还不懂那些肢体纠缠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可怕,但就算他闭上眼睛,母亲甜腻的呻吟,放浪的调笑,也不断的冲进他的耳朵里。他现在还经常会梦到那个时候的景象,甚至母亲和男人的形象都变得模糊了,他周围的一片都只是斑斓的色块,但那些声音却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那不是春梦,梦醒之后他不会有什么青少年的反应,而是只会恶心的跑去呕吐。 他的母亲并不一次为自己换取钱财,她总是骄傲的宣称这不是出卖,只是她的乐趣,她不在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在乎任何人看着她儿子的眼光,甚至是她儿子看着她的眼光。法兰克厌恶她,甚至是憎恨她,他诅咒过她的死亡,但亲眼所见那间小屋燃烧成一支巨大的火炬,他确实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和快乐。那个女人即便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她至少养育了他。而做下这些事的人,法兰克把一个极端陌生的词语加在那个凶手的身上——“父亲”。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法兰克睁开了眼睛,杀了母亲留下他,而且不止待遇不错,甚至还有七八个老师轮流教导他。莽坦的教育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是奇迹,但是出身的不平等永远存在。显然这不是他的父亲死了,兄弟为了继承权要他的命之类的,法兰克觉得这大概是他的父亲或者兄弟之类的需要一个替身,或者替罪羊,就像是某些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不想娶丑女,于是让他的仆人代替,“我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一个答案。无论是干什么,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对谁都好。” “……”诺曼沉默了一会,“要你……成为国王。” “你在开玩笑吗?!”法兰克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周岭轲这几天睡眠很糟糕,不是说他睡不着,他睡着了,但是却做了太多的梦,他一次次的在大汗淋淋中惊醒,但是看着黑暗的室内,他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只是有一个朦胧的仿佛烟雾一样浅淡的印象,那些梦都是色彩斑斓而光怪陆离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好转,在适应,至少昨天就比前天惊醒的次数更少。 战斗正在变得越来越激烈了,但是像前两天那样的魔法对轰反而少了,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会是一场相对持久的攻防战,要保存自己的实力。 每天每天的站在指挥所朝外看,那种因为战斗、死亡和爆炸而产生的恐惧感,也在变淡——只是变淡,并不是消失,也不会消失。周岭轲在心里告诉自己,他需要对这些保持敬畏。不过他也渐渐有精力来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最大的发现,就是无论攻守双方,都没有投石车,没有重弩之类,火炮之类的的大杀器就更别提了。甚至他们连弩箭都没有,只有弓箭,倒是有远程的弓箭,是在弓上篆刻了特殊的符文,箭矢上也使用了炼金材质。 周岭轲不会制作这些器械,但只要他提出一个意见一个方向,这里的工匠必定能够制作出出色的成品。但他并没有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就提出意见,他的风头已经够大的,同时,这些器械将非常可能动摇魔法师现在的地位。那些轰击的魔法球场面壮观并且威力巨大,但魔法必须要魔法师才能施展,那些器械操作者却只需要普通人。 这必定会对魔法师的存在造成冲击,甚至会对这里的文明造成影响,毕竟,科技的发展都是首先从军事开始的。到时候他就像是打开了一扇迥异于魔法文明的大门,会给很多普通人带来灵感,可能人们会生活得更好,但也可能……周岭轲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他决定和夏恩见面的时候,再商量这件事。 脚下的地面颤抖了一下,出神的周岭轲摇晃了一下,及时扶住了一边的桌子才没有脸朝下跌倒。他向战场的方向看去,看到是一大团黑色的仿佛橡皮泥一样的物体正漂浮在半空中逐渐成型。 “那是什么?!”他的疑问脱口而出。 “石巨人,维达的召唤战兽。”指挥室里的指挥官和城墙上的赛伦队长,几乎同时正在给身边的两个穿越客做出解释——夏恩的小队今天再次回到了城墙上防守。 “那个棕黄色旗子的?”看得更清楚的夏恩,记得有一面旗子上的标志就是棕黄色的地加上铁灰色的石头巨人。 “对。” “不过我们也有战兽了。”边上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陌生战士,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插了一句。 “我们的斩首应该不会那么早出现。”赛伦摇头,“对方是十几个国家的联军,大多是琦卡的附属国,他们不敢那么明显的保存实力,我们要面对的会是不知一头战兽,所以我们的战兽不会这么早出现。” 赛伦说的是事实,但却实在是沉重得让人憋气。国弱就得挨打,国弱就得把自己的那点家底尽量攒着花。 “但我们顶住过,一定就能一直顶住!”刀疤脸的战士却笑了,很热血激昂的说。 看着他们,夏恩莫名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祖国。不过现在不是感触的时候,那巨大的石巨人已经“完工”了,他刚刚成型的时候还是棕黑色,就像是泥土捏成的,显得有些松散和柔软,但是一层黄色的光芒在它身上闪现之后,棕黑色就变成了灰色,从头到脚的身体线条也变得棱角分明,真正的成为了石巨人…… 蚂蚁啃大象还是从鼻子嘴巴那些柔软的地方下嘴,眼前却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山,而周岭轲和身边的大多数普通人手里没有炸药,只有刀剑。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夏恩绝对已经转身逃跑了。 “轰——!”石巨人动了,夏恩感觉自己也仿佛从地上被颠了起来。石巨人的速度很慢,但绝对是称得上势大力沉,“轰——轰——”它继续向着城墙前进,但他们身后的魔法师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眼看它距离城墙只有一百多米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需要夏恩开口,已经有同样慌乱的士兵在询问着他们的同伴了,就算都是老兵,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和战兽的战争。 “轰——!”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大地的颤抖,夏恩的手也抖了起来,他真不想被碾死。 就在这个时候,莽坦的魔法师们终于有了动静。一枚比之前所有的魔法球都大的绿色光球从他们身后的某座塔楼里射了出来,对方的魔法师甚至都没有升起屏障保护,不,不是他们没有,是现在的距离就和士兵攻城时一样,已经超出了魔法师的施法范围。夏恩想明白了为什么到现在莽坦的法师们才动手,即使联军可能并不是那么同心协力,但无论是法师的数量还是实力,莽坦一国依旧拼不过联军,他们只能选择尽量节省但却危险的方式战斗。 绿球碰触到了石巨人的身体,但士兵们握紧兵器满脸期待的激烈碰撞并没有发生,只有极端刺眼的绿色的光,让所有紧盯不放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当他们重新睁开眼,无数藤蔓已经把石巨人包裹了严实。 夏恩听见了两三声欢呼,但就连他都知道,自己的这些同伴高兴得太早了。果然,只是两秒的平静,石巨人挣扎了起来,无数被绷紧又在石巨人的身上摩擦发出来让人牙酸的声音。石巨人的手挣脱了!紧接着它抓住了那些藤蔓,拉断!匆忙间一个低身,夏恩躲过了飞来的大块藤蔓的残骸,它们在石巨人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绳子,但实际上最细的也有人的腰粗,它们大块大块的崩飞,砸伤了不少双方没来得及反应的士兵。 藤条被拽断,但也在生长着,可这阻止不了石巨人的脚步,它依旧在一边挣扎,一边前进。 空气里传来阵阵恶臭,有些熟悉,但夏恩根本来不及分散注意力去思考那些臭味到底是什么。他看着越走越近的石巨人,即使汗水滴进了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眼。 “!”石巨人歪了一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行进的速度好像有些慢了?夏恩朝石巨人的腿部看,他以为是藤条绕住了它的腿,却发现它的一只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进了泥,不,那是沼泽里。夏恩猛地意识到那恶臭是什么了,是沼气的味道! “那是什么时候?” “战前布置的魔法陷阱,应该是魔法师提前发动了,但那是用来对付人的,对付巨兽……”刀疤脸的解释顿时让夏恩的欣喜降了下去,用来对付人的,最深算三米,那么淹到石巨人的什么部位?会过腰吗?它还会挣扎着过来。 一长一短的号角声响起,那是进攻,不用去看指挥旗,夏恩也知道那是对方的号角声。魔法球开始轰击,护罩同时升起,一如之前夏恩所经历的那些攻守。 “神箭手!神箭手!”传令兵从城墙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喊。不用问这是要让神箭手就位了,只是夏恩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是神箭手? 刀疤脸站了起来,这时候夏恩才注意到他背上的那把与众不同的大弓,弓身有一米五甚至更长,上面篆刻着奇异的符文,因为是白天所以不明显,但是这种距离下不难发现公上闪烁着的微光。另外一个战士也跑了过来,他背上背着的却是个长条的木箱子,打开后里边是至少一米长的箭矢,这些箭的箭头也同样篆刻着符文并且闪动着光泽,只是不同的箭头光芒不同。 “神箭手!神箭手!”另外一个传令兵,从另外一个方向跑来,快速喊着跑过来这段城墙。 刀疤脸弯弓搭箭,夏恩发现他的脸上一开始还有疑惑,但很快就是骄傲和惊喜。几乎同一时间,几段城墙上都有金色的箭矢破空飞出!夏恩的视线追逐着那些箭头,看见一个中箭,到地,他周围的人惊慌失措,想要搀扶他或者逃跑,但那个人的身体猛然炸裂,更多的人在不同的魔法光亮中死去。但是,即使一箭就能带走十几名士兵的命,可对于这一看就不凡的箭矢来说,但现在这样使用,是不是依旧有些……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当然,生命是无价的,可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地方,这些人,夏恩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的大手大脚(这些想法并非出自于贬义)。 052战兽(中) 夏恩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现在可不是他问问题,或者别人回答问题的好时机,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 石巨人张大了嘴巴抬头向天,它应该是在怒吼,但传入夏恩耳中的与其说是一个喉咙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不如说是巨大石块碰撞发出的声音。它一边吼叫一边挣扎着,按照常理来说,如此巨大沉重的身体在沼泽里挣扎只会让它更加的泥足深陷。然而事实却是,它的一条腿顺利的从沼泽里拔了出来,并且在带来了大地巨大颤动的同时,踩在了地面上——它周围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地面。 因为那魔法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夏恩总算猜到那些神箭手在做什么了!有魔法师混在士兵的队伍里过来了,这些神箭手,必定有方法从人群里认出那些改变了装束的的法师! 下次见周岭轲的面必须要告诉他这件事,莽坦有神箭手能认出魔法师,其他国家也一定有。他可千万别傻兮兮的被一箭KO了。夏恩在心里念叨着。 联军魔法师因为神箭手的狙击而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他们完成了任务,石巨人眼看着就要挣脱出沼泽了,它抬起了另外一只脚。但是这个时候,它身上残存的那些几乎要被双方遗忘的藤蔓忽然再次闪烁了起来。藤蔓疯狂的蔓延,并且它们的另外一端仿佛被半空中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拉扯住一样,被拽住绷紧并且拉扯着!这时机掌握得太好了,抬着一条腿的石巨人无可奈何地朝着一边歪斜下去,但它及时伸展开了双臂,使得自己并没有一倒到底。 他的手掌无可避免的深深陷入了土地里,并且还在向下…… 是那里的土地已经超出了那些勇敢上前的魔法师的施法范围,还是这边的法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把那里变回沼泽地?藤蔓也在这个时候凑起了热闹,它缠住了石巨人的胳膊,这个大个子现在可没法像刚才那样,大展神威的扯断藤蔓了。因为它“空不出手来”,真正意义上的。 真得说,这现场版,绝对比任何一场大片都要壮观,而且,显然魔法师们之间的战斗,不只是彼此扔扔魔法球,再张张护罩的那么简单。联军和莽坦,双方的魔法师到现在为止,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清楚。却已经你来我往了不知道几个回合。 “该死!”突然赛伦一声咒骂,夏恩疑惑的看向他。赛伦没注意夏恩的眼神,他只是自顾自的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远方,“第二头战兽!”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夏恩才发现在更靠后的地方,联军的阵地上,蓝色的光芒正在聚集,是水。 “尼克法师,你需要参战了。”指挥所里,指挥官也发现了对方的举动。这是第一次,他们要对抗两头战兽。两头战兽所带来的力量提升不是1+1=2那么简单,尤其这是两头异属性战兽,要塞里的魔法师不可能使用同类魔法对付它们——别看现在莽坦的魔法师仿佛很轻松的玩弄着那头巨兽,代价却是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该说幸好,周岭轲给莽坦带来了一头战兽。否则,本来就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对付两头战兽……指挥官不想朝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思考,然而他也只有那一个方向可以思考。 周岭轲点头,摸了摸怀里看起来睡得香甜的大猫的脑袋。但几乎周岭轲的手指刚刚碰到它,它立刻就醒了过来,并从周岭轲的怀里跳出来,站在地上仰着小脑袋很骄傲的“咪!”了一声之后,小身体三窜两蹦,离开了指挥所。 “你不想看见这里被一头巨兽撑裂吧?”周岭轲看着一脸疑问的指挥官说。 指挥官行个礼,以示歉意,毕竟他的表现严重点已经可以说是对周岭轲的不信任了。 水的力量在聚集,联军的指挥官托德已经在接受周围人的赞美。 琦卡帝国急需莽坦的魔晶资源,却又不愿意亲自调动大军,原因并不是因为畏惧怕出现损失,而是因为莽坦是个边境小国。琦卡作为一个帝国,需要保持他们帝国的面子,不能和一个边荒小国大动干戈。而两头战兽、七万军队,再加上一位琦卡的指挥官,琦卡认为已经足够了。 水的力量最终凝结完成了,那是一头章鱼,伸展着它让人眼花缭乱的触手,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大量的水花,因为冬日寒冷的天气,甚至有些飞溅出的细小水珠,在半空中就凝结成了小冰晶。 在另外一座高塔里的克鲁达大法师,这个时候也长叹了一声,和要塞指挥官一起庆幸着周岭轲的存在。莽坦的魔法师最多的是火系,火能够蒸干水,水也能够扑灭火,双方是彼此克制的,但面对纯粹水元素的战兽,即使它不是最强悍的,可克鲁达大师也确实没有信心蒸干对方,更别提旁边还有一头石巨人。克鲁达大师觉得魔法师们最好暂时停止攻击,他要看看周岭轲的那头亡灵系的战兽是如此应对的,再做决定。 战斗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阶段,只有石巨人的咆哮,水章鱼行动中的水花声,响彻战场。而真正主宰着战争的人类们,反而都退居了幕后。 “坏了!”周岭轲突然一拍脑袋。指挥所里本来就紧张的众人听他这一嗓子顿时都揪紧了胸口,“骑兽!它还会吼叫的,要塞里的骑兽怎么办?” 刚才还紧张的指挥官这个时候却眼睛一亮:“那就太棒了!本来守城也没多少骑兵,反而是对方……” “吼——!!”指挥官的话还没说完,外边就响起了让要塞里的众人已经熟悉了的吼叫声,那种仿佛让每个人都直面人生中最恐怖与黑暗情景的吼叫声,仿佛它本身就是那些恐惧所发出来的声音。即使是指挥所里,也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城墙上的士兵,同样也有发出惊恐喊叫的。 莽坦的“熟悉”了的人们都是这样的反应,联军的表现只能说是更加糟糕了。 战兽们嘶叫着四散奔逃,无论是空着脊背、拉着货物,还是……驮着骄傲的联军统帅。人的反应也同样不堪,尤其是那些民兵,他们发出比战兽好听不了多少的惨叫,挥舞着手臂漫无目的的四散奔逃。士兵们有的瑟缩着团成一团,有的大喊大叫,还有的竟然抽出兵器砍向自己的战友甚至长官。 联军的指挥官们就算是从吼叫带来的恐慌中挣扎出来,也立刻就陷入了对周围一团糟束手无策的焦躁中——其实莽坦的指挥官也在焦躁着,焦躁于他们没留下一支伏兵,现在那混乱的敌人,只要有一千人,不,五百人,不,甚至只要一百精锐士兵,就能让联军付出巨大的损失!甚至他都忘了,如果真埋伏了五百人,要塞那边相对于平坦,而在冬日渐深,植物日益稀少的情况下,他们到底要把自己隐藏在什么地方,又怎么获得给养呢。 唯一让联军们松了口气的是,魔法师们与守卫魔法师的精锐战士们,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还不至于让他们像野兽和杂兵一样失去理智的四散奔逃,他们依旧谨守着自己的职责。 一股奇异的魔法波动扫过了整个战场,无论是联军还是要塞里的法师同样感觉到了那种与水流带来的感觉不同的冰冷感,继而泥土翻开,白色的骨骸从地下醒来…… “亡灵天灾!!!!!”联军里不断有法师发出这样的惨叫,不怪他们认错,这个大猫聚集身体的前奏,实在是和亡灵天灾太相似了! 可能之前陷入恐慌的联军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平静了,但是当他们看见地底下冒出的这些有着空洞双眼的骸骨之后,那点点的平静就立刻消失不见了。尤其是其中有几个国家的人紧挨着被老约翰灭国的那两个王国,他们可以说是有切肤之痛。恐慌没有变少,反而在加剧,甚至魔法师的队伍都开始动摇。突前的军队更是开始后撤,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对于巨兽的保护与眼前的战斗,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越来越多的亡灵身上来——要知道,黑石堡要塞已经建立起起两百多年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死在这里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组……组织队伍!”指挥官叫了起来,抓住身边的传令兵,“第三骑兵军团!” “让他们在什么地方待命,阁下?” “还有什么地方?!北城门!把所有能骑的骑兽骑上!” “阁下,您知道从我们这边还要经过两头战兽……”参谋也有点小激动,但还是提出了质疑。 战兽可以被召唤的法师控制,但也可以在被法师下达一个指令后,自由发挥。一般战争中都是由魔法师控制的,因为除非是高等的战兽,一般的战兽都比较……儍,如果被自己国家的战兽攻击,那么不怪战兽,谁让你离它太近?所以,要从黑石堡冲到联军的阵地,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并没命令他们立刻进攻。”指挥官咬着牙回答,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但是还要等自己这边战兽和魔法师们的表现,该说他们已经表现的足够出色了,“我或许不该命令他们要在联军恢复冷静之前,干掉那两头战兽,是不是?” 参谋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是的,阁下。必须得说,那已经是强求了。” “好吧。”指挥官的语气掩饰不住失落,他放开了传令兵,但接着又重新抓住了他,“还是要让骑兵团准备好!”然后他写好了自己的手令,塞进了传令兵的手里,“说不定呢?我们还是有那一点点希望的。” 对着指挥官那只做出“一点点”动作的手,参谋这次保持了沉默,因为得承认,他自己也在渴望着那一点点。 这算不算是我总算召唤了人的骸骨?周岭轲看着外边,顺应大猫的召唤从地下爬出来的不再是野兽的骨骼,而是人类的,倒是让周岭轲自我安慰了一把。 更多的死灵从地下涌出来,即使是城墙上的莽坦士兵都有些慌张,那天见过大猫“变身”的只是少数。而在那之后,指挥官把关于战兽的一切,都设定为要塞的最高机密,禁止外传,所以他们也只是知道那声吼叫是自己的战兽,可是现在,连城墙都因为有骸骨从城墙下爬出来动摇了地基而摇晃,谁会不慌乱? “这是我们的魔法!原地不动!这是我们的魔法!”幸好指挥官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传令兵高喊着从城墙上跑过去,松了口气的士兵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你们觉得……如果跳下去会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回城墙下的刀疤脸神箭手凑过来问,城墙下已经是一片白色了,密密麻麻涌动的骷髅头,让人背脊发寒。 “……”夏恩和赛伦都保持沉默,出于人天性中的恐惧,就算知道那下面是自己“人”,也没有谁有着下去亲近亲近的欲望。 骷髅兵很脆弱,但是当四周的空间被它们挤满,甚至于当你抬起一只脚,结果发现不但无处落足,就连原本的立足点也被无数的骷髅脚掌占据之后,就会发现骷髅兵是多么的恐怖。它们不会杀死你,但是却会把你活埋。 水章鱼距离石巨人已经很近了,它的触手已经开始帮助石巨人扯断藤蔓,但是忽然,它停下了动作,转身,开始朝着联军自己的阵地移动。这不是它失去了控制,而是联军发现,依靠它们自己的力量,短时间内不要说战胜这些骷髅兵,甚至大半的军队都会损失在这里。只有巨大的战兽,才是这些骷髅兵的天敌。在无数碎骨飞溅中(也夹杂着那么一两个活人),水章鱼距离联军越来越近。 法师们这个时候也略微冷静了下来,他们已经确定这不是亡灵天灾,虽然很像,但冒出来的只有最低等的骷髅兵,这让他们也在逐渐恢复冷静。 “吼——!”第二声恐惧的吼叫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053战兽(下) 相对于双方来说,有人在为这个好时机喝彩,有人却在为这个坏时机而咒骂。 联军超过九成的骑士现在已经变成了步兵,只有极少数依旧坐在自己的坐骑上面。糟糕的是更多的骸骨从地下冒出来,不只是人类的还有野兽的家畜的。水章鱼的巨大杀伤力在这个时候也仿佛变得无足轻重,因为当它摧毁,却也总有更多的骷髅冒出来,它们仿佛杀不光,甚至在城墙上的莽坦士兵看来,那条章鱼几乎就是在白色的浪涛中挣扎,莽坦的士兵们想欢呼,但是却又觉得这些景象太过毛骨悚然。 突然,这白色的大潮变得更加汹涌了。它们开始有了方向,更确切的说,是朝着北门的城墙“拍击”了过来! “我们……需要转移吗?”夏恩忍不住看向赛伦。 赛伦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听命行事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本能,他看向存兵处,旗帜没有改变,是防守。传令兵也没从那里跑出来给他们下达更确切的指令,所以:“不,继续守在这里。” 夏恩深呼吸着,理智和感情都在让他快点跑,但最终他也选择了留在这。可是绝对不能再看着那些死去的骨头了,夏恩很清楚再多看两眼,他大概就要忍不住逃跑了。他想着四周张望着,想找点缓解自己情绪的目标,然后他看见了悬浮在另外一个方向存兵处房顶上的小猫。很小的一只,但是却让他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非常熟悉,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一阵白色的风缠绕并且包裹上了小猫的身体…… 风都应该是无形的,但是当风里夹在着杂质,比如说无数的骨骸,那它就是有形的了。 包裹着一只小猫咪的白茧,从只有夏恩在注意,变成了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它正在越来越大! 联军一开始还有些高兴,因为白茧吸纳走那些骸骨,淹没他们的恐怖骸骨也在减少,但联军的法师们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莽坦战兽出现的前兆! “是谁说莽坦的战兽只是一个亡灵法师召唤的?!”被自己的侍卫搀扶着的托德大叫着,他是见过世面的,而正常来说,越强大的战兽出现之前的声势也就越大,甚至只是这些声势,就足够毁灭一座城市。这只战兽的出现可能还赶不上那些超级巨兽,但绝对够得上声势浩大了,“攻击那颗球!” 不需要他说,联军的魔法师已经发动攻击了。熟悉的魔法球开始轰击,但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城内,而是朝着城墙,实际上是城墙边上。 但莽坦的魔法师同样反应迅速,护罩升起开始保护城墙。城墙上的夏恩也感受了一把被魔法护罩保护的感觉,看着魔法球近在咫尺的炸开,是对心脏负荷的有一次考验。 水章鱼动了起来,放弃了保护联军士兵,再次朝着城墙冲来。石巨人也挣扎得越来越有力,显然莽坦魔法师现在把自己的魔力集中在了保护大猫上,也就已经顾不上对石巨人的桎梏了。 护罩面对魔法球的时候很管用,但是当水章鱼也过来,加入了对护罩的攻击,它就不那么管用了。每次当有触手抽打在护罩上,都能看见一个凹陷。在几轮抽打之后,护罩已经不再是隐形的,因为一道道的裂痕让它变得清晰可见。这些裂痕也在不断的被填补中,显然魔法师们在努力,但是,它们的速度渐渐的跟不上了……那是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城墙上的士兵下意思的躲闪着那些星星点点的护照残骸,同时所有的莽坦人心中都忍不住响起一声哀叹:完了! 他们的亡灵战兽还没有成型,虽然已经变得很大了,但还是个没有四肢的球体,护罩破碎,表示着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它,暴露在了水章鱼的面前。更糟糕的是,石巨人也已经直起了半个身体,它就快挣脱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克鲁达喃喃自语着,他只想着保护自己的战兽,而完全失去了该有的理智。他应该进攻,不应该防守。因为如果进攻,他们现在至少已经干掉一只对方的战兽了。但是现在,大多数魔法师的精神力已经消耗殆尽,他们却要面对两头战兽。但很快克鲁达振作起了精神,他叫过传令兵,让对方把魔法师的状况转告给指挥官,要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当传令兵离开,通过魔法透镜,克鲁达能看见白茧正在被水章鱼抽得骨骸四溅。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惨烈的景象,努力思考着至少可以减少损失的方法。 周岭轲和夏恩也同样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但他们却都并不焦急。 大猫是周岭轲的召唤物,或者至少是他的召唤物,他们俩之间有这特别的联系。而且,当大猫巨大化之后,这种联系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深了。所以,周岭轲现在能感觉到,大猫被抽着但还觉得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这绝对不是大猫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周岭轲敢肯定自家的宠物就算有那方面的嗜好也是拿着鞭子的那个。它开心,因为这些对它并没有任何危险,这些只是游戏。 距离更近的夏恩,则看的更清楚,他看见那些抽打在白茧上的触手,正在被“染色”。是的,那些被它抽打碎裂的骨骸不只是四溅,还有一些进入了水章鱼的身体,并且正在越来越多。虽然夏恩在此之前没见过类似的战斗,但是看这条章鱼在地上行走,却依旧是清澈的蓝,而没有染上土的黄色就知道,要把它染色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白茧并没随着触手的抽打而变小,它依旧在变大,变得越来越大,开始出现头和四肢的轮廓。 等等……这不是自家的大猫吧?上次见面还谈到了这只猫。夏恩睁大了眼睛:亡灵、猫、唯一的亡灵法师召唤来的战兽。这些因素在他脑海里连接起来,瞬间那些紧张感都消失不见了,夏恩只想知道就是这几天而已,到底在周岭轲的身上,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石巨人挣脱了束缚站起来的时候,也是大猫完全成型的时候。见过一次大猫的人就会发现,它比上次还要大,上一次它的体型和石巨人差不多,甚至还要小一点,这一次它比石巨人还大了一圈。 大猫成型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给走了它半天的水章鱼一个教训,它直冲向了刚站起来的石巨人,两只前爪扑在了石巨人的胸口上,随着一声震得人发蒙的巨响,石巨人被扑倒在地。大猫并没从它身上下来,它低头,开始在石巨人的身上一阵啃咬。但至少周围人所见,大猫的行为除了弄掉了一些石粉之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水章鱼到了,它伸长自己的触手,四条缠住了大猫的后腿,两条在大猫的背脊上开抽。大猫没有触手,但它有爪子和尾巴!水章鱼被抽了几尾巴,并且被大猫一个后踢,摇晃着不得不后退了两步。大猫刚要乘胜追击,石巨人的手卡住了它的脖子,并且一个扭动,和它在地上翻滚了起来。水章鱼并没因为敌人与战友的纠缠而放弃攻击,它也冲了上去,章鱼的身体铺展开,包裹住双方,对石巨人是保护,对大猫当然是摧毁! 三头开始了看似原始的争斗,就算联军现在也只能躲的远远的,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轰!!!”巨兽们翻滚着撞到了城墙上,虽然今天大地颤抖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绝对是情况最严重的一次,城墙上的莽坦战士们只觉得山摇地动,有些人甚至摔倒在地。可撞击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也接踵而至…… 即使是蹲在原地,颠簸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许多人跌倒在地,包括夏恩。还没等他爬起来,听见了一声极端惊恐的叫声:“城墙裂了!!!!” 这确实是足够惊恐的,就算对训练有素的莽坦士兵来说,如果外边的大猫败了,那么联军就会无比开心的从那处开裂的城墙蹦进来。 “不要动,继续守在这里!城墙会重新被填满的!”赛伦大声招呼着,并且其他的低级军官也在安慰着士兵们。 城墙是否会被重新填满,夏恩不知道,但他知道绝对不是现在。巨兽们又滚回来了,除非使用尸体,否则没人能在这个时候填满那个裂缝。可更糟糕的是,最初的裂缝在扩大,而第二条、第三条裂缝也相继出现在了城墙上。就算是之前并不着急的夏恩,现在也开始着急了——距离他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一条裂缝出现了,他看着一个倒霉的士兵掉了进去。 看着城墙逐渐崩溃,即使战友的依旧温热的尸体就在近旁,但联军依然开始欢呼,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将获得胜利,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黑石堡要塞的指挥官也失去了之前的兴奋,但提前将骑兵调集到城门处现在看来反而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们的任务依旧是在第一时间冲向敌人,只是不再是为了击溃与胜利,而是为了作为拖延,可以让杂役们有更多的时间修补城墙。 周岭轲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很惊讶自己现在竟然依旧丝毫也不担心大猫,虽然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而且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大猫只能存在两个小时,或者说他的精神力只能支撑大猫两个小时。虽然这也挺奇怪的,他的精神力少得可怜,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是绝对无法支撑大猫这样一头巨兽,他只能支撑……骷髅兵。 如果能揭开大猫的变身之谜,是不是以后自己也能用些比较强悍的魔法?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周岭轲自己掐断了,取巧虽然不能说有错,但他现在的情况还是积累并且提高自己的精神力更正确。至少,以后每次召唤大猫也都不需要这么头疼了。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大概只过了四十分钟,但他已经开始感觉到晕眩了。周岭轲好不怀疑,两个小时一到,他就得倒在地上,之后又是两天的狂睡。 水流的声音响起,就像是跳跃在山间的溪水,而刺客流动的,是包括在两头巨兽身上的水。 “看来我们胜利了!”托德振臂高呼,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就算莽坦很多人也认为自己已经失败了。溪水的一头正在重新凝聚成水章鱼,大猫倒在地上脖子被石巨人掐住,虽然它一只顽强的用嘴巴咬着石巨人的脖子。但是,石巨人他就是……石头,如果是人类大概会被咬断脖子,但是一块石头,咬着它的脖子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人下意识的在心里诅咒这头猫的蠢笨,同时一边正在准备进攻,一边正在准备拼死防守。 “我们是撤不下去的,战斗到最后吧。至少为法师们争取脱离的时间。”此时赛伦说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所有人无论刚才如何的紧张甚至怯懦,现在却都冷静了下来。这座要塞里最重要的,不是财物、也不是将军们,而是那些法师。莽坦国内八成的魔法师都在这里,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那么莽坦连最后一点取得战争胜利的奢望都不复存在。而对于夏恩来说,要争取的就是周岭轲离开的时间,他的大猫却是有点笨笨的,但威力却毋庸置疑,如果魔法师们转移,周岭轲一定会是最早的那一批。 “为了胜利!”城墙上的莽坦战士们齐声高呼,但此刻对他们来说,胜利已经不再表示着守住城墙,而是尽量多的拖延时间,即使只是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快看!!!”但也有点不和谐音?突然有些人开始大喊,语气里充满了雀跃的欢乐。 那么,到底要看什么? ——看那些战兽们! 水章鱼,随着它渐渐变大,人们也能越来越清晰的看到,在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支离破碎,它是流动的水,但白色的骸骨也在它的身体内流动,那让它对于恢复曾经的那个漂亮闪烁的大章鱼已经力不从心。随着体积的变大,它甚至开始发出仿佛水泡破裂的声音。每当那声音响过,就有水流倾泻在地面上。 054战后 夏恩闻到了一股味道,一种灰败的味道,不能说是恶臭,但他从那种味道里感觉到了死亡。 而已经被许多人认为无力反抗的大猫,它忽然蹬动了一下自己的后腿,巨大的石巨人就那样被它蹬飞! “啊——!!!”但是飞的方向有点糟糕,因为是对着黑石堡的。 城墙上一群人飞快的躲闪,勉强算幸运的是,那地方因为一道巨大的裂缝,所以绝大多数留守人员都退到了两边,这个时候要躲闪并不困难。石巨人“不负众望”的把一大段城墙压塌了,然后它再也没能站起来。从它身体的边沿开始有石粉飘出,并且越来越多,原本需要数千年的风化,仿佛被压缩进了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就那么化成灰了,再也不复曾经让大地震颤的威势。 这时候,战场静得吓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吼——!!!!!”直到一声吼叫,把人们重新惊醒。 “出……出击!出击!”指挥官捂着自己的心脏,一切大起大落的太过突然,让他自认额为坚强的心也有点承受不住。 “阁下,我们的骑兽……全都跑不了了。”那些骑兵团的可怜坐骑们,几乎是直面了石巨人,更是在近距离下听到了那些咆哮,没被吓死已经是那些动物足够坚强了。 “那就步行!脱掉笨重的铠甲!冲锋!”指挥官拍着桌子怒吼着,他们的人没有了坐骑,敌人只会更糟糕,“对了,让魔法师提供掩护。”总算,指挥官还是残留着一些理智的。 原来萎靡不振的周岭轲,这时候突然振作了起来,他砸吧了两下嘴巴,因为他总觉得嘴巴里有一种喝了某种冰凉果汁一样的感觉,应该是某种植物制造的果汁,而且绝对是纯天然,因为还有土腥味。 土腥……周岭轲看着外边石巨人砸没了的城墙,很多人都忽略掉了那些原本顽强的攀附在石巨人身上的植物吧?它们也正在随着风飘散。还有水,水章鱼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水泡,而且依旧在不断的分崩离析,并且掉落的每一块都包裹着骨骸。 周岭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巴里的感觉不会是他想象的那个吧?那大猫冲进联军的军队里,他不是要满嘴血腥喂?周岭轲已经把自己吓得背脊都僵硬了,但他还是硬挺着站在那,并没有把大猫召唤回来,莽坦的前线士兵已经得到命令大范围压上了,只是因为大猫在战斗,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在外围扫灭残敌。大猫杀得越多,莽坦自己的士兵(夏恩)也就越安全! 冰凉果汁的味道渐渐淡去,但取而代之的并不是血腥的味道。虽然就算没味道,周岭轲也知道大猫在杀戮,但终归是比食人好。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他太天真了,他并不是没有尝到,只是那些味道一开始太清淡了,渐渐的一种……陌生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花草,也并非是食物,但是热烈又馨香的味道,让人舒服得仿佛每一个毛孔都伸展开叹息着。 可是周岭轲去却冲到了指挥所的角落开始呕吐,没有人指责他,也没有人对此表示出厌恶,人们反而都表现出强烈的关心和担忧——战斗的是战兽,但是谁都知道,他才是最大的功臣。指挥官高喊着叫医师来,参谋拉住了传令兵,自己亲自跑了出去。周岭轲却只是呕吐,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周岭轲可以说是吐过了最后的召唤时间,当他喘息着一歪头,突然看见脚边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小毛团。 “咪?”大猫好像长大了一些,它歪着头,担心的看着周岭轲。 周岭轲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他吓着了。 “咪……”大猫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变,但是它金色的大眼睛却黯淡了下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猫咪总是敏感的。 有人递给了周岭轲一条热毛巾,周岭轲匆忙道了一声谢谢,他潦草的擦了擦嘴就重新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大猫的面前,对着它伸出手:“抱歉。”大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相反它还在努力的帮助自己的主人,无论它到底有什么能力,做了什么事,错误也从来都不在它的身上,周岭轲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羞愧。 大猫看着周岭轲,先是伸出了一只小爪子试探性的碰了碰周岭轲的手掌,接着猜整个的靠过来,用下巴一个劲的在周岭轲的手腕上磨蹭着。 与联军的对抗,莽坦胜利了,丝毫也不轻松的胜利。 黑石堡北门一线的城墙几乎全毁,重建将会是必然的。魔法师们全都魔力耗尽,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次真的是把琦卡完全得罪了。但是,又怎么可能不得罪。难道让莽坦灭国吗?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军人要担心的了。虽然指挥官一直念叨着,现在这是冲出黑石堡,重回大陆主流的最好时机!可是不行,他只是个要塞指挥官,并没有发动进攻,占领别国领土的权力。 黑石堡的指挥官有时候也有些憎恨自己的谨慎,如果他是个更有冲劲的指挥官,现在大概已经带着人跨过了国境线,但是不行,虽然开疆拓土的功绩深深诱惑着他,但同样有着什么也深深的压抑着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黑石堡做了几十年的要塞指挥官。他叹了口气,开始安排战后的各项事宜。伤兵、俘虏、破损的城墙、战功统计、上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呢。 战后的要塞,将领们不会清闲,比如指挥官,他已经忙得像是陀螺了。士兵们也不清闲,他们有的还在追击,有的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杂役们和后勤的事情更多,士兵打扫战场只要负责那些活人或者死人,他们却要处理所有的一切,比如那大段被损坏的城墙,当然现在是没法修复的,但是已经可以开始清理了。要塞里一团忙碌,不过已经没有了战争的紧张,只有兴奋和愉悦。最清闲的是法师们,他们大多开始呼呼大睡了。 周岭轲也应该是呼呼大睡的其中一个,不过他当然睡不着,反而是大猫,睡得很香甜,像是笑一样弯弯的眼睛缝隙,微微噘着的小嘴,还打着呼噜,看到这个小模样,谁也没办法把它和十几分钟前凶暴战兽联系到一块。周岭轲一开始是把它放在了床上的,在松软的枕头上,但是他的手刚离开一点,大猫的小爪子就钩在了周岭轲的袖子上,周岭轲轻轻拽一下,它的呼噜声就停了,虽然还没醒,但是香甜睡眠的脸已经皱了起来,周岭轲只好又把他抱在怀里。 “不是放下你不管……”他无奈的对着这个几乎是粘在他身上的小东西说,或者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想去找点事情做。”安静并不是现在的他需要的,但贸然跑出去是给其他人找麻烦,找夏恩更是不对,周岭轲需要找一些能够在魔法师的住宅中可以做的事情,不让某些糟糕的想象充满他的大脑。 “咪!”大猫竟然是在装睡,它突然站了起来,在周岭轲反应过来之前,顺着他的胳膊,一路跑上了肩膀,缩成一团,团在了周岭轲的肩膀上,猫尾巴就绕在他的脖子上,“喵~~”声音还是奶猫一样又娇又软,但它终于会喵了,而且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摸了摸肩膀上热乎乎的毛球,周岭轲无奈的挑挑眉:“你不会掉下去的,对吧?” “喵喵~” “好吧,那我们走。说起来,我还没有仔细的看过这地方呢。”周岭轲开始了他迟到的对自己住处的探索,最后他找到了厨房。他刚刚知道,原来为了照顾魔法师,他们的厨房是独立的。他决定做点什么,而当他提出这样的建议,意外的厨师们竟然都很好说话——这其实要感谢其他有类似爱好的魔法师,以及“满足魔法师一切需求”的命令。 得到命令撤退,并且回到黑石堡的时候,夏恩在同伴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受了伤,他的左肩应该是被划破了一条口子,脱下铠甲他才意识到这伤口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不关紧要。它大概有一指长,皮肉外翻,并且流出的血已经浸湿了他整个肩膀和大半个胸膛。 “快带他去医师那里!”赛伦招呼着,其他人赶紧拉着夏恩朝医馆的帐篷跑。 “我还以为是汗水……”肾上腺素和极端兴奋的精神让他对于疼痛变得不那么敏感,鲜血的味道……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周围的每个人都是那种味道,湿漉漉的感觉则让他以为是汗水,偶尔的头晕则被错认为可能是过量运动。坐在医疗帐篷里被包扎着伤口,夏恩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如果再迟一点,很可能会在他自己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战场上,从来都是在送给别人死亡的同时,你也在和死亡擦身而过。 而既然他已经被包扎好了,那就要重新回到他的小队,然后重新开始听命令工作——手脚完好的人,即使是伤员也没不可能享受休假,所有人都在忙碌,除了魔法师们。 这天晚上,当他们终于能休息的时候,传令兵给夏恩送来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篮子,掀开包裹皮,浓郁的香味冒了出来,是牛肉馅饼。但不是西式的那种派,而是中式的。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做中式食物的也只有两个人了…… 一天之后,当所有人都还忙碌在战后的各项事务的时候,一道命令传达到了黑石堡要塞指挥官的手中,但不是奖励,更不是惩罚,而是一份调令,关于周岭轲的调令。但这并不令人惊讶,毕竟军队的奖惩一般都是统一的全体的,而魔法师,尤其是出色的魔法师,总会有单独接见的。指挥官在思考之后,决定给这位周岭轲一个礼物,当做是他私人的利用职权之便所做的感谢。 他在护卫的队伍里,加入了一个小队。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周岭轲发现在护卫的士兵里有一个夏恩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复杂。因为作为一个穿越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表现才是恰当的,才是不会伤害到夏恩和他自己的。私人来讲,那是他的伴侣,而且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他真的真的非常希望能够和他拥抱、亲吻,甚至……甚至做点更深层的事情。 可是现在,夏恩是他护卫中的一员,周围都是夏恩的战友,他就把他这么叫过来,必定会让别人想到不好的方面去,甚至可能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也会让人想歪?但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个赛伦,他们的小队长也在这。是不是同样会被人想歪,就是会歪到另外一个方向去。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车子上套的是硕果仅存的骑兽的其中之二,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可是周岭轲站在那皱着脸发呆,在场的都是些专注于战斗,习惯听命行事的士兵,甚至没人上去问一声。还是夏恩不断地“眼神交流”提醒了周岭轲,他深深的看了夏恩一眼,老老实实的上了车。 “你的小法师很有趣。”跟在车子后边出发时,赛伦悄悄说。 夏恩耸耸肩,决定把这个当做是称赞。 看得到吃不到是什么样的?满肚子的心事,能说话的人就近在咫尺,但是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是什么样的? 周岭轲觉得,他被逼疯倒是不至于,但是神经衰弱确实是快了。 他们在路上经过第一个驿站,补充了骑兽之后,行进的速度立刻加快了很多。周岭轲干脆和带队的军官商量,每天二十个小时赶路?反正他大多数时间是坐在车上,虽然颠簸得有点难受,但那也比停下来后眼巴巴的看着夏恩还多了。他已经开始嫉妒大猫了,因为这个毛球能够走到夏恩身边去,对他喵喵叫两声,并且用爪子摸摸他。 在周岭轲真的忍不住对大猫“行凶”,把它最爱吃的鱼当着它的面吃掉,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所以莽坦确实是个很小的国家,从最北边的边界到首都,坐马车只要不到十四天的时间。而且,这座首都有一个很可笑的名字,艾尔辛德拉,翻译过来就是狭窄的小路。哪个国家会给自己的首都起这么一个……贫瘠的名字?说这是个小村庄的名字还更合理一些。 055艾尔辛德拉 但这里确实是莽坦的首都,高大的城墙,不过却已经不是黑石堡那种黑色的砖石,而是灰色的石头墙,并且比黑石堡的城墙更加的高大,不过还并不到雄伟的地步——这里会比一个镇子大吗? “艾尔辛德拉,二十万人口的庞大都市!莽坦的骄傲!” 周岭轲和夏恩虽然一个在马车上,一个站在马车旁边,但这个时候的表情和心情都是差不多的:“……” 二十万人口?大城?虽然知道不能用现代国际大读书的标准衡量这个世界,但是,相差的也实在是太大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是到了。 按照这个国家的制度,在进入艾尔辛德拉后,周岭轲和夏恩他们就要分开了,夏恩算是外地驻军,还不能进城门,而是要由城防卫兵带着到艾尔辛德拉的治安官那里报备,然后到军部完成一系列手续,最后才能在这里的兵营得到一个位置。周岭轲作为被调到这里的人,则是要直接去艾尔辛德拉的官方驿馆,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不过,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在城门处排队,进城的人分成三种:本城的人回城、商人、公事,回城人的通道是最快速也最宽松,但前提是你得有一份身份证明(具有魔力的),带着货物的商人队伍是最长的,无论进出排查也最为严格。因为公事进出的人所排的队伍是最安静的也是最整齐的,爵位更高的人又要排在爵位更低的人前面。而周岭轲坐着一辆驿站提供的最普通的车子,骑兽也是驿站的寻常骑兽,随车的人从徽记上看只是从北部边境过来的士兵,他本人也没有任何的爵位,虽然他是个魔法师,所以,他很倒霉的排在了最后。 就算是一些后来者,在看到他的情况后,也无比干脆的插队在他前面,甚至还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插队也就算了,那是法律规定,谁让周岭轲没爵位,但是为什么还要给他白眼?难道艾尔辛德拉也歧视外地人?可是看看其他人,一些周岭轲看着也明显是外地客的人,却并没有“享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啊…… “他们大概误会了。”周岭轲正在拿东看西看呢,要塞指挥官亲自派来的护卫队的领队看出了他的不解,他知道这位法师的强大,不希望他对莽坦产生任何不好的想法。 “误会?” “误会您是某个乡下贵族的儿子,被老爸滥用职权送到首都来享福。” “呃……”周岭轲看了看护卫们——都是有一定爵位的士兵,可能比不了首都的近卫军精锐,但也不是普通士兵可以比的;再看看他自己——没有任何爵位、官职,就是光杆一根,而且看起来年纪不大,说不好听的甚至是细皮嫩肉的;马车——风尘仆仆的马车,和地球上的公共汽车差不多。还真挺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贵族少爷,这么一想,周岭轲忍不住笑了。 “莽坦那种情况并不多。”领队依旧在解释。 “什么?” “滥用职权。只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尤其是那些小地方。” 看着领队甚至解释得额头都冒汗了,周岭轲赶紧点头把话接过来:“我明白,我明白。不可能有完全彻底的廉洁,什么样的制度什么样的国家都会有公器私用的人,只是多少和严重程度不同而已。对了,这里有没有什么……” “尼克法师!”周岭轲正想向对方询问一下关于进城之后的事宜,忽然听见有人喊。 叫尼克的人其实不少,但如果加上法师,那周岭轲就确定那必定是在叫自己了。果然,城楼下面有一个少年人,一路大喊着正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尼克……呃……您是尼克法师对吗?” “是的。” “我叫博达尔,是波立维管家的侍从。”少年行个礼,拿出了一片大概三寸长半寸宽的金色纸片,他是递给周岭轲的,但是伸手过来的是卫队长(他知道周岭轲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卫队长接过那条纸片,看了两眼,确定了什么的对周岭轲点点头,并且随着纸片也把周岭轲的调令拿给了少年看,“太好了!您终于来了!我们快进城吧!”少年说着,把调令还给卫队长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银色的上面有巨龙图案的小旗子,插在了周岭轲那辆“公共汽车”的车顶上。 而周岭轲发现,在少年插上小旗子之前,其实在他前面的人就都已经让开了路,他们大多用好奇并且带着热切的眼光看着这边。 纨绔子弟和魔法师,在人们的严重差别是如此的巨大。对了,龙是这里最高等武职的标志,波立维大师难道是最高等的武职? ——不只是波利维大师,克鲁达大师也一样,即使他在要塞的时候并不出面指挥,反而同从要塞指挥官的命令,应该说他们的情况是虚职高外加爵位高。 车子一路进城很顺利,当然,还是被守门的士卒看了一下证件并做了记录,这点博达尔也并没有任何要仗势欺人的表示。这点周岭轲习惯,因为这说明他们拥有特权但又遵守规则。 进城之后,这里有一队波利维大师家的侍卫,还有同是大师家的车子,之所以停在这边是因为城门那边有可能堵塞道路,有人接手,卫队长更放心了。他告辞之后,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了。周岭轲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的难受劲无法形容。当然,主要是夏恩离开的背影……他们俩一路上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至少还能看见,但现在到了目的地了,反而直接拜拜了? 但是刚才他还在为别人的遵守规则而高兴,现在轮到自己,就立刻改变态度了?周岭轲摇摇头,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双面标准。 “请问,尼克法师有什么让您觉得不快吗?”博达尔立刻紧张了起来,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有什么东西触犯到了周岭轲。虽然他的主人是一位和善的法师,但正因为如此,那位老法师才总是告诫他们不要心生轻慢,因为大多数魔法师都有着自己的习惯甚至于是怪癖,他们必修极小心和恭敬的去对待每一位法师,否则一旦触怒了他们,后果难料。 “不,我只是……只是脖子有点酸。”周岭轲又扭了扭脖子,“我这是在做运动呢。” 少年眨了眨他的大眼睛,更加确定波立维大法师的话都是真的,因为眼前的这个法师就确实很怪。 周岭轲上了波立维大师家的车,确实更加的宽敞,车跑起来也更平稳,车子里大概还熏着香。他之前的马车里,总有一股长期使用而渗到皮子和木头里的人类的体臭味,还有皮革的臭味,即使整天敞开窗户通风也不管用。 “那里是胜利之门。”当周岭轲的视线转移向了窗外,古尔丹立刻抬起手指向了外边,“士兵出征的时候从那道门下走过,预示着胜利。” “它很漂亮。”周岭轲下意识看向了那道胜利之门,不过他在咱们的时候,表情几乎可以说是诡异,“那是木头的?” “卡拉贡尼木,它已经矗立了五百年,但是即使五千年后,它也不会腐烂。”古尔丹正眼睛闪亮的看着胜利之门,并没注意到周岭轲的表情。 “它的造型很奇怪。” “嗯!听说是五百多年前建国的时候,贤者莱尔克·扎西达建立的,从设计到施工,甚至上面的很多花纹是他亲自画上去的!” “那可真是……太棒了。”棒到怎么看怎么像是牌坊,周岭轲小时候家里住在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口就有一座牌坊,听说是明代的时候建立的嘉奖某个孝子的功德牌坊,虽然十岁的时候就拆迁搬走了,但小时候天天在牌坊下面打转,绝对不会认错。眼前的这个牌坊虽然有点走形,柱子太粗上面门楼歪歪扭扭,整体的比例怪怪的,但绝对是中式牌坊! 等到离得近了,看见了上面被门檐阴影遮挡住的题字,周岭轲更确定了建造这个东西的,是他和夏恩的前辈。因为上面是两个汉字——望乡。回头看一看,正好他们是从北门进的,这个牌坊坐北朝南。 “看见上面的那两个符号没有?!” “啊?啊!看见了!” “是胜利的意思!从下面走过的士兵会被胜利所祝福!”古尔丹兴奋的解释着。 “是啊,真好。”无论五百年前的老乡到底是怎么对这个国家的人们解释的,现在他的真意早已经消失在了这里的历史中。他和夏恩是不是最终也会这样?顶着一个用怪异符号组成的名字死去,百年之后,他墓碑上写的字其实和他本人根本没多大联系。亲朋好友即使伤心流泪,也永远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岭轲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糟糕的情绪驱赶走,他开始更多的观察起四周,于是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的东方的痕迹。 东方和西方的建筑特点是不同的,它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美感,而中式建筑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上翘大飞檐,这点就算没学过建筑的普通人也知道。那么在西式建筑上看见飞檐,不,那不是飞檐,那就是……用泥砖硬生生磊出来的一截怪异的屋顶,并没有中式该有的那种飞扬与悠然的感觉,更像是给房顶扣上了一顶可笑的帽子。 还有旗幡,就像电视里中国古代小酒馆或者客栈挂出来的那种长方形的旗子,上面有个酒字,或者有个悦来客栈之类的。西方应该是没有的吧?但是这里却能看见很多那样的旗子,迎风招展。 对了,还有衣服。这里有很多男性穿交领、大袖的衣服,但左祍右衽的都有,而且……腰带还是西式的,而下摆要么非常短,到大腿以上,要么就没有下摆,就是穿着裤子(还是紧身裤)的两条腿。这些男性的身上一般都有文官的禽鸟徽章,而且制作这些服装的布料显然比其他人更高级。另外有极少数的人留着长发,把长发盘起来,用花扎住(男人)。 如果细找,能够在这里找到恨过形似中式的痕迹,但也只是形似,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为什么那些人要那么扎起头发?” “那表示他们有王室血统,只有王族才用那样的发型。” 古尔丹回答的时候一脸敬仰,但周岭轲只能“……”了。不是他有容貌歧视,但一个漂亮的少年用那样的发型勉强还能看,刚才一个又黑又胖的中年大叔,头发盘着还扎着一圈小百花,那真是……让周岭轲看着心情复杂。不过五百年的血脉延续,首都里有王室血统的人还真不少。 但是,这一切说明来的人是个古人?而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现代人。还是说明来的人是个有恶趣味的家伙,一定要把中西合璧弄得这么……他都找不到词语来解释了。 “尼克!尼克?!”车子的另外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波立维大师突然窜进了车里,吓了周岭轲一跳,“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波立维大师,您瘦了很多。”周岭轲被他拉着,他和这位老人见面的次数实际上并不多,但依然能明显的感觉到老人的消瘦和疲惫。 波立维大师笑了笑,他已经平静了一些,但先是对着少年侍从摆了摆手:“古尔丹,去前面坐着,告诉他直接去王宫。” “是的,主人。”古尔丹行礼,快速的出了车厢,翻上了前面与车夫坐在了一丝。 “王宫?” “……”波立维大师从随身的小口袋里抓出两枚银球,随着他诵念咒语,银球化作了银丝,包裹住了车厢,“我需要你看一个病人,我的朋友。” “病人?可我并不是医师,而且我对于瘟疫和病毒也没有太大的了解。”建魔力塔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他在作弊,因为他的脑袋里有两个作弊器。但是治病?那就是奇迹了。 “我知道,只是他希望你能看看他,他……就是莽坦的国王……” “我能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波立维大师深吸一口气:“X病。” “!!!!” 056诅咒 我了个大槽! 周岭轲现在的感觉就是五雷轰顶! 别人穿越,就算是当兽医,也不会一开始就被叫去治X病吧?我是个亡灵法师啊!尼玛还不是大夫啊!怎么会让他治这个?! “我真的……不善于这个。”完全不是不善于了!是根本不会! 要是换个人来让周岭轲干这个,他八成现在已经气得“开门!放大猫!”了;但现在坐在他对面说这话的是波立维,是一直对周岭轲非常和蔼并帮助了他很多的老人,并且现在这位老人憔悴而疲惫。 “只是看看他。”波立维看着周岭轲,他的表情让周岭轲想起了曾经在医院里擦身而过的那些人,他们看着医生的模样。为了一线希望,为了他们自己也知道没用的一线希望而恳求着…… “国王?”周岭轲再确定一下,以防自己刚才是幻听。 “是的。”波立维苦涩的叹息着。 “他的病……到什么阶段了?” “我……请原谅一个老人无法对你做出确切的形容吧。”波立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就像是我的孩子,而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是他自己放纵的结果,可又何尝不是我们对他放纵的结果?” 希尔六世英俊并且聪明、有活力,并且充满了勇气,从少年时起,几乎所有人就都爱他——当然,不是情欲的那种爱,他们把他当做朋友、兄弟、儿子、还有君主。而莽坦也几乎到了最好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军队,越来越多的资源,虽然魔法师稍微差了一点,但是他们已经足够踏出这块边荒之地了。谁都以为希尔六世会是他们的那个领头人,可是……当你兴冲冲的超前跑的时候,当头一棒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顶。 周岭轲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位伤心的老人,只能选择了沉默。而波立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沉默里像是发呆一样思考着什么,直到他们的车在城堡前停下来。 城堡,也是王宫,它并不是童话里那种粉色的或者白色的城堡,而是深灰色的石头要塞。冰冷而威武,而且还配着那种特意修饰出来的有着尖顶的大檐,于是又多了几分古怪。周岭轲跟随波立维大师下了车,不需要领路的侍从,波立维大师自己带着周岭轲进入了城堡。他们走过挂满了兵器和壁画的走廊,走过平直或者旋转的阶梯,走过黑暗的窄路,又走过挂满了兵器和壁画的走廊……然后要不了多久,周岭轲就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方向感了。 当他们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来,周岭轲甚至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某座塔楼的塔顶,又或者是地下室——路上根本没有窗户,只有摇晃的火把提供照明。 即使是波立维大师要进入,也必须是在卫兵严格的检查后。 “稍等我一会。”波立维大师对着周岭轲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稍等。 “好的。”周岭轲点头,其实他不介意一直等下去的。他真心的是宁愿回去和人拼命,也不想在这里面对一位得了X病的国王。 波立维大师只进去了大概五分钟,门就重新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衣的女性,对着周岭轲行礼:“请进来,法师大人。” 周岭轲点点头,摸了摸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的大猫,毛球的呼噜重了一下,并且扭动了两下,很快继续睡了。周岭轲现在真羡慕这只每天至少睡上二十二个小时的喵!(不睡的两个小时它用来吃饭和方便) 他走进了房间,但他首先看到的是相对于门的另外一边,光亮到刺眼的一条走廊,同时一股极端浓烈的玫瑰花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岭轲按了按鼻梁,看见波立维大师正在前边等着,和另外一位一身黑衣的老人一起。 “尼克……法师?”当周岭轲走近,没等他说话,黑衣老人就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不过语气有点怪异,“您可真是年轻。” “很多人都这么说。”闹不清情况的周岭轲只能这么回答,然后对着这位医师行了一个法师礼。 “哼!”但对反的反应却是冷哼,他的眼睛掠过周岭轲,死盯着波立维大师,“我看过你送来的那份计划,亡灵系的魔力塔?可真是美好的前景,但那根本就是胡闹?!那么多的……闻所未闻的东西,看起来深奥而神秘,但也只是让所有人都弄不懂的故弄玄虚而已。你的自负和自满,还有自以为是,让你相信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小子,他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收到‘代价’了,一头战兽。”波立维大师笑了起来,甚至还很顽皮的对着黑衣老者挤了挤眼睛。 那老者气得吹起了自己的胡子——真的吹起来了——再次送给他们俩一声冷哼之后,转身走了。 “那位……是谁?”周岭轲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大概猜到是波立维大师政治上的敌人之类的。 “坎狄博雅大主教。” “哎?宗教?我以为我们只信仰真理。” “看来你真的是一直和你的老师在一起。”波立维一边笑一边感叹着,“真理是魔法师的信仰,但至少现在,我们所信的并非人人都视其为真理。坎狄博雅大主教是隐匿之眼在莽坦的主教,他们信仰一位神祗——黑暗夫人。有机会我会详细和你说,好了,我们进去吧。”波立维拉住了还在思考的周岭轲,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这次,从那扇门里涌出来的玫瑰花香更加的浓烈了,周岭轲甚至被这香味弄得感觉到了短暂的晕眩,但再怎么浓烈的香气也隐藏不了其中夹杂的腐臭味道。从这间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四柱大床的幔帐缝隙里,传来的腐臭的味道。波立维大师走过去,拉起了其中一条幔帐,拴在了床柱上。被幔帐遮挡的人也暴露了出来,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说是一具腐烂的活尸反而更恰当些,而那活尸显然就是莽坦的国王陛下。 周岭轲感觉毛骨悚然,但对着波立维大师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朝着床边走过去。 希尔六世的眼皮已经腐烂得没有了,他的眼珠袒露在外,满布血丝并且紧盯着周岭轲,而这两只转动的眼球也是唯一他还活着的证明了。 即使都是细菌,但是亡灵魔法又怎么能治疗他呢?亡灵魔法…… “哎?”周岭轲既然答应了,虽然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但还是在动着他的脑子,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看着国王而“治疗”这个词在他脑海中闪现,他脑袋中的两个强力的资料库再次被触发,一些东西闪现了出来。 在波立维大师和国王看起来,周岭轲就像是发呆或者更糟糕的,他像是被吓傻了。 波立维大师感到愧疚,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愧疚的表现,毕竟周岭轲是个年轻人,他刚刚从神经紧绷的战场上下来,就要面对一个“腐烂”了的国王,因此而过度的惊慌失措是很自然的。国王却在深深的失望的同时感到愤怒,但是他现在甚至已经不能说话了,而只能用急促的呼吸表达自己的感情。 “尼克。”国王喘息的声音让波立维赶紧走到了周岭轲的身边,要把他带出去。但尼克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而他与波立维大师对视的眼神里也并没有惊恐和畏惧。 “波立维大师,有没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 国王还在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应该是在示意赶走周岭轲。但波立维大师却猛然意识到了些别的东西,但是他按捺住激动的心跳,警告自己不要有过分的奢望。 “这里很安全,而我想陛下也愿意听你说出来。” 国王的听力显然还是没太大问题的,在波立维大师刚说完之后,他就安静下来,刚刚消失的期待与渴望重新在他的眼睛里浮现了出来。 “他……没有生病,虽然看起来像是X病。他被诅咒了。” “!!!”波立维张大了嘴巴,惊恐和惊喜同时出现,还有深深的自责与一点质疑,巨大情感波动几乎让这位老人的心脏不堪负荷,“可是……可是怎么可能?没人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诅咒是会有魔法痕迹留下来的,但是从国王患病到现在,已经有许多高明的法师和医师为国王做过检查和治疗,每个人都认定了是X病。没有人,包括波立维大师自己,都没有对这个诊断提出质疑。可是周岭轲一来,只是看了国王一眼,就认定了是诅咒?波立维当然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因为诅咒是可以去除的,但是X病,那在现阶段是绝症,是自然对于人类的警告和惩罚! “我有些特别的能力,对于某个类型的诅咒极端的敏感。” 正确的说是致死的诅咒,周岭轲也是刚才那一瞬间才发现到的。和他相联接的无论具体是什么,但必定是死亡的节点。与源自哪一种魔力无关,只要最终目的是致人死亡的,那这诅咒就会与死亡这个法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周岭轲的眼睛里无所遁形。他可以无视所有的表面现象,直接看到最终的“真理”。 “那么你……治疗!不!解除诅咒!”波立维有那么一会有些语无伦次,“你可以解除诅咒吗?” “我可以解除,但是太晚了,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生命力。”周岭轲看着国王,他看不到那种“死亡的阴影”,无法预言一个人的生死,但是躺在那里的国王除外。并不是所有的诅咒在消除后,就会让曾经的损失恢复原状的。诅咒已经让国王的身体崩溃,更是几乎将他的生命力消耗殆尽,死亡是他必定的结局,“那大概只是延长了他痛苦的时间。” “我应该早点带你来的。”波立维大师的脸色几乎变成了灰色,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的心情已经上上下下的数次。 “不,就算我已出现在莽坦,您就带我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并不只是安慰老人,周岭轲所说的是事实。 “嘶啊呜——”国王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大量的脓水从他的嘴巴里流了出来,他必定是弄破了喉咙里的脓疱。他想活,想活! “尼克,为陛下去除诅咒吧。”波立维说,他当然知道国王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希尔六世有着坚强到近乎贪婪的求生意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的,波立维大师。”周岭轲点头,走到了床边上。 诅咒的千丝万缕,对他来说确实就是“千丝万缕”,那些黑色的线头从国王的身上蔓延出来。他不需要诵念咒语,只是伸手,抓住…… “啊!”波立维大师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即使他已经是这把年纪了,但是魔法的力量依旧一次次的让他心折。当周岭轲握紧了拳头,他也看见了那些黑色的线,一头连接在国王的身上,一头直接穿过墙壁,延伸到未知的方向。这种解除诅咒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波立维赶紧抿紧了嘴唇,以防自己再发出声音,干扰到周岭轲施法。 周岭轲在抓住了那些线之后后,重新张开了手,而他的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枚小小的梭子,那梭子飞快的转动起来,越来越多的黑线缠绕上了梭子,渐渐包裹成了一个线球…… 当那个线球停止转动,已经没有黑线连接在国王的身上了,但是连到城墙外的一头,却依旧看不见线头。 “喵?”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周岭轲的肩膀上,伸出一只前爪够着线球,“喵喵喵!!!”但一个不小心从周岭轲的肩膀上滚了下去,被周岭轲及时用手托住之后,他控诉的叫了起来,就好像让它掉下去这事是周岭轲一手造成的一样。 “可以通过这个,找到对陛下诅咒的人吗?” 057猫玩具 波立维刚刚询问完,就发现另外一个线头也出现了,并且最终绕在了线球上。他叹了一声,可是周岭轲却给了他答案。 “这个就是。”他举了举手,好展示自己手里的线球。 “什么?” “这个就是那个施展诅咒的人灵魂,不过除了那个罪魁祸首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还有其他人死于这个……”周岭轲想说X病的,但是及时改了口,“诅咒,对吧?” “对,已知的大概有六个人。”波立维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他看了看国王,希尔六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床帐,但波立维却知道,他现在睡着了。这简直是个奇迹,要知道他已经有很长时间,都只能依靠强效的魔法和药物才能入睡了,“感谢你做的一切,尼克。现在,我得去通知其他人。” “波立维大师!”周岭轲赶紧叫住就要离开的波立维,“可以让我有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其实他并不疲劳,因为刚才他做的没有用上任何的精神力,那就只是……法则。诅咒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法则上的交换,有着强大作弊器的周岭轲可以直接将之实体化,于是才有了他手上看似无害的线球。他要求离开,只是因为他确实不想和这位国王陛下待在一块。 “当然,当然。你确实需要休息。”波立维示意周岭轲和他一块走,他们在走出第二扇门之后,波立维大师叫来侍从,带他去了一间休息室。那里有一张床,有食物还有美酒,甚至侍从离开之前很明白的表示,如果周岭轲需要,也有美丽的侍女或者英俊的仆从随时听候他的吩咐,周岭轲赶紧拒绝了。 “喵~”周岭轲把球放在桌面上,他还有点担心,球是否会穿透桌面掉下去。但结果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个线球,它就真的像是个线球一样在轻轻的滚了两下之后,停在了桌面上。周岭轲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里的玻璃极端昂贵,可能在某些富庶大国会用来做餐具,否则一般情况下只有炼金器材中才会出现,但莽坦绝对不算是富庶的国家,所以,现在周岭轲使用的杯子是陶制的。 他和夏恩在老约翰那里尝到的葡萄酒,真没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不过现在他喝的酒,倒是好了很多,至少喝起来像是酒,而不是发霉的葡萄汁了。 但就是他倒酒然后喝了一口的短暂时间,等他转身时立刻吓了一跳——大猫正在和毛线球此刻正战况激烈!毛线球已经把大猫的四根小爪都缠起来了,但大猫仍旧坚持不懈的咬住一根线! 周岭轲赶紧把大猫的四爪解救出来,但大猫依旧死咬着线不放,周岭轲只能尽量轻的捏住它的小嘴巴,外加一阵诱哄,大猫才总算松开了嘴巴。 而已经散成一团的线,在大猫松嘴之后,缓缓的无声的,重新恢复成了一个线球。 “那个不能吃。” “喵~~~”拉长了音的叫声,小爪子按在周岭轲的肩膀上,轻轻地……与其说是挠,不如说是蹭。铁石心肠在这个时候也会酥软下来。 “不能吃。”但周岭轲却异常的坚定。 “喵!”大猫从他怀里跑了出来,跑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坐着,用小背脊对着周岭轲,以示自己正在生气。 “真不能吃。”周岭轲跑过去摸它的脑袋,大猫再次转身,依旧用小背脊对着周岭轲,“回去给你加餐加鱼?”这段日子一直在赶路,甚至路过大的城市都没进去,休息和补充食水也都是在驿站,当然不可能想要什么都有。尤其是大猫爱吃的鱼,很久没有了。 果然,耷拉下去的小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周岭轲又好言劝了半天,它才“喵喵喵~”的叫着,扑回了周岭轲怀里。周岭轲抱着它,扭头继续为难的看着那个线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因为这个线球是灵魂,已经死去的那个施咒者的灵魂在这里面,而被国王感染的其他无辜死者的灵魂也在这里边。但……又不能说这些是灵魂,因为它们已经没有了情感和意识,在被周岭轲从国王的身体里去除之后,只剩下一个扭曲化的灵魂本身。 其实给大猫吃了才是最简单“环保”的处理方法,但那样就连这些人最后的存在都消失了,也完全没有了在这个世界进入轮回的机会,周岭轲下不了手。 周岭轲和大猫分吃了半个苹果,最后一小块刚消失在大猫的小嘴里,门就忽然开了,三个老头子和一个年轻人乱七八糟的嚷嚷着冲了进来。 其中两个老头子周岭轲认识,正是波立维大师和刚刚对他表现出敌意的大主教,另外两个就陌生了。不过从那位年轻人的发髻来看,他应该是王族,能出现在皇宫的王族,应该不是进城时他们看到的满大街上走的那种血统疏远的王族可以比的。 “啊——这就是你的说那个被从陛下身上取出来的诅咒?!”坎狄博雅大主教突然指着桌上的线球说,“让我们来看看这是什么戏法!”接着他就两步走了过来抬手就朝着线球抓去。 “别……”周岭轲刚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但阻止已经迟了,大主教的手抓在了线球上。 原来看起来仿佛是死物的线球,在接触到大主教皮肤的瞬间,猛然扭动着活了起来,就像是线状的寄生虫,它一头扎进了大主教的手里,并且很明显顺着血管流向了他的全身。 周岭轲的动作立刻从阻止大主教变成了要去抓线头,但让他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大主教做了一个手势,先是电击一样的感觉顺着周岭轲的指尖蔓延了他的全身,他无法控制的退后了一步。而大主教已经开始咆哮:“你怎么敢随便碰触我!你这污秽的人!这必定也是你的幻术诡计!”这么咆哮着的同时他用另外一只手去拽只有过去一半大小的线球,可结果却是他的两只手都被缠上了。 “你这固执的狂信者!”总是很温和的老头——波立维大师,显然也忍受到他的极限了,他用更大的声音咆哮着,同时随手抄起了摆在以便作为装饰的金花瓶。随着“嘭!”的一声头盖骨与花瓶撞击的声响,坎狄博雅大主教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请把诅咒从他身上抽出来,尼克法师。虽然我也希望这个老家伙的某个零件烂掉,好给他一个教训,但是,我并不希望看到他的性格更加阴暗古怪。” 当波立维大师说“烂掉”的时候,在场的还清醒着的三位男性,都忍不住夹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周岭轲把线绳抽了回来,他那么做的时候另外一位老者和年轻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 “这真神奇,在你手上它就像是一条真的黑色的线一样。”年轻人在周岭轲把诅咒重新恢复成线绳之后说,他的眼睛里明显有畏惧,只是不知道是对周岭轲的,还是对那个线绳的。 “这位是佐伊公爵殿下,陛下的弟弟。这位是王国的首相谢尔普·曼德瑞阁下。”波立维大法师坐下,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同时,为周岭轲介绍着,“医师已经确定了,陛下身上的‘病毒’已经消失,但是他身体的炎症和损失……” 造成那些炎症不断恶化的元凶已经消失,往好的说,只要修补身体的损伤就好了。但是,希尔六世已经伤得太重,他的体力被严重消耗,而且他的肠胃也已经几乎罢工,现在完全依靠炼金药物存活。他已经等不到身体痊愈的那天了,国王依旧会死。三位王国的重臣脸色都有些灰暗,周岭轲挺理解他们的,而且他猜测他们来这不只是说这个的。 果然,曼德瑞首相接话了:“尼克法师,关于这个诅咒,您知道的到底有多少?” 周岭轲想了想,把胳膊放在了桌面上,线绳动了一下,原本也同样坐下的首相和亲王吓了一跳,周岭轲赶紧示意它并无害:“它是在我的控制之下的。”线绳的一头动得更加明显了,它就像是蛇蜿蜒扭曲着身体,一路缠绕到了周岭轲的指尖,“它是因为嫉妒而开始的。嫉妒到疯狂的灵魂……” “喵~~” “啪!”周岭轲大概有点太入神了,没注意大猫从他肩膀上走了下来,就站在桌子,周岭轲的手边上,伸出小爪就给了线绳一下子。线绳也立刻蛇一样昂起头部,扭动身体,和大猫对峙起来! “吃鱼。”周岭轲一把把大猫的小身板抓住,不顾它“喵喵喵!”的抗议,抱在了怀里。 “情绪是个引线,当诅咒成功的时候,几乎国王陛下就成为了这个诅咒本身。”“蛇”又扭动着身体探了过来,线头还在周岭轲的胳膊上蹭着,看到这场景的几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那种举动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撒娇。周岭轲挥一下手,线头立刻绕了回去,重新团成球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诅咒成功后,那个人也就死了。”首相温。 “应该是国王身上出现病症的时候,那个人就死了,中间还是有一个转化的过程的。” “陛下成了诅咒本身是什么意思?其他被传染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次提问的是亲王。 “首先有个前提,这个诅咒的目的并不是让陛下干脆痛快的死去。”周岭轲顿了一下,只是在他脑袋里他自己理解是一回事,要完整的解释出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于他的这个前提,其他三人都理解的点头,甚至看表情也是明显的心有余悸,“诅咒的力量本身在吸吮着着陛下的生命力,破坏着他的身体,但又因为诅咒与陛下的灵魂融合在了一块,所以难以察觉。” “但你不是察觉了吗,甚至还轻易的剥离了诅咒。”还是佐伊亲王说的。 但周岭轲就算交际水平本来就不高,现在更是有所倒退,可也感觉出来这位亲王说的话有些不对头,尤其是当着波立维这位魔法大师的面,而首相也必定为了国王陛下的病多方努力过把?这一下子好像另外两位长者就变成了无能者。他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因为我是亡灵法师,玩弄灵魂是我的特长。”一直避免让人把自己,把亡灵法师,还有把亡灵发丝对于灵魂和死亡等等之类联系得太紧密的周岭轲,现在却因为他感觉到的不对劲,而对着佐伊亲王露出一个冷森森的笑容。 这位亲王僵了一下,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陛下成为了诅咒的载体,和他有过……亲密交往的人其实才是诅咒的直接受害者,也是他们的死亡,才让陛下活到现在。” 也就是说,国王更类似于被诅咒寄生了,那个寄生体在吸吮着和他有着“深入交往”的那些人的灵魂,而国王的身体是因为承受不住这太过巨大的负面力量才开始崩溃。 “可是还有些人,并没有和国王……” “他们是间接受害者,但和这些间接受害者有‘接触’的人,却就没事了。”再强的诅咒也有一个限度,而出现间接受害者就是这儿诅咒的极限。 “谢谢您的解释,尼克法师。”曼德瑞首相与佐伊亲王站起来行礼,随后离开了。 波立维大师关上门,又把那个银球拿了出来,当银色的丝线包裹住房间,一只手伸了出来:“你打的可真用力,老朋友。” 坎狄博雅大主教,那个跋扈和歇斯底里得过分,被砸晕的老头,就是伸手的人,而波立维大师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点笑容,之前被挪到一边地毯上的大主教拉了起来。 “看来我们吓着这个小家伙了。”坎狄博雅大主教拍了拍自己的袍子,坐了下来。 “我们的不和是大多数人都乐意看到的。”这句解释显然是对着周岭轲的。 周岭轲是不知道这里的大主教到底拥有多少力量,但这大概就是一种平衡。可是这种重要的事情就这么告诉他,这好吗? “波立维大师,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需要的时候,你尽可以找他们帮忙。”波立维笑了笑,打断了周岭轲要说的话,“另外,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去一个小镇子吗?当然,是和你的那位伴侣一起。” 058重逢 夏恩坐在营房自己的床上,擦着头发,眼神却有点游移。 他也在想着周岭轲,那一路上,周岭轲所苦恼的事情也正是他所苦恼的。但他们是成年人,已经缺少了少年人的冲动和热血,缺少了那种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的气势,他们思考的更多,他们思考着未来,他们明白想要改变自己的状况必须得对着社会和现状屈服,只有向上攀登到一定的层次,才能手拉着手无视那些下面的规则与视线。这一点,无论是哪个世界,只要是人类社会,都是如此。 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只剩下思念了? 叹了一口气,夏恩不知道周岭轲为什么要被调到首都来,但这很显然表示着他更加的被莽坦的上层所重视。可这又是不太妙的事情,因为周岭轲的那种性格,显然并不适合参与到勾心斗角的上层政治中去。 “夏恩!”瘦杰克忽然跑了进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发呆的夏恩还懵,“你的调令到了。” “我的调令?” 因为夏恩进入的是集训营,按照莽坦的规矩,他们确实是会在训练结束后,所有人回到各自的队伍里去。只是黑石堡的危机让这个时间拖后了。但即使如此,那也应该是他们所有人一起接受新的任命,而不该是单独的把某个人提出来,尤其不应该是新丁的夏恩。 当接到调令之后,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就更加的严重了。因为夏恩并没有调入哪只不对,他成为了索不达镇的治安官。 ——莽坦最精锐的部队是近卫军,次一等的是边防军,再次一等的是特殊地点的驻军(比如法师塔),还次一等的是各地的大兵团,至于各地村镇里维持治安的士兵那就是最差最差的兵了,甚至不被其他军队当成军人或者同僚看待,而治安官也一般都是无奈退伍的伤残老兵。所以对夏恩的安排在莽坦人看起来,不是升迁,连平调都算不上,是彻彻底底的降职。而现在的夏恩无论怎么看也和“伤残老”挨不上边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纪律性让这些人不敢质疑调令,但当传达命令的使者走了,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起来。同时一脸愤怒的为夏恩抱不平。 “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夏恩拿着调令,他却笑了。和这些莽坦人不同,他们更渴望的是在战场上杀敌,改变自己的地位,也为自己的后代争取更好的未来。他,还有周岭轲并没有那种向上的升力,他们只要一点点平稳就够了。 这个调令绝对不会是因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是因为在周岭轲身上发生了什么!尤其,这个调令的最后还注明了,他要和同样刚刚任命的那个镇子的镇长,一同前往索不达镇。果然,两天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一点。他依照调令上的命令,等在驿馆,一辆车停下,周岭轲从上面走了下来,对着他招手:“嘿,我的治安官大人。” 那一刻他真的想要跑过去拥抱住对方,但是,现在并不是正确的时机。 不过上了车就是了!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们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先扑向了谁,谁先抱住了谁,谁先吻住了谁。总之是……渴望而又狂热…… “喵~”大猫缩在车厢行李架的角落上,旁边就是探出了个头的线球,但是周岭轲和夏恩现在已经完全没功夫管它们了。 诚实的说,这两位都有车震的欲望,还在地球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偷偷摸摸的做过。但是,毕竟这辆车现在正行驶在一国首都的街道上,车前边还有侍从和车夫。所以在亲昵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不能算是就别,但却是久违了的一对爱侣,才终于稍微分开——只是停止了亲吻和抚摸,但还是紧挨着。 “怎么回事?”夏恩询问着。 “是一种保护。还是先从我给莽坦的国王治病说起吧。”周岭轲抓着夏恩的手,一边有意却又无意的抚摸着,一边为他讲两天前发生的事情,用汉语。 “所以,那个希尔六世是必死无疑?” “对。波立维大师说,已经找到了国王的私生子,还是个少年人,但是按照忙谈的传统,他将会在国王死后继承王位,于是动荡也就产生了。” “主弱臣强。”夏恩点头,这些事情即使没看过史书,只是看电视也能明白了。 “嗯,现在莽坦政治势力分成了四部分:文官、魔法师、教会、王族。” “军队呢?” “莽坦的军队是独立的,不参与政治。”周岭轲这么回答的时候耸耸肩,显然他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军队再怎么独立都会和政治有牵连,因为作为国家必不可少权力的一部分,就必然与政治脱不了联系。 夏恩和他的有着一样的想法:“军队中立,可以这么看?” “应该是。波立维大师的意思是,国王死后,他的儿子太年少,但他的弟弟却正是人生年华最好的时候,而且那位亲王陛下在文官和武官里的声望都不错。首都非常有可能陷入一团乱。而我作为一个可以修建魔力塔,又能够召唤战兽,并且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帮助莽坦获得了翻天胜利的魔法师,必定会被各方面所争取,甚至有可能面对被背后下黑手的危险。” “所以让你去做一个镇子的镇长?难道他们不担心你会被调回去吗?”夏恩意识到这是保护,但是却显然觉得这个保护不太让人放心。 “不是简单的一个镇子的镇长。是莽坦第二处魔力塔聚集地的镇子的镇长。” “他们让你自己出来建魔力塔?为什么?”夏恩皱着眉,这种举动可以被说成是保护,但也可以说是一种排斥。 “最根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要建的塔是亡灵系的。一般来讲,亡灵系的塔除了那些好处之外,还有个最大的坏处就是污染。” “污染?”这个词让夏恩的表情怪怪的,毕竟地球上的人想到污染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喷着黑烟的高大烟囱,还有排出黑水的水管。 “你还记得我们和老约翰一块的时候,感觉到的冷,地面冻得硬邦邦的,植物基本上都死光了……” “哦!你说的是那种!你建的亡灵塔也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那样的影响?” “不止。其实所有的魔力塔都会对周围的环境构成污染,只是相对人类来讲,有好有坏而已。而且塔和塔之间也是有影响的,他们也担心,亡灵塔会给其他的魔力塔带去死亡的气息。再加上,魔力塔之间也是会相互构成影响的,像是水和火的塔如果距离太近会互相削弱。而且我也并不清楚这个魔力塔建好之后的污染范围到底是多大。魔法师们研究了半天,大概就算没有国王的事情,我的塔也会建在原来的村庄范围之外,很外。” “所以现在这样,他们干脆找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安置你?” “嗯,波立维大师说就算在原来的村庄里我也可能被一些事情影响到,所以他觉得干脆的让我离开是最好的。”周岭轲搂紧了夏恩的腰,也不管自己被他的铠甲隔得有多疼,就是在他身上蹭。 “你的袍子薄,小心破皮了。”夏恩躲了一下,但周岭轲又跟了上来,他也只能由着他了,“确实离开最好,但是别太信任他们。”对这个国家,他们依旧是处于学习阶段,上层阶级就更陌生了。波立维大师其实也不能完全的信任,不是质疑这位老人的人品,但毕竟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考方向不同,周岭轲的能力又摆在那……但是掌握的情报和资源太少,夏恩最后也只能得出同样的一个离开最好的结论。 “知道。”周岭轲也笑,“我也是个成年人了。” “成个屁!”夏恩拍了周岭轲的脑门一下,“死开!” “再蹭一会都不行?” “你不疼啊?” “不疼。” “你那是木了!”夏恩把周岭轲的袍子拉开了,果然发现了两块乌青。 周岭轲没法,只能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坐直了,同时问:“老板,你也上战场了吧?没受伤吧?” “……”夏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虽然他肩膀上的伤口早就收了口,告诉周岭轲也无所谓,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隐瞒了,“没事,没受伤。不过,大猫那个是怎么回事?那是大猫吧?” 他一直行李架,蹲半天被忽视了半天的大猫立刻无力委屈的:“喵~~~”了一声,蹦跶进夏恩怀里了。两只小爪子挠啊挠啊挠的,一通撒娇耍赖。 “它是大猫。”周岭轲挑挑眉毛,“老板,你受伤了……而且还不轻?”夏恩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周岭轲要是没感觉出来那就不是纯,是蠢了。 “小伤,真是小伤,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夏恩暗骂自己太蠢,“就是一道口子!” “哦,就是一道口子……”周岭轲的语气几乎能说是阴阳怪气了,但是夏恩却心虚得更严重了,连回话都不敢,周岭轲也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或者说‘现在’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他把感觉事情不对立刻老师蹲角落的大猫一把抓了过来,“我们俩确实得给它想个名字了。” “喵~~” 在大猫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用“神奇”已经不不足以表达了,但是还好,它是自家的:“叫丸子怎么样?” 这个时候大猫已经被放在了地板上,线球也被拿下来了,于是大猫正在追着线球玩。 “不会太油腻了吧?” “汤圆?” “它太黑了。” “汉堡?” “老板你为什么总想着吃的?” “因为突然想起来了你给我送来的牛肉馅饼,很好吃。”夏恩吻了周岭轲一下。 “老板……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把你受伤的事情忘了?” “……” “别奢望了,今天晚上住宿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算账。不过馅饼这个名字不错,以后它就叫馅饼了。馅饼?” “喵喵~~”大猫,以后都叫馅饼了,抬了一下头,召唤物和主人之间的联系,让它虽然还有些懵懂,但已经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至于到底怎么算账的?其实夏恩的伤确实都好了,虽然当时也确实差点流血流死,但后边这点他是打死也不会跟周岭轲老实交代的。面对着那道说不上狰狞,但看着就知道很疼的伤痕,周岭轲的心疼已经比夏恩受伤时的伤痛还要重。于是他们的账,当然是拉上灯慢慢算了,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坐了七天的马车,周岭轲和夏恩一路顺利的到达了索不达镇。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个很小的镇子,但是很显然他们俩只猜对了一半。 ——这个镇子本身确实不大,算上三个附属村落,人口也就在六千上下。因为这个镇子处于内地,不需要考虑外敌。再加上莽坦本身的制度关系,国内几乎没有游手好闲的人,治安非常的好。整个镇子算得上武装力量的镇巡逻兵和库房以及监狱的人手,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人,行政官员更少,只有十几个人。 但是现在,有一队五百人的军队,还有十几位官员,已经先于周岭轲他们到达了这里,他们是来和周岭轲商量关于建塔的问题的。 “各地仓库里的相关物资已经准备好了,并且开始起运,请您尽快选择施工地点,尼克法师。”周岭轲刚到了索不达镇,打开车门,脚还没从踏板上挪下去,带队的官员就已经挤过来了,顿时把周岭轲问得一愣。领头的官员没用多久也看出来了周岭轲的一头雾水,开始为他解释。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他们是负责材料和人员调度的官员,周岭轲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除了他们之外,一队大概三十人的魔法师队伍,先头一万人的劳工队伍,都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唯一缺的,就是周岭轲这个总负责人了。 059莫名的敌意 看着一脸严肃的等待公事公办的十几个官员,虽然知道到这个镇子的主要目的就是建塔的,但还以为多少能有一两天偷懒时间的周岭轲感觉怪怪的。 ——有点郁闷,但可是还有些心虚。 因为这是莽坦的国家风格,至少大多数底层官吏都是这样,务实、勤恳。他们好像是不知道“偷懒”,或者“取巧”是什么意思。 “请帮我找一个向导,外带一个当地的建筑师,让他们带着我在周围转转。”既然他们是这样,周岭轲也不会拖延。他得找合适的建筑地点,不过周岭轲既不是学地质的也不是学建筑的,他担心自己看上的在承重之类的方面有问题,所以除了向导之外还得带上建筑师。他还在魔法塔和众多法师们做研究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个年代的建筑师都是多面手,一般也了解一些地质和地形之类的都情况。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还是那位带头的官员回答。 “我们不需要去交接文件什么的吗?”周岭轲总算是下了马车了,他把自己的调令拿了出来。 “我就是前任的镇长。”一位略微有点胖的中年人跑了过来,“我们可以就在这里交接。” “好的……”周岭轲看见在他后边下车的夏恩,也在和另外一个独臂的军人做着交接。整个过程也就是半个小时,前镇长把自己的印章,还有仓库人员之类的文件,或者说是文件大纲都递给了周岭轲,“不过我们还是得去一趟库房吧。” “我已经清点过了!”还是那位刚才带头的官员。周岭轲这下是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他从这个连自我介绍都没有的人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您不需要再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不是不必要的负担,是我的职责。” “你不信任我吗?”年轻官员几乎可以说是直愣愣的看着周岭轲,一脸的阴霾。 周岭轲真想问他:你有病吗? “这并非是对您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我自身的责任问题,毕竟,我才是镇长。”无论是当官还是干别的什么,新到任了把前任留下的工作复查一遍,那是应该的吧? 周岭轲和夏恩一同进了镇子,周岭轲要去把几个库房看过来,他要去监狱、库房、水井等等地方查看了解。夏恩也同样要去看看武器库、监狱之类的地方看一遍。所以干脆,周岭轲把前镇长和前治安官都拉到了他的马车上,而在马车离开的时候,那位官员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来。 “有问题吗?”而坐在周岭轲和夏恩对面的两位前任,前镇长一身是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独臂的前治安官没有前镇长那么外露,但表情也不好看。 “不,并没有。”前镇长立刻摇头。 “那位……就是跟我说话的那位,请问他叫什么名字?”印象里,这里的人,至少是在魔法塔和黑石堡要塞,他和夏恩所遇见的人,虽然对上级和服从,可从来不会这么惶恐的。 “霍洁特·埃德温迪。” “埃德温迪?”这是这里王族的姓氏。但是王族……看到那位国王之后,周岭轲莽坦王族的印象也糟糕到谷底了。虽然他变成那样是因为诅咒,但如果不是连累到那些普通人的话,周岭轲真想说他是罪有应得,“国王不是只有一个弟弟吗?” “埃德温迪大人和陛下是远亲。” 远亲的话,这两个人的畏惧就不是因为他的王族身份了:“这位埃德温迪大人真正的职位是什么?” “索不达镇第一书记官。” “他原先的职位呢?”这是夏恩问的。 “也是第一书记官。”回答的是那位沉默的前治安官,“不过是某座大城市的。” “……”周岭轲和夏恩对视一眼,稍微明白一点为什么那个人对周岭轲有这么大的敌意了,都是书记官但是从一座大城市变成一个镇子的书记官,可不是连降三级而已。但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把霍洁特调来建造魔力塔也算是上级对他的信任吧,毕竟这也是大工程。他就这么明显的对周岭轲表达出敌意,也有些太不明智了。接下来,周岭轲就不再问关于霍洁特的事情了,他们把话题回归到索不达镇上。 “镇子的土地有问题,不能耕种?” “是的。”说到正题上,胖胖的前镇长稳定了下来,表现出了他更像是周岭轲印象里莽坦官员的一面,“这里的土地从外表上看和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区别,没有人的痕迹的地方,野草和树木茂盛的生长。但是很奇怪,耕地里的作物能够结出收获的,永远只有两成。从很早之前开始,我们就一直请魔法师来看,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弄清楚过原因。” 看来,这也是给周岭轲挑了这么一个地方的原因之一。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收获,人口更少,就算土地被周岭轲的亡灵塔全部污染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不过这里的动物很多。”前治安官说,“人们可以通过捕猎填饱肚子,每年秋天都有许多商人到这里来收购毛皮。那个时候,最好召集一下民兵,那些外地商人带来了他们的钱袋,但也经常会带来纷争。” “民兵的情况怎么样?”这个就是夏恩的事情了,他干脆坐到了对面,询问自己的前任。 “民兵……” 一开始是四个人一块谈话的,很快就变成了二对二。周岭轲和夏恩从来没有做过管理城市(好吧,不是城市,只是个小镇子)的官员,两个人一路上也商量过要怎么办,但那绝对比不上向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官员学习。 镇子不大,但是听着这两位讲解,并且到各个必要地点看了一圈下来,就已经到晚上了。中间有两位官员找来,来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让周岭轲立刻出发,去外边寻找合适的建造地点。按理说,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周岭轲不该轻易得罪人。当第二位官员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有点犹豫,是不是就放下镇子里的事情,真的按照对方说的,出镇子去找地方。但看出他犹豫的夏恩,却拽了他一下。 现在是晚上了,他们也在镇长宅住下了——镇长宅是集多种职能于一身的,它不只是镇长和治安官的住处,同时也是镇子里的警察局、法院、第一粮仓与监狱。前镇长和治安官则住进了驿馆,和他们的家人一起。 “老板,不怕得罪人吗?”周岭轲早就洗好了澡趴在床上,角落里有一个铺得软绵绵的大篮子,馅饼抱着毛渠已经在里边睡着了,夏恩则是刚洗好进来。 “要看得罪的是什么人。”夏恩耸耸肩,拍了拍周岭轲让他让开,自己躺到了床上。 “可是……那个什么特既然被派来和我合作,应该就不是对立阵营之类的来客吧?”周岭轲先是让开,然后立刻转过身,腻歪在了夏恩的身边。 “虽然其他人多少还有些隐瞒,但能确定的是,他应该也是某些人要保护的对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自己却并不满意这种安排。不过,无论他背后的人是谁,首先,这件事从莽坦的理法上讲你并没有错误;而从情感上讲……你如果谄媚他,不,或者只是对他表示让步,反而会是很多人都并不乐意看到的。” “……” “没明白?” “有点明白,但也不太明白。”周岭轲摇头,撩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搂住了夏恩的腰,“不过我只要记住,所有事都听你的就足够了!” “也不怕我把你卖了,你现在绝对是个可居的奇货。” “那我可得趁着你还没找到买主的时候,尽量把损失讨回来。”被子下有什么在动,夏恩的呼吸忽然重了起来。 “你怎么……”从上路的那天开始,只要有个稳定的地方,周岭轲绝对都要和他在杯被子里妖精打架一下,夏恩躲闪了一下,“别折腾得太过分了。”他总担心周岭轲纵欲过度,但是看他白天依旧生龙活虎的。 “不会的。”周岭轲却继续腻歪了过去,得意洋洋的说,“你该知道的,我很多方面都被加强了。”刚开始变巫妖的时候,周岭轲还提心吊胆过如果巫妖是死人,那么他下面的兄弟会不会逐渐失去功能,事实证明那只是他杞人忧天,现在分离了这么久,无论感情还是身体都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而且这个“泄洪”的时间,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就足够的。当然,周岭轲自己的体力充足,但他也一直注意着夏恩的身体状况,绝度不会做出伤害到夏恩的事情,反正这一路上过来,夏恩是没有第二天早晨起不来床的状况出现。 “我怎么看上你了?”夏恩两手托着周岭轲的脸颊,并且稍微用力,把他的脸挤压成奇怪的形状。 “一位我诶泥。”(因为我爱你) “哈哈哈哈。”夏恩当然知道周岭轲是什么意思,同时看着他变成小猪一样的脸,夏恩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到一半他忽然皱紧了眉。 一脸凝重的夏恩弄得周岭轲也忍不住停下了手:“怎么了?” “贤者莱尔克·扎西达……”夏恩说,他从刚才夏恩扭曲的发音,突然想到了老约翰的“来喝粥”,然后那个几乎已经被他们确定是前辈的贤者的名字也就随之冒了出来,“那个扎,会不会是……‘字’?” “唉?”中国人有名字,但是名和字其实是分开的,民国之前中国人都有字,民国之后才消失的。如果对方是个古人,会不会是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被人误会了?“莱尔克……莱尔……听起来像是李,李克之类的?字希达?很可能啊!”周岭轲开心的笑了起来。 夏恩也和他一块笑,但是忽然他的表情重新沉寂了下来:“那位贤者终身未婚,而且他的墓就在艾尔辛德拉近郊。”无论他们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就算知道回去八成要被押上解剖台,但两个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残存着“回家”的念头的。 “他是没回家。”周岭轲吻着夏恩的脸颊,“但我最近可是经常回家,每个夜里大概都有个几百次?现在我也正在回家的路上。” 夏恩脸上一阵发热,有那么一阵他很认真的思考着要不要把周岭轲踢下床,甚至腿都动了一下,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还不快点?”他甚至是有点自暴自弃的问着。 “嗯!来了!”也明白自己在夏恩的警戒线边上走了一圈,周岭轲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说什么,而是“身体力行”了。 第二天,两个人已经起得够早的了。毕竟都在军营里形成了习惯,本来他们是想要去给两位前任送行的,结果发现对方天还没亮,卡着城门开启的时间就已经拖家带口的上路了,简直跟逃命一样。 还没等他们离开驿站,那位王族的远亲霍洁特,这次亲自来了。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直白到得让人不舒服:“你可大师,您是没有当过官员吗?所以,就算是接手一个小镇子,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 霍洁特的语调虽然没有调侃或者嘲讽,但只是生硬的质问,和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就足够让人火冒三丈的了。周岭轲觉得自己这是修养良好,如果换一个暴脾气的,大概现在直接动手都有可能。 “我确实没有做过官员,这是第一……”周岭轲压着脾气解释。 “那么把事情交给有经验的人就好了,作为一个魔法师,您要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请尽快去确定工地,要知道所有的人手和物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在等着您一声冷夏,一天不开工,损失不是这个小镇里的人能够承担的。” “换个人来!”夏恩忽然沉着脸说。 060新职务 霍洁特有些话没错,就是一天不开工,那些准备好了的人力和物资,都会有一定量的损失和浪费。但正确归正确,他说话的方式太糟糕了。一开始夏恩还以为是这个天之骄子对于把他调来做个“包工头”所以感到不满,可是第二次见面他已经确定了,这人不是对他自己的安排和职务不满,他是对周岭轲不满,他这横冲直撞的语气里,那种对周岭轲的敌意和轻视已经明显到能够让站在一边的夏恩都觉得皮肤刺痛了。 因为周岭轲也没做错,可能这个小镇子的五千人比不上一座魔力塔对莽坦的重要性,但毕竟周岭轲挂着镇长的头衔呢,只是花费半天的时间粗略的浏览一下自己职权范围,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这半天还是他刚刚来到镇子的半天,要知道虽然夏恩和周岭轲在来的路上每个晚上都没有闲下来,可也没有耽误路程,甚至他们比预定的还提前了一天半到达。周岭轲和夏恩做的绝对不是无用功。 魔法师和文官有一定的矛盾可能是上面了一看到的,但并不表示周岭轲有必要在这里承受这种侮辱——他们不是囚徒,也没欠债。以周岭轲的能力,和他现在为莽坦所做的,尤其是他还有拥有一头战兽,这几乎就是无可替代的国宝级的人物了。更好的是他还那么年轻,按照魔法师的平均寿命来说,他至少还能为莽坦服务六十甚至八十年,应该说,对莽坦这个国家来讲,单在军事来说上他甚至比他们的国王还要重要。 夏恩把事情想得很明白,昨天夏恩可以忍下来,但不表示今天对方把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他们还有必要忍。 “什么?”霍洁特愣了一下。 “换个人来。”周岭轲帮夏恩重复了一下,另外他还加了一句,“这就是工程开始的第一要务,在此之前,我就先找地方休息去了。” 夏恩不说话,周岭轲大概也就忍了,乖乖的去找地方干活去了。但是夏恩说话了,而周岭轲最大的老板和后盾,除了夏恩还能有谁呢?夏恩说一,周岭轲从来都是跟着他说一的(偶尔在床上例外)。 霍洁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官员脸色也不好看。眼看着周岭轲转身就走,霍洁特还站在原地,其他官员有的要追,但一个年纪最大的官员把他们拦住了,甚至打了手势示意他们都离开。那些人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霍洁特的脸色,最后选择了离开。 “霍洁特少爷。”在其他人都离开后,老人走了过去,他并不称呼霍洁特为大人,而是少爷,这说明他是霍洁特家族的追随者,“您该去向那位魔法师道歉。” “我拒绝!” “霍洁特少爷,您应该放下过去的矛盾,而把目光投向更长远的未来。” “我还能有什么更长远的未来?!就如他所愿!换人吧!”霍洁特却显然已经听不下劝了,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老人叹了一声,却依旧追了上去,尽一切的努力劝慰这个年轻人。 霍洁特对周岭轲的敌意,在包括当事人周岭轲在内的很多人眼中看来都是莫名其妙的,而实际上的原因,不外乎是霍洁特差点成为莽坦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希尔六世确实只有佐伊一个弟弟,霍洁特和王室的血缘确实也已经超出了四代,但是……霍洁特和王后的血缘关系却很近——他的母亲是王后的姐姐,妻子也同样来自王后的家族。希尔六世对他的王后不够宠爱,但是却足够尊敬。王后索菲亚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对几乎可以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霍洁特就像是对待她自己的儿子一样。 当国王被确诊患上了X病,同样也就是被确定了死亡。本来应该是和希尔六世最亲密的王后,却因为极少和国王同床,反而逃过一劫。国王还活着,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人其实都在思考国王的身后事了。王弟佐伊亲王虽然表现得不怎么明显,但从那时候起他在政治上越来越活跃的表现,知道内情的人谁都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作为王后……索菲亚并不想看到佐伊成为下一任国王。 佐伊亲王有自己的妻子,并且夫妻和睦,他们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如果他上位,索菲亚将只能带着一个王太后的头衔搬离皇宫,然后在某个郊区的别墅里度过她剩下的人生,被所有人遗忘。索菲亚可以选择的还有两条路:一是她自己登基成为女皇,遮在大陆的众多国家中并不少见,可是莽坦为了保证王室血缘的纯粹,明令表示公主可以有继承权,国王或者王子的妻子却并无任何继承权,把这条路封死了;二就是找一个血缘较近的王室子弟,让他成为王室的养子,如果再加上国王的临终遗言,那么这个孩子的继承权就会比佐伊亲王更靠前。还有谁会是比霍洁特更好的人选呢?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霍洁特距离莽坦最高权力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切在国王自己道出他的私生子存在后,瞬间成为了泡影。 霍洁特的身份并不是那么高,但是因为和王后的亲近,所以很多最高权力层的事情他都是明白的,一些最高权力层的人不屑知道的事情,他也同样知道。比如,那个私生子差点死在山上,却被一个年轻的大半夜不知道为什么在野外晃悠的魔法师碰到,捡了一条命。 与王位失之交臂的霍洁特,不可能去埋怨那个这个事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外边有个种的国王,也不能埋怨那些恪守血缘和传统宁愿从外边找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过来登基的大臣们,他能埋怨而且认为有能力复仇的只剩下那个年轻的魔法师了(自认为)。 而他恰好又被命令到这里来作为魔法塔建造的二把手,霍洁特不敢在公事上懈怠,因为他可不想为了报复把自己赔进去,但被宠坏了的年轻人当然也不会给周岭轲好脸色,却不知道他这么做完全辜负了费尽心力帮他拿下这个职位的王后。 ——就算没有魔法塔,只靠着战兽,周岭轲未来也必定是接克鲁达或者波立维的班,如果不是国王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大臣们都在为新旧交替做准备,甚至连战后事宜都分散不出太大的精力,大法师的绶带已经系在他的肩膀上了。因为莽坦的职位高低可不是看年龄,而是只看付出。要知道周岭轲这可算是不可代替的特殊人才。 霍洁特成为国王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够和周岭轲建立良好的关系,新王登基后又有王后暗中使力,让他在文官中拥有一席之地并不困难。但是因为事情太赶,实际上是霍洁特自己太赶,甚至连往后找人给他送信,让他在赴任路过首都的路上,到宫里去一趟都没去,就这么直愣愣的来了。丝毫也没考虑到王后的苦心,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和复仇。还是那句话,这是个被宠坏了,可结果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孩子,他需要一个出气筒,而且已经认定了这个目标。 现在,他发现这个出气筒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可霍洁特已经被仇恨控制住了,大概只有撞到墙上撞出了血,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霍洁特让老人去上报,其实心里并不以为然,甚至很肯定的认为,自己并不会被调走,到时候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周岭轲更难看。 该说有些人就是自视甚高呢,还是看不清形势呢? 另外一边,周岭轲和夏恩虽然不知道幕后的情况如此复杂,但是不管魔力塔的事情,并不表示他们俩也同样不管镇子的事情,因为深冬就要来临了。 那两位前任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隐约的暗示已经足够了。他们不认为这个时候镇子里换人,并且还要开始大工程,是一个好时机。其实两个穿越客也和他有着相同的意见。 他们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但是却要承担起隆冬时节至少五千人镇民的取暖和食物,如果像霍洁特说的,还有更多的人要赶来,那可就更糟糕了,谁知道仓库里的粮食是否充足?至于建造魔力塔,虽然前边有个魔力两个字,但周岭轲的设计里,这个塔的主体结构是砖石的,只是里边要镶嵌进特殊的魔法阵,这就表示整座塔还是有热胀冷缩的情况发生的。简言之一句话,冬天绝对不是盖房子的好时机。这也是他们俩叫停魔法塔有恃无恐的原因,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位霍洁特都太着急了。 而前任镇长虽然走得匆忙,但是他留下了很多的文件资料,周岭轲可以从上面找到往年的惯例,只要他照着惯例做就好了。 “你继续看着,我去地牢。” “释放那两个倒霉蛋?” “释放两个倒霉蛋。”夏恩耸耸肩。 就和战争时期,进战的士兵禁止调动一样,地方官员调动,除了文件要立刻被封存之外,监狱里的罪犯也同样要被封存,比如现在在镇长宅邸里的两个倒霉蛋。他们因为在错误的地点扬尘被判处三天的监禁。可是第三天的时候,调令来了,到现在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半个多月了。 “不过……这里的法律可真够严格的。”周岭轲一边摆手一边龇了龇牙,他正在翻看着前任留下的卷宗的其中一部分,但这显然不是他要看的关于冬天分配粮食的,而是之前索不达镇的犯罪记录。 比如这两个倒霉蛋犯下的事情,其实扬尘就是倒垃圾,即使是这个小镇子都有垃圾的专门清理人员,他们每天早晚都会推着车顺着道路收垃圾。这个时候,居民们可以把垃圾倒出来,但除此之外,禁止在街道上倒垃圾。如果是小偷小摸,只要被抓住并且认定罪行,无论偷盗的是一枚铜板,还是一袋金币,小偷都会在脸颊上烫印下代表偷盗的字符,同时被砍去一只手。更严重的罪责,判罚当然也只会更加的恐怖,周岭轲已经找到了吊死、钉死、淹死等等死法。 这些刑法与其说是森严,不如说是残暴了。 夏恩的速度很快,他回来的时候,周岭轲刚翻了一半。 “找到要的了?” “没有。”周岭轲摇头,同时他把手上的正在看的卷宗转了个方向给夏恩,“你能相信……这里竟然有法律是要把人用马蜂蛰死吗?” “因为诈骗?”夏恩把那封卷宗接过来,上面写着的是一个人把破皮革掺杂进好皮子里出售给商人们,被发现后,前镇长的审判是让他在被砍头和被关进一个充满暴躁马蜂的木房子里做出选择。后边特意标出,如果在被关进木房子之后他能坚持半个小时没有死亡,那就会被释放。这个人出于对生命的一线希望选择了马蜂,但从卷宗的最后看,他还是死了。夏恩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必须得承认……如果中国有这个法律,商业信用会好很多。” “那我和你说不定也要和马蜂亲密接触一下。” “我可一直都是守法商人。” 周岭轲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可是没忘,某人把高精度机床贴上废铁的标签运回了国内,于是他们公司五年免税。把总成本也就五万块的电脑服务器转手给韩国人卖了五十万,还让韩国人以为占了便宜。还有其他更多的事情,周龄科技都记不清楚了。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不要说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这个貌似是账本?”周岭轲打开另外一个箱子,翻看了两个卷轴后说。 “应该是,不过要看明白可真有点困难。”见惯了现代电脑打印出来的规整的账务记录,再看看这比流水账还不如的账单,两个人顿时都有些头大。 061矛盾 “我现在可是个文盲,这个交给你了。”夏恩一拍周岭轲的肩膀,表示这个重责大任他就不管了。但实际上,虽然夏恩确实在书写连贯语句方面有些困难,但账务上面都是词语和数字,即使有少数看不懂的,问一下周岭轲也就没问题了。但他很直接的撂下不干了,这表示…… “这是撒娇吗,老板?” 夏恩抬起手,他现在并没有全副武装,没有戴着铁手套,只是有几道黑色纹样的光滑的手,瞬间覆盖了上了黑色的外骨骼,外加“唰”的一声,指尖冒出了五根长长的黑色指甲:“要我帮你清醒清醒吗?” “……”虽然知道夏恩舍不得,但也知道夏恩现在已经是恼羞成怒的周岭轲很老实又干脆的摇起了头。 夏恩满意了,收起了外骨骼和指甲,站了起来:“我去外边逛逛,看看这里村民的情况。”别看这里在册的正式士兵很少,但入冬之后无法进山打猎的成年男人都被组织了起来,在镇子的外围巡逻,防的不是人,而是寒冷饥饿的野兽跑下山来。夏恩觉得作为军事长官,他还是非常哟不要按照巡逻路线转上一圈的,外带熟悉和牢记镇子里的每一条路线的。 周岭轲摆摆手:“多穿点衣服,别冻着。”即使知道夏恩并不十分畏惧寒冷,但是该有的关心丝毫也不会减少。 “知道。”夏恩拍了拍衣服,示意自己已经穿得够厚的了,推门离开了。 接下来两个人就在熟悉公务中度过,直到三天之后,一场大雪忽然降临,多亏了两位前任临走时介绍的经验。两个人及时带着人手扫雪清障碍,虽然有人生病的,但并没有人在大雪中丧命。大雪还没停息的时候,城外那只军队的指挥官和其他一些官员代表,却进镇来和周岭轲以及夏恩商量事情了——越来越冷了,他们不能继续在外边扎营了,骑兽和人都受不了。 其实这事也是早就该安排的,周岭轲不知道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才找来。但是看对方黑沉沉的脸色,两人也知道还是不多问的好,镇子不大,一时之间也没这么多的住房安排给他们,正好一座库房已经搬空了存量。周岭轲和夏恩一商量,就把这座粮库拨给他们当做暂时的驻地了。他们可以为了保暖暂时给粮仓做一下修补,但是不能破坏库房的整体结构。至于伤病人员和体弱的人,可以住进镇长宅。 这是以现在周岭轲和夏恩所掌握的资源,能够拿出的最好配置了。 可是他们回去之后,那支五百人的军队只搬进来了三百人,文官们除了两个重病的一个年纪大的,更是都留在了原地。搬进来的人脸色更黑更沉了,看见周岭轲或者夏恩甚至还有些尴尬,两个人一开始没多问,但是又过了几天却是不能不问了。 ——最近一段日子巡逻的队伍几次遇到下山的野兽,甚至还猎回了不少补充仓库,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好事。往常这个时候,镇子的木制大门已经牢牢的关上,并且因为浇上的水冻得更加结实,除非是第二天春天大自然的威力,否则没有野兽能够从门的那一边闯进镇子里。可是现在因为这驻扎在外边的两百多人,镇子的大门不仅不能关闭,甚至每天还要有不少人出入给外边的人送去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或许因为镇子外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不怕大多数的野兽,但万一有一头饿极了的野兽溜进来,甚至都不要太大型的,中型犬一样大小的食肉动物,就会对相对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构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这是你‘请’我住到镇子里去吗?” 比周岭轲在镇子里的卧室还要温暖和明亮的帐篷里,霍洁特喝着一杯红酒,得意的笑着。 夏恩和周岭轲都在肚子里骂娘,他们俩“你自己想找死无所谓,但是别拖累其他人”的委婉表示,貌似反而让这个过分自我感觉良好,又莫名其妙对周岭轲有着巨大敌视的年轻人,误解了意思。但是误解就误解吧,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个时候的宗旨是少生事端,只要能让镇子外边的人搬家就好。 “是的。”周岭轲回答得很干脆。 “哈哈哈哈。”霍洁特笑了起来,大口喝干了红酒,一把将陶杯扔到周岭轲脚边的地面上摔碎,“我的答案是,‘不’。” 回答他的不是周岭轲,而是夏恩,用他拳头。虽然霍洁特也因为莽坦的法律,而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但他毕竟是个长久荒废了业务文官,没法和夏恩这种原本就因为异变而使得身体的力量和速度极度增强的亚人相比较。帐篷里虽然也有两个卫兵,但显然他们没想到会有谁真的在这里动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洁特已经被敲晕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打包?!”周岭轲已经和夏恩商量好了,他们在没经验,也知道情况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了。今天来就是要把事情彻底解决的,已经做好了谈判不行,就直接上武力的准备。他看了看那两个横着长剑想冲过来,但是大概也觉得有什么不对,愣在原地没动的卫兵。 周岭轲现在依旧不知道这个霍洁特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来头不小。但是周岭轲现在是他们名义、律法以及实际上的最高长官,外带他还是个给莽坦带来战兽的亡灵法师,这在军队中不是秘密,所以两个卫兵都觉得不该对周岭轲发动攻击。更何况,霍洁特所做的事情,确实已经过分到让他们这些下级士兵都看不惯的地步了。 以他这个帐篷为例,三堆篝火烧的极端的旺盛,使得就算是冬季里他也能穿着轻便的服装,但烧掉的柴禾却是士兵帐篷的十几倍(八人帐篷),更别提他一天要洗两次热水澡,用浴桶的那种,花费掉的木柴更不知道是多少。而在冬天里,生活用的干燥木柴有时候甚至比食物还要重要。更别提霍洁特在食物上同样的大手大脚了,他每年都索要很多食物,吃剩下的必须要倒掉,即使是动都没动的也禁止别人拿走吃掉,甚至禁止拿去喂骑兽。因为他觉得,把他吃的东西让别人吃掉,就和他吃掉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一样,而这里没有人有资格让他吃剩饭,更别提是牲畜了。 总之这就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他要是真的有出类拔萃的能力也可以,让人可以甘心接受这种不平等。但实际上,他的能力是有的,却也只是比普通人略强一点而已。不满其实早就滋生了,只是莽坦的律法严苛,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谁来找他的麻烦。不,其实应该说一直到现在,才只有周岭轲跳出来找他的麻烦。 霍洁特被敲晕打包运回镇子里了,在镇长宅里给他找了一间窗户只有人头大的房间,并且在镇子里雇佣了两个粗壮的妇人。是那种胳膊上能跑马的大妈,其中一位的腰围大概有周岭轲的两个半,伸出巴掌来可以和熊掌比厚度,她们就是安排给霍洁特的女佣了。反正人已经彻底得罪了,周岭轲不介意再多严重一点。 把事情看在眼里的人,谁都知道事情发生的对错。但是对错归对错,有些事情不是单纯的黑白就能描绘出来的,莽坦再怎么注重律法和教条,根本上来说也依旧是人组成的国家,这就表示很多事情依旧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比其他国家少而已,可就是因为少,当人情的影像出现时才更加的要紧。 “我听说您刚来到莽坦,只有一年?”文官中最年长的那位老人,自我介绍为普莱斯,周岭轲刚刚接待完那两位粗壮的女佣后,立刻来求见——他也是前些日子搬进来的第一批,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受不了在寒冬总卤素,尤其是在并没有特殊待遇(比如霍洁特那样的)的情况下。而他的离开同时也表示对霍洁特的最后一点点束缚也消失了,那位在外边过得正是轻松愉快的时候,就算不是为了和周岭轲作对,他怎么可能搬到总共不过屁股大的镇子里,再次面对那些看腻了,并且总是对他管这管那的嘴脸呢? “嗯,到春天的时候,正好一年。”周岭轲回答,同时给老人倒了一杯热水。 “非常感谢……”普莱斯接过热水,舒服的吸了一口水面上冒出来的热气,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感慨了一句,“霍洁特少爷曾经也会这么做,他……八岁之前。” “人的改变可真是巨大。”周岭轲接了一句。 “他是个好孩子,尼克法师。”老人直视着周岭轲的眼睛,“现在也依旧是,不过因为某些事情的发生,以至于他有些急躁。” “但是我有我的职责,虽然这职责在某些人看来实在是小得可怜,就是个五千人的镇子,外加上建造一座塔的工程。但是,我得为这些人,还有那些来建塔的士兵负责。” “我理解,而且并没有任何指责您的意思。只是,您是否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能够让自己的手段适当的温柔一些?” “我已经尽量温柔了,普莱斯先生。而且,您是不是该想一想,不能用拿要求一个八岁孩子的标准,来看待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必定超过了十八岁的大人?” “我并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尽量减少双方的麻烦的。作为一个新来者,我想您并不了解霍洁特少爷的身份……”至少从语气来说,普莱斯很诚恳,并不像是要用霍洁特的身份来吓唬周岭轲,只是想告诉他一个真相,关于霍洁特身份的真相。 而听完之后,周岭轲确定,自己猜中了一些,但却又忽略了另外一些。比如……他救了那位新上位的还处在神秘的帷幕之后的王子?挺起来貌似只有法兰克那孩子符合这些描述。还比如,霍洁特确实是个宠坏了的少爷,但没想到身份还这么高。他没猜到王后把这位送到这里来的原因,可还是明白,霍洁特和王位失之交臂,不表示他和王后的亲厚关系也消失了,甚至很有可能反而因此王后对他有了一份愧疚之心。所以周岭轲从来都不想搀和进政治里去,但是很多时候,政治会自己来敲你的门。 可是,政治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却不表示矛盾也是周岭轲自己自找的,霍洁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几乎像是被点着了尾巴的公牛一样,冲着周岭轲吹气瞪眼,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角,也没有朝着人冲过来。当长此下去,距离类似事件真实发生也差不了几天了。 “虽然我和那位霍洁特‘少爷’并没见过几次面,但我想我已经了解了一点——不是我在某些举动上选择了温柔,他就会明白什么是礼貌与理智的。” 虽然周岭轲的形容,显得霍洁特简直就是头野兽,但是普莱斯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这个时候,门敲响了。 “请进!”周岭轲有点意外这个时候会是谁,因为夏恩刚刚带队出去巡视了,他们要例行的在木城墙上绕一圈,以防发现什么会让野兽跑进来的漏洞。而近来的人果然让他意外。 是麦克瑞,当然,后边还跟着夏恩。两个人的身上都还落着未融化雪花,并且充满了从外边带进来的凉气。 062国与国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尼克法师。”麦克瑞的山羊胡上还有着冰晶,脸皮大概也被冻得有些僵硬,这让他脸上的笑容,甚至说话的语调就变得很怪异,但是听到他说话,你就是知道他是真心在位这次重聚而开心。而之前的不开心,再见到这位老朋友后,顿时消散了不少。 “我也是!”周岭轲从桌子后边跑出来,拥抱了一下这位老法师。不管普莱斯在刚刚谈话中如何的诚恳,也依旧改不了一股政客的难闻味道在其中,即使麦克瑞不来,他也要找借口跑掉,现在麦克瑞来了,他根本不需要借口,可以直接开开心心的送客了。 周岭轲给了麦克瑞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位年纪也不算小的法师笑得更开心了,同时轻声在周岭轲的耳边说:“你选择伴侣的眼光非常不错。” 声音很低,不过周岭轲确定夏恩的耳朵一定能够听见,虽然他表现得很正常。而麦克瑞说的这句话,也就表示着他对夏恩的接受。虽然他们接受与否,两个生死与共的穿越客并不是太在意,可这同时也表示着他们的阻力更小了,让周岭轲没想到的是,麦克瑞接下来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普莱斯大人。”麦克瑞看来是认识普莱斯,他摸了一下左手的戒指(看来那也是个储物戒指),从里边掏出了一个小卷轴,“王后陛下让我转交给您的。” “陛……” “不不不,请别在这里打开。”麦克瑞摆手。 普莱斯赶紧把已经放在蜡封上的手拿开,匆匆忙忙的对着房间里的人道了个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看来果然是给你找了大麻烦?” “……”周岭轲只是尴尬的笑笑,因为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普莱斯在这,他把霍洁特的身份都告诉你们了?” “我知道了,夏恩还不。”周岭轲示意麦克瑞坐下,但是这种时候能招待他的同样也只有热水。 “那么正好我可以从头讲一遍,我不太擅长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从头讲,很可能会漏掉很多东西。”麦克瑞从手里掏出周岭轲已经很熟悉的银球,在房间周围建立起了保护。 基本上还是王后和霍洁特身份的那些事情,但除了这些过去的事情,麦克瑞还带来了现在的情况。 国王正式承认了法兰克的身份,并且册封他为王太子,除非法兰克也在短时间内死亡,否则,他成为莽坦下一任君主已成定局。但是莽坦上层的权力斗争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反而增添了更多的变数。因为谁都知道,王太子并没有受到过一个王子应该有的教育,他并不了解如何统治一个国家,摄政者的出现,也成为了另外一个必然。 佐伊亲王和王后都在努力争夺摄政王和摄政王太后的头衔,王后现在得到了教会方面的支持,亲王则有官员的支持。王后稍微处于弱势,所以,王后正在寻求魔法师们的帮助。 “她把霍洁特送到这里来,其实是一种示好?”周岭轲表情有点古怪。 “看你现在的表情我就知道他确实是个大麻烦了。”麦克瑞笑了一下,“一方面王后确实有让他在远离权力漩涡的同时又能得到功勋的想法,但另外一方面,他在这也算是人质。” “能换一个人吗?你们收到我们的信了,对吗?”所谓的信,就是关于撤换第一书记官的信。现在听到这里,周岭轲不确定麦克瑞是收到信才来的,还是没收到信只是原本就要来的。 “我是在半路上收到的,别担心,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现在我是你的第一书记官了,尼克法师。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麦克瑞笑得很开心,别看他年纪是周岭轲的两倍还要多,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完全脱离家长(波立维大法师)独立出来干活。 “麦克瑞法师,我能问一下……关于黑石堡的战争,最后是如何处理的?”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几乎就是解决了,虽然霍洁特还是得留在这里,但现在周岭轲的处理方式就足够了——把他当个闲人养着。但是事情放心下来,夏恩就开始考虑到另外的情况。要知道政局陷入混乱,往往会发生很多连带的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关系到对外战争上的。他们所在的地方又很偏僻,夏恩和周岭轲一直没收到关于那场战争的最终结局是什么。要知道,战场上的胜利,不表示战场下一定也能胜利。 “这件事……”麦克瑞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笑着说,“我想告诉你们并没有什么问题,老师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就出发去琦卡帝国了。我们需要的是安定,而琦卡要的是魔晶石,那就给他们。” “给他们?”周岭轲和夏恩同时惊呼,这种战场上敌人都没能得到,但是自己却送上去的感觉……可真是很“微妙”。 “我刚听到老师这么决定的时候,心情和你们一样。”麦克瑞哈的笑了一下,“这说明我们都是政治上的新丁。” 麦克瑞对周岭轲和夏恩的解释,也是波立维曾经对他的解释。 他这么做,或者说莽坦的上层这么决定,首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琦卡再派兵来,他们打不赢。 毋庸置疑的,之前在黑石堡他们赢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但黑石堡的北门一线的城墙现在被摧毁了超过五成。莽坦的战兽就算能够再次以一敌二,但它不可能防守得住处处都是漏洞的城墙,更何况战兽的召唤时间还有着严格的限制。尤其他们国内现在政局确实不稳。惹怒了琦卡,莽坦会死得很惨——这结果是一定的,毕竟再怎么自强和自立,莽坦就是个小国。国家底蕴摆在那里,这是没办法逞强的。 另外,波立维大师的做法,也并不是用莽坦的国家利益,就为了换取一时平安。琦卡要魔晶,但从琦卡到莽坦,中间还间隔着数个小国,其中又有超过一半是它的附属国。它不可能让莽坦成为自己的直辖领土,这是块有着巨大价值,但是各方面都让琦卡觉得不方便的飞地。琦卡的原定计划,是让莽坦被两个亲琦卡的小国平分,甚至如果莽坦的王室宣誓忠诚让莽坦继续被原王室统治也没关系。 琦卡的这种想法,就算莽坦事先没有探查,也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但这就是西方和东方理念的不同了,因为周岭轲和夏恩反而是一脸的难以理解,因为如果对方是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派遣过来的是军队,而不是谈判的使者?他们这么想着,也是这么问的。 “哦!我忘了说,你们最先接触的就是莽坦,所以大概以为其他地方都和莽坦一样?” “??” “莽坦是没有分封制的。”马克瑞继续解释,“其他国家都是分封制的,每个村庄都有领主(一般就是最低等的骑士),领主上面有大领主,大领主上面有公爵,公爵上面还有那种超级大公爵,或者亲王。其他国家的政权交替,就算一个国家把另外一个国家完全占领,但当你故地重游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曾经那个小村庄、那座城市的统治者还是旧国家的那群人。因为一般只要旧主人一家死干净了,而新主人又展现出了自己的强大,贵族们就会向新主人宣誓效忠,他们可能会缴纳一些罚金,但是财产和领土一般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认为杀光莽坦的王室会比找一个使者来和谈更简单?”周岭轲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一些了。 “是这个意思。” “但是莽坦的情况和其他国家不同。”夏恩也点头,莽坦的根本体制就和那些国家不同,这种体制下想要稳固统治反应出来的就是中国的那句谚语“一朝天子一朝臣”,琦卡并不了解这点,可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栽跟头,只是周岭轲的出现让这个跟头栽得更大了而已。 “所以,现在我们送上效忠,送回被俘虏的人员,送上魔晶石,琦卡会很高兴的接受这一切。莽坦也更安全了,因为这样我们同属琦卡的附属国,我们的邻国也不可能在琦卡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攻打我们。即使卡多斯和琦卡有姻亲关系又能怎么样?王太子永远只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已,不是国王。我们会拥有至少四到五年的和平时间,这将会是非常重要和宝贵的。” 后边的事情就更复杂了,关系到周围国家之间的政治联系,就不是周岭轲和夏恩这两个刚刚弄清楚索不达这个小镇的东南西北的人可以一听就明白的了。 总之,霍洁特的事情解决了,他们有了一个非常优秀、能干、声望极高的第一书记官,所有人都开心了。 这天晚上他们和麦克瑞共进了晚餐,享受了美食之后的法师早早的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在寒冬中赶路同样让这位法师充满了疲劳,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这种疲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明显了。 因此并没有客气的拦阻,和麦克瑞道别,周岭轲和夏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松了口气?”夏恩从后边抱住周岭轲。 “要是能把那位不受欢迎的房客赶走,就更好了。” “不要得寸进尺。”夏恩笑了一下,“对了,房间里还多了一个大箱子,麦克瑞法师给你带来的?” “嗯,我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只来得及带上衣物和几本书。”波立维大师很怕周岭轲被人找个借口留下,所以行动的非常快,周岭轲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东西,“那里应该是我落下的行礼。” “我能看看吗?”夏恩瞬间充满了好奇,就像周岭轲很想知道他在军队里是如何生活一样,他也同样很想知道周岭轲在一群魔法师中间是如何生活的。 “当然!”周岭轲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把钥匙。 当箱子打开,夏恩首先看见的就是书,那种厚厚的大部头,羊皮纸,闻起来有股怪味。箱子里也有一些周岭轲的衣物,但只占了很角落的一个位置,相对于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记来说,它们少的可怜。 “都是些什么书?”夏恩一本一本的拿出来,然后把表面上看起来最常翻阅的一本放在手上,打开翻看。书皮上没有名字,第一页上用很平实的字体写着“魔法”,就只是有个词语。 “魔法的基本书籍。”周岭轲挠了挠头,“我觉得,对于我这个蘑菇来说,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是最重要的。” “蘑菇?为什么你管自己叫蘑菇?” “名头大,身子小啊。”周岭轲耸耸肩,很认真的解释。 “噗!”夏恩拿着书,狂笑了起来。 “对了,这里还有本小说!”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很发达,但是却没有印刷术,但不是没有人想到过,而是因为印刷术没用,因为这里的纸张就像是古代的西方用羊皮或者牛皮经过特殊的鞣制而制成的,极端的昂贵。擦屁屁用的都是一种特殊的叶子,莽坦的小孩子学写字是用的沙盘。印刷术虽然能大批量印刷,但是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纸张让它印,所以所有的书依旧都是人工抄写的,应该说每一本都是孤本,“很有意思!” 两个人,裹着毯子,把靠垫从椅子上拽下来,就坐在地板地上,点着油灯看着小说。这让他们依稀都找到了一点,曾经大半夜裹着关灯点蜡烛用手提看恐怖片的感觉,直到突然有人来敲响了他们的门。 “镇长大人!暴风雪来了!我们需要让您宣布所有人都去避难!” “嘭!”这个人的话刚说完,他们房间的木窗突然之间打开了,大团大团的雪花从窗户外边涌了进来,瞬间带走了房间里的所有光亮和温度。 063第二个召唤物 镇长宅的最上面是一座钟楼,相对于他们在黑石堡要塞见到的那些钟,这里挂的小得多,可是这口小钟已经足够在紧急的时候穿透所有的噪音,让镇子里的人们都听到,并且根据不同的钟声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拿起武器奋起反击,还是赶紧拉着老婆孩子携带贵重物品躲进地窖里去。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他们在粮库里还有五百个初来乍到的士兵,而不管多精锐的士兵,也不可能对抗大自然的威能。 “粮库下面没有地窖?” “有,但那是用来储存肉类的,活人进去……” “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解了。得把他们带到镇长宅来,对吗?”镇长宅邸的下面,有镇子里最大的地窖,貌似是为了在遭遇袭击的时候,能够统一保护妇女儿童以及伤病人员。周岭轲还没有时间下去看过,毕竟谁能想到他来到这里没几天就遇到这种情况?至少按照眼前的这位老守卫马汀介绍的,那完全不能说是地窖,而应该是一座迷你的地下城了,足够五百人进去安全的躲藏。 “他们躲在粮仓里,会很危险吗?”夏恩刚刚搬了东西下去回来,但是,虽然他们按照这些当地人说的做了,却并不表示他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其实周岭轲也是这样)。虽然是暴风雪,而且风很大,甚至吹坏了窗栓,但那是能够修好的,之后躲在房间里难道还不够吗? “我经历过十一次暴风雪,大人们。”马汀说话的速度很缓慢并且冷静,但是恐惧毫无疑问的正在从他的神色间渗透出来,“那并非是人或者人力所创造的的东西能够抗衡的,我们只能在大地的庇护下才能生存。现在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的意思,但是,相信我,当暴风雪过去,我们从地下出来,你们所看到的会证明现在我所说的。” “所以,就是得把他们弄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哦……那个卑鄙的……”这是霍洁特在两个粗壮妇人的“保护”下被转移进地下时发出的声音,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无视。 “现在已经出不去了。”夏恩皱眉,“过来的时候我到门口看了一眼,能见度大概只有一米,天上掉下来的已经不是雪花,而是冰粒了。” “我们出不去,但是有个家伙可以。就是外围的建筑,大概要倒霉了。嘿,别睡了,馅饼。”周岭轲拍了拍肩膀上的毛团。 “喵喵~” “就是……我大概要睡上两天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感觉到了你召唤战兽时的魔力波动。”夏恩和周岭轲下去的时候,看见麦克瑞就站在梯子旁边,披着毛皮的衣服,戴着一顶有着绒球的可爱睡帽,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有着绒球的厚毛拖鞋——和他一贯的形象严重不符。 “被我安排在粮仓的士兵,当地的守卫说那里不够安全,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战兽能把他们接过来。”周岭轲把馅饼送到门口的时候,距离夏恩朝外边看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间隔,外边的冰粒已经变成了乒乓球大小的冰雹。如果活人在外边活动,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活活砸死。 “我不明白……”麦克瑞皱起了眉毛。 “虽然十天才能用一次,但是我在这里,战兽并不会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我想……” “不,不不,你误会了,尼克法师。我并不是质疑你的做法,你做的非常正确。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让你建造魔力塔?除非一些极特殊的情况,否则这种天然的自然灾害,对于魔力塔来说,也同样是巨大的灾难。” “确实……”周岭轲和夏恩彼此对视,忙于转移的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但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和习惯,让他们很快把这个一点忽略了,一直到现在,由麦克瑞提了出来。看来不是他们不了解,是这确实不合理。 “啊!”周岭轲忽然捂着脑袋一声惨叫,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夏恩赶紧扶住他,麦克瑞手足无措的站在边上,只能一个劲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疼得直不起腰的周岭轲才慢慢缓过劲来:“有什么……打中了馅饼。” “暴风雪里有东西?”夏恩惊讶的问,这下几个依旧在来去搬东西的守卫耳朵也竖了起来。 “不知道。”周岭轲摇头,不过头疼虽然缓解了,事情却还没结束,“冻死我了,好像有谁用冰水浇我。”他哆嗦着下意识的朝夏恩怀里钻。 “冰桶挑战?” “那就是一桶,我这是很多……嘶!桶。”他牙齿都开始打颤了,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半个小时后,镇长宅的通道口守着,好为士兵们带路的马汀喊了一声人到了,大概四十五分钟后,馅饼最后一个钻进通道,地窖厚厚的隔板也就此盖上。 “喵喵~~~” “先别进去,你浑身湿漉漉的。”夏恩不顾馅饼的反抗,一把把猫咪抓了起来,用一块干净的布把它擦干,让它从一只湿透的喵变成一只炸毛的喵,还打了喷嚏,“好了,现在可以了。” 馅饼虽然对夏恩有诸多意见,但是当它被放倒周岭轲身边的时候,这些意见顿时都被它忘到脑后了,它用最快的速度钻到周岭轲的怀里,小背脊拱起,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砸吧砸吧嘴,貌似是打了一个哈欠。 “如果你能说话多好。”夏恩摸了一下馅饼的脑袋,还差点被大脾气的喵咬上一口。 周岭轲得到了超级强大的作弊器,还得到了一只巨大的猫咪战兽,但是,这并不表示这一切就都是无副作用的。他浑身冰凉哆嗦着睡着,期间夏恩只能嘴对嘴的给他灌了一些稀粥下去,一直到两天后周岭轲才恢复清醒,同时,他们也终于能够走出这个地下世界了。 镇长宅的地窖有三个出口,第一个就是他们进去的这个,另外两个都在远离镇子的地方,一边在危急的时候用作逃生地道。现在用不上另外两个出口,而旧的出入口,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新把那扇木门打开,雪和冰,瞬间从那个洞口倾泻了下来,盖了开门的两个人一头一脸。两个最强壮的士兵和最熟悉外界情况的马汀是第一批走出去的人,很多人都在那扇门下面等着,但是除了被冰雪的反光弄得双眼刺痛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一刻钟之后,马汀和其中一个士兵回来了,而造成他们俩相同难看脸色的原因,显然不只是寒冷。 “神啊……神啊……我从没遇到过……”马汀看起来吓坏了,从他那里是问不到什么了。士兵则显得冷静的多:“我刚出去的时候还以为我们找错了入口,因为外边几乎是平的。而且我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得继续在地下过活。” 这个“几乎是平的”的形容,让所有人都有一些不解。但是当他们自己走出去的时候,很快就解开了其中的疑问。 镇长宅的地道入口是开在厨房里的,厨房当然是在一楼,可是现在面前算是三楼的钟塔以及主要用于居住的二楼已经完全消失了,从那扇门里走出来首先看见的是无比清澈的蓝天,然后就是几块残破的墙,勉强能发现的烟道的痕迹,还有大概一米五高的冰雪。爬到高高的冰雪上,走出去,看到的就是更多的冰雪,白茫茫的平坦甚至光滑,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光到刺眼,可是该在那里的街道、更重要的是民房?全都掩盖在厚厚的大雪之下。 “我可不认为所有普通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地窖里出来。”周岭轲裹着厚厚的毛皮衣服,馅饼在他的衣领里冒出一颗头,但很快就又缩了回去,猫咪显然很不喜欢寒冷。 “同感。”夏恩点头,“我们得把士兵组织起来,挨家挨户的把人挖出来。” “不能挨家挨户,先从老人和孩子比较多的住户开始。”周岭轲舔了舔嘴唇,紧张和担忧让他觉得喉咙发干,“我不认为那些人的地窖会和镇长下面的地道一样,设施齐全。” “对了……窒息,我们得尽快了!” “你来组织人手,我搞后勤。”周岭轲现在还有点头重脚轻,他决定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还是不添乱的好。 当他们俩回去,所有人都同意救人的建议,镇长宅的五个卫兵、一个厨子、三个侍女和几个杂工他们是四个家庭,在为镇长服务的同时也住在镇长宅里,暴风雪发生的时候当然也躲进了地道。他们就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一切,通过他们的解说,很快就能画出镇子的草图。然后就是救援的开始,非常幸运的是他们有一位火焰法师在这里,那能更快的疏通道路,找到该救的人。 周岭轲组织人手吊起大锅,熬煮辛辣的热汤用来御寒,干脆的推倒那些曾经属于镇长宅的危墙,树立起军队用的厚皮帐篷,同样用篝火把帐篷里烤的暖暖的,为那些可能救出来的人,也为了前去救人的人。 “我离开一下。”一切都差不多走上了正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周岭轲对普莱斯说——麦克瑞跟着士兵出去开路了,这里的二把手就变成了那位老文官了。 “您要去……”普莱斯吓了一跳,显然不太赞同身体不适的周岭轲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们缺人手,我觉得我能去找一些……手。” “呃!我了解了。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派一个人保护您吧。请不要拒绝,无论如何缺少人手,一个人还是能挤出来的。” 五百士兵听起来不少,索不达镇也只是一个小镇子。但五百人散进小镇子很快就不见了。况且即使风雪已经停了,甚至天气还很好,但外边也实在是太寒冷了,但士兵无论亚人还是普通人都不是铁打的,在寒冷中他们会受伤、会生病,疲劳感会加剧。人太少了,即使求援已经送上去了,可谁也不知道援兵在什么时候才能来。可是地窖下面的幸存者也在等待着,甚至周岭轲好不怀疑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死去了…… 周岭轲朝着应该是镇子外的方向走,馅饼在两天前巨大化的时候,必定已经吸干净了周围的骸骨,他在镇子里召唤不到什么,必须要朝更远的地方去。周岭轲和他的临时保镖都踩着雪鞋,那和在脚底下绑着一个网球拍没什么不同,但是至少不会让自己的脚深深的陷进雪里。 “那战兽真的只是靠您一个人的力量召唤的?”这不是个疑问,而是个感叹,出自正搀扶着周岭轲的,大概是叫比利的年轻士兵——他显然是个爱说话的人,“难以置信!” “谢谢夸奖,我想这个距离就够了。”周岭轲示意对方可以不用继续搀着他了,那真有点太用力了,他的胳膊都在疼。 “需要我离开吗?”比利显得很兴奋。 “不用。”周岭轲觉得应该是没必要,反正他也只是最简单和最基础的召唤,虽然他很久没这么做了,而且并不太确定是否能召唤第二个骷髅兵,“奇怪,为什么没动静?”周岭轲蹲在地上,他确定就在刚刚,他和第二个召唤物的联系已经确定,脑海中多了些什么,它就在下面…… “喵——!!!”一直缩在他怀里的馅饼忽然窜了出去,周岭轲不知所措的转过头,看见的就是馅饼疯狂的抓了几把比例的脸,在比例一巴掌挥掉它之后,猫咪轻盈的身体并没从雪地上陷下去,它支起四肢,浑身的毛炸了起来,对着比利发出相对于这个小身体来说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咆哮声! 同样无法忽视的是,比利的另外一只手上,举着他的剑。 “我本来以为能够让你平静的上路的,尼克法师。”毫无疑问,刚刚聒噪的少年士兵,现在已经变成了冷血的杀手。 而一个被近身了法师要怎么办?逃跑拉开距离? “不要逃跑了,尼克法师,我的剑很快,您并不会感觉到疼痛的。”比利笑着举着他的剑,一步一步的朝着连迈步都有些困难的法师接近,可是突然…… “啊——!” “嗖”的一声,比利就从周岭轲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半声惨叫还有一个深深的雪洞,他被“什么”拉下去了! 064国王去世 这是他自己的召唤物干的,虽然他反应过来慢了一拍,但无论是从召唤物那边传过来的,有点小得意、还加一点求夸奖的的情绪。或者是抓狂一样挺直着尾巴,用两只比栗子大不了多少的梅花爪子在雪地上狠挠的馅饼(看来召唤物之间也有联系?)——馅饼传递过来的情绪说明它现在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它认为那个攻击的敌人逃跑,它是在攻击自己的另外一个“同伴”。 有鉴于周岭轲和馅饼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能把馅饼的情绪略微拟人化一点,那应该是类似这样的:“不许喜欢它!不许喜欢它!只能喜欢我!” 好吧,周岭轲觉得自己严重忽略了猫咪的独占欲问题,尤其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馅饼一直是家里的“独生子”,于是情况貌似就更难处理了。不过现在还是先让这位家族的新成员出来的好,另外他们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该回去了。 周岭轲摸着馅饼的小背脊,让它放松下来,虽然还是被小小的咬了两口,挠了两下,但最终他还是成功的把馅饼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周岭轲亲着馅饼因为挠雪染上雪花而变得凉冰冰的小额头:“我最爱你,馅饼,不要担心。” “喵~~~~”猫咪拉长了腔调的撒娇叫声,让人一直酥到心口。 “嘭!”周岭轲正在和馅饼亲昵的时候,一个“东西”从他们背后的雪地里被甩了出来,还温热的液体和分不出原本位置的零碎落了周岭轲一身,他扭头看了一眼,很明显那是之前那个意图袭击他的士兵的尸体,不过只有胸口以下的半截…… 呕吐感刚刚涌上来,他所在的位置就开始震动了起来,周岭轲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而他所坐的地面,却不再是雪花,有暗红色的“地面”暴露了出来,并且越露越多。 “喵!”“龙虾?!” 周岭轲是召唤过蜈蚣,那让他做好了以后召唤出的可能也会是有外骨骼的物种的准备,但是,现在他坐在龙虾脑袋稍后一点的位置,按照他自己的身材比例来计算,这个巨无霸从头到尾(不算触须)大概有二十米长?周岭轲还以为馅饼巨大化之后就是哥斯拉了,但是事实证明,他还是少见多怪了。另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到河面上来了,在龙虾现身之后,大块的冰被他挤碎,河水也汹涌了那么一会。 但这不是一条大河,龙虾的巨大体型更是让它巍然不动。但是,这么一个大家伙,是怎么跑到一条(相对它的体型来说)小水沟里,又死在这里的?这大概会是个永远的谜团了。 “馅饼,下来。”周岭轲拽了一下馅饼的小身体,它明明是只猫,但却相知壁虎一样扒在龙虾一条粗壮务必的腿上,用它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牙疯狂的啃咬着,“我觉得……我们该回去了,但是龙虾能上岸吗?哦——!”周岭轲的那句疑问是多余的,因为他的话音刚落,这头大龙虾就猛然间跳上了岸,它的腿陷进了雪地里,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严重阻挠了行动的积雪,对它来说却只是小意思。它翘起尾巴,四对前腿开动了起来!明明它是如此的巨大,但行动起来却快速又平稳,而在它背上的周岭轲,感觉自己体会到了乘坐没有安全带的磁悬浮列车的感觉……唯一还算幸运的是他没有被甩出去,只是被挤压在了龙虾的背上,连动动手指都有些困难。 慢下来!慢下来!慢下来! 周岭轲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传递着命令,龙虾反馈过来的情绪是它有点伤心,因为自己跑得这么快竟然没有得到主人的称赞。 跑得快确实很不错……慢下来!但是如果继续跑这么快,那么我就要做好摔成无数碎片的准备了。 龙虾终于采纳了周岭轲的建议,把速度一点点放慢了下来,至少让周岭轲能够在他背上好好的坐着。周岭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按住自己的胃部,顺便看了一眼依旧扒在刚才的位置磨自己小牙的馅饼——他暂时放弃了把这只猫弄下来的想法。他看了看四周,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不过有个问题,原来在西南方向还是能看见一个小黑点的,那是镇长宅仅剩的残骸,也是周岭轲唯一认识的路标。 “大个子,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龙虾把它的两个大螯对撞了两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老约翰给我的智慧传承离,既没有猫语,也没有虾语,他这个老师太不负责任了。不过,我们还是有法子回去的。”他站起来,叉着腰向后看,龙虾并不是平推着前进,它的整个身体都是悬空的,行进方式和蝎子有点类似,所以它走过的地方,留下的只有它的四对足交错和放下的痕迹,但这足够了,他拍着龙虾的脑袋,“大个子,咱们转身走回头路吧。” 又是咔哒咔哒两声,龙虾原地转身。 “还是刚才的速度,别走太快了。”周岭轲不忘嘱咐一声,他突然觉得脸颊上一冷,抬头看时,更多的雪花正从天上落下来,“大个子,走吧。”白茫茫的世界里,有雪花从天上坠落,这是很美的场景,但周岭轲却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半分钟之后就成了真,因为同样是半分钟之后,雪变大了,风也起来了,卷起了地上的和天上的雪,遮挡住了刚刚还晴朗着的天空,让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龙虾的体型让这种环境对它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风雪也快速的掩盖了地面上它曾经走过的痕迹。当半个小时之后,风雪停息,周岭轲发现周围的一切更陌生了,而且他们好像无意中走进了森林里,现在他的三面是森林,一面是大山。 “……”周岭轲看了看四周,眨了两下眼睛,疯狂扑向了那只壁虎猫,“馅饼!馅饼!别啃了!我知道你方向感最好了!快带我们回家吧!” 同一时间,夏恩也在寻找着周岭轲。 以人的概念,周岭轲走出的距离不算远,但并不表示他闹出的动静,尤其是巨型龙虾上岸,镇子里的人就感觉不到了。实际上,周岭轲当时是骑着龙虾擦着镇子的边沿而过。只是因为速度太快,他死死的贴着,周围除了那个小黑点之外几乎没什么区别,因此周岭轲根本没注意到。 但是对夏恩和其他人来说,那却是不可能忽略的。于是夏恩带上了一个向导,现在就追在周岭轲的后边。不过,他的速度当让无法赶上龙虾的。 夏恩猜出了那只龙虾应该是周岭轲新的召唤物,他不明白的是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一种情况,新的召唤物无法被控制吗?他也同样遇到了风雪,但是和周岭轲相比,夏恩还有一个向导与他嗅觉极端灵敏的鼻子。 “那大家显然从这里原地绕了好几圈?”风雪停息后,夏恩站在一片倾倒的树木中间,不久前,这里还是茂盛的森林,现在几乎变成了平地。 “应该是。”向导回答的时候表情有些发木,夏恩知道那绝对不只是因为寒冷。 “我想……我们距离他们不算太远了。” “大人!”向导忽然拉住了要继续前进的夏恩,“我们不能继续向了。” “为什么?” “那里边,那些山的方向,已经不是人类能够进入的领域了,那里居住的是极端危险和巨大的野兽。可能镇长可以进去,但是我们……我们不行。”向导这么说的时候很惭愧,他不是军方的人,就只是镇子里一个普通的猎人,莽坦人从小到大的训练让他习惯于遵从权威。可是现在他出于畏惧,而向领导者提出反对意见,从莽坦的道德上来说,他做的是错误的。 “那么你先回去吧。” “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 “?” “请您先回去吧,我会在这里继续寻找镇长。不找到他,绝对不会回去。”向导害怕自己丢掉性命,但更害怕的是家人有个万一。所以他不能自己回去,否则夏恩和周岭轲出了好歹,不止他要死,他家里人也不好受。可是如果夏恩回去,不管他找没找到周岭轲,是死还是说,他的家里人至少不会受到惩罚。 “那为什么我们不继续两个人。” “因为得有一个人回去传信,至少给后续寻找的人指明一个方向,大人。” “……”夏恩少有的犹豫了,因为他知道这位陌生向导说的并没有错。 有的人在冰天雪地里不知所措,还有的人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喝着美酒品尝着美食,不过后者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心情。 这是法兰克人生中过得最好的一个冬天,一切都是那么明亮而温暖,但那只是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法拉克,一直有一种自己仿佛在飘的感觉,他的母亲被烧死、被一群陌生人带到更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老师围着学这个学那个、他被告知父亲就是莽坦的国王……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必定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否则不可能把他们母子弄到人人都想去住的魔法塔范围内,可是国王?这有些太超过想象了。 接着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位王后,带着浓郁的香水味和高高在上的眼神,法兰克很确定那对看着他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抵触和厌恶。可是偏偏王后还要表现出亲近和友善,真是难为这个实际上并不怎么会演戏的女人了。 再加上那些大臣,来来去去,男女老少,法兰克被教导着必须记住他们的名字,然而实际上,他记住的十不足一。同时他感到失落,因为法兰克还以为周岭轲也会是呐众多大臣中的一位。可是他一直没能见到他…… 然后就是册封典礼,他正式成为了王太子,也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因为过度风流罹患X病,而要在床上腐烂致死的男人。虽然他们说他是被诅咒了,但法兰克还是相信前一种,所谓的诅咒只是那些大臣们在绞尽脑汁后,给国王选择的一个体面的死因而已。 当法兰克的脑袋上戴上了那个小王冠,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虚弱的国王赶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国王还是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但是因为诅咒已经去除,所以实际上他也在同时略有好转,在治疗室和牧师的帮助下,至少他现在能够用自己的嘴巴说话了,虽然那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我的儿子。”国王这么称呼着法兰克。 “……”法兰克的嘴唇抿紧,犹豫了很久才做出回答,“陛下。”却不是父亲。 “你爱我吗?” “不!”这回答快得九成会让一个父亲伤心了,但是国王并没有难过,反而笑了起来,虽然笑声难听。 “爱你的母亲吗?”国王继续问。 “比恨少一点。” “有谁是你爱的人吗?比如那个救了你的魔法师?” “如果我有父亲,我希望会是像他那样的。” “他的年纪可并不比你相差太多。” 法兰克耸耸肩:“年纪并不说明一切。”其实说起来也是一个讽刺,给予他是生命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极端风流的人物,可是让他第一次产生亲切感的,反而是一个对异性完全不感兴趣,并且对同性伴侣极端忠贞的年轻人,这也算是某种类型下的物极必反了。 “在你还不够强壮的时候,不要表现出你的爱和憎。”希尔六世没有做过一天的父亲,他自己也承认自己的不负责任,但是现在,他觉得需要给这个即将接替他承担责任的孩子,一些该有的嘱托和教导,“也不要因别人对你表现出的爱或者憎,而衡量他们对你的是否有用。还有……恨我好了,别恨这个国家。” “你不用担心。”法兰克歪着头,“我会做个好国王的,至少我不愿后代记住我,是因为我有一个因X病而死的生父。” “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好了,让我休息吧。” 这就是法兰克的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他生父的交谈,他确实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刺伤那个人的心,他不知道做到没有,因为在他离开之后,只过了十七个小时,莽坦全境就敲响了丧钟。 065斗嘴 国王? 法兰克在第一次被人那么称呼的时候,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不是做梦也不是美梦,就是梦——虚幻,而不真实…… 谁能想象得到,作为一个曾经被称为免费女娼女支的女性的儿子,有一天会成为所有那些曾经辱骂他的人的君主?他又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君主?连法兰克自己也毫不清楚。 当法兰克走向王座,拉住他手的是先王的王后苏菲亚,在前边举着王冠等待他的是大主教坎狄博雅,走在他身后的是佐伊亲王,与首相谢尔普·曼德瑞,全都是些身份高贵的陌生人。法兰克不认识,也不信任任何一个。 戴上王冠,坐上王座,身着华丽沉重的衣袍,法兰克却觉得此刻比曾经的家园给他的感觉更加的寒冷。 波立维大法师是在莽坦的国境上得知希尔六世去世的消息的,他叹了一声,同时惊讶的发现自己首先感觉到的不是难过,反而是松了一口气,那个孩子终于不用在继续承受那种痛苦的折磨了。应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那个孩子最后一面吧?不过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孩子坐上了王位,还是个从来没有接受过君王教育的普通男孩。波立维不知道那对于莽坦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而且,他在国境上,并不是因为要离开莽坦,而是已经完成了任务,正要回到莽坦。在波立维离开莽坦之前,谁都以为他承担着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艰难任务。因为谁都不认为被重重打了一个嘴巴的琦卡帝国,会愿意吃下这个苦果,并且还和莽坦进行贸易。实际上,到现在黑石堡保卫战的相应军功奖惩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只是因为希尔六世的病情,同样也是高层动荡的表现。 莽坦在逆境中挣扎了五百多年,最近几十年国家的情况确实好转了很多,而且莽坦四周的糟糕地形反而成为了保护莽坦,阻挡来敌的最强屏障,几乎只要守住黑石堡,莽坦就是安全的。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一种不思进取的思潮开始在莽坦的上层里滋长。现在还不明显,但是如果不想办法改善,大概用不了几十年,莽坦会死于自己的安逸。 就在这个时候,旧王去世新王登基,虽然魔法师们并不相信神的存在,但是此时的波立维看着天空,真的有一种命运暗示的感觉,只是这个暗示到底对莽坦是好还是坏,现在还说不清楚。 不过,波立维带回来的消息绝对是最好的。 琦卡同意了和莽坦的魔晶石贸易,甚至同意不经过卡多斯公国或者任何的哪个邻国,直接和莽坦交易。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是波立维能够想象得到正在琦卡哭诉的卡多斯公国的使者,会是怎样的一张惊愕的脸。一切都要感谢那位联军的指挥官,托德。这个最后一刻都在梦想着胜利,可却做了俘虏的家伙,现在应该还在琦卡举行着他的胜利派对——琦卡也有好多年没有打过大仗了,有一个战争英雄他们会很高兴。 至于为什么败的成为了胜的?反正死的都是联军,托德加上他的护卫队总共不到五千人,还有三千四百多都做了俘虏,莽坦很高兴释放这些人。而托德和他的家族也很高兴用托德是生命,再加一场可以获得名誉与声望的胜利,交换在琦卡上层为莽坦说两句话。至于联军两万多的死者三万多的战俘?那些人是谁?至少托德的家族和他们没有什么联系。 至于卡多斯公国和琦卡的姻亲关系……娶了公爵女儿的是皇帝的儿子,大领主们和卡多斯这个乡下公国并没什么联系,甚至以为内国王的儿子没有选择琦卡本地大领主的女儿,甚至许多领主还对卡多斯公国颇有敌意。这就是政治,只要看得清形势找得准机会,就有能力在鸡蛋上跳舞,而通过跳舞得到的报酬,甚至比战争还要丰厚。不过这毕竟只是一种手段,如果自己没有底气,总有一天也要面临鸡飞蛋打的结局。 “我们继续上路吧。”波立维对他的车夫和随从说,默哀不可能持续一辈子,现在,他得向前看了。 龙虾终于达到了一个可以让周岭轲接受的速度,大概是汽车在普通公路上行驶的速度(那种能够和F1比肩的公共汽车不在这个“汽车”的范围内)。馅饼也总算是从龙虾的身上下来,虽然因为它已经确定自己咬不下来龙虾而有点沮丧。 但是,他们还是找不到路。 “猫是用磁场定位,还是星辰定位?”周岭轲看着天空,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馅饼在他怀里,十分钟前喵星人在龙虾脑袋上指的方向,和五分钟前指的方向完全不一样,所以,现在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朝着山越走越近了。虽然周岭轲完全不认识周围的路,但他也很确定,镇子周围没有山,“或许我们应该停……” “喵!”馅饼忽然“飞”射了出去,自从它从龙虾身上下来,这种事就出现过很多次了。周岭轲已经很熟练的示意龙虾停下来,然后顺着龙虾的一条腿滑下去。 馅饼那小小的身体就像是只挖洞的土拨鼠一样,已经挖开了雪,周岭轲只要过去再稍微拨弄两下,就能看到雪下覆盖着的。果然,从鹿一样毛茸茸的大腿看,这又是一具动物的尸体。寒冷的天气,和那场暴风雪,不但对人类是巨大的威胁,对动物也是一样。而且这大腿并不长,是一头幼兽吗?周岭轲下意识的想着把雪再拨开些,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动物,再把它放进自己的储物戒指里——这可是重要的食物。 “啊!”露出对方真面目的结果是周岭轲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甚至一个不稳,向后坐到了了雪地里。 “喵喵!”馅饼以为他出现了什么危险,跳到他面前发出尖利的示威的叫声。龙虾的一条腿也伸了过来,挡在了周岭轲的面前,差点把那个“动物”插了个对穿。 “没事,我没事,没事。”周岭轲摸摸馅饼,也摸摸龙虾的腿,示意它们自己很安全。吓到他的是那个尸体,虽然有着鹿一样的后腿,但是他有着人类幼童一样的上身,他是亚人,或者说他就是人。而且他并不是冻死的,即使没学过解剖,但是他脖子上的那个边沿整齐的伤口,周岭轲也不会认错,野兽的爪牙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只能是人类的凶器,“真是混蛋。”无论是谁做下这样的事情,都是该死的人。 周岭轲合上他的双眼,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条床单,将这个孩子好好的裹起来。这也是现在的他,唯一能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做的!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不,不会是他自己跑来的,无论是贪玩迷路,还是离家出走,就算忽略掉明显人为的致命伤口,一个孩子也无法在冬天走得这么远。更何况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没有了,动物不需要人类的衣物,只有人类会需要那些。 “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忽然响起,周岭轲立刻冲了过去。虽然因为雪鞋的关系,所以实际上他的动作并不是多么的迅速,但比踩断树枝的人快就足够了。 在那棵树后窥探的并不是凶手,那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孩子。惊恐并且寒冷,在缩成一团给自己保暖和展开手脚逃跑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只能缩成一团抱着头部哭泣,他金色的头发上两只毛茸茸的但是软塌塌的耳朵无比的显眼,这又是一个亚人的孩子…… 夏恩还是在继续寻找周岭轲,他理解那个向导是怎么想的,但不表示他就得按照对方理想中的那么做。 雪又开始下了,但是雪花很小,而且几乎没有风,所以,那个周岭轲骑乘的巨大红色怪物的痕迹,并不像之前那样被掩盖掉。他能够顺着这些找到那个人。而且在强令向导回去后,可以全力奔驰的夏恩也确实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周岭轲——那个某人点了一大堆火,正在烤肉,那只巨大的……龙虾(?)成为了为他遮挡风雪的最好庇护,他看起来轻松惬意到让夏恩咬牙。 “我看见你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这个时候你手里没举着烤肉,我会觉得你说的话更可信一些。这是你的新召唤物?一只龙虾?” “这和我是不是举着烤肉有什么关系。是一只龙虾……你觉得我们该叫它什么?直接叫鲜虾吗?” “呜呜……” “那是什么?”夏恩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周岭轲背后的“东西”,虽然之前他也闻到了味道,但这可是按照向导说的危险野兽的世界,夏恩以为只是路过的野兽留下的味道。 “是个孩子。戴蒙,出来,别担心。”周岭轲拍着身后那发抖的一团,男孩拽着他的胳膊,把头露了出来,但看向夏恩这个陌生大人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我无意中发现的孩子。” “在这?” “更糟的,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孩子的尸体。戴蒙!别怕!别怕!”提到“尸体”戴蒙立刻缩进了周岭轲的怀里,头顶上的两只耳朵倒了下来,整个身体颤抖的就像是大风里的叶子。 “我们是在这吃完饭,还是回镇子上?” “回镇子,这个你吃。”周岭轲在把烤肉递过去的同时,另外一条胳膊抱着戴蒙,并且用脚朝篝火上踢着雪,“抱歉,我是想帮忙,但结果弄成这样,反而让你们担心了。对了,镇子里怎么样,不会因为我而浪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吧?” “你确实让很多人担心了,但是因为这个救了一个孩子,值得了。而且镇子里的情况也比想象的好,至少我离开之前,很多离开了地窖的镇民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我指的是帮忙寻找镇子里的其他人,不是帮忙找你,实际上加上我在内,出来找你的只有两个人。”夏恩很干脆的接过肉啃了两口,接着走过来扯周岭轲的衣服,“没受伤吧?” 周岭轲不止没有因为只有两个人找他而愤怒,他反而松了一口气,甚至开玩笑的向着夏恩甩动着自己的胳膊:“没有,所有零件都在该在的地方,而且运行良好。”戴蒙还是害怕得立刻躲到了另外一边,但是他总算是渐渐不那么发抖了。 “这个是怎么回事?”夏恩指着周岭轲抬起胳膊时露出的手腕,有一些血迹在上面,“我能闻出来,不是动物的血。” “这个……”周岭轲在此之前也没注意到那里有血迹,他愣了一下,表情显得不那么自然,“那大概是我之前碰到的那个……”他向斜下方看了一眼,戴蒙就在那,抱着周岭轲的腰,眼睛看着自己的脚,“我们回到镇子上再谈关于这个事情。” “好的,你说的对。” “做鲜虾回去速度很快,戴蒙,你也想和我们一块坐这个大家伙吗?” “能别叫它鲜虾吗?” “可我刚才问了你关于它名字的意见,你没反对。” “那是因为我刚才走神了。”夏恩和周岭轲一起,从龙虾的身体下面走出来,这个时候龙虾已经非常友好的将它的一条腿伸平,“顺着这里走上去就好了?” “对,那么你还没说到底给它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让我想想,起名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觉得馅饼十分同意你说的这句话。” “喵?”蹲在周岭轲肩膀上的馅饼叫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们觉得‘馅饼’这个名字不好……”夏恩已经跑上了龙虾的背,那个一直很害怕的孩子在周岭轲和夏恩你来我往的斗嘴中,渐渐没有了惧怕的模样,甚至笑了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龙虾忽然昂起了头,它无法发出叫声,可是它嘴巴前的两个小小的螯枝一直发出“咔哒咔哒”的激烈碰撞声,下一刻,它猛的跌倒在了地上,所有的肢体都摊平了!而夏恩被甩了出去! 066奇怪的民谣 一只大龙虾在雪地上飞快的爬行着,龙虾的前面有一个带路的人,后者速度太快,以至于所在龙虾上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的影子。 冒着雪连夜赶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无论是骑着一头超级大龙虾的周岭轲,还是那个黑影子夏恩,显然都不属于那个大多数人。 周岭轲救下的亚人小男孩就算对他们表现出了信任,但一路上也没有说一个字,周岭轲怀疑是他吓得不敢说话了。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尽快弄明白在他和另外一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过总表现得排外的馅饼,倒是对这个小孩很亲近,甚至回来的路上都睡在它的怀里。 当他们回到了镇子,立刻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尼克法师,你简直是个奇迹!”麦克瑞手舞足蹈的看着那只龙虾,“如果你再出去转一圈,能不能再弄来一头战兽?” “麦克瑞,你不要希望太大了。虽然这个家伙的个头很大,但是它很脆。”至少周岭轲认为它很脆,龙虾和巨大化后的馅饼不一样,它大,可是除了自己的骨骼之外其它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骨骼毁坏,它就真的死了。所以为了这个大家伙的生命安全,周岭轲还是事先打好预防针,“只是靠着体型吓吓人而已,正面对抗,它会死很快。” “它不是已经……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麦克瑞慢慢冷静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情况,“它不会消失?不会变成一只小虾?”龙虾的外壳是平滑的,并不是用无数骨骸组建的。 “它不会。” “也就是说,你可以用两种不同的方式,召唤两头……不,一头战兽一头这个?而且它们是可以共同存在的?!” “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可真是……真是……我得立刻上报!你不介意我上报吧,尼克法师?”麦克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双手紧握,身体几乎颤抖起来,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激动。 “你上报吧。” 作为一个魔法师,在听到周岭轲的答案后,麦克瑞瞬间奔跑的速度能够让很多战士都感觉到羞愧。 麦克瑞跑了,不过周岭轲的大龙虾也终于开工了——也是完成了夏恩召唤它的初衷,救人。 “我如果不是迷路,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其中一个地窖里,抬出了七具尸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孩子还不到三岁。周岭轲没吃多少东西,并且一夜没睡,但是这个情景,让他丝毫也没有食欲和睡意。 “这不怪你,而且,就算你召唤出了龙虾立刻就行动,他们那时候也已经死了。”夏恩拍他的肩膀劝慰着,“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在睡眠中死于窒息,不是饥饿或者寒冷。” 死者都是躺在地窖的毯子上,表情舒适而安逸,他们甚至没有想到死神已经降临。寻常镇民的地窖并不很大,也如周岭轲和夏恩之前想的,用来储存食物的地窖,不会像镇长宅下面本来就用来藏人的地道一样,通风、有饮水、有厕所,照明使用的是发光石,这种不算昂贵但是普通人绝对不会放着不要钱的柴草而选择的照明用品,甚至还有伤病专门用的隔间。所以死去的镇民都不是冻死或者饿死的,而是死于窒息。而且在暴风雪发生第一个晚上,他们大概就已经没命了。家里的人口越多,地窖越小,死得越快。 周岭轲也并不是不了解这一点,但是,他是镇长,而这些人都是他的责任。 有了龙虾的帮忙,即使雪越下越大,但救援工作反而快速了很多。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所有的地窖都被打开,所有活着的人都被移进了镇长宅的地下。死者的尸体被堆在一起,撒上盐,然后搬进其中一个地窖封存,春天到来的时候,他们会被重新搬出来在安葬——现在这种天气可不适合安葬逝者,龙虾可以帮忙挖出大坑,但却不能挖出墓穴。而地面冻得和铁石一样,人力挖掘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在雪再一次变成暴风雪之前,所有人都重新躲进了地下,只有龙虾留在外边。 周岭轲和夏恩还在担心镇民们是否会过分的伤心低落,但地窖的门还没有完全关上,这里就响起了歌声。 瘸子山姆只有一条腿,却娶了镇上最美的姑娘。 因为镇上最美的姑娘,有一个镇上最狠毒的继母。 姑娘的眼睛蓝的像天空,金色的头发仿佛金子制成的丝线。 在新婚之夜,姑娘的眼睛像是蒙了铅,头发乱成了团。 猎人蒂姆是镇上最好的猎人,也是最英俊的小伙。 他砍下了继母的头,敲碎了瘸子的腿,挖下了他们的舌头和眼睛装饰在门上,他带着姑娘离开了镇。 他们跑过了红树林、绿树林和蓝树林。 他们跑过了黑色的山和白色的山。 他们遇到了一头熊,结果双双被熊吃掉,嘿哟,双双被熊吃掉。 音调很朴实,节拍很欢快,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但是很快,男女老少都开始唱。不过歌词的内容,让一开始还听得很有趣的周岭轲和夏恩都忍不住皱起了脸。 “这故事可是够血腥和悲剧的。”尤其是在看到小孩子也和大人一起,打着节拍唱着什么挖眼睛舌头,还有被熊吃掉的时候。 “这里的民谣有很多类似的。”夏恩比周岭轲接受得快点,他在军队中的时候听到过不少。 “尼克法师,我们或许可以开一个小型的宴会?”麦克瑞在这个时候提议着。 “哦!对!这是个好方法!”再怎么怪异的歌,确实让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已经有人自发的开始跳舞。但如果没人加一把火,很快这种热烈的气氛也就会淡去。现在,官方最好成为这个加火的人,毕竟这种时候,人们需要温暖起来的,不只是身体。 “我去协调军队。”夏恩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去和那五百人的指挥官商量了。 很快,装满了麦酒的木桶滚了出来,一处烟道在确定畅通后,地道里第一次燃起了火,更多的人聚集了过来。除了那怪异的歌谣之外,人们终于唱起了其他的歌,他们围着火唱歌,跳舞,烘烤着食物,吊起大锅熬煮着汤。地窖里真正意义上的热闹了起来,人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多,这是好事…… 当所有人都热闹起来的时候,周岭轲找到了马汀,还有另外两个老人,询问他们关于气候的事情。 所有他找来的人都说,暴风雪确实每年都会有,但是只持续一天,最多也只是打坏窗户和篱笆。像今年这样,镇子的围墙和房屋全毁,而且看样子还有反复的情况,不但是他们生命中所经历的第一次,就算从他们的长辈那里,也从来没有听闻过。 “你在怀疑什么?”那些人离开了,夏恩一边问,一边递给周岭轲一个装满了热汤的陶琬。 “我来了,就突然出现这种特殊天气,太巧合了。”周岭轲喝了一口,味道实际上不怎么样,但是在这种时候,只是汤的温度就已经足够美妙了,“也可能是我的自以为,不过……那个小猫人,和我找到的另外一个孩子,是怎么在野外安然度过暴风雪的?那个被杀掉的孩子,在雪下埋得可并不深。这里有什么事情很古怪。” “我知道……” 暴风雪阻碍了消息的流通,躲在地下的人们,并不知道国王已经换人了。 但是除此之外,地窖里并没有什么怪事或者坏事发生,虽然有那么几个人生病,两位老人死去,但是半个月后,两个传递消息的巡逻兵来到他们这,大多数人还都健康向上的活着。周岭轲以为自己会受到调令,毕竟他实际上不是来做镇长的,是来建魔力塔的。这种自然环境,别说是亡灵系的,就是复合的冰霜系魔力塔,也立不住。 可是没有,不过波立维大师还特意写了一封信和一张他个人手绘的地图,表示他们可以安心的建造亡灵塔,而地图上的当然就是最佳地点。他绝对有些什么是没说的,应该不是故意的隐瞒,只是不知道什么愿意,在麦克瑞或者周岭轲出发之前,波立维都没有想起来说,也不适合在书信上说。既然不是被调走,那就只能开始工作?于是周岭轲和夏恩叫来了所有该叫的人,一群人集中起来,研究那张地图。 “那里距离镇子可是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说话的是索不达镇一位年长的老猎人,他的经验让他成为了这里的活地图。现在他说“有一段距离”还只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那里应该说非常远了,深入密林。 虽然是在地图上,但是看着那个红点,周岭轲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夏恩突然用手肘顶了顶他。 “那里距离我找到你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夏恩低声说。 “披萨第一次召唤出来的时候?”披萨就是大龙虾的名字,周岭轲起的,正好和馅饼配成一对。 “对。” “巧合越来越多了,太怪异了。”巧合,人为的非人为的,多到开始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但不管怎么样,冬天终于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春天还没在真正意义上到来,只是积雪刚刚开始融化的时候,总数三千人的劳工和以及两百士兵来送到了索不达镇。而且带队的还是一个熟人——夏恩曾经的队长,那位让周岭轲评价为甜妞的赛伦。他们是这年开始的第一批,还有更多的人和物资会陆续到达。莽坦不只是要在这里建造一座魔力塔,而且这里开将开辟出第二个魔法塔区域。这里的劳工在工程结束后不会离开,而是会留在当地生活,将会有一座新的镇子,更大人口更多,在这里建立起来。 前期人员和物资的到达,将一个冬天累积的雪地踩实踩黑,人们在森林边缘和镇子上来来去去,半天时间建议的帐篷就搭建了起来,一道道的炊烟升上天空。相比起人类带来的活力,就算是龙虾比萨都显得渺小起来。 “他们可是够野心勃勃的,不过只有我一个亡灵法师,这么干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被吓着了?” “嗯。”周岭轲的声音发闷,并不掩饰自己神色中的茫然和慌张,“我以为之前已经够大手笔的了,但是现在……这个冬天我已经看到很多奇怪地事情了,但是显然……我要是做坏了怎么办?我可从来没做过包工头,更不要说还是连工程带设计一把抓。” 夏恩明白了,其实还是那个问题,压力太大了。而且这不是他个人的问题,夏恩相信周岭轲很明白,无论他自己做好还是做坏,他在莽坦总归会有一席之地的,他担心是现在,在这,这么多人的命运都和他联系在了一块。如果他做坏了,影响到的会是他们的未来,或者更糟糕的,是他们的生存和死亡。 “岭轲,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慢慢来,不要急,我们可能做不到最好,但是至少能够达到要求。”夏恩知道周岭轲有多努力,虽然看起来的一切好像都来自于他的幸运,然而实际上周岭轲一直在学习,学习那些和地球上体系完全不同的魔法知识,他一天一天的看那些书籍——其中很多内容在夏恩看来简直就是毫无逻辑的胡编乱造,只是阅读就是一种对脑细胞的摧残,更不要还要真的从那些东西里提取出知识了。可是周岭轲做到了,他现在的精神力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依旧没什么长进,但只是知识积累方面,他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已经算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了,而且这是在完全忽略掉他那两个强大的作弊器的前提下。 “好的……慢慢来。”周岭轲深呼吸,“那么,老板,你愿意和我去看看哪个红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顺便故地重游。” 小猫人依旧没有说话,想要解开那些奇怪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巧合,去那个红点看看,大概是最恰当的一个选择了。 “好,我们去看看。” 067传说 原本周岭轲和夏恩的去看看,就只是两个人,再带上馅饼和披萨。但这件事一提出来,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失踪和找人是一回事,但是现在天气已经变好,他们的单独外出勘察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谁也不可能就让这两个人这么单独行动。 在据理力争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得在麦克瑞和赛伦之间,选一个人带上,于是他们选择了麦克瑞,或者应该说是周岭轲选择了麦克瑞。 “干什么一直那么看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周岭轲实在是受不了一直盯在他背后的目光了。但夏恩的目光也不是质疑,而是一种玩味,一种让周岭轲浑身发麻的玩味。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夏恩把自己的靴子绑紧,他猛拽皮绳的动作,让周岭轲略微闪了一下神——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这个男人做出来都帅得要命。 “我承认是我还在嫉妒,我个人的嫉妒,所以能别用可爱那个词吗?” “但你确实很可爱。”夏恩把两只靴子都绑紧了,“不是讽刺,我喜欢你的嫉妒。因为那让……唔!” 夏恩略低着头,同时活动着双脚,以便查看靴子是否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忽然被拽住了领子,拉扯得失去了平衡,他的嘴唇也被堵住,还没说完的话就此消失在了另外一个人的唇边。而能这么做的,除了周岭轲还能有谁呢? 如果他们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这个吻一定会发展到床上去。但是他们连五分钟的时间也没有了,所以在周岭轲狂吻了夏恩五分钟之后,他只能放开他。麦克瑞已经等在帐篷外边了,并且咳嗽了好几次。而周岭轲和夏恩都知道,这位山羊胡法师并不是感冒了。 当周岭轲和夏恩分开,蹲在一边舔爪子的馅饼立刻走过来,一路轻盈的蹦跶上了周岭轲的肩膀。它已经习惯了两个主人之间时不时的“嬉戏”,并且往往能在第一时间离开,以免真的发生被挤压成馅饼的惨剧。周岭轲用一条大围巾把自己的头和肩膀包裹住,馅饼也在咪喵两声抗议无效后,被裹了进去,于是这就表示他们整理妥当了。 在朝披萨背上爬的时候,周岭轲向人群里看了一眼。成年人和稍大些的孩子都在忙碌着,但还是有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聚拢在边上,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周岭轲救回来的小猫人也在其中。 “如果担心的话,可以带上他的。”当麦克瑞也爬上来,坐在周岭轲身边的时候,他说。 “不,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吧。”周岭轲摇了摇头,可能带着那个孩子会有更多的发现,但是他忘不了在雪地里发现的另外那个孩子的尸体。难以想象这些孩子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一个赤裸的死在雪地里,一个惊吓过度以至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还是不要让他重新去到那个噩梦的地点了,就算某些事成为了永远的秘密,也无所谓。 “你的心太软。” “我能把这个当成称赞吗?” “当然,这就是称赞。”麦克瑞抖抖胡子,“另外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夏恩不上来吗?” “他觉得跑更舒服点。” “跑更舒服点?” “是的。” 是的才怪!除非某些特殊情况,否则谁也不会放着座位不坐,转而去跑步,尤其还能在披萨的背上和爱人你侬我侬。但是上次夏恩坐上披萨的背部之后,把这个大家伙弄得瘫了。而且试验了几次,结果相同。那时候夏恩才想起来在黑石堡抓捕受惊骑兽时候的小插曲,他和其他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巧合,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俩的身上还是有未被发掘出的秘密。 夏恩骑不了“东西”,包括活着的和死了的,他想成为真正的“骑”士,八成只能试试那些构装机械体了。 披萨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它是匀速的,这表示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坡,都保持着高速。而且因为它的体型巨大,大多数沟壑披萨都不需要绕路,而是可以直接通过,夏恩还要龙虾帮忙拉拽过去。即使中途他们有四五次停下来,也只是为了让夏恩休息,或者让坐在他背上的两个人方便一下。普通人大概要数天甚至更久的时间才可能达到的路程,它只需要几个小时。 “尼克法师,你知道它最多能够承载多少人吗?”麦克瑞显然越来越激动。 “最多三十人。”周岭轲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只能给麦克瑞泼冷水了,三十人,相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微不足道,“它的身材很巨大,但是能坐人的地方,其实只有中间的一点,其它地方如果也坐上人,会让它变得不平衡,不要说保持高速,可能行动都会发生困难。” “哦。”果然,麦克瑞发出泄气的声音,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并不需要走山路,如果是拉车,它能承载的人更多。如果有五千,不,只要两千人,在战争开始之后,能够以极快的速度穿插到后方,那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不作用!不过,我只是个魔法师,不是个将军。”麦克瑞看着周岭轲,“在回到镇子之后,我将这些写在一份报告上上报,你觉得没问题吧,尼克法师?” 麦克瑞的山羊胡几乎因为他的激动而竖起来,他在努力寻找着一切可以让莽坦变强的手段,就和他的老师一样。但是同时,他也和其他接触周岭轲较多的法师一样,发现周岭轲这个亡灵法师,是个和平主义者。 “坐一千人的车,我觉得如果您真要那么做,首先得有一个问题需要思考。” “你指的是刹车吗?确实,那会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是只要召集工匠,我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不,麦克瑞法师,我指的不是刹车,而是,我也得跟着披萨到处跑。” “!”麦克瑞愣了一下,他眯着眼睛像是向周岭轲寻求意见,又像是自言自语,“这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让你身处险境,但是却不能说是坏,因为这相当于两头骑兽都和小股部队一起行动,反而应该说是增强了队伍的力量?可是战兽将无法和大部队一起攻坚,如果遭遇埋伏,或者……” “那么就只是上报吧,麦克瑞法师。把问题留给将军们。”周岭轲觉得他提出的问题,貌似已经把麦克瑞弄迷糊了。他揪着自己山羊胡的手是那么用力,周岭轲甚至都能清楚的看见胡须的根部了,他就快把自己心爱的胡子整个扯下来了。 “太明智了!”麦克瑞终于放开了他的胡子,并且突然给了周岭轲一个拥抱,附带两个面颊吻的那种,“这绝对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想法!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尼克法师。” “不用谢,不用……麦克瑞法师!夏恩!快看那!看那边!”并不是周岭轲转移话题(虽然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他这么激动,是因为他突然看见了极端美丽的景色。 那是一个湖,不是很大,微波粼粼的湖面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而且,在湖面之上,他们竟然还能看见彩虹。这太难以置信了,不是说湖,是说彩虹。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怎么样,算上在地球的二十几年再加上他们来到异界的一年多,这还是周岭轲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彩虹。真实的彩虹,而不是图片上又或者是电视电影上。 “不过,现在还没到湖面解冻的时候,对吗?”高兴归高兴,周岭轲同样没忘记思考除了美景之外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是出来郊游的。现在已经不是深冬了,但还没到冰雪完全消融的地步,至少镇子边上召唤出披萨的那条河很快重新冻得硬邦邦了,而且现在也没有融化的迹象,而山里反而应该比有人的地方更冷些,湖水不应该融化得一点冰都不存在。 “那确实是异常的现象,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麦克瑞也站起来,看向周岭轲所指的方向,“但是,那里正好是老师画出红点的地方。” “那表示,我们要过去?” “要过去。” “那就过去吧……” “岭轲!”夏恩这个时候在龙虾的脚边,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喊,“那里就是我上次找到你的地方!” 夏恩所指的位置,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也就是二十多米,上次龙虾途径这里“肆虐”之后,留下的倒塌的树木还清晰可见。但不知道是因为上次心情急迫,还是有风雪阻碍了视线,所以那个时候他们并没发现那个湖。 “我和夏恩先去那边看看。”周岭轲命令披萨停下来,对麦克瑞说。 “我和你们一块过去。”麦克瑞也跟了过来,“或许我能发现一些东西。” 对于麦克瑞参与的要求,周岭轲没拒绝。但他依旧让披萨继续朝着湖的方向走,帮他们开路,那一会走过去会简单得多。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我找到的那个孩子的尸体。”那个死去的孩子,是被人一刀砍死的,他身上还有些其他的淤青伤痕。那个小猫人也是这样,同样有一些淤青,手脚有些冻伤,但除此之外,他几乎可以说是被照顾得很好。 “那只小猫身上穿的衣服,不足以抵挡你发现他时候的严寒。” “那些冻伤都是新伤……所以这说明,附近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御寒!”麦克瑞帮夏恩做了一下补充,但后边那句话,几乎是三个人同时喊出来的。 “那不会太远,否则小猫会冻死,而不只是冻伤的。”周岭轲略微有点激动,他们的论点绝对不会错,但只是想要找到这个地方有点困难,“可是这周围……”除了另外一边是湖之外,其他几个方向都是茂密的树林,没地方可以给两个孩子甚至更多的人提供御寒的地方。 “地面上确实,但是……地面之下呢?”在地下过了一个冬天,夏恩的反应显然比周岭轲快。 “等等!我听到过一个传说,阿诺娜鲁女王时代,也就是大概一万五千年前,曾经有一些人为了躲避女王的暴政建立了一个地下王国,按照传说,那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万五千年前?那时候的……”原本周岭轲想说“那个时候的东西现在还能用吗”他猛然想到,现在是魔法世界,用科技文明无法保存一万五千年的东西,不表示魔法文明同样无法保存,“不,麦克瑞法师,你的意思难道是有可能那些躲避暴政的人现在还在地下生存着,我们遇到的是两个被遗忘的住民?” “不,那些人最后还是被女王的军队残杀殆尽了,但说不定你发现的是发现了遗迹,并且正在利用遗迹的人们。比如走私,那两个孩子的状况,非常像是我听说过的一些被贩卖的幼年亚人。” “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地道?”周岭轲踢着脚边的雪,雪下露出干草和枯叶。 “不,如果真是类似情况,那么这事情绝对不是我们三个能够应付的,还是同样上报吧。”夏恩摇头,他站得距离周岭轲更近了一些,因为这地方听起来更不安全了。 “好吧。”周岭轲很干脆的点了头,反而是一向谨慎的麦克瑞法师,他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看来那个阿诺什么的女王时代遗迹,对这位法师充满了吸引力。 不过二对一,他们最后还是离开了那里,跟随着披萨留下的那条路,向湖边走去。不久前还静谧美好的地方,现在在夏恩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危机四伏,于是当周岭轲突然朝一边窜过去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如果再有什么突发事件,夏恩觉得他就会有回家去的想法,这两个人都不同意也不行,他会把他们都捆回去。甚至对波立维大师,夏恩也有些气愤,这位老法师什么时候玩起了神秘?他就不能在来信上把事情解释清楚吗? “看这个!”周岭轲没察觉到夏恩的紧张,他现在明显有些兴奋。把一棵树上的落雪拍掉,并且揭掉一块树皮,“这里还有一层树皮!” “而且是红色的?哦!它也变成褐色的了!” 这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树木,它最外边的一层树皮和其他树木是一样的黑褐色。当把这层皮揭掉,下面的树皮是鲜红色,但是接触空气大概两分钟之后,这一层树皮也在瞬间变成了褐色。 “这个会不会就是歌里唱的红树林?麦克瑞法师,你对于那个歌,没听说过什么类似的传说吗?” 068谋生手段 “我能问一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吗?”就在周岭轲问出关于民谣的问题之后,他立刻就被夏恩拽住了胳膊,朝披萨的方向拉,紧接着麦克瑞也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跑过来拽住了周岭轲的另外一条胳膊。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们的动作几乎是把周岭轲托了起来。 “我们得离开这里,无论波立维大师,是不是在这画了一个圈。” “我得同意他的话,尼克法师。这里太诡异了,继续留下来显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们最好离开,然后上报,等待更明确地指示或者命令。” “然后呢?你们认为我会逃跑?或者反对你们的决定吗?”周岭轲挣扎了一下,但不是那么用力,只是示意两个人把他放下来,夏恩和麦克瑞也照做了,“你们该知道我有多珍惜我自己的生命。” “……”麦克瑞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离开了一下,因为虽然周岭轲每次说的都是“你们”,但实际上,他眼睛看的只有一个“你”——夏恩。现在两个人的眼神更是几乎粘在了一起……他确实该回避一下。 周岭轲和夏恩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对方,就算麦克瑞背过身去,也能听到那种湿漉漉的粘稠的声音(这对于一个醉心于魔法研究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经验的中年法师来说,貌似刺激有些大?) 当他们分开,两个人原本因为寒冷而同样有些青白干裂的嘴唇,都闪烁着红润诱人的光泽。 “抱歉,麦克瑞法师。”周岭轲对刚才那一刻的把持不住而向法师道歉。 “没事,没事。实际上我觉得这是个好事,这让我……重新恢复了一些青春的冲动和向往。”麦克瑞耸耸肩,“爱情确实是很美好的事情……所以,我们现在要走了?” “嗯,我也觉得我们最好离开。不过现在天已经逐渐黑下来了,再过一会,我大概连你们俩的位置也看不见了,你们确定这个时候离开是安全的?我记得我们一路上可是经过了不少沟壑。”周岭轲的眼神又是一直朝着夏恩身上转了,坐在披萨身上的他和麦克瑞不需要担心沟壑的问题,只有自己跑在前边的夏恩。 麦克瑞也意识到了那一点,这就比较奇怪了,白天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夏恩确实喜欢在地上跑,但是为什么在天黑之后,在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他还要自己一个人在地上跑呢?麦克瑞的嘴唇紧抿了一下,可是最终他并没有问出口,显然这两个人都知道其中的答案,麦克瑞决定不要那么去追根究底。 “放心,我的夜视能力比普通人要强得多,而且如果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会说的。”夏恩对着周岭轲笑笑,“我也同样很珍惜我自己的生命。”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周岭轲和麦克瑞重新朝披萨身上爬。 不过在重新在披萨身上坐好之前,周岭轲略微有那么一点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毕竟,他虽然珍惜生命,但是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冒险就这么结束了,实在是有些遗憾。恰好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刮过,被厚厚云层遮挡的两个月亮同时露出了半张脸,让周岭轲的视线不再那么模糊不清。而那一瞬间眼前所见的景象,让周岭轲无法控制的站了起来:“蓝树林!” “什么?”麦克瑞法师被周岭轲的大叫吓了一跳。 “看那!蓝树林!是倒影!”可是当麦克瑞和夏恩顺着周岭轲的视线看过去,云层已经重新遮挡住了月亮,麦克瑞看见的只是一片漆黑,夏恩能看见的也只是水面上支离破碎又无比模糊的影子,“蓝树林不是蓝色的树,是水面上树林的倒影!” 如果说一首诡异民谣里的歌声都只是巧合,那么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会相信了。 接下来倒是并没在发生什么变故,但是夜晚总归是影响了回去的速度,他们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才回到镇子。 赛伦和其他官员过来稍微看了一眼,确定周岭轲没有缺胳膊少腿大多数人就离开了,只有赛伦和另外两个军官和他们商量上报的事情。讲述完大概的事情,就没有周岭轲和夏恩什么事了。 “他们是不是太累了?”离开麦克瑞帐篷的时候周岭轲问,“感觉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且看起来很疲劳。” “大概是,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夏恩其实也有点奇怪,文职官员显得疲劳并不奇怪,但是几个军官也全都是那样……“可能是水土不服,毕竟他们刚刚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因为所有人都有一样地表现,所以不可能是有谁晚上不休息偷跑出来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只能解释是水土不服了,“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 “不,我想去找马汀问问关于那个民谣的事情。” 马汀就是镇长宅的老守卫,关于民谣还是问本地人比较恰当。 “那并不是一个传说,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镇长大人。” 这个答案虽然是在预想之中,但意外也同样是少不了的。毕竟,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民谣的内容太过荒诞和诡异,所以他们才下意识的认为那是一件并未发生过的事情,而没问过任何索不达镇上的人。 “是真的?” “对,这些事就发生在这个镇子上,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死去的那些人也是镇子上的人。” “可是,按照歌词中说的,那两个人都死了,那么当时的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又是被什么吃掉的?” “因为我的祖先们就是在那个地方找到他们的遗骸的,被熊和其它的什么动物,几乎吃光的遗骸。一个吟游诗人之类的人物当时正好路过镇子,于是把这件事编成了歌谣。” “呃……”两个听众露出微妙的表情,他们能够想象那个遗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不能想象为什么吟游诗人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这首歌就是告诉我们的后人,不要太过深入密林,那里不是人类的领地。我不是指您,镇长大人,可以掌控魔法力量的法师,当然可以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马汀的最后一句话很诚恳,但周岭轲还是多少感觉到一点抗拒和违和感——这是个寂静的小镇子,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人们的生活习惯大概都没怎么变化过,然后突然周岭轲来了,更多的人也来了,几代人都没遇到过的暴风雪也跟着来了,刚进入深冬就得面对许多人的邻居和亲戚的死亡,而被他们作为生活依靠的即将森林也将不再寂静,甚至于很大一部分森林将会被砍倒…… 毫无疑问,他们被打扰的,并且几乎是被胁迫着,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巨大改变的人。 “镇长大人,我能离开了吗?那边还需要我的帮助。” “当然,可以。马汀先生。” “不,不需要叫我先生,只是马汀就好了。”马汀笑了笑,并不是敷衍但也没多少热情,接着他行礼离开了。 站在原地,周岭轲看着夏恩问:“所以,就算是弄清楚了黑色的山和白色的山是什么,到最后我们找到的也只是一个熊洞?” “一个一百多年的熊洞?”夏恩反问。 周岭轲耸耸肩:“于是,没有珠宝、神兵和法器什么的,只有熊的粪便。” “呵呵……”两个人看着对方,于是同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这样才更合理,野兽的洞穴里怎么可能会有宝藏?就算有,除了贵重金属之外,其它东西也都已经被腐蚀成废铜烂铁了吧?另外,我知道黑色的山和白色的山是什么。” “!!”周岭轲的眼睛几乎瞪圆了。 “一座是普通的岩山,另外一座是雪山,它更高,它们就在那个湖的后边。”就算夏恩一直表现得很冷静,但很显然,他其实还是在意的。 “还是不太对劲。” “嗯……太远了,在湖泊附近找到那个姑娘和猎人还有点可能,但是过了湖?如果是打猎的话,那就太远了。而且既然三种颜色的树林都找到了,那么白色的山和黑色的山应该就不是一种表现遥远的形容词,他们确实是翻越了那两座山,除非是有着确切的消息那对私奔的男女跑向了那个方向,否则,很难想象当时镇子里的人会跑出这么远。马汀自己也说了,森林的深处很危险,不是普通人的领地,那么他们的祖先为什么要去?” “老板,其实你可以去当个警察的。” “我这点乱七八糟的推理,也就是骗骗小孩子。”夏恩拍了一下周岭轲的后脑勺。 “但是足够了。”周岭轲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就没想到你说的这些,因为我想到的不对的地方和你不同。麦克瑞法师说那有个地下遗迹,先暂时假设那个遗迹确实存在,并且忽略为什么会有人带着孩子经过那里,也就是确定有一群人确实通过那些通道来去,就算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地理不是太熟悉,可也能确定,无论对方从哪个方向过来,都会是一条很漫长的路途。那不是地铁,地下行进的速度不会太快……” “你怀疑就在那附近有个出入口,或者是对方休息的中转站?” “对,如果把这个猜测和这首民谣联系起来,那么不让人们深入密林,会不会并不是保护普通人的安全,而是在保护密林中可能存在的秘密呢?” “那个小猫人……”现在唯一能够解答这些秘密的,好像只剩下了那个小猫人,但是,那孩子到现在还是不说话。 作为猜谜人留在镇子里,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周岭轲和夏恩站在那,各种想象冲击着大脑,尤其是其中还有并不是想象的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周岭轲把他的遗体带回了镇子,新挖的墓穴里也有一个属于他的小小的坟墓,只是没有名字。因为刚刚死亡就被冻住,之后又被周岭轲放进了储物戒指,他下葬的时候就像是睡着了,可爱并且纯真,只除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 他们去找那只小猫,就算不说话,但手势是互通的,他总能表达出一些什么。 “诺特不在这。”他们找到了应该是和小猫一起玩的孩子,可是却发现小猫不在这,而且他们应该是给小猫起了个名字。 “那么他在哪?” “不知道,昨天叔叔带着他离开的。” “岭轲。”夏恩拉了两下周岭轲的衣服,周岭轲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跟着他离开了那些孩子。可是走了两步,他发现有几位男性好像也在朝着他们靠近?这些人不是应该正在工地那边和士兵以及劳工们一起,平整土地盖房子吗?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夏恩拽着周岭轲,朝着披萨那边走,很快的走。 “确实……太安静了。”重建镇子的工地距离现在这片帐篷区虽然有点距离,但是这里总能听见那边的声音,但是现在,周岭轲能听见的只是那些离开的孩子们发出的笑声,圈养在另外一半的骑兽发出的叫声,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工地上人们工作时发出的声响。而且那几位朝着他们走来的男性,也越来越来者不善了!“这里的亚人太少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周岭轲跟着夏恩一块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说。 亚人出生的可能是百分之三十,但并不表示是个孩子里一定会有三个是亚人,每个区域都不同,有的地方会更多,有的地方会更少。本来在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有什么精确的统计数据,即使是从老约翰那里得到的资料。 再加上周岭轲和夏恩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在镇子里转了一圈,但是更多的时间都是躲在地下,有很多事情,他们看到了,却并不表示一定会注意到。不只是他们,麦克瑞和其他人也同样没意识到什么太过严重的不对劲。 夏恩猛的扑在周岭轲身上,周岭轲的鼻子撞到了地面上,那种酸疼感让他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还没等他爬起来,夏恩已经拉扯着他躲在了两个木桶的后边。周岭轲捂着鼻子想要爬起来,“嗖!”的一声,一杆标枪或者类似的东西,戳在了距离他鼻子不足十厘米的地面上——这大概也是夏恩推倒他,又拉扯着他的原因,躲避更多的标枪。 “我猜测,这些人赖以谋生的,不只是林子里的野兽。”周岭轲看着那杆标枪说。 “同感,快走!” 069真相 万幸,危险只是最初那一段时间,当披萨冲过来……虽然周岭轲一直觉得披萨如果作为战兽,会是太脆的那种,但也是相对于他见过的别国的军队和战兽,而不是镇子上的这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暴徒的猎人和帐篷。 “我们无意伤害你们!”当周岭轲和夏恩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披萨的脚底下时,对方才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刚才那些标枪和箭矢没有擦着周岭轲和头皮和鼻子尖,那么可能这句话还有点可信度。 “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那些劳工!士兵!跟着你们离开又回来的魔法师先生!甚至那个讨厌的霍洁特!”换了一个更大嗓门的人在吼叫。 周岭轲忍不住把脑袋探出去了一点,然后立刻就被夏恩拉了回来。不过同时,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我早知道,因为没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老板,你这叫马后炮。” “之前我也没说他们怎么样了。” “我不是也一样没说吗?” 好吧,从变故发生到现在,他们俩一直忙于逃命,根本也没有来得及说点什么。 对视一眼,两个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说两句放松一下神经就够了。夏恩按了一下周岭轲的肩膀,在对方的瞪视下以蛮力取胜:“我去问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要怎么样——!?” “离开!”对方喊得太多大声,一只都有些嘶哑,再简单不过的一个词,却能听出其中的愤怒。 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但现在却被迫离开,显然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有里有愤怒,尤其是在把周岭轲当成罪魁祸首的情况下。 “我们离开?” “不!让我们安全的离开!否则你们知道我们手里有多少人质!”两个人被拉扯了过来,其中一个只穿着铠甲的里衬,另外一个的法师长袍显然有些破烂,是赛伦和麦克瑞。虽然距离很远,但也足够夏恩看清楚他们的状况。赛伦是睁着眼睛的,但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梦游,双眼无神,身体也软得像是面条,只能由两个劫持者搀扶着。麦克瑞显然是意识清醒的,但他的脸上有一大块乌青,劫持车的推搡更是让他无比的愤怒,但作为一个魔法师,被身高体壮的敌人近身,只能是这个结果。 不需要多少人质,只是这两个人,就足够披萨安全的等在原地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之后会安全的放他们离开!”夏恩对着对方喊,然后扭头看着周岭轲,“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周岭轲摊手,同样一筹莫展,“我们来之前应该多看点讲谈判专家的片子。” “你们不知道!但你们该知道如果现在不放我们离开!那么现在他们就要死!” 这是让他们俩,在一个已经明确了的现在和一个还有这一线希望的不可知道的未来之间,做出选择。看起来,他们能选择的也只是那一线希望了。 劳工和士兵到来时乘坐的车辆,现在成了镇子里的人运送老人孩子还有自己财物的运输工具,很多孩子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想要像过去那样跑过来绕着披萨玩,但很快就被大人呵斥住了。披萨几次来回在密林中开出了一条道路,不算平摊但至少树木都被清理干净了,现在反而方便了这些逃亡的人。临走之前,他们特意拉扯着所有的人质过来让周岭轲和夏恩过目。显然除了所有的官员之外,他们又在士兵里拉了十几个人凑成了个五十的整数。 “食物……”几个月的士兵生涯,让自然而然的夏恩对这些士兵也多了一份亲切感和归属感,可是现在,这些精锐士兵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软脚虾模样,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劳工和士兵中都没有女性,虽然有伙夫,但是在急需人手的现在,男人们都投入到了体力劳动中,做饭这件事当然也就被分配给了镇子里的女性和老人。只是做饭的差事而已,但这也是一种对本国的同胞极端信任的表示,结果这些同胞可以说是在他们背后捅了一刀。镇子里的人未离开忙碌得热火朝天,周岭轲和夏恩却得想着留下的人,“他们身上的药性怎么解除!” “我们离开前会给你们解毒剂!” “不行!”不需要商量,夏恩吼出来的同时,披萨也跟着动了。那表示到时候他们要给近四千人解毒,而且说实话,毒药好找,但是对方是否会准备四千人的解毒剂,周岭轲和夏恩这时候都持怀疑态度。 镇子里的人立刻停下了手上活计,胆战心惊的后退,人质也被推搡了出来,显然对方也不准备妥协,双方瞬间僵持住了。 “老板,我来试试。”周岭轲推了推夏恩,但是没推动。 “要说话就在我后边说。”夏恩歪头看着他,“这里这么多猎人,我不确定他们其中有没有神射手。” “有的话一开始就把我宰……好好好,我就在你背后说。”作为一个好攻就得能屈能伸,周岭轲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开始了和对方的讨价还价,“动手吧!” “什么?”这句惊叹不只是从对方的嘴巴里冒出来,同时也是夏恩的反应。 “别总是这么善良,我的主人!”周岭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傲慢又无奈,但接下来带着疯狂大笑的质问就不是对着夏恩的了,“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是什么?我可是个亡灵法师!滚烫的鲜血、惨白的骨头、屈死的灵魂!这一切是多么美妙!而你们却竟然用死亡来威胁我?!” 镇子里的人有了轻微的波动,他们很多人只知道周岭轲是个魔法师,强悍的召唤系法师。但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偏僻镇子里的他们,即使祖祖辈辈都有些什么不能向外人说的秘密营生,可并不表示他们的眼界和见识就真的高了多少。实际上,因为这里的土地无法耕种,所以莽坦的国家对索不达镇的税收非常宽如,几乎已经到了免税的地步。但是出售麦皮换得的金钱(在外人眼里是这么看着的),却又让镇子里几乎每一户都足够富裕在成年后,付出一笔免役钱免除自己的兵役——莽坦的免役钱并不十分昂贵,因为就算是富裕的民众也大多乐于进入军队,毕竟那是他们获得爵位改变身份的唯一途径。因为这个镇子人口太少,这种矛盾而诡异的情况,并没被上层所知,同样因为“某些原因”当周岭轲和夏恩突然到任的时候,他们的前官员也没有留下任何提示性的只言片语。总之这个镇子里的人几乎是生活在一潭死水中,他们闭塞而习惯于按照祖辈流传下来的经验生活,极少会质疑,他们缺乏应变的能力。 这是坏事,但现在却成了好事。原来被定位为温和好人的魔法师镇长忽然暴露出了“真面目”…… “撒谎!!”不止一个人这样咆哮着,惊恐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 可这时候,有什么在周岭轲和夏恩的身边聚集,距离太远了,他们并没有夏恩的那种好视觉,只能看见一些白色的小碎片聚拢得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了大块的……好像无数肋骨交错组成的板子之类的东西,而且即使是白昼的光照而相形暗淡,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旋转的骨头闪烁着蓝色的荧光,它们不停的转,可是突然间!一声好像是人临死之前发出的嚎叫刺入了人们的耳朵,而旋转的骨板猛地爆裂开了!!! “啊啊啊——!!” 看见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大多惨叫着逃跑,这一刻幼时父母关于恐怖亡灵法师的传说浮现在了他们自己的脑海里,恐惧遮掩了理智。就算是想要站在原地的人,也渐渐被其他人的惊恐所传染。 周岭轲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他只是希望在谈判中,他们俩不要一直处于被动的予取予求的地位,可以讨价还价一下。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救下了所有的人质,或者说就算不救,他们也已经被扔下了。另外,抓住了马汀与另外两个镇子上的人,马汀意图阻拦逃跑的同伴,但结果却被推倒在地,摔断了一条胳膊。不过,他表现得很配合。不需要周岭轲和夏恩先提问,已经说出了解除那些人迷茫状态的方法,甚至不需要什么解毒剂,只要用冷水清洗他们的脸就可以。甚至不需要冷水,抓一把随处都有的雪,揉在这些人的脸上,就一切OK! “这里也不是种不出来粮食,对吗?”救醒了十几个人之后,就不需要周岭轲和夏恩,还有麦克瑞再去一个个的用雪揉脸了,他们回到了暂时关押马汀的帐篷里。这个问题两个穿越客刚到索不达镇的时候就想问了,可是既然都说了之前很多专业人士都查不出原因,他们两个非专业人士也就不多嘴了。 “是的,老一辈人讲,如果分发下粮种,那就把那些种子蒸一下。熟了的种子不会发芽,只会烂在泥土里。”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麦克瑞被揍了一顿,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现在他听到的事情,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控制情绪。 “因为那样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搬来这里,这里就一直都是我们的。” “你们……” “麦克瑞法师,你先去休息吧。”周岭轲和夏恩拉着几乎要过去拽着马汀领子的麦克瑞,这位法师要是再激动下去,他的血管大概就要爆掉了,“你也该休息了,这里我们会负责的。” “我……好吧……好吧……”麦克瑞深吸一口气,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你们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这里的土地应该很肥沃,还有森林里的猎物,更多的人搬来,镇子会更繁荣,会有更多的不同的货物,你们也会生活的更好。”周岭轲看着马汀问,他总觉得这个老守卫不像是那种恐怖分子一样的存在。 “我们最早是克努瓦人。” “克努瓦人?” “对,我们是本地的土著。可是‘外人’忽然来了,杀死我们的同胞,抢走我们的土地,把我们驱赶到边沿地带——至少五百年前是这样的。” 好吧,周岭轲和夏恩一直意味这个世界只有亚人和人类之间的区别,忽略了就算都是人也有种族问题,土地争夺,眼前这个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就算改变了衣着和习惯,就算忘记了语言,但我们的祖先一直没有以往自己是克努瓦人。他们不想给莽坦人种地,给他们提供养育幼儿和征战的粮食。” “那么那两个亚人的孩子呢?” “记得那首歌谣里唱的吗?那对男女遇到的不是熊,是走私贩子。他们也没被吃掉,相反,还把走私贩子带回了村子里。不种地,只是打猎,曾经我们的生活很困苦,他们给我们带回来了一条稳定的生财之道。不过他们依旧被杀掉之后扔进了熊出没的区域,因为这里还有忙谈的官员,大概是当时的长辈想不出方法来给那些官员解释为什么这两个凶手重新回来了。哦!对了,你问的是亚人的孩子,每年这个时候,正是几个大奴隶贩子驱赶着他们的货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从那两个孩子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高档货,所以没有铁链也没有被过分虐待。” “所以那下面真的有一个一万多年前的遗失的世界?” “不知道,我下去过,至少我所看到的,大多数都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没有什么一万多年前的世界。其实我该谢谢你们。” “谢?” “对,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毫无目标的仿佛腐烂一样的生活,虽然我不认为他们走进那条通道跟着奴隶贩子一起离开会是个好选择。但是,反正我已经解脱了。”马汀耸耸肩,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周岭轲和夏恩离开帐篷,刚才的交谈并不像是审讯,马汀很轻松的就把一切他们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但是此刻两个人站在温暖的阳光下面,感觉到的是一种毛骨悚然。 “我能问一下,馅饼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夏恩歪头看着周岭轲。 “就像你想的那样,一开始我放它去找小猫,现在……它大概跟着某辆车,向着地底密道进发。”周岭轲也看他。 070近距离战斗 “另外,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 “哪个?” “围着我们转的白骨。” “哦!那是我好不容易学会的第二个魔法,骨盾。不过,也是学徒级别的,老约翰那个档次的亡灵法师如果用起来,大概能直接用骨盾搭起一座要塞。” “你不该把自己的目标定得太高了,岭轲。”夏恩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继续努力吧。” “我觉得可能稍微有点困难。” “怎么了?” “我……”周岭轲刚想继续解释,某些人就气势汹汹的过来了,更准确的说是军官们,他们弄醒了一部分士兵,就像周岭轲和夏恩把事情交给他们一样,接下来的事情就由那些士兵接手了,他们就来向周岭轲请愿了。 用气炸了肺都不足以形容那些从迷糊状态中醒来的战士到底是什么心情的,他们不是莽坦最顶尖的战士,那些变态一样的家伙都在王都作为近卫军守卫国王。但他们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征集起来的人,魔力塔的事情就算是在国王新丧中,上层也极端重视,所以即使建塔地点是在国内,调集来的也是一些精锐。于是他们这些精锐就被一群猎人给放翻了?还被当成了人质?最后是他们应该保护的魔法师把他们给救了? 更重要的,这不仅是丢了面子的问题,这是在他们保护期间出现了严重的失职。这是必须要上报的,而上报的结果,严重的话高级军官都会掉脑袋,即使从轻处罚,很多人在军队中的仕途也要就此结束了,而且所有军官和士兵都会成为整个莽坦军中的笑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为了自己的姓名和脑袋,他们必须尽量亡羊补牢。 现在,周岭轲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追上那些逃亡的镇民。 “你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武器和铠甲也不见了吧?”一部分武器和铠甲在周岭轲和夏恩的注视下,同样被那些镇民当做自己的财产装了车,他们还算是识货,虽然是制式的装备,但是莽坦的军工产品要求极高,这些东西可是比同样大小和重量下他们自己的财产值钱得多。剩余没带走的,从这些军官都还穿着衬里就能看出来,镇民们并没放在原地,应该也是尽量毁坏,或者丢弃到短时间内士兵们发现不了的敌方,“而且他们坐车,你们却只能用两只脚。” “作为战士,没有了武器和铠甲并不表示我们不能战斗了。”说话的军官是个亚人,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老虎,耳朵直竖,脸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比正常状态下至少大了一圈,瞳孔的颜色也有些改变,他真的就像是一头即将捕猎的野兽。 “……”周岭轲沉默了一会,他看了一眼夏恩,但最后还是点了头,“你们去吧,但是……尽量不要伤害到孩子。” 军官们行了军礼,立刻都转身离开了,应该是用最快的速度去召集人手了。 “老板,你是不是也应该去?”按理说他才是镇子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出事了他的责任最大。 “你刚才犹豫,因为我?” “不,因为他们所有人。虽然你这个砝码最重,但不算你我也会让他们去的。那个犹豫,只是因为……毕竟我和他们相处了一个冬天,很多人的名字我都能叫得出来,还有很多孩子,但我知道在那些离开的军官和战士的眼里,没有性别和年龄之分,只有有罪没罪,敌人和战友。我为那些孩子担心,因为只有他们是无辜的,可是,并不表示这样就能放过他们的父母。我……” 夏恩抬手勾住周岭轲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脸颊,并且亲吻他的嘴唇:“我明白。” “老板,你该去……” “没关系,我的后台很硬。”夏恩轻轻笑着,他对在莽坦的名声或者荣誉都不感兴趣,可能现在多了点同袍的情谊,但最重要的还是周岭轲,“你不适合做个管理者。”周岭轲看得清对错,知道什么是理智,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否则他不会察觉到情况不对就让馅饼跟上去,但按照理智选择正确的决定,却并不表示他不会被感情伤害。 “嗯,我一辈子都该是当小兵的命。” 他们说话时还是凑得很近,彼此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周岭轲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这种温柔的接触。 “咳!” “!” 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不太好,但是这个咳嗽…… “抱歉,我煞风景了。”麦克瑞把放在嘴巴边咳嗽的拳头放下来,尴尬的看着这两位。 “没事,没事,是我们太不会选择恰当的时间了。”周岭轲和夏恩分开。 “只是,那些士兵想问问能不能让的那只龙虾拉着他们赶路?” “拉?对了,骑兽没了,但是车还在,不过,让披萨拉着他们的话,那个速度会就算是身手过人的士兵,也会受伤的。”拉人过来的车子有不少,莽坦的制式马车虽然谈不上精良,但必定坚固耐用,而且还都做了防火处理。镇民临走的时候也无非是卸掉撤走,但是它们来不及破坏掉所有的车轴,看来士兵们已经找到了车轴并且修复了一定的车辆,只是缺少骑兽,于是就看上了披萨了。 “我想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好吧,让他们把车子和披萨连到一块吧。还有,麦克瑞法师,您也要跟着去吗?” “不,我觉得在大多数管事的人都离开的情况下,我还是留下来照看的好。” “大多数?哦……对。”披萨要去,周岭轲也得跟去,夏恩当然也不会留下,有鉴于绝大多数军队都动了,赛伦当然也是要跟去指挥,那就只剩下麦克瑞一个,是要有一个人留下管事。 到披萨那里的时候,周岭轲发现那些车子并不是全都连在披萨身上的,只有开头的三辆车是,后边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像是火车车厢一样串在了一块,每辆车里坐的人也并不多。而大多数人手里也都有了趁手的兵刃——制式武器没有了,并不表示他们不会随地取材,棍棒之类的东西总比空手好。 “真希望这件事结束后,我能安安稳稳的盖我的塔。” 夏恩也不太清楚这个时候能用什么花来安稳周岭轲,只能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上路后,周岭轲一只担心后边发生什么特大交通事故,让披萨尽量压慢了脚步,同时自己也朝后坐着,幸好他并不晕车,否则这么颠簸一路要大概吐死了。 他们大概比镇民晚了两个多小时出发,但是这边是士兵,行动统一有效率。而另外一边的镇民虽然前期准备比他们充分,却是在一时冲动之下,分散而混乱的进入树林的,进入密林没多久,他们竟然还发现了翻倒的车辆,看来镇子里合格的猎人不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合格的车夫。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这支追击的队伍第一次停了下来。 “他们是在这里集合的,而且他们夜里很可能会停下来休息。”赛伦和几个军官,包括夏恩在内,围着一块烂泥地比比划划。因为披萨的来往压出来的路,在不知道多少车辆驶过之后,留下了一片片的烂泥地,他们比划的那块地方在周岭轲看来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同,“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休息?” 周岭轲现在已经把自己定位为了高级车夫,他站在后边,用行动表示把决策权放给了这些专业军人,以至于一开始竟然没意识到,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是竟然是对着他说的,所以回应的时候也慢了半拍:“啊?哦!是的,我们可以连夜行动。不过我看不见,而披萨是依靠我指路的,所以大概要有一个人帮我矫正方向。” 同样是召唤物,但是周岭轲已经发现了披萨和馅饼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不是体型或者体格上的,而是智商上的。虽然它们都能很清楚明白的理解周岭轲的命令,但是,馅饼就像真的猫咪一样,聪明狡黠而且自主性越来越强,它现在不需要周岭轲的命令就会自己跑走,去玩耍或者捕猎。但是披萨感觉就笨上很多,就算周岭轲命令它自由活动,它也只会待在原地,玩自己的螯枝或者触须。这种赶路的情况,原来周岭轲还以为横冲直撞是它对于基于体型的无所畏惧的体现,后来才发现它是笨的!也就是周岭轲不说话它根本不会转弯…… 要不然它这么大大块头却发现死在那个小河沟里呢,周岭轲怀疑它也是笨死的。 能够夜视的亚人不少,军队里能够有夜视的亚人也就更多。虽然有人奇怪为什么夏恩不去指路,而是在地上跑,但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抓回镇民上面,这个问题只在他们一些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没人会紧抓着不放的深究。 半个小时后,天更黑了,周岭轲几乎就是个睁眼瞎了。但是坐在边上指路的亚人显然看的很清楚,然后他听见他们用极端兴奋的说:“抓到了!” 接着周岭轲就突然被其中的一个人按在了披萨的背上,他听见了“铛铛!”的仿佛金属碰撞的响声,黑咕隆咚中摸到了一些东西,如果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失去了目标而又插不进披萨背上,因此滚过来的箭矢——镇民是有准备的,这也并不让人惊奇,毕竟披萨本身再加上拉了那么多车辆的动静可不小。而索不达镇的猎人们,显然从来都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他们或许之前因为惊慌恐惧到逃亡,但是现在冷静下来的人们足以布置下陷阱。 他听见他痛哼声,听见喊叫声,听见死亡的哀嚎和胜利的呐喊…… 有几个亚人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而且其中的一个显然受了伤,周岭轲闻到了血腥味,也感觉到了灼热的鲜血透过他的衣料。 “受伤……”周岭轲动了一下,想要让那个人去包扎或者治疗一下,结果只是让自己被压得更死,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感觉自己大概有憋死的危险。 周岭轲只能无奈的放弃反抗,可是突然有谁离开了。还没等周岭轲喘匀一口气,在近距离上,他听见了呼喝声。 “啊!” “哈!” 然后更多的在他身上的人离开了,最后周岭轲身边只剩下了那个受伤的亚人,他拉着他,朝着披萨背部的方向跑。周岭轲作为一个凡人,在没有任何光污染的魔幻世界的密林里,他把眼睛瞪大到极限,也只能看见一些黑呼呼的影子。这和有没有夜盲症没关系,本来地球的现代人类也不是夜行性动物。 ——这也是披萨笨呆的另外一个证据,周岭轲不敢让这个提醒的披萨发动攻击,因为很有可能伤到自己人。于是披萨就一动不动了,如果现在周岭轲是坐在馅饼身上,那只大猫绝对不会让敌人跑到它的身上。(当然,作为一只猫咪,那家伙也不会让自己的屁股后边跟着成串的车辆) 周岭轲乖乖的跟着那个亚人行动,现在这个时候,保护好自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合作。 披萨背上的战斗并没有很快的结束,甚至就算睁眼瞎周岭轲也能感觉的出来,反而应该说这场小规模战斗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这里。所有的喧闹声都在朝这地方集中,接着披萨忽然颤抖了起来。 “趴下!”这感觉周岭轲熟悉,他甚至及时扑到了一直保护着他的亚人——对方大概是失血过多了,才让这个魔法师顺利扑倒。这是夏恩上来了,上次他上来,披萨也是这样,然后突然所有的腿失去力量,整个身体平趴在了地上。由于它的巨大体型,当这情况发生的时候,在它身上的人可绝对不会好受。就算周岭轲及时卧倒,也被震动颠得迷糊了一阵。 嘶喊和咒骂声变得更大,听觉的世界变得更加吵杂,时间好像是停止了,又像是在快进中。 总之等周岭轲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地上,而夏恩就在他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他,而且,天貌似也正在渐渐的亮了。 “老板,我忽然想起来你还是能骑着一些……‘东西’的,比如我。”周岭轲一边拽着夏恩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嘀咕,事后想起来周岭轲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因为之前那个晚上的战斗有点精神过度亢奋,或者哪根神经搭错了之类的,“你知道,就是在我们某些动作的时候,我平躺着,你自己,那也算是骑,对吧?”甚至还担心夏恩不明白,用两只手比着动作。 剪刀手倒过来就是两个人的形状,一个躺着,另外一个…… “啪!”夏恩毫不犹豫的给了周岭轲的后脑勺一巴掌,“清醒点了吗?” “我……呃……那个……” “好消息,这里没有老人和孩子,女性也没有几个。” 071奴隶船(上) 镇民们让老弱先走了,刚才混乱的战斗中也就不会有误伤出现。 “我可不认为那是好消息。” “赛伦?!”周岭轲刚刚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站在旁边,他忍不住凑到夏恩身边小声问,“他刚刚是不是就在了?” “你可以放心,我对你们脱下裤子之后做的事情不感兴趣。”回答他的是赛伦,不过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那种揶揄的笑容可一点也没让人觉得放心。 “啪!”这是夏恩的手再次和周岭轲的后脑勺接触时发出的声音。 周岭轲也真心觉得自己该打,但是当肾上腺素上升的时候,有时候人真的管不住自己。 “为什么说不是好消息?”周岭轲赶紧把话题转回来。 “不是对我们的,是对那些离开的人的,你认为走私的奴隶贩子面对一群缺少男性保护的女人和孩子会怎么做?张开双臂像是欢迎家人一样欢迎他们吗?”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从地下走,花费的人力物力,其实比走地面上要多吧?毕竟,地面上是能用车和船的,可是地下,一群人慢慢走。再加上去缺少阳光,生病的人一定很多,那样反而花费更多吧?” “奴隶贩子的队伍里可没有医生。”赛伦看着周岭轲,他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果然是个大少爷,“而且,地下不一定只能用走的,刚审问的犯人,他们说这里实际上是一条地下河流的通道,甚至可以开进大船。其实我们得庆幸,从发现这条通道到现在,一直是走私者在使用,感谢这些逃税者的自私吧!” 能运送奴隶的大船必定也能运兵,而且这里地处偏远,偏偏又没什么守卫力量,如果有哪个国家早就知道,那莽坦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么我们继续追?” “不,我们只能明天早上再上路了。”刚才还兴奋赛伦郁闷的叹了一口气,“一场战斗已经耗尽了士兵的锐气,体力也消耗过度。而且如果追上了我们面对的将会是已经有了准备并且熟悉地形的奴隶贩子私兵,而不是猎人组成的叛国者。虽然我不想说泄气的话,但现在追赶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你是军事指挥官,我们听命行事。”作为两个外行人,周岭轲和夏恩无条件的听从内行的命令。 都是训练有素(出了周岭轲),他们很快用手头上能够找到的东西,搭建起了临时的营地。周岭轲死皮赖脸的只蹭到了一个给伤员包扎的任务,他找到了那个保护着他并且受了伤的亚人军官,这个军官的身上并没有动物化的痕迹,实际上他看起来很像是个黑暗精灵,耳朵很长蓝色偏黑的皮肤,极端俊美,只是身材并不是多纤细,和其他士兵一样矫健魁梧。但郁闷的是,周岭轲给他的肩膀包扎完,发现自己的技术,还不如旁边另外一个伤了胳膊的伤员自己给自己包扎得好呢。这些魔幻世界冷兵器时代的精锐士兵,他们获得的训练有时候挺打击周岭轲这个科技世界现代白领的。 只是几十分钟,赛轮安排好了巡逻的人,一堆堆的篝火边上,就都是熟睡的人了。周岭轲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他边上还躺着夏恩。 原本周岭轲以为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睡不着的,但实际上他躺倒那没多久就已经模糊了知觉,甚至夏恩什么时候躺在他身边的都不太清楚,而且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嗯……馅饼……”周岭轲眼睛还闭着,身体扭动着,在被子里摸来摸去——大猫变小了,尤其是冬天越来越冷之后,它最常干的事就是钻周岭轲被窝里,而且只要它钻进来了,那每天早晨六点左右必定会一通折腾把周岭轲折腾醒,问题是等到周岭轲醒了,它又会一脸惬意的自己钻进还温热的被窝里去,继续睡……典型的只许喵睡,不许人困。 周岭轲认为自己今天再也不能顺着这只喵星人了,总这么早醒他会过劳死的。但是,无论他怎么摸,也没法在被窝里摸到那个小毛团,但是他耳朵边的叫声却越来越响,与被召唤者的联系也向周岭轲不停的传递过来一些讯息:我怕水!水!水!水喵! “水……” “岭轲?你要喝水吗?”有人轻轻摸着周岭轲的脸颊,温暖的手,温柔的力道,那只能是夏恩。 馅饼的夺命连环喵没把周岭轲弄醒,夏恩的温柔反而让他醒了。看清了周围,他才意识到这不是镇子里,这里是野外,而馅饼也并没有回来,它依旧跟踪着那些逃跑的镇民,现在它在…… “在下面?” “啊?” “馅饼!它就在下面!”周岭轲摸着地面,“可能略微有点偏差,而且它在动,但是它就在下面,在……船上?真的是地下河道……” “怎么了?”这边的动静把赛伦弄过来了。 “能把大家叫醒吗?我想我还是有法子截下那些奴隶贩子的。”周岭轲的手摸着地面,馅饼正在下面,不断的把它不满和慌张的波动传过来。 “没问题。” “你要把地打穿?”这个世界上,这么了解周岭轲的,除了夏恩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我记得龙虾也是会挖洞的吧?”周岭轲点头,虽然龙虾一般挖掘的都是湿软的水下土地,但是以披萨的体型,让它挖挖冰冻的地面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们得朝前跑一段,尽量在前边截住他们。” 周岭轲猜对了,披萨不论生前还是现在,虽然没有了肉和内脏,但是外骨骼的强度不但没有因为死亡而减弱,反而因为亡灵魔力的加持而变得更加坚硬。得到命令之后,披萨用最大的力量以螯枝开始挖掘,寒冬的坚硬的地面,就算人类用最好的工具一铲子下去也只有一道白色的印子,但对它来说这些土地就仿佛受热的黄油一样,容易切割和挖掘。 几分钟的功夫,它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钻进了自己挖掘的洞中,又是几分钟之后,刚刚还能看见一个尾巴尖的洞穴,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而从披萨那边,周岭轲感觉到了一种欢欣和愉悦——它进水了! 可是馅饼那边的感觉却正好相反,它传递过来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惊恐,这只喵星人正在歇斯底里中。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周岭轲的脑袋里便碰撞,让他晕眩到近乎于作呕。 “岭轲?!”幸好夏恩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把他搀扶中,否则周岭轲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去了。 塞伦带着不少士兵都围了过来,现在能够很自然的猜到龙虾已经进入了地下水道,但是周岭轲不说话,没人敢进那个洞看看情况。现在他又脸色铁青,其他人也不好催促。 周岭轲干呕了两下才稍微缓过来,适应脑袋里的情绪:“水里有东西……不只是船。披萨下去没事,其他人披萨保护不了。”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周岭轲披萨都保护不了,“不过披萨已经成功的把奴隶船截停了,正在把那些船朝回赶。我们到入口……啊!” 那个披萨挖出来的洞里,忽然有个东西炮弹一样弹射了出来,“啪!”一声,淋漓着冰冷的水花,拍在了周岭轲的脸上,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摆出架势要发动攻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东西正“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的叫着……除了馅饼还能是谁? 等到周岭轲总算把这个小东西劝服,从自己的脸上揭下来的时候,他头顶和下巴,刚刚被猫爪子抓住不放的位置,也留下了几道不浅的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虽然下面没有了馅饼的代步,但是他们找回了不少骑兽,顺着馅饼压出来的路坐车,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不过人是安全多了。第二天上午,他们到达了地下溶洞的入口——夏恩猜错了白色的山和黑色的山并不是他所指的两座湖后边的山,而是顺着湖泊向北边走,不久就会发现一条沟,这地方被树木遮掩,除非走近了,否则根本就发现不了。顺着沟走大概十分钟,这条沟会越来越宽,然后能看见交错而立的两块巨大的石头,一块白的一块黑的,石头下面就是一个大概有半径三米的洞窟。 赛伦以为这里还要经过一场苦战,奴隶贩子本来就是凶悍的家伙,更何况还是走私客加奴隶贩子,这些人都是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水路虽然走不了了,但是很难相信这些家伙就会束手待毙,谁都觉得他们还会顽抗。然而,在洞口边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已经放下武器,把同伴捆绑好,并且献上所有逃亡镇民,可以说是投降者典范的奴隶贩子。 但是看着这些温顺而合作的俘虏,周岭轲却头一次,自发的从心里涌起了一股杀意! 那些逃亡的镇民,他们献上来的只有头颅,老人、女人和孩子,甚至婴儿! “都在这了,一个不少。”说这话的是奴隶贩子的头领,他苍白干瘦,一只眼睛应该是患了白内障而失明,他指着那些整整齐齐堆好的人头,神情平淡,“另外,我愿意按照货物的价格,付出三倍的罚金,以及贵国出动军队的所有损失。” 赛伦看了看他没说话,而是在命令士兵将这些人妥善安管好厚,招呼着包括周岭轲和夏恩在内的主事者到了一边。 “他们看来是误会了,以为现在在这的是追缉叛国者,或者打击走私的大部队。”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周岭轲,“毕竟动用一头战兽可是大手笔。另外,我猜测他们的补给应该是没多少了。” 马汀交代这里是个走私的中转站,或者说补给站更正确些。周岭轲还没来的时候这里就有了五百士兵驻扎,然后他来了,还跑到密林里走了一圈,之后暴风雪,暴风雪后更多的人来了。奴隶船队必定没时间获得补给,否则他们也不会等到现在了。缺少补给,面对实力强大的军队,奴隶贩子们是亡命之徒可都不是傻子,不会做白白送命的赔本买卖,他们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 “我们只能接受他们的投降吗?”周岭轲其实更想说的是“不能把人杀光吗?”,但是他现在还说不出那么狂放的话。 “如果只是小队的走私客,把他们杀光并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但这种大头子的身后,一般站着某些大领主。他们办砸了事情,落在了我们的手里,只能心甘情愿的付出赎金。但如果你把他们的人全杀了……虽然那样让他省了付出赎金的花费,但是,那也相当于在对方的脸上吐唾沫。”赛伦看来已经差不多摸清楚周岭轲的性格了,他的解释可是直接多了。 “明白了。” “不过,想想好事。除了罚金之外,他走私的货物按照规矩来说,已经全归莽坦了。国家得五成,我们的五成,其中一成半是你的。” “我的?” “对,你是最高指挥官。一成所有军官均分,两成所有参战人员均分,多出来的五成是给那些死亡和受伤人员的抚恤。有意见吗?” 虽然刚才有疑问,但是现在周岭轲很老实的摇头了。这已经是惯例了,周岭轲知道自己推辞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没法安心拿到自己的收益,那就不是谦虚,是给自己树敌了。 “很好。” 俘虏确实很配合,比如他们老老实实的把账册交了出来。五艘船,刚出发的时候是一千两多名奴隶,但是其中的八百多人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按照舱室位置记录的编号。三百人左右是有名字的,还有性别、能力、肤色之类的记录。只有极少的二十多人,反而用了最多的篇幅记录。不过现在很多名字都已经被墨迹涂黑,所有实际上奴隶的总人数只有一千一百人左右了。 周岭轲和夏恩还有其他一百多人,在极端配合的奴隶贩子的带领下,进入了隧道,去获得自己的战利品。两个穿越客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了,但实际见到的场景却要惨烈得多! 072奴隶船(下) 刚到洞口的时候馅饼就跑了,虽然它喜欢跟着自己的主人,但是周岭轲能感觉到它对于地下、洞穴之类的地点的反感,而且它还知道从这里会通道那个有很多水的地反,那里让它更讨厌,于是周岭轲就让它自己去玩去了。 大自然有时候是非常神奇的,比如这个地下溶洞,或者说地下河道。 就是他们进入的这个入口,朝里走大概五十米,是一个比较巨大的洞窟,这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隔一定距离就有人工凿出的放置火炬的位置。这里有六个岔路口,但就算没人带路也不会认错,因为其中一个洞窟中传来就算是周岭轲也能够清楚的闻到像是粪坑一样的臭味。果然就是这条路,继续走,大概五分钟后,借助火把闪烁的昏黄光亮,那可真是很震撼的一幕。 不过当然,震撼的不是奴隶船或者港口的巨大,而是这一切都在地下,而且那个港口,很显然是天然形成的。而且那些船在水波中摇晃,它们没有风帆,只有好像栖息着怪兽的样式怪异的船头,还有不知道是风声又或者是人的呻吟从黑暗的更深处传来,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鬼蜮。周岭轲看不到披萨,因为船只遮挡住了河道,那大家伙过不来。不过,他能感觉到它很开心,也就暂时放任了。 另外,这里还臭得要命。并且这种臭味绝对不是天然的。地下河道足够宽阔到行船,但却毕竟是地下,这么多人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冬天,这里的自然循环机制不足以“循环”掉那么多的排泄物。 “上船的时候小心点,咳!呸!”带路的奴隶贩子吐了一口浓痰,“水里有东西,会跳出来咬人的脚跟。咳!呸!如果咬住了,就会把人拖进水里去。”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话,忽然有巨大的水花声响起,确实有东西在水里,但是当人们用火把照过去的时候,水面上只剩下波纹,没人看到那到底是什么。奴隶贩子之前交代过,他每艘船上留下了两三人,为了照看奴隶和现在让他们上船,所以,这时候缆绳从其中一艘船上扔了下来。不过最先登船的当然不会是周岭轲这样的肉脚,而是强悍的战士。 他们身手敏捷的顺着缆绳向上,水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众人看清了那些水下生物的样貌。它们看起来很像泥鳅,不过几乎有人的手臂粗,没有麟片,身体几乎是透明的,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大得可怕的嘴巴。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发现猎物的,但是士兵们刚一爬上缆绳,这些家伙就争先恐后的从水中弹跳起来,那种“咔嚓咔嚓”的牙齿碰撞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这地方也更像是鬼蜮了。 “嗖!”有士兵忍不住射出了一支箭。 “别——!”奴隶贩子的阻止晚了一步,“快后退!后退!”但是他的警告总算是没迟,上船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消失爬上了缆绳,码头上的众人同样用更快的速度退后。当被射死的未知生物掉进水里,睡眠瞬间就像是开了锅一样,无数的未知生物翻涌了起来,只能看见这些纠缠的生物,它们蹦跳着,挣扎撕咬着同伴的尸体,并为此互相搏斗,更多的未知生物开始流血,撕碎,被吞噬。有那么一会儿,人们甚至看不见水,只能看见这些东西翻滚纠缠着的身体。它们甚至被挤上了码头,士兵们在奴隶贩子“别管它们!”的喊叫声中,只能继续后退。 一直到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水面才重新平息下来。 已经上船的士兵朝着下面招手,示意没事。更多的人,开始陆续上船。 周岭轲在上船之前,觉得这些奴隶船有些小,一艘船装两百多奴隶,再加上船员和给养,简直是难以想象。等到登上船后,他才发现了这些船的特异之处——船肚子很大,不算甲板上的部分,一艘船竟然有八层。也就是说它们水下的部分,要比水面之上的大得多。这让它们能够装下比看起来多上数倍的东西,但也同样代表着糟糕的空气循环和更糟糕的环境。 周岭轲是最后进船的,在其他人把整艘船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了。等到周岭轲能够朝下走的时候,他已经闻不到臭味了,不是臭味消散,而是他的鼻子已经适应了,真是不知道该为人体的适应性感到悲哀还是庆幸。 这不是游轮,没有宽敞高雅的房间,所有的设计都要尽量为货物和给养留出空间。所以船员们没有卧室,只是在一层有一个挂满了摇床的空间。船长室稍微好一点,不过也只是有个床和柜子的小隔间而已。上下的通道各有四条,但很窄每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并且很滑,有几个体型较粗壮的士兵差点滑下去。第二层的居住环境反而比第一层要好,这里都是隔间,甚至比船长室还要大,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珍贵的货物,周岭轲下去的时候,他们真被放出来一个一个的登记。周岭轲想试着找一下有没有小猫,但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添乱,只能让开在一边。这些高级奴隶大多很温顺,但也很麻木,对于突然之间换了一群主人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甚至有几个还要色诱登记的士兵,结果被这些进入战斗状态就不知道怜惜是何物的士兵狠扇了几个耳光…… 周岭轲刚要下第三层,提前一步下去探路的夏恩却已经跑回来了,而且脸色难看。 “你不要下去了。” “啊?” “快上去。” 虽然连个解释都没有,但周岭轲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夏恩,直接走到了甲板上。刚站在了甲板上,夏恩扭个头就开始呕吐,这把周岭轲吓了一跳。 没多久又有十几个人跑上来,同样和夏恩并排站着呕吐。 只有夏恩一个人在吐的话,那只是有点不正常——周岭轲确定夏恩不晕船。但现在除了夏恩之外,还有这么多精锐士兵陪着他,这可就是太不正常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周岭轲问,夏恩的呕吐刚好一点,但是听到周岭轲的提问,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再次开始呕吐,“没事!没事!放松,什么都别想了。”他们从昨天开始追击到现在,吃的东西并不多,夏恩现在吐的都是胃酸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上来加入呕吐的队伍,还是赛伦一声令下,把这些吐得脚软的人,还有周岭轲,都送回岸上去。同时,更多的奴隶走出了奴隶船,他们都戴着串在一起的脚镣,有亚人也有普通人,浑身上下极端肮脏,男人完全是全礻果,女性也只有几片遮羞的破布,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不会超过三十岁,同样的脚步迟缓并且眼神呆滞浑浊。船上有很多早已准备好了的黑布头套,因为这些奴隶和那些奴隶贩子或者高级货物不同,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光亮了,就这么走出去,其中很多人会被阳光刺瞎,看来奴隶贩子们果然是很有经验的。 离开船的人也就暂时成了这些奴隶的看守,要把他们还有部分俘虏送回镇子上去。 披萨也被从洞窟里叫了出来,还是从它挖出来的洞里爬出去的,不过回去的时候周岭轲并没坐在它背上。而是和夏恩在一辆车里。车跑了十几分钟,周岭轲失去作用的鼻子才重新复活,再次闻到空气的味道。 “烤箱……那下面就像是烤箱。” “船里?” “对。”夏恩深吸一口气,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是显然已经恢复了冷静,“不过是没有了火,只剩下隔板的那种。每一层船有三层隔板,但是依旧很热,闷热。船外边和里边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温差,毕竟那些人都在散发热量。”夏恩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他们就像是锁进笼子里的牲畜,吃喝拉撒都在那个最多可以转个身的小隔间里,粪便和尿液就落在下面人的身上,然后落到最下面隔出来的小凹槽里……” 周岭轲捂着自己的嘴巴,只是想象,这画面就足够让他作呕了:“你是说,那下面六层的人都是这样被运送的奴隶?” “只有三四五六层是他们说的‘货仓’,最下面的两层是厨房和储存粮食饮水的地方。” “他们把粮食和饮水就储存在那样的……下面?”周岭轲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了。 “……”夏恩舔了舔嘴唇,他在思考某件事要不要告诉周岭轲,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周岭轲并没有那么软弱,他没必要隐瞒,“关于食物,我们找到了很多新鲜的刚刚用盐腌起来的肉。” “他们打猎?老天!”周岭轲的眼睛猛的瞪大了,而且有点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肌肉的过度紧绷,“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想就是你想的那样。”夏恩点了点头,“是那些镇民的肉。” “呕!”不久之前周岭轲也曾经见过人的尸体洒满了盐,但那个是为了冬天之后更好的埋葬。他当时在场,并没有觉得恶心,甚至觉得庄重。但是现在,周岭轲把脑袋探出了车子外头,开始呕吐。 作为镇子里首脑之一的马汀都说过,那些走私的奴隶主不会善待逃亡的镇民。他应该是和这些极恶之徒接触过,甚至是了解他们的。周岭轲也顺着这个思路想过,但是他们能想到的是,最多就只是去依附的镇民反而被抓住并且当成了奴隶贩卖,这是他甚至应该说是很多人在看到真实情况之后,脑海中对于“糟糕”可以想象到的极致了! 所以就算他们没追上奴隶贩子,一样会发现那些人头堆。因为那些人不是被屠杀了,而是被集体屠宰了!要不然就算其他久经沙场的士兵也耐不住,他们见识过战场,但满是人肉的食物仓库? 在夏恩和周岭轲之前,那次战斗的伤员已经被送回来了。抓到了奴隶贩子之后,也有人回来送信。所以他们不是第一批回来的,而留守的麦克瑞也不是一无所知。倒塌的帐篷很多都重新建好了,地面也已经别清理干净,甚至能看见工地里的工人已经重新开始建立房屋。 “我真的很想很想杀了他们。”周岭轲在下车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奴隶贩子,他一半的路程上都在呕吐,没吃东西,只喝了一点水。刚看见人头的时候,周岭轲对这些奴隶贩子的理解是人类里的变态,渣滓,混蛋。他产生杀死他们的冲动是出于义愤,但是真让他动手的话,他大概还是会有点犹豫。可是现在,那些用两只脚走路的已经连禽兽都够不上了,他们,不,它们就是一群应该从地面上消失的怪物! 无论是对待那些被押运的奴隶,还是对待那些被屠宰的镇民,什么东西会对自己的同类做出这种事情? “相信我,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想法。但是,莽坦会有麻烦。” “没错。” 周岭轲和夏恩把视线从那个人身上挪开,他们俩同时都有一种挫败感,因为无能为力。就算那是个走路的人形垃圾,但是他们却不能把这些垃圾扫除。 况且,杀了眼前的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说到底也正是一些运货的狗腿子,真正的大头子鬼知道正在什么地方躺在温暖的暖路边,享受着美酒和美食。 “詹姆斯……他跟我说人会吃人。虽然后来找食物的时候,我在那个小镇子上看到过,但是……幸好碰到了老约翰,然后我们来到了莽坦。”周岭轲抱住了夏恩。他们在莽坦发现了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相比之下?这地方就是天堂! 这天之后,关于镇子、关于那条走私的通道,文职的事情由麦克瑞处理,武职的事情则由赛伦接受。也算是一种逃避吧,逃开那些奴隶,奴隶船,和奴隶贩子。关于这些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小猫——因为这孩子长得太可爱与漂亮了,所以奴隶贩子并没像是杀掉另外一个逃跑的孩子那样杀掉他,而是重新把他关回了船上。现在这个孩子也是战利品之一了,周岭轲希望把他计算在自己拿一成半的所得之中。 找到了这个孩子,又要了另外几个年长些的奴隶,照顾他。周岭轲和夏恩彻彻底底的把这件事放下,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魔力塔上。 073惩罚 天气渐渐转暖了,距离那次战斗只是几天后,原本是一片洁白的大地,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嫩青色。除了一个地方之外——湖边那条沟的边上,有一块依旧毫无动静,那里是埋葬那些镇民尸体的地方。在战斗中死亡并且已经被草草埋葬的人也被挪来了这里,当然还包括那些被奴隶贩子肢解的老弱,他们都被埋葬在那里,并且从最近的成真牧师举行了简单的仪式。 “又在看那边?”夏恩坐在了周岭轲的身边,刚刚团在那睡着的馅饼“咪呜!”一声,刚举起小爪子要向打扰它睡眠的坏人示威,看见是夏恩后,叫声立刻变回了“喵呜~”,跳到了夏恩的腿上,重新团成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团,没两秒就打起了小呼噜。向导和建筑师已经都在他们的帐篷里睡着了,他们都是从临近的城市里请过来的,不算是太熟悉周围的地形,但已经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几个保护他们的士兵正在外围巡逻,他们很安全,不过没当没有事情可做闲下来的时候,也就是不止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岭轲就会朝埋葬了那些镇民的方向看,夏恩越来越担心他的这种表现,“那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你的错。” “啊?不……我不是……”周岭轲因为夏恩的声音忽然回神,又看见他的一脸担心,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出实情的周岭轲,此时开始为自己的犹豫而后悔,他应该早点说出来的,“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惊吓过度之类的。” “怎么了?”夏恩一愣,虽然周岭轲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也让他立刻明白过来周岭轲的反常举动还有他其他的原因掺杂在其中。 “那块埋葬了那些镇民的坟墓,我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我还能听到痛哭和嘶喊的声音,很多女人和孩子的。” “!”夏恩瞬间就抱住了周岭轲!刚睡着的馅饼吓得从两人中间挤出来,但是看了看周岭轲和夏恩的状况,馅饼打了个哈欠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钻进了边上被烤得热烘烘的周岭轲的毯子里去了。这边,夏恩把周岭轲抱得很紧,他亲吻着周岭轲的脸颊,在他耳边安慰的低语,“抱歉,我该早点察觉到不对劲的。我们这就回去,这种事情是要找牧师来,还是要找其他魔法师?” “别担心,老板,我没事。你听我的语气就知道,我真的没事。”周岭轲一开始是有点哭笑不得,但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他反手搂住夏恩,抚摸着他的肩膀和背部,唯一可惜的是夏恩现在穿着皮甲,这东西虽然没有铁制铠甲那么厚,可也让周岭轲感觉不到夏恩的体温。 “……”夏恩慢慢放开周岭轲,虽然还有点犹豫,但是周岭轲的语气确实没什么大事,“真没事?” “真的!”周岭轲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回答,“应该说,我不怕那些已经死了的。他们活着的时候,还有他们刚刚死亡那种鲜血淋漓的情况,反而更能引起我的感情波动。我这么说你听得明白吗?”周岭轲努力用语言描述自己的感觉,但是很多时候语言实在是有些寡淡。 “大概明白,就是你之前在车上会呕吐,但是现在却没什么反应?” “对,就是这个对比。我觉得这大概也是节点的影响。那块墓地会成为一块自然的亡灵出生地,不过最多只有两年,这块自然出生地就会被大自然所吞没,除非有谁人为的朝里边堆积尸体。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波立维大师要让我在这里建立魔力塔了,这里的魔力纯净稳定,丰沛,并没有哪一种力量更突出。而且因为地形的关系,即使是影响到索不达镇的暴风雪,却影响不到这附近,这里很安全。我选定了我的建塔地点了,就在那块墓地的边上。” “岭轲……”周岭轲下定了决心,夏恩却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因为结合周岭轲上下句的意思,他总觉得周岭轲选定地点是因为那块墓地,那块墓地会成为自然亡灵的产生地,但是两年内就会消耗殆尽,于是,周岭轲会去做那个朝墓地里添尸体的人?不,他都不需要去做,只要向上头报备一声。亡灵是战争里最好的炮灰,之要周岭轲能够控制这些亡灵,莽坦的上层虽然会有点恶心,但必定会兴高采烈的那么做。疑问在嘴巴里绕了一圈,可是最终夏恩没有问出来。 周岭轲看着夏恩,他的老板其实是挺会遮掩自己的人,可那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现在,就在周岭轲的面前,他心里想的时候,从他的表情变化上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真要那么做,你依旧会站在我身边?” 夏恩的表情挣扎了一下,但最终放松下来,并且依旧注视着周岭轲:“反正那也是一些死人了,极可能是死刑犯,反正他们已经是尸体了,埋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周岭轲凑过去吻了一下夏恩的嘴唇——他去做强盗,夏恩也会毫不犹豫的举着刀站在他身边的。当然,同样的,夏恩如果是个杀人狂,他也一定会是那个帮他收尸的人。 “那些在墓地里的灵魂,已经失去了理性和本心,它们要么是成为嗜吃生气的幽魂回到人世,要么就会成为那块墓地的燃料,一点点的被消耗殆尽。我并不是想要利用那块墓地,相反,我想要让他们解脱。其他系别的魔法师魔法师或许能够净化他们,但实际上所谓的净化,也是消灭的同义词。” “抱歉,我误会了你。”夏恩放松的同时,愧疚也涌了上来。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了解周岭轲的,可是现在他对周岭轲的理解,却出现了这种南辕北撤的错误。 周岭轲刚想表示无所谓,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嗯,认错就好,那么要怎么罚呢?” “你想怎么罚?”刚才的紧张感瞬间消失了,夏恩看着周岭轲,表情微妙。 “我想……我们这样……”他凑过去,在夏恩的耳边咕哝,就算篝火的火光是如此的不稳,周岭轲的眼神也不是很好(相对的),但他也能清楚的看见夏恩的耳朵红了。 “我答应,但是,绝对不能是今天,明天也不行,不能在外边。” “当然,我同意!” “别笑了,你笑得我毛骨悚然的,快睡觉!” “好的,好的。”周岭轲揉了揉自己的脸,他也觉得自己已经笑得脸部肌肉硬死了~ 第二天,周岭轲刚说出自己的决定,就被建筑师一阵反对。 这里的科技还处在经验累积阶段,但是建筑师很确切的指出,水边,边上还有一道沟壑,这种地形是非常不稳定的,也就是建筑师非常反对在这里建立魔力塔。 但周岭轲绝对是个难办又固执的家伙,尤其他还握着决定权。周岭轲任性全开,无视专业人员的劝告,认死理的场面,夏恩都觉得难以直视了——从一开始建筑师就给出了很多地点,但是全被周岭轲否决了,那时候他应该就觉得这个魔法师难以相处了。而今天之后,看着那个建筑师因为争吵而憋到发紫的脸(他都有胆子和一个亡灵法师争吵了),夏恩真的觉得这家伙挺可怜的。 “所以就建在那?” “嗯,就建在那。”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能那样无理取闹。” “那么你这种新的认知,感觉如何?” “感觉……” “别不说话,到底感觉怎么样?”周岭轲凑过去,用手肘轻轻拱着夏恩,一脸的好奇。 “感觉你实在是太坏了,但是同时我又得承认,你那种坏,其实对我也蛮有吸引力的。”夏恩耸耸肩,“但别太自以为是了!只是偶尔为之才会让我觉得有趣,如果你真的变成那样……我不介意再找第二春的。” “……”周岭轲沉默的思索了一会,突然沉默不言的加入了收拾行李的行列。有鉴于他们已经决定了地点,那就要回去通知镇子里的人了,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准备。 “岭轲?”他的沉默让夏恩却让夏恩感觉非常非常不好,“怎么了?” “早一天回去,就能早一天杀了赛伦。” “赛伦?!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叫消灭潜在的情敌。” “啪!”夏恩发现,拍某人的后脑勺,是会成瘾的。 索不达镇的残骸已经重新变成一个镇子了,甚至更大,更好,劳工们正在准备墙砖,城墙用的,这里即将建立起能够阻挡暴风雪的城墙。房屋也开始了正式建造,实际上因为充足的人手,已经有房屋建立起来了。 原本接收奴隶的官员,是想要这些人立刻加入索不达镇的建设中的,但是在发现这些奴隶的身体极端虚弱,还需要一定时间的调养后,他很无奈的运走了他们。包括作为奖励的几乎全部五成的战利品,除了极少数被留下的人之外,都被直接卖给了国家,换成了金钱。包括夏恩和周岭轲也是这么处理的,他们不知道那些奴隶会被如何对待,但是他们也没有能力作为那么多人的救世主,最现实的一点,他们不是国王更不是城主,他们没钱没有土地,不可能照顾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小猫人、一个有手艺的厨子、一个木匠再加一个帮佣,这就是他们留下的全部。 让他们惊讶的是,波立维大师竟然也在这里。 “波立维大师?” “是我让其他人不要告诉你的,毕竟我在这不会跑。但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那么时间是永远不会回来的,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是这样的。”波立维大师拥抱了周岭轲一下,对着在他身边的夏恩点头示意。 夏恩也对着这位大法师行礼,以眼神和周岭轲示意了一下,就转身走开了。虽然这些法师和周岭轲相处愉快,而且夏恩也知道他自己在某些方面也受到了法师的照顾,但是他并不喜欢和莽坦的其他法师相接触。因为,这些法师看他的眼神,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他们看向夏恩的时候,总是给他贴着“周岭轲附属品”的标签。他没有反感的意思,只是敬而远之。其实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在地球的时候,他和周岭轲的情况是正好反过来。他的某些朋友,在看着周岭轲的时候也会给他贴上同样的标签。不能说这些人坏,只是人的一种天性而已。那个时候夏恩还和朋友打起来过,反而是周岭轲劝他,没必要,到底怎么样,日久见人心。果然,其中的某些人渐渐的和周岭轲也成为了好友。不过,夏恩觉得自己没有周岭轲那种好性格,所以他选择让开。 四十分钟后,周岭轲就去找夏恩了——新建起来的房子里,有一座是他们的。 “不和波立维大师多聊一会?” “大师有他要忙的事情,现在他是镇长了,而我只负责魔力塔的建设!” “这是好事,但只是对你来说,波立维大师怎么了?”确实只是对周岭轲来说的好事,新旧君王交替的时候,波立维大师却离开了权力中枢,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 “我没具体问,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貌似波立维大师是自己躲过来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魔法师是特殊能力者,尤其是波立维大师这样的,无论上层怎么变动,也几乎影响不到他的身份和地位,那与其缠和进去,不如置身事外。那么魔力塔的事情呢?” “同样很支持。不过首先要建立起来的,是一条从这里一直到湖边的道路!而且他觉得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很有必要让披萨也加入其中。所以明天开始,我就得让披萨去当压路机了!” “岭轲……” “什么?” “奴隶贩子,他们放走他了?”周岭轲表现得很愉悦,但是夏恩却反而更担心他。 “……”周岭轲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点了头,“对,他们放走他了,五倍的赎金。” “嘿,我现在有条件兑现惩罚的承诺了,要来吗?”夏恩的手抚摸着他的肩膀,他压低嗓音,发出诱人而低沉的笑。 074慰灵塔 道路铺好了,一座小屋和一圈护栏建了起来,不过护栏却不是绕在小屋周围,而是绕了墓地一圈——天气更温暖了,而墓地里冒出来的仿佛薄雾一样的死灵气息,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了。原本就因为大批人类往来而被惊走的动物,现在大概迁徙得更遥远了。护栏不是为了防止人类进去,而是为了防止里边的可能诞生的东西出来。 披萨住进了湖里,周岭轲禁止它把任何东西塞进嘴里。在上次进入地下河之后,他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家伙塞进嘴巴里的东西清洗干净。 馅饼爱上了那块墓地,这也说明即使它现在有血有肉,要吃东西,还要便便,但本质上来说,它依旧是个死灵生物,真正意义上的死灵“生”物。 那座其实不算小,因为它更大的一部分在地下。这里是周岭轲的炼金实验室,波立维大师也经常跑进来,但因为他承担了镇长的职务,所以每次进来最多待上几个小时,就要离开。有一拼魔法学徒也进驻了这里,给周岭轲打打下手,做一下最基本的炼金操作。 按照设计图,地基终于挖好了,也夯实了。工程的进度比预定迟了半个月,因为中间发生了两次渗水和一次塌陷,虽然每次带来的损失都不大,并且很快被修复。但也更进一步说明了,地理方面来讲,这里确实不是个适合。主持施工的技术官员苦着脸,但是却并没有像是之前陪他们一起找地点的工程师那样,跑来提出反对意见。 在检查了地基情况后,第二天的清晨,周岭轲用他炼金制成金属骸骨,开始在预留的坑洞上嵌入魔力地基。作为一个只有理论基础的人,在四周围至少几千人围观的情况下,周岭轲自己都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理论基础(智慧传承外加节点本元)确实过硬,就算一次事先的实验都没做过,当最后一块作为魔力地基中枢镶进地基中(它看起来就是一个金属的圆球,大部分是金黄色,上面有银色的能量线条流转,与其说看起来很魔法,不如说很科幻)。 周岭轲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一边喊着“都走!都走!”一边撩起自己的袍子就用最快的速度朝外跑。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就算是所有这一切的缔造者,掌控着节点的力量,那一刹那因为魔力连通造成的排斥力,也没能让他幸免。他,还有其他站在场中没来得及离开的魔法学徒,外加一个死活要来凑热闹的魔法大师波立维,全部都像是炮弹一样被推飞了出去。 幸亏周围站着不少不执勤也跑来围观的精锐士兵,包括那些速度远超普通人的亚人,否则法师们就算没有亡的,也有不少人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来恢复折断的骨头。接住周岭轲的当然是夏恩,他如果慢上一步,周岭轲的就要摔在一堆木头上了。 “下次再办这事,记得提醒我准备些垫子。”周岭轲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些木头上的棱角,从夏恩怀里蹦跶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 这事直接导致了,两天之后,周岭轲说里边的魔力场已经稳定,可以开始进一步施工的时候,进场的工人们都战战兢兢的。 但接下来一切就变得更快了,而且让那些技术官员们惊讶的是,地基再也没有出事,没有倾斜,没有渗水,没有坍塌。 “还是让他们放弃那想法吧。亡灵地基不可能单独拿出来用,如果缺少上层构建,在那上面生活时间长了,人畜都会变成活尸的。”塔建到第二层的时候,波立维大师来找周岭轲了。原因是那些技术官员对魔力地基非常感兴趣,要知道如果那个也可以建在其它地方,就表示人类可以居住的地方增多了不知道多少,或者考虑到成本,不可能成为一种平民技术,但作为堡垒或者要塞的地基总没问题吧? “那可不可以在其他地方也建立起亡灵塔,只是这些塔不作为研究或者魔法用,而作为驻兵用呢?”波立维大师显然还没放弃,“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的实例,虽然不是把亡灵塔这么用,但是其它类型的魔力塔作为要塞的一部分,也是很不错。当然,考虑到成本……我们只能建上一座。”志高国穷,说的就是波立维大师和很多莽坦人的心情,想做能做的事情有一堆,无奈国家太穷。比如眼前的魔力塔,那些大帝国拥有除了法师聚居地之外,还有魔法要塞,要塞内的塔楼都是真正的魔力塔。莽坦最好的黑石堡要塞,总成本连人家的两座塔都比不上。 但现在的亡灵地基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花费并不是太大,而且稳定底层的能力比土石系的魔力塔还要强——那些技术官员看来是偷偷做过实验了。而且亡灵地基的炼金产品可以在其他地方弄好之后运过来组装。建造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匹熟练的人手了,如果再弄来更多的工人和魔法师,那建造速度会更快。 “波立维大师,我明白您和其他那些官员的意思,但是……这座塔建造之初就是为了在本土进行防御,而且我想表现出亡灵魔法无害的一面,也就是说这座塔本身是无害的。还是等它建完之后,您和那些官员再决定是不是要把它作为边塞的城防建筑吧。但我个人的观点,它非常非常不适合驻兵。另外,您能不能把菲莎·希尔森法师调走。” 菲莎·希尔森是魔法学徒的其中之一,很漂亮的红发少女,只有十六岁,并且能力出众。波立维法师还因为关于亡灵塔的事情而皱着眉,听到周岭轲突然转移话题忍不住愣了一下。老法师忍不住皱起了眉:“菲莎很聪明。当然,我不是质疑你,我只是……” “我明白,波立维大师,您只是为她表示遗憾。可能有些人太聪明了,就会下意识的用‘聪明’的方法去寻找捷径。所以,无论如何,关于亡灵地基的事情,我们还是等到魔力塔建好之后,你们看到它的整体状况再说吧。” “好的,尼克法师。”波立维大师和周岭轲拥抱了一下,然后道别。他把周岭轲送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但是关上门之后,波立维大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周岭轲说“这座”塔是为了在本土进行防御而建造的,那么是不是表示,如果需要,他也能设计出作为进攻的塔呢? 这样的想法让老法师感觉到一种兴奋,同时他也在好奇,这样的年轻人,他的老师会是一个什么样出色的人呢?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亡灵大师……等等,亡灵?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人收过什么学徒?波立维大师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事情,但是却又不能肯定。 “您是位温柔的好人,尼克法师。”周岭轲走出波立维大师的房间刚刚一分钟,就遇到了刚刚他说的那位菲莎·希尔森法师小姐。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这女孩比较热情,但是每次见到他才特意解开两颗扣子的法师袍,淡妆,香水。周岭轲也不是初哥,几次之后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他一开始选择的是无视的措施,结果却被女孩当成了他反应迟钝,反而表现得更露骨了一些。又特意和夏恩来了几次亲近,女孩并没选择就此知难而退,反而和周岭轲挑明了。 她当时说了很多话,非常露骨。在地球的中国绝对属于从头到尾都得打上马赛克的那种,如果有谁记录下来那就属于传播色X了。当时,把周岭轲都说傻了。但大概意思应该是周岭轲应该明白,男性的吸引力不是在肌肉上,而是在智慧上,周岭轲如果要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和力量,不需要找一个男人,女性的温柔和甜美更能够凸显他的自尊和伟大。总之就是向周岭轲推销自己,周岭轲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房间守卫森严,这姑娘就要跑到他床上去了。 “希尔森小姐!”周岭轲是真的不耐烦了,“因为你的年纪和性别,我才一直选择了容忍,请别考验我的耐性。”他有点粗暴的推开女法师,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尼克法师!”那女孩在他背后喊,声音极端的尖利,“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二天,菲莎·希尔森就离开了魔力塔的工地,没人问她去了哪里。 当天气热得很多工人只是穿着一条裤子的时候,魔力塔的主体也建造完成了。而那块墓地,也已经自行诞生出了三只幽魂,它们或者在墓地的上空盘旋尖叫,或者坐在墓地上哭泣,本来就对那里敬而远之的人们,现在更是绕道而行了。只有馅饼,每天舒服的待在里边,幽魂仿佛看不见它一样。 “你确定不让我和你一块上去吗?”在亡灵塔的门口,夏恩担心的看着周岭轲,他就要去塔顶安装最后的炼金器械,在此之后,这座塔就算是正式完工了。有鉴于安装地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夏恩真的不放心他一个人上去。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那我跟你上去也不会有事。” “别担心,甜心。”周岭轲用了一个平时绝对不会用的称呼,在夏恩整个脸都皱起来的时候,无视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的注视,吻了他一下,“我想让看看,这座塔建成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会很美。” “好吧……”夏恩投降了,周岭轲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塔中,他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了顶楼。 等待,永远都是一件考验人耐性的事情,尤其是心爱的人吉凶未卜,天气又如此潮湿炎热的时候。湖泊明明就在不远处,可是貌似并没起到多大的降温作用。正当夏恩感觉越来越烦躁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那不该是此时出现的风,而应该是雨后的清晨。不只是夏恩,很多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的呼出去,瞬间那燥热的感觉消散了很多。 之前晴空万里的天空上开始出现了淡淡的云,很稀薄的云层不注意遮挡住全部,当时却仿佛过滤掉了难耐的热度。 突然,魔法师们出现了一些小波动,距离法师们站得很近的夏恩也听到了他们谈论的话——这些清凉不是大自然带来的,而是魔法,但是这是亡灵塔带来的效果吗? “呼……”法师们还在研究着,仿佛人类吐息的声音从亡灵塔那里传了出来。那是塔发出的吐息!是不是魔法师都清楚的意识到了那一点,瞬间所有人又安静了下来,甚至还有些人退后了一步。 “呼——”第二声的吐息更加的清晰,同时,一层淡淡的充满了亡灵魔力的雾气从塔的每一块砖石的缝隙中冒了出来,那个塔有一瞬间还让人以为是它着火了。但是那些雾气并不像火焰的浓烟,它们是如此的轻柔就仿佛是少女的纱巾,温柔的缭绕在塔的周围。 吐息声又持续了一会,那简直是毛骨悚然的,因为听起来太像是什么活物在喘息了。可是渐渐的声音低了下去,如出现时那么突然的消失了。 夏恩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他听见了音乐?像是竖琴又仿佛是钢琴,有谁在敲击着水晶的铃铛?或者流水在树叶上演奏? 人群又骚动了一下,他们都听到了音乐声。很多人都喊出了乐器,可是很快都被他们自己否认。接着人们又都安静了下来,因为怕错过那美妙的声音。女妖的歌声?不,那太诱惑和妖媚,配不上这乐声的空灵。 那是用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乐器所演奏,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妙的声音。夏恩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用手一摸,才意识到他流泪了。不是伤心或者愉悦,只是出于一种纯粹的感动……不只是他,几乎每个人此时此刻都在哭泣着。 “铛——!”这个是可以被确认的乐器,那是钟声,悠扬而浑厚!这声音打碎了拿每秒的音乐?不,正相反。在钟声响起的一瞬间,夏恩感觉有什么从身体内流过,仿佛耳边的音乐化成一股清流,涤荡着整个身心。他仿佛喝醉了,却又无比的清醒。 “铛——!铛——” 钟声响了三遍,最后一声响过时,人们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嚎啕。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老板?老板?老板?”夏恩迷迷糊糊的看见了周岭轲,确定了那是他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抱住这个人亲吻他,那种依旧在他灵魂里涤荡的感情,汹涌得他根本控制不住。 周岭轲也回吻他,但也在努力的让夏恩清醒:“看那!看!”当夏恩终于能控制自己放开他的时候,周岭轲立刻让他去看那墓地的方向。 夏恩看过去,那情景壮丽得让他瞪大了眼睛——那些死者的灵魂,也和被感动的活人一样,哭泣但却面带笑容的,升天而去! “我准备叫它慰灵塔,怎么样?” 周岭轲和夏恩都以为他们会在这座塔这里生活上至少几年,但是他建成之后的第二个月,他们就被重新调回了首都。 075重回王都 这个时候距离少年国王登基刚刚半年,希尔六世死亡的最初,权力者们还能压抑着自己的各种念头,但是现在,正是各路人马争夺权力的最高潮。周岭轲即使因为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无可代替,这个时候接到去首都的调令,也感到有些心惊肉跳。毕竟,政治斗争,各方面权力集团彼此倾轧,这种事,很多时候是不会看到所谓的集体利益的。否则,波立维大师也不会从首都跑出来了。 “抱歉,尼克,这次我无能为力。”波立维大师的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内疚和疲惫。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周岭轲要被调到首都去,他得到消息的时间并不比周岭轲接到调令的时间早。这就是很多时候置身事外的不好,固然他能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但在面临突发情况的时候,也往往措手不及,“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就是你这次回去,将会同样获得大师的身份。而且也该为你封爵了。” 国王去世,一切庆祝活动全部暂停,包括黑石堡战争胜利的赏赐也同样错后了。 “谢谢,波立维大师。” “你的道谢让我感到惭愧,因为我并没能帮上你。另外……” “什么?” “不,我想说的只是,无论如何,在莽坦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人,那就是国王。”这并不是波立维大师想说的话,他想问的是周岭轲能否设计出攻击形的亡灵塔,现在这个塔的效果已经很明显了,确实像周岭轲说的没法驻军。 他们现在搬回了索不达镇原本的地方,那座慰灵塔是让人惊叹的魔法成就,不但不会产生负面的影响,反而能够洗涤人的灵魂,让人对生命重新充满了热爱。但是,这个效果也太强了一些。在塔周围围观的最早一批士兵,许多人最近才恢复正常——所谓的不正常,就是他们不断的在为自己过去的杀戮忏悔,歇斯底里的痛哭,跪拜,呼喊一些逝去的亲人的名字。还有不少人跑去认罪,大到在战场上从背后杀死曾经结怨的战友,小到七八岁的时候偷过邻居家院子里晾晒的蔬菜干之类的。 这座塔会让人变得善良,但它也消弥掉人们心中的抗争之心。但会抗争并不表示就是坏的,而士兵最需要的就是抗争,是杀戮,是血性。 幸好这种效果每十天才会激发出来一次,而且慰灵塔的其他效果也强悍到惊人,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这座塔对于瘟疫的防御效果却已经包括了全国,甚至更遥远的地方。 周岭轲和波立维大师道别,离开了他的住所。 索不达镇看起来已经有些镇子的模样了,而且来往的女性也多了起来,只是这些女性九成都是亚人,而且往往很消瘦,但是她们脸上的那种几乎燃烧起来的对生命热情,却又是让人难以忽略的——这些就是之前奴隶船上的奴隶,当然她们也都是占了绝大多数的底层奴隶,在适当的调养之后,被官员们调派回了镇子上干活。她们用工作抵充赎买自身的金钱,甚至如果她们能让在这镇子上工作,并且今后将也将定居在这里的劳工们看上,娶回家,连赎身的费用也不需要,直接就能够取得自由人的身份。当然,这些都是那些最便宜的底层奴隶,但也是占数量最多的。 莽坦国家的这种安排,不得不说,让周岭轲看到了挺浓厚的人情味,还有很精明的生意经。这么多男性青年的单身问题,都被解决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夏恩不在,他也和周岭轲一块被调回了首都,调令上说他成为了近卫军的一员。这才是周岭轲最担心的,他自己遇见了麻烦,最糟糕的请款了,大喊一声:“馅饼变身!”就能跑,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大多数畏惧毒素(周岭轲偷偷实验的),但是夏恩……小猫人还是不会说话,周岭轲和夏恩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杰瑞。 周岭轲进门的时候,杰瑞正坐在地毯上,玩着积木。当然现在这地方还是个大工地,唯一的孩子大概就是他了,更不可能出现玩具商店。这些是周岭轲和夏恩从工地上捡回来的木头块,上色之后自制的。他现在是周岭轲的养子,也是莽坦的自由人了。按照规定他的年纪应该在青训营里,可他不能说话,原本的决定是缓一年,等杰瑞情绪再稳定点,但现在看来,他也得跟着去首都了。 夏恩是这天晚些时候回来的:“我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的吧。” “费丽娜做了煎饼,我想你也闻到香味了。” “哦,哈哈……”刚才还紧张着的周岭轲笑了起来,“是的,确实我也闻到了。那么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霍洁特会和我们一块走。” “真倒霉。”周岭轲像是被打了一下低了一下头,然后他抬起头来,一脸的无奈,“我该先听坏消息的。” “不,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煎饼貌似已经出锅了。”夏恩笑着凑过去,吻了他一下。 周岭轲这个时候也扔下了那些郁闷,笑着和夏恩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直到他们的厨子费丽娜敲了敲门,然后端着煎饼进来:“抱歉,两位大人。” “不,没事,没事。”周岭轲还搂着夏恩,但这时候他们俩的肚子也都开始咕咕叫了,所以,至少得喂饱肚子才能做些别的~ 大概准备了一天,他们上路。 那个来到索不达镇的第一天,就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而他自己洋洋得意的好像一只受了刺激的雄孔雀——尾巴翘到遮不住菊花的年轻官员,这时候看起来可不太好。他的头发虽然依旧很光泽,但是乱糟糟的,两只眼睛都是血丝并且有严重的黑眼圈,站在车边的他一边眼睛都不眨的紧盯着周岭轲,一边啃着自己的指甲。他的眼神并不是凶狠,也没有仇恨,他只是有深深的不理解。 “真好,我们和他不是一辆车。”有鉴于夏恩同样骑乘不了披萨,而且周岭轲也不认为需要太赶,所以现在他们同样是乘车,披萨跟在后边。 “我觉得其他人也不希望在半路上我们把王后,不,王太后的外甥掐死之后毁尸灭迹。” 霍洁特就像是个丑角,光鲜并且惹人厌的出场之后,就被人一压再压。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好事,但是对那个颇为自负,甚至大概是自恋,而又从来没有遭遇到什么挫折的青年来说,显然是个很糟糕的事情。不过他的那份功劳还是得到了,虽然他在这每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当然,还得加上发疯。可是看在王太后的面子上,他是得到了一份光鲜亮丽的文书的。 “老板,这是不是表示着,我们还没到艾尔森德拉就已经得罪了王太后?” “不要想得罪了谁,岭轲。我们本来就应该是任何一方都不沾的,所谓的‘得罪’,换个角度想,就是可以给自己找到一个更正规的疏远的原因。你不需要去接受王太后那一方向的拉拢了,这是好事。” “这是说我最好所有人都得罪了?”周岭轲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情况听起来可不太妙。 “你是个很重的砝码,甚至应该说比波立维大师和克鲁达大师还要重,因为你年轻,但是已经有了绝对超过他们的成就。你只要稍微和其中的一方亲近,那必然会被其余的所有人联合起来打压。而且,做一个温和的在各方面势力之间周旋的人物,对你来说有些太困难了。那么,还不如做一个脾气古怪,不能被任何一个势力所掌握的局外人,那么,这样所有人都会对你放心。” “这样我就明白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周岭轲觉得夏恩刚才所说的话中有个词比较让他注意,“老爸,你能具体解释一下,那个‘有些太困难了’到底是为什么吗?” “咳!”夏恩握拳堵在嘴边咳嗽了一下,可是周岭轲还是看见了一道小小的笑纹,“那对我来说也一样困难,所以其实不需要解释的,相信我。” “你知道其实我挺记仇的对吧,老板?” “不要这么小心眼……” “所以你刚刚又说了我心胸狭窄?”周岭轲挑眉。 “不,我不是……” 以下省略两个没羞没臊而且没节操又在(可持续发展的)热恋中汉纸的打情骂俏,或者有可以说情人间的斗嘴。一边大篮子里的馅饼打了个哈欠,转身,团起来,两只爪子捂着耳朵,继续睡觉中。 艾尔森德拉城,又是这座被称为狭窄的小路的城市。 这次周岭轲来到这里,在城门口接待他的人档次就高了很多——是在王宫中工作的书记官之一,他们的工作除了记录国王和大臣的言行之外,还包括向其他官员传达命令之类的。感觉有点像是中国古代宫廷里的宦官,不过当然,这些人都是功能健全的。 他们来传达的当然是关于周岭轲的任命和封爵,他甚至还得到了一套在艾尔森德拉的房产。而且周岭轲和夏恩要分开一阵了,因为夏恩要直接到近卫军那里去报道,至于之后是留在军营还是其他,那就不知道。 周岭轲成为了一个男爵,还有不少的赏赐。这些他倒是不在意,因为从到了莽坦到现在他还没因为身份问题给他或者夏恩造成过什么困扰,他们也从没在花钱上觉得拮据。可是给他的新官职,真的是让周岭轲呆住了。 “宫廷教师?” “是的,恭喜您,尼克法师。” “可是……可是我不认为我能教导国王陛下什么。” “您真谦虚,但我相信您是一位博学的人。那么如果您还没有什么有问题的,请容许我告退。”书记官行了个礼,急匆匆的离开了。 周岭轲站在自己新家的大门口,左边放着几口大箱子,右边是舔自己爪子的馅饼和抓着自己耳朵的杰瑞,厨子费丽娜、木匠杰克和帮佣科拉还在从车上朝下搬着行李——他们在为周岭轲干活的同时,同样每月都会得到工资,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能够赎身了,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另外的帮佣契约。叹一口气,周岭轲也加入了搬行李的行列。 “看起来你不太想和那个孩子再碰面?”夏恩是带着一大堆刚刚分发给他的装备回来的——他们在城门口分开行动的时候,夏恩已经从书记官那知道了新家的地址,而他在离开近卫军的驻地后,雇佣了一些工人帮他把东西搬回来。原来作为一个士兵他的东西就够多的了,全套的皮甲,铁铠,锁子甲,外带各种小配件和武器。但是作为近卫军?他不止得到了一套新的,还得到了军礼服和礼铠,礼仪用剑和礼仪用长枪。 而从周岭轲的愁眉苦脸中,很容易看出来他对这新工作的不满。实际上,这个问题夏恩已经忍了很久没再问了。虽然周岭轲和那个他救了的孩子不是非常的亲密,但他们也是熟人,可是周岭轲在知道那孩子就是莽坦的新君王后,反而在尽量避免表现出自己和法兰克的熟悉。 “这挺怪的。” “怪?” “嗯,你之前见到的落魄的人,结果成为了国王,听起来简直就是童话,太怪了。” “所以你并不是对那个孩子有什么反感,或者不好的记忆,就只是觉得不好处理,所以干脆选择忽视?” “对,因为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缺爱的小屁孩,但是突然之间,‘嘭!’他成了国王。表示和他曾经很亲近,那好像一种炫耀,我觉得没必要。而且如果说错了什么,那会是很尴尬的事情,还不如疏远。毕竟本质上我并不了解法兰克,更何况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身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之后。我不希望给我们惹上任何的麻烦。可是现在麻烦好像还是来了?从成了他老师的这一点看,我觉得那孩子很可能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小心。虽然我也不了解那个孩子,但是别把他当成敌人。”夏恩摸了摸周岭轲的脸,“他是你的学生了,而且你和我说过你高中的时候,做过家教对吗?” “这可比做家教困难多了。”周岭轲歪头,轻轻咬了一下夏恩的手指。 夏恩躲了一下,然后笑着再去摸周岭轲的脸:“但是最困难的时候我们都过来了,对吗?” “对。”周岭轲抓住那只手,亲吻他的掌心,“我爱你……” “毫无疑问……” 076上班第一天 夏恩走了,他要开始列队、持枪、行走等等等等,换句话说就是仪仗队的学习。 分离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周岭轲从来都不会习惯。但是也有很愉快的时候,比如周岭轲真心觉得近卫军的制服和礼铠都很帅。制服是欧式的紧身礼服,纯黑色的,有银色的扣子和银色流苏的肩章,不过那只是周岭轲从其他近卫军身上看到的,夏恩的制服大概还是裁缝那里的半成品。礼铠倒是有现成的,却不是欧式亮灿灿的铁皮罐头,同样是黑色的,有银色的镶边。头盔不是全封闭的,只是保护了头部,露出脸来。肩甲是鸟头的形状,手套是皮质的并且有着代表王室的银色飞龙图案,铠甲的主体很长,夏恩穿上以后下摆正好在脚背上,这种走路没影响,但是绝对不可能骑马,两条腿跨不开那么大,扣住铠甲的银纽都拖带着一条小流苏,腰间有一条巴掌宽的皮腰带,有着和手套同类型的巨龙纹样。这套礼铠也是当初的那位贤者亲自设计的,一直到现在,虽然制作工艺有些轻微的变化,但是整体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周岭轲和夏恩一直挺想去瞻仰这位前辈的,但是他的墓地不是寻常能够靠近的。这位贤者一生未婚,也没有后人,但是市井里现在还有不少他和初代莽坦国王不知真假的八卦,因为他死之后,是被葬在王家墓地里的,石棺就在初代国王的左边,那原本应该是王后的位置,可实际上王后的石棺却被挪到了右边。也就是说应该是国王夫妇合葬的墓室里,现在实际上葬了三个人。 不过周岭轲却一直没有收到国王的召见,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虽然和夏恩说明白了,但是给国王当老师和给一个高二学生当家教,周岭轲还没发觉到底有什么共同点。他老老实实的待在那栋分配给他的二层小楼里,想尽办法鼓励杰瑞重新开口说话。现在他们在院子里铺了一块毯子,杰瑞在玩积木,周岭轲在吃点心。 “杰瑞,你必须得说话。”周岭轲没学过心理学,但是他觉得杰瑞是勇敢和聪明的孩子,否则奴隶船里那么多的人,不会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孩子逃了出来,也不会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最迟明年春天你就得去青训营了,和同龄人在一起,那样我就没办法继续保护你了。而我可不认为所有的孩子都是善良的,不会说话很可能让你被欺负。” 杰瑞现在是不会说话的,如果以此来证明他有残疾,再交一笔钱,他是可以不用去青训营的。但夏恩和周岭轲商量之后,都认为这对杰瑞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俩收养他,照顾他,甚至照顾他一辈子都没问题。但杰瑞不是宠物,他是个人,他必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杰瑞玩积木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看向了周岭轲。 “不,我和夏恩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你看那里!”从没养过孩子,突然之间就得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词穷的周岭轲匆忙指向毯子的一边,那里有一块点心渣,一些类似于这个世界蚂蚁的昆虫正在搬运着它们,“虫子也有小的时候,但是等它们长大了,就得和其它同伴一块离开家出来工作,寻找食物、挖掘泥土和天敌战斗,然后它们会找到情投意合的其它虫子,建立自己的家,再生下小虫子,生命就是这么循环的——当然,也可能它找的另外一半生不了孩子,但它们同样会有自己的家。你现在就得为如何建立自己的家努力了,杰瑞。” 周岭轲满含期待的看了杰瑞半天,杰瑞给他的反应是重新低头去玩积木了。 无奈的摊了摊手,周岭轲是彻底没脾气了,他确实确实不会做一个家长。周岭轲站起来,决定去倒杯喝的。可是他刚转身,就感觉自己被拉住了,而拉住他的,除了杰瑞,还能有谁呢? “怎么了?”周岭轲低头吻。 杰瑞虽然一只手拉着他,但却低着头,另外一只手也还在摆弄着积木。对于周岭轲的问题,他久久没能给一个反应。 “我只是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站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刚才周岭轲还是要找喝的,现在都已经变成要方便了。 “我……是杰瑞……对吗?”杰瑞很快就抬起了头,他看着周岭轲,磕磕绊绊,迟疑而又充满期待的问着。 “你说话了!”巨大的惊喜让周岭轲大叫了起来,他低头,亲了一下杰瑞的额头,“你说话了!这可是太棒了!” “嗯……”杰瑞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周岭轲会这么高兴,被亲之后有些高兴,但还有些害羞的小脸发红。 “对,你是杰瑞,不过如果你觉得这名字不好,我们也可以给你另外取一个。”杰瑞只有一个数字八号,和其他很多高级奴隶一样,他们都是生下来就是奴隶,因为可爱的外貌被特别教养,只有数字代号是为了方便他未来的主人取名。 “不!就是……杰瑞……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呃……”周岭轲这下脸红了,他别扭的摸了两下自己的脸皮,烧着了一样,“别叫夏恩妈妈就行。” “哈哈哈哈!” ——命运真的挺奇怪的,其实他们和这个孩子只算是萍水相逢吧?后来成了他的监护人,也只是存着一份做点小善事的新。但是现在……周岭轲大概做梦的时候都会问问自己“我有儿子了?” 杰瑞终于开口之后,周岭轲除了每天依旧拿出大量时间学习魔法外,他的空闲时间不再是陪着杰瑞玩积木或者发呆,和杰瑞一块学习莽坦的法律和风俗。另外他又找了个向导,还是上次来时波立维大师家里接待他的那位少年侍者古尔丹,让他带着杰瑞在城里游玩。古尔丹和其他人并不因为波立维大师的离开而离开那座房子,他们依旧在这里。 一直到来到都城的半个月后,周岭轲才第一次接到了国王的召见。 早晨七点,刚吃过早饭,周岭轲就带着久违的重新爬到他肩膀上睡觉的馅饼,和一位侍从官来到了王宫。不过侍从官把他带到的是等待室,这里是一个大厅,两边放着很多木椅。周岭轲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很热闹了,而且整个房间都是鸡蛋和烤肉的味道,看来很多人是在这里吃早饭的。那位侍从官把他带到这里,告诉他请等待就走了。 “伊森·哈伍德,官员部三等文书。”侍从官刚走,就有个中年人过来和周岭轲握手了。 “尼克·周,宫廷教师。”这个官员部就是吏部,只是这边的语言没有汉语那么简练的词语。 “哦!非常高兴见到您。”这位哈伍德先生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诚恳,但是,周岭轲最近对人的情感波动越来越敏感,所以现在他很清楚,对方一点也不高兴,他现在反而应该是被吓了一跳,“那边的何塞尔先生,同样是宫廷教师,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去问问他。请原谅,我那边还有点事。”后边这句补充的,就有点不怀好意了。 周岭轲笑笑,放这位哈伍德先生走人了。他也没去找另外一位何塞尔,而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刚才还打呼噜的馅饼,周岭轲坐下的一瞬间就从他肩膀上爬了下来,在他大腿上找了舒服的位置,在两秒钟之内重新打起了呼噜。 而哈伍德离开之后,几乎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和周岭轲拉开了距离,不过周岭轲还是时不时能感受各种各样的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但也有的是充满了恶意。看来不管什么地方的官场,都不可能是美好或者无害的。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之后,周岭轲就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本书过来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已经用数馅饼的毛来打发时间了。三个小时后,他开始饿了。四五个小时后,他很确定这地方不供应午饭,甚至连水都没有,其他人已经都开始掏出准备好的食物开始进餐,周岭轲想要离开去买食物,结果被门口值守的近卫军告知除非是接到召见,否则他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这地方还有两个隔间的厕所)。六个半小时后,那位“同样是宫廷教师”的何塞尔先生被召见了。 七小时又四十分钟后,周岭轲终于被侍从官叫了名字。 “有吃的吗?”这是他见到法兰克一世陛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少年国王的眉毛挑了一下,对他这位新的老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 其实周岭轲不该太饿的,他只是一顿没吃,而且也没做什么体力劳动,事后想起来,周岭轲觉得大概这是他的潜意识成功的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柔和他和国王学生的途径,而且很成功,虽然王宫的食物也不怎么样。 “王宫的厨师手艺糟糕透了。”这一点新任国王看来也是同意的,虽然站在他后边的男仆好像一直在翻白眼。 “所以你让我来教你烤肉的手艺吗?”烤肉的味道说明王宫的厨师手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能说明这位国王被忽略,或者说没有实权,他连自己吃什么都无法做主。 少年国王又笑了。 总的来说,第一次教学还是不错的。他们主要研究了关于哪种动物的哪个部位烤肉最好吃的问题,次要学习了莫甘娜炼金转换阵——以发明此种炼金转换阵的女魔法师的名字命名,主要用于融化低熔点的金属。法兰克还是挺有天赋的,他给自己做了一个戒指,虽然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大锤砸过的金属圈。 看起来他并不希望周岭轲离开,但是每一位教师的教学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有了和杰瑞的相处,周岭轲多少有些理解这个少年人,他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被拘束、被限制,甚至敌视,也是可怜的孩子。但是,对前奴隶的杰瑞周岭轲还能用行动帮忙,对于现任国王,周岭轲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家庭教师了。 周岭轲在离开的时候碰到了佐伊亲王,他现在是摄政王了,当然,这并不是一个书面的头衔,但是私底下就连街道上的民众也是这么称呼他的。他们也并不算是完全陌生了,毕竟上一次还是见过面的。 “尼克法师?” “亲王殿下。” “看来我并不善于演戏,我想您也能猜出来,我站在这里是在特意等您。” 这么直接的示好,让周岭轲有点拿不准该怎么说话,所以干脆他保持了沉默。 “我听说了您那座亡灵塔的事情,真想亲眼去看看,去听听,那一定非常的……美妙和神奇……”佐伊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沉醉在未知的音乐声中。 “美妙,是的。神奇,却并不是。那座塔所产生的功效只是一系列炼金公式演算之后的必然结果,用神秘、奇妙或者惊奇之类的不确定的出乎意料之类的词语来形容,都只是一种外行人的看法。从最基本的三旋T型晶体炼金合金骨骼来讲……到三角螺纹魔法阵……您要知道链式结构会产生……”周岭轲开始狂爆专业术语,他让自己表现的就像是个学术疯子。 佐伊亲王一开始还能微笑着旁听,但是,慰灵塔是独一无二的,不只是功效。这有很多专业术语根本就是周岭轲自己起的,因为它们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就算是一个炼金大法师现在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听明白,更何况是一个政客?十分钟之后,这位亲王已经没办法保持自己脸上的笑容了,其实他也知道周岭轲是装的,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过周岭轲的言行。可更痛苦的事情就是,他说不出来“兄弟,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在周岭轲讲得口干舌燥,闭上嘴储存口水的间歇,佐伊亲王终于告别了,也表示着周岭轲终于能回家了。 这样平静但是让人长蘑菇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夏恩终于回来的那样,周岭轲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大门口抱住刚回来的人狂啃。以至于他都没听清楚夏恩的第一句话,那一长串的唔嗯唔唔唔也确实听不清楚是什么? “什么?”等到总算啃得心满意足了,周岭轲才放开了夏恩。 夏恩用手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水渍,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被周岭轲的舌头噎死了:“我会斗气了。” 077琐碎 话说,周岭轲和夏恩曾经想过,弄一个斗气种子的事情。但是很快从夏恩那里,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那会欠一个很大的人情。 给别人种一颗斗气种子虽然不像魔法师的智慧传承那样,一生只能用一次,但却是会损伤到自身的,轻则会使得自己的斗气退步,严重的话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因为传承斗气而死亡,绝对不是什么笑话。所以,拥有斗气的战士,一般传承的对象不是自己的血亲,就是交情极深的人,要不然也是作为极重要的筹码。 两个人都不想因为这件事欠人情,索性夏恩是个能力超强的亚人,只要熟练运用,并且努力锻炼发掘自身的潜力,战场上保命的手段并不亚于斗气战士。另外,斗气也不是不能自己练出来,军队里就提供了最基本的斗气训练方法——俩人看了之后觉得这东西挺像精简化的武功心法的,虽然没有说什么经脉气海之类的,只说了身体部位,但是以两个中国人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武侠片总结出来的经验,这就是心法。 军队普及版的斗气并不是莽坦特有的,应该也不是他们的穿越前辈带过来的,两个人研究,这应该是两个世界里对于气的运用的一种巧合。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基础更高,也更好,人们更容易找到气感,并且有所成就。 无奈两个白领在地球的时候,武侠片是看过,经络学说也听说过,可实际上真正的内功学说,或者气功,那就是完全没接触过了。一开始兴奋了一阵,但他们最后也只能按照这个普及版的学习,毕竟内功也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他们俩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弄个走火入魔什么的。但是用普及版,也就表示,十年八年之后,大概夏恩才有可能产生气感,至于到斗气外放,弄个斗气护罩,或者更酷更帅的斗气刃之类的,那就更得五六十年后了。至于慢慢升官,接触到更高层的,甚至将帅一级的斗气心法,夏恩是不想了,他觉得自己做个公司老板可以,但是指挥千军万马?还是算了吧。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强制给你斗气种子了?”所以,夏恩一说会斗气,周岭轲首先的想法就是有谁来了个强迫中奖,为了拉拢他们,不顾夏恩的自身意愿把斗气种子给他了。 “不,我自己练出来了。”周岭轲的想法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但夏恩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觉得受伤,外带失落,毕竟,周岭轲好像是根本没想过他会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这些。 夏恩的回答,也让周岭轲瞬间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原本是该庆祝的一件事,但是他的一句质疑,却好像是夏恩做错了事。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而且尴尬,直到周岭轲抓住夏恩的肩膀,拉进两个人,并且给了他一个啵出声的深吻。 “我希望我在那,看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你确实应该在那。”没有不发生矛盾和误会的情侣,毕竟再如何的亲密和相爱他们也是两个人,区别只是,在这些矛盾和误会发展成为解不开的死结之前,他们能很成功的将之软化并且淡去,“因为当时我们正在做劈砍训练,而我把我面前的那个木头假人劈碎了。轰的一声!真的是粉碎,等所有人睁开眼看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了一根冒出地面不足二十厘米的木棍。” 周岭轲的眼睛亮了一下:“比我的魔法帅多了。” “既然你只能召唤骷髅兵,对了,现在还多了个骨盾的技能。”夏恩在周岭轲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戳了一下,“那么确实,我比你帅多了。只不过,我现在还有点那么没法控制。”他抱在周岭轲背上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而周岭轲也无法控制的扭了两下。 “敢不说这么引人误会的话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敢。因为看着你明明怕得要命,但却又抱着我不放,也是一种享受。” “我很记仇的,而且我一定会报仇的,今天晚上怎么样?” “知道为什么我暂时放假吗?就是因为负责训练的近卫军副团长让我回来放松情绪,过度紧张或者情绪失控,也更容易引起斗气失控。”夏恩特意在两个“失控”上加重了发音。 “说真的……能不吓我吗?万一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吓得我硬不起来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办?难道让我一直随身携带牛角吗?” “爸爸!我回来了!”之前有出去玩的杰瑞这个时候回来了,尖耳朵因为开心直直的竖着。 “杰瑞!你能说话了?而且你叫他爸爸?” “没来得及告诉你,杰瑞他……” “嗯,妈妈,我能说话了。” “噗!咳咳咳咳!”周岭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尤其是当他看到夏恩怀疑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他更加咳嗽得难以自制。 “是爸爸让我这么叫你的,他说你听到我这么叫你一定很开心。” “咳咳!咳咳咳咳咳!”死孩子!你要我命啊!被呛得翻白眼的周岭轲,觉得夏恩的斗气失控,已经不会是一种可能,而是一种必然了。他只希望自己的骨头能够比制作近卫军训练用木假人的木头硬…… 夏恩是因为直接照射在眼睛上的眼光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一个疯狂的夜晚,让他的生物钟也没法继续尽职。 “嗯……”夏恩哼哼了两声,向下缩了一下,用被子罩住自己的头,现在他从骨髓到发丝都好像是被一种懒洋洋的情绪浸泡透了。所以就算是被太阳吵醒,他也不想起来。身体在被子下面蜷缩成一团的夏恩突然觉得还缺少了什么,他伸出胳膊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摸索着,然后摸到了一个枕头,周岭轲的。他把那个枕头拽过来,抱在怀里,代替着本来也可以在这里的周岭轲本人。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开了,那个本人走了进来。他看着那被子下的一大坨,他抬手拍了两下。哦~这种弹性和触感……看来他找错了。不过即使知道错了,周岭轲也再次拍了两下,甚至引起了床单下的人哼哼着的抗议。才转换了方位,这次对了,是头。周岭轲俯下身去,对着应该是耳朵的地方隔着被子吹气——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王都的天气有些阴凉,但夏天的被子也很薄,足够周岭轲的呼吸透过去了。 “要起床吗?早饭我做了馄饨。” 唰!被子掀开了。夏恩顶着一头四处乱翘的头发看着周岭轲:“作为一个死人,你的精力可是真的够充沛的。” “我把这个当做是你对我的夸奖了,要起来吃吗?” “馄饨已经下锅了?” “你的那份还没,我可不希望你等到你起来后只能吃片汤了。” “那么,拉我起来。”夏恩伸出一只胳膊。 “遵命,陛下。”周岭轲站在床边行了个礼,拽住那条胳膊,把夏恩从床上拉了起来。 “年纪的关系吗?”夏恩坐在床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岭轲。 “什么?” “不,没事。”两个人同样疯狂,但是一个能起来去包馄饨,一个却在床上躺倒日上三竿——在这种对比之下,就算不想承认什么,也得承认两个人的不同。 夏恩站起来特意跳了两下,外加扩扩胸,扭扭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感,而且他很确定自己就算现在出去绕着王城的城墙跑上两圈也没问题。所以这种疲累,只是他那方面的体力不如周岭轲吗?就算是伴侣,就算他们极其亲密,但是这种时候,身为一个雄性生物,夏恩看着周岭轲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一种敌意。这是天性,没法控制的。 “我把你弄伤了?”周岭轲没注意到那些敌意,但是他注意到了夏恩不太正常的反应,这让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没有。” “真的?”周岭轲凑近,手搭在了夏恩的肩膀上。 “真的……”周岭轲的关心,清楚而纯粹,瞬间把夏恩的那种敌意冲撞成了碎片,“我还没刷牙!” “我也刚吃完早饭。” “嗯……还有苹果的味道。” “上来之前刚啃的,那也算是口腔清新剂了。好吧~你刚刚让我招供了,我上来就是想来亲你的,不管你醒了没醒。” “那要不要再来一下?” “这次我要深入的,你知道,舌头~~” “你真的不准备等到我刷牙之后吗?” “反正你嘴巴里最多的也是我的味道,昨天晚上染上的。” “好吧,别说了,要亲就亲……嗯……” 这百分之一百的是从早晨就开始腻在一起的新婚夫夫的典范,虽然他们实际上已经是老夫老夫了。这不是夏恩回来的第一天,反而是他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在此之前的安排,是夏恩和杰瑞出去逛街,熟悉这个王国的首都。但是这天,是他们三个一起出去逛街——周岭轲反而是对外边的一切一无所知的那个人,因为他把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研究魔法上。 但是三个男人逛街?不,两个男人一个男孩。实际上他们干的就是走进任何一家卖食物的店铺,买三两样小吃,然后开吃!如果累(满)了,那就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于是这天过得真的很没营养,虽然他们吃得最后觉得走路都是一种折磨。不过倒是找到了几家真的有着非常非常好吃的食物的店铺,当然也有非常难吃的。 “我觉得你今天晚上是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吧?”夏恩躺在床上,他平躺、侧躺、半侧躺(别提趴着)无论怎么样都不舒服,他的胃好像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 “如果你不怕我中途吐在你身上的话。”周岭轲显然也遇到了和夏恩相同的状况,最后他们俩终于扎到了还算舒服的位置——背对着背,互相依靠着对方。 “别提吐,我也想吐了。” “是你在提,而且提了两……哦!”周岭轲被夏恩用手肘狠狠来了一下子。 “给国王上课的时候注意安全。” “我会的。” “说话之前多考虑一下,很可能你以为很平常的话,但是却会被人用不同的方式解读。就算那个小国王没有其他的心思,但是在你们周围站着的仆人百分之百都有着自己的阵营。” “我装傻充愣还是有点水平的,我担心的是他们没法拉拢我,就转头去找你了。而且你确定你的斗气能够自己控制了吗?”周岭轲根本没看见夏恩做过那方面的练习,但是他不理解这东西,所以一直没插嘴,但是现在终于忍不住有点担心。 “没,我在军队里其实很安全,至少现在为止,我身边的人都是很纯粹的军人。我已经掌握住斗气了。不过按照计划……明天下午貌似是实战训练,老天……希望到时候我能够把这些东西都消化干净了,否则我真的会在训练场上吐出来。” “你又提了一次吐。啊!”周岭轲也又挨了一肘子。 “我说过,别提那个字。” “……”周岭轲现在心情挺复杂的,有那么点委屈,但更多的是骄傲——谁是攻谁是受,这太明显了!所以虽然被无理取闹,又挨了两下肘击,但这却大大满足了他身为攻的自尊心和自豪感,这简直像是他有受虐倾向了…… 事实证明,夏恩的消化系统一定也是变异的了。因为第二天早晨只有他吃了早饭,周岭轲和杰瑞都只是一碗稀粥就算了。 周岭轲没有送夏恩,只是在门口跟他说了一声再见。 然后他们的生活就这样,找到了一个有规律的新的轨道。工作、学习、休假,休假的时候出去玩乐,分享彼此的一切。时间就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琐碎的生活中快速的过去了,一年、两年,这一年杰瑞去了青训营,然后第三年来了。这一年情况略微有些不同了,因为就算是周岭轲这样坚决独立在外的人,也开始感觉到了莽坦朝局的不稳,因为这一年有一个新的重量级的角色加入了对权力的角逐——原本王权的拥有者,法兰克一世,这个少年长大了……或者说,他认为自己足够年长,可以自己管理自己的国家了! 078政治 幼年君王被权臣掌控,成年君主则开始斗智斗勇。最终的结局不是国王“病逝”,就是新君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这是个狗血,但却又是古今中外亘古不变的篇章。现在,轮到莽坦经历这些了。 “炼金实际上容易多了。”法兰克的眼前放着一枚金蛋,他右手举着一个玻璃的锥形瓶,正小心的将瓶子里的蓝色液体倒在金蛋上。液体并没顺着金蛋滴落到桌面上,反而渗入了金蛋的内部。渐渐地,有蓝色的火焰在金蛋表面上燃烧起来,同时空气中开始飘散出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香气,“只要计算正确,总能得到正确的结果,因为守恒定律……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虽然改变了形态。” 原来那个因为来到新环境而彷徨无措的孩子,他的沉默和寡言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畏惧和陌生。可是现在,周岭轲面对他总有一种面对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的感觉——暂时的宁静只是因为在地底酝酿着什么。这让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起来,即使他对法兰克更多的还是一种怜悯,但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孩子,就算没有对杰瑞那么深,但是这份感情也不浅了。 他也理解法兰克,就算他不想争,现在也得争了。因为他就要十九岁了,在莽坦已经是绝对的成年人了,大臣们开始议论王后的人选。谁都认为他会争,必定也有大臣私下里开始和他联系。继续无作为不会让他平安,只会让人认为他是懦弱的有机可乘,或者是在酝酿更大的动作。摆在他面前的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掌握王权! 现在周岭轲授课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仆人了,一年前他就不需要和那么多的底层官员一起挤在最大众的等候室里,更不需要从早等到晚连顿饭也没法吃了。他只是个宫廷教师,男爵,但是却和那些至少有伯爵爵位三等以上的大臣一样,有了自己的等候室。并且里边有水果、糕点,甚至还有红酒和饮料。这些都是国王权力开始增强的证明。 “炼金一样有着很多的变量。”周岭轲站在法兰克的旁边,手在他的那颗已经完成的金蛋上挥动了两下,蓝色的火焰变成了温柔的橘黄色,浓郁的香气也变得的淡雅起来,给人一种温馨而舒适的感觉,“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法兰克的眼睛瞪大了一下,三年时间,从他身上却已经几乎找不到那个叛逆少年的影子了,他比周岭轲还要高出半颗头,但是很瘦,再加上苍白,有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身患重病的人。他显然极端意外周岭轲会这么说,周岭轲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逃避政治的。这让法兰克在安心,因为总算有一个干净的角落。却又让法兰克难过,因为这表示周岭轲独善其身,他在保护他自己和家人,可是法兰克却不在家人之内,“老师……您不需要……” “我不能白让你叫了我三年的老师,不是吗?”周岭轲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你不用把这个消息保密,我和我的主人愿意在众人面前站在你的身后。” 周岭轲的主人当然是夏恩,实际上夏恩的爵位可是比周岭轲高,他是个二等子爵。这个决定也不是周岭轲的一时冲动,而是他和夏恩仔细商量之后的结果。 这天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周岭轲才再一次来到王宫授课。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周岭轲一来就到了自己的小等候室里,一点二十左右开始授课,法兰克看起来比之前心情开朗了很多。但是周岭轲觉这个不太关心朝政的人都知道,最近各方面都在对法兰克施加压力,让他尽快决定王后的人选。基本上,只要这个人选定了,朝堂上的输赢也就定了。 “老师,恋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教学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法兰克总算忍不住问了“题外话”。 “我不知道其他人恋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但对于我来说,恋爱就像是空气。” “空气?那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对,看不见,摸不着,但没有了空气,等待你的只能是窒息。” “啊……这个……这么平凡的事物,在被您如此形容之后,美丽的就像是一首诗。” “法兰克,你的称赞让我羞愧到牙酸了。” “为什么要羞愧,实际上我看了很多描写爱情的诗歌,但总觉得它们太空泛,让我无法产生共鸣。但是您的形容……我很明白,自由呼吸的愉悦和窒息的痛苦。” “年轻人,你也想恋爱了吗?” “非常。”法兰克的眼睛亮了一下,“希望我能爱上我的王后……”他的神情先是有些暗淡,但很快变得坚定,“父亲和母亲,他们其实是很相像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行为不加约束的人,无论是否爱上王后,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否则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周岭轲张了张嘴,他想要劝慰,可却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难道是劝这个少年搞婚外情吗? “祝你(能够)幸福。”周岭轲给了法兰克一个拥抱,作为朋友、老师和一位长辈。他松开手臂的时候,清楚的从法兰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细碎的泪水的闪光…… 这天离开的时候,周岭轲忽然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点。这位国王实际上和夏恩的身世非常的相像,不同的只是,夏恩并没有因为家族无嗣而被迫去继承家业而已。想着心事的周岭轲,下意识的跟随着仆人的脚步(王宫里进出的官员必须有仆人陪同),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区域,而且这个带路的仆人也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一个,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你要干什么?” “请相信我并无恶意,大人。”仆人行礼。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说谎’吗?”周岭轲看着仆人后退,他依稀记得刚才经过的地方好像有窗户,他可以从那跳出去或者呼救。 “我确实并没有恶意,尼克法师。”一扇门打开,一位衣着朴素但是高雅的女性,从里边走了出来。 “陛下。”最然知道不会有谁杀到要在王宫里干掉他之类的,但是周岭轲之前还以为是几次招揽不成的佐伊亲王又有了什么新招,没想到是从来没有表露出亲近意向的王太后。 不,王太后也表露过,就是三年前她让她那位周岭轲把名字都忘掉了的奇葩外甥和周岭轲共事——那位霍洁特在回到王都后不久,娶了一位贵族小姐,接着就离开王都到外地任职去了,再没有和周岭轲有什么接触。 王太后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她并不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绝代佳人,应该说王太后是一位气质型的美女,高雅而端庄,基本上哪个宗教想要建造女神像,照着这位王太后的气质和相貌来,绝对没错。这大概也是希尔六世对自己的这位妻子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因为纵观希尔六世的情史,让他感兴趣的都是美艳或者性感型的女性。 “您愿意抽出一点时间来和我谈谈吗?”索菲亚王太后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岭轲其实是非常想回答不愿意的,但是对方毕竟是王太后,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王太后走进去了。 那里是一个布置得非常舒适的小客厅,一只纯白的波斯猫躺在椅垫上睡着觉,索菲亚王太后走过去把猫抱在了怀里,那小家伙也只是很老实的只是转了个身,在王后华丽的裙子上挠了两下,就继续睡觉了。 周岭轲在边上找了个椅子坐下,立刻就有侍从为他端来了饮料。 “我很久之前就希望认识您了,但是可惜,您和我之间出现了一些误会。” 周岭轲低头,表示谦恭和礼貌,但为防自己说错话,他依旧选择沉默。 这位女神一样的王后,微笑起来也是非常有亲和力的。但是周岭轲对她的话可是没有丝毫的信任,现在莽坦的政局已经分成了三大势力,佐伊亲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联手了的王太后和坎狄博雅大主教。佐伊亲王私底下被称为摄政亲王,同样是私底下王太后已经被称为摄政女王,都是极端不好惹的角色。而第三方势力一开始是中立派,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保王派,但是现在第三方势力被前两方挤压得就像是暴风雨中的独木舟。所以,这位王太后绝对是不好惹的角色。 另外,索菲亚王太后自己的情史也相当的……让人惊叹。这点周岭轲倒是很理解,毕竟是希尔六世自己先不忠,既然不能离婚,那索菲亚王太后也没必要守活寡。甚至有人在她和希尔六世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上,加入了阴谋论——因为担心她混淆王室血脉,所以希尔六世给她下了绝育药,但同时也不再干预她找情人。 总之综合多方面,这位王太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索菲亚王太后的眉毛极细微的皱了一下,非常的细微,就算周岭轲现在没有低着头,他大概也察觉不出来:“我或许不该今天来和您见面,您现在的所有心思都在那位已经回家了的主人身上了吧?” 刚才的周岭轲是沉默的,拘谨的,但也是不具有攻击性的。可是索菲亚王太后的话音刚落,瞬间气氛就不同了。即使周岭轲还是低着头,但是从他绷紧的肩膀和背部肌肉,和他梗起的脖子能够看出来——他现在就像是被触及了领地的野兽!夏恩今天是不会放假的,三年了,他已经不再是近卫军的新手了,他的时间表是一个月在王宫里执卫,这时候他是住在近卫军在王宫的营地里的。接着有十天假期,可以回家,十天之后再去执卫。偶尔会有倒班什么的,会有夏恩的同僚来告诉周岭轲一声。王太后的这句话,周岭轲很难不理解成是威胁。她能够掌控夏恩作息,这也表示着夏恩的生命掌握在她手中的威胁。 “相爱的人在一起是最美好的。”索菲亚王太后好像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依旧在感叹着,“尤其是我身为一个女人,如果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和他度过我生命里剩下的日子,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交换……” “这是那位王太后说的话?”周岭轲回到家的时候,夏恩果然也在这了,周岭轲压下相思的渴望,第一时间把和王太后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夏恩。 “对,一个字不差。” “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她有了个情人,所以想要让你向国王传个话,说她只要男人,不要权力?” “你信吗?”周岭轲问。 “不信。”夏恩摇头,很显然,他和周岭轲的意见一致。 索菲亚王太后不是不可以下台,但她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初衷,就是因为不想远离国家的中枢,在一个乡下别墅里终老。虽然说人总是会变的,但是……有谁相信?没人信任的改变,带给自己的只会是危险。 “王太后选择和佐伊亲王合作,都比选择和小国王合作的可能性大点。毕竟,他们都‘合作’到现在了。” “如果佐伊亲王,依旧是佐伊亲王,那么确实他们俩更适合合作。” “佐伊亲王要篡位?” “只是我的猜想。”夏恩赶紧摆摆手,“胡乱的猜测,毕竟我们完全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像告诉你一样,把这些事告诉给小国王吧。到底该怎么样,让他自己分析和决定。另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两个月后会有‘外国友人’来访,所有我们很多人都提前休假了,接着就是至少三个月的无休。” “你是说你这十天之后,直到那些‘外国友人’走人,你都不能回家?” “对,所以才说‘至少’三个月。” “你忍心吗!?” “我不忍心,但是我上司忍心。” “……” 079乱局 莽坦三年来的朝局都很动荡,在对外上,只是一年多前平静了那么一阵,最近两年来,莽坦和邻国的局势又开始紧绷了起来。 但却不是所有的邻国,而是指特指卡多斯公国一个。在莽坦生活了三年之后,周岭轲和夏恩也渐渐的了解了莽坦的政治地位了。 莽坦想扩张出去,这点首先是确定的了。地理位置决定了,莽坦几乎只有黑石堡一个出入口,幸好因为它四周也面临着糟糕的地理环境,否则莽坦到底是变成现在充满了攻击性的国家,又或者是变成了被圈养习惯了的绵羊还是两说。黑石堡别看只是一个在地图上还没有大头针大的要塞,但实际上跟莽坦算得上是邻国的却有三个国家。 算上莽坦在内的四个国家,形象一点说,就是头对着头互相抵着犄角的四头公牛。这四头公牛里,被限制住了无法完全发力的是莽坦、最弱小的是凯尔拉公国、国内势力一团糟可以用久病缠身来形容的是诺尼公国、背靠着琦卡帝国自认为最强盛的是卡多斯公国。 在三年前,莽坦也成为了琦卡的属国后,四国平静了一阵。但是紧跟着,另外两国没事,卡多斯却闹起来了。 其实最开始,莽坦绕过卡多斯跑去自己和琦卡签订条约,卡多斯就很不高兴——明明最后那场胜利在官方的书面上是联军胜利,琦卡的指挥官都在琦卡的皇都接受胜利大游行了,可是他们却还得自己花钱,把自己的贵族赎回去。并且人都赎回来之后,卡多斯才知道每个国家花的价钱竟然还都不一样,而卡多斯是花的最多的! 当时卡多斯的老大公就要闹腾着战端再开,结果他的使者被琦卡的皇太子训斥了一顿,灰溜溜的跑回国了。琦卡那时候已经心满意足的得到魔晶了,正等着第一批货送到,哪里会愿意再引起事端? 于是卡多斯在平静了一阵之后,把心思动到了魔晶上。因为莽坦到琦卡,路上还间隔着一段,卡多斯就派了军队,非要半路上“接手”魔晶的运输。但莽坦的军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别说军人,就是那些运送货物的劳工,都不是他们随便拿一纸文书就能糊弄走的!两边当时就动了手,而且卡多斯一开始是毫无意外的输了,但那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下一次,运输的队伍面对的就是被包十倍的敌人了饺子,即使他们当时已经提前构建了简易的土木防御工事,但如何精锐悍勇的士兵在那种情况下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最终,卡多斯人也没把魔晶弄到手。 魔晶这东西是一种能量晶体,一般来讲它还是比较稳定的,但再稳定也不可能像普通的石头那样随便堆在车上,拉着走就行。每一枚魔晶都是装在单独的木匣子里,四周垫着用特殊液体浸泡之后的细绒布。护卫队的指挥官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这些魔晶全从箱子掏出来,堆在一块,接着随便拿起一块,举起之后狠狠的砸进魔晶堆里,一次没有反应,就两次!三次!然后……轰!要知道,那是供应一个帝国至少半年使用量的魔晶,虽然那帝国不大,但也是个帝国!那爆炸基本上就相当于魔法世界里的核爆了,至少两万吨TNT的当量。 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除非是宗教层面的战争,否则很少有奋战到最后一刻,并最终选择壮烈的军官。甚至就算是一些世仇国家交战,也有不成文的规则就是不杀害骑士,以及骑士以上的军官,因为他们就是贵族,一般俘虏都会在战后被交换,或者允许他们的家人用金钱赎回。这些人回国之后,他们的君主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于是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卡多斯之前和莽坦的交战只是在黑石堡那地方,欢欢喜喜的去抢功劳差点打起来的几个大贵族家族的未来继承人都死里边了,搭上了几千军队,上万平民被波及,很大一块面积的国土都陷入了魔力乱流,未来至少五十年内,那地方是没人能活着进去再活着出来了。 这下子卡多斯就疯了,这次卡多斯老大公自己跑了一趟琦卡,要去哭诉,但是这次下场更惨,他被琦卡的皇帝梅罗达二世亲自臭骂了个狗血淋头! 姻亲关系让琦卡和卡多斯更亲近,但也只是相比其他附属国来说。琦卡最看重的当然还只是本国的利益,那么多魔晶石炸了?无数无辜平民死亡?粮食绝收?大片国土成了魔力紊乱区域? 该!怎么没把你的大公府也炸了呢?谁让你没事去招惹押送魔晶的队伍的?派人保护?你是傻子还是认为我是傻子?你派人保护,人家会绝望到把魔晶石全都引爆了?你认为在你的国土上过路的队伍,由你复杂押送更安全?对!多安全啊?现在谁都看见了,实在是太安全了,安全得一下子都炸得什么都不剩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所有的商人都不需要自己雇佣护卫了,也都得用你卡多斯的军队保护?包括我们琦卡的商人? 卡多斯的大公更加灰头土脸的回来,更让他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他国内的大商会四家里有三家半都在准备撤资,因为琦卡皇帝的训斥已经传回到卡多斯了。 这些商会都是由自己家养的保镖和工人负责运输的,虽然他们知道卡多斯那么办是有政治目的在其中的,但谁知道这位大公以后是不是真的会禁止他们自己派人手护送?这看起来是免去了商队的额外开支,但实际上商队多少都会有自己额外夹带的东西,否则哪里来的高额收入?就算真的没有夹带了,但是……这些国家的军队真的比商队自己的保镖更值得信任?骗亡灵呢! 现在实际上只有莽坦是真正的国家军队,其他国家的大股部队,一般都是贵族的私兵,在接收到国王的调令后,才集合在一起。于是,让这些贵族的私兵去保护商队?那可是太高看这些贵族的私德了,这年头手头紧的贵族换身破衣烂衫假扮强盗去抢劫商队,或者洗劫他国甚至本国其他贵族领地的事,可是屡见不鲜的。甚至有的贵族干脆连衣服都不换,就举着带有自己家族徽章的旗帜跑去其他贵族家里“借钱”。还有卑劣的,前年就有一个伯爵,跑到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富有的年轻侯爵夫人领地里,强迫那位寡妇改嫁给了他,第二年这个寡妇就死了,她继承自前夫的领地、财产和爵位也就自然的成为了这位新任丈夫,别说其他贵族,就是他们的皇帝也屁都没放一个。 如果恰巧在行商领域里遇到这么一个领主,而你以后要彻彻底底的由他保护,你放心?而大商会的扯出,还引发了无数连带反应。总之,卡多斯是乱了那么两年多,从此再也不敢动莽坦的魔晶运输队了。 但是最近,卡多斯又开始上下活动了。这次不只是要打魔晶运输的主意,甚至还要把魔晶石矿脉也整个接手。而且这不是那位老大公异想天开,甚至琦卡国内也有不少支持者。因为卡多斯大公认为,莽坦拿出来缴纳税款与出售给琦卡的魔晶石(作为附属国当然要缴纳一笔“税款”,但同时琦卡也会拿钱买,不过只有市价的五成,但对于之前被堵着连运都运不出魔晶石的莽坦来说,这却还是赚了,只能感叹国小民穷没办法了)并不是最好的,也不是全部。但如果由卡多斯掌握,或者至少由他监督,那莽坦的魔晶产出至少能提高三成! 不知道梅罗达二世是被卡多斯大公收买的那些贵族念烦了,还是他也动了贪念,这次琦卡派来了一支使团,表面上是来奖赏莽坦的法兰克一世国王在这三年的合作中做出的努力的(当然,所谓的奖赏没有财也没有物,也就个小片片的勋章之类的东西)。实际上,却是来“视察”魔晶矿的。 周岭轲拉着夏恩彻底胡天胡地了十天,没办法……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很健康的男性青年(巫妖加钙),你让他每隔一个月吃一次肉,他可以,勉强也算是保持身心健康了。但是突然一下子,变成了“至少”三个月都要吃白菜炖粉条,连点荤腥都沾不到,他不趁现在一次吃个够本,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可是美味佳肴天天吃的美好日子忽然一下子就结束了,周岭轲在只剩下了他一个孤零零一个人的大床上打了个滚,觉得心更塞了…… 突然有人敲门,是其中一个杂役的声音,他现在已经和厨娘结了婚:“主人,波立维大师正在楼下。” “波立维大师?!”还衣冠不整的周岭轲瞬间坐了起来,前两天他刚刚收到了波立维大师从索不达镇发来的来信,信上说有些语焉不详的说慰灵塔遇到了一些问题,周岭轲的回信刚刚寄出去,结果他本人就毫无征兆的到了?周岭轲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跑下了楼去。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朋友。”还是第一次见面看见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的模样,但是波立维大师脸上的褶子多了很多,只是三年不见而已,周岭轲却觉得这位大师仿佛老了十年。 “发生什么事了,波立维大师?” “哦~”波立维大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走到一边坐下,他走路的姿态也没有过去那么矫健了,原地不动的时候不明显,一走起来就能很清楚的看见他弯下的腰,“给我来杯喝的吧,我的朋友,然后我们再来谈谈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抱歉……”周岭轲下去搀扶住老人,同时为自己的心急而道歉。老约翰给了他一个魔法师都是老怪物的错误概念,事实证明,这世上果然只有一个老约翰。 “不,等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找你,你就会知道该道歉的实际上是我了。因为那都是些麻烦你的事情。”波立维大师叹气,坐在了一把软椅上。稍后,吃了些点心,喝了杯果汁的波立维大师深呼出一口气,脸色变好了很多,“我今天来找你,因为一件国家内的事情,还以为一件国家外的事情,你想先听哪一件?” “还有国家外的?”周岭轲惊讶了一下。 “对。” “那就先听国家外的吧。” “这也是我刚得到的消息,这次的使团,也有意和你接触。” “使团?‘视察’魔晶矿的那个?和我接触为什……啊!战兽?” “对,战兽。最近几大帝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碰撞,两头战兽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力。这次他们大概会先和你接触,然后……莽坦作为琦卡的属国,有义务在接到琦卡的征召令之后,出并协助。” “波立维大师,为什么我觉得您的语气,好像是很倾向于让我去?” “因为你去了,我们就不需要派兵了,同时,魔晶矿的事情也可以‘慢慢研究’了。” “了解了,如果需要我会去的。”周岭轲有些无奈,他现在是明白了,普通人以为使团来了各种好戏才开锣,但实际上大概那边的使团还没出发,国家政治局面的博弈就已经开始了。他在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当成交易砝码卖掉了。 “尼克……” “没事,波立维大师,我挺理解的。我说的是真话,毕竟夏恩也是士兵。”被当成砝码是不太舒服,但是,稍微想想是把数千甚至数万士兵的生命交给自己的宗主国(明知道对方一定会把他们当成炮灰),还是就让周岭轲一个过去,要把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当成炮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同样理解的是,自己要出国,夏恩到时候八成不会跟着,他们分别时间更要无限延长了,“那么,国内的是什么事呢?” 080慰灵塔的麻烦 “是慰灵塔的事情。”波立维大师的表情,比他在说起要周岭轲被征兆的时候,还要复杂和迟疑。 “慰灵塔出现故障了?”周岭轲心里一紧:不会吧,只要主体建筑没出问题,那座塔的炼金构造,就算不做任何养护至少也能自主运行一百五十年,难道是什么地方计算错误了? “不,慰灵塔很好。”波立维大师这么回答的时候好像有些牙疼,“非常好,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那座塔有些太好了。” “我……我不太明白,波立维大师。”波立维大师不是遮遮掩掩的人,他现在的这种表现,让周岭轲完全糊涂了。 “索不达镇发展的很好,很兴旺,不但曾经的毛皮生意镇民们没有放下,荒地也开垦了出来——都是很肥沃的土地,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大粮仓。” “这是好事……吧?” 波立维大师抬了抬手,示意周岭轲别着急,慢慢听他说:“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因为我曾经以为那座慰灵塔的慰灵能力,实在是有些……多余?毕竟一个国家需要的是如火焰一样的激情和冲动,而不是像水。但我错了,水也可以是汹涌澎湃,淹没一切的。实际上这一点你也错了,我和你,还有那么多魔法师们,我们被尊称为智者,可是竟然都忽略了。” 波立维大师的这些铺垫,让周岭轲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不过,底层的民众比我意识到的更早,第二年起,几乎是爆发式的,无数的人涌进了索不达镇,而且,这些人要么随身带着骸骨,要么就是带着濒死的人,这些人有的是他们的亲人,有的是被花钱雇佣的。” “老天……” 波立维大师看着张大了嘴巴的周岭轲,苦笑了一下:“猜到了?甚至还有极少数健康的人,选择了在乐声响起的时候自杀。” 周岭轲有点懵,他还没闭上的嘴巴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有点颤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着猛灌进了嘴巴:“咳咳咳咳咳!”周岭轲被呛得咳嗽,但是也总算把嘴巴闭上了。他总算明白波立维大师之前那些铺垫的意义所在了,或许这只能说是周岭轲太过缺少逆向思维能力了。周岭轲只想到这座塔给人和灵魂带来平和,抚慰伤痛与仇怨,所以会让人缺少进攻性。但是从没想过,亡灵巫师被认为恐惧其实最大的原因不是他们的杀伤性,而是他们被认为会将灵魂从安息之地拉出,强留在人间受苦。但是如果反过来呢?如果亡灵法师能够让满怀怨愤的灵魂安详的进入安息之地呢?这可一直都是神职人员的工作,而且还不是神职人员本身的能力,是他们借神之名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安慰。他也忽视了,人的想象力是多么的复杂,地球上无数以和平为初衷的发明,最先被应用的却是武器。周岭轲刚刚意识到,自己貌似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为什么……为什么我在王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夏恩也没有?” “你没察觉你的邻居三年来换了五批了吧?你虽然生活在繁华的王都里,但实际上过着的却是半隐居的生活。想要接近你的平民,都被保护你的人阻拦在了你的视线之外。至于官员……他们大概没想过你根本不知道这情况吧?而三年来政治形势疯狂变化,你所代表的能量也越来越大,放着你不管才是最佳选择。至于夏恩……相信我,近卫军和他接触的人虽然多,但是他的生活方式,实际上比你还要隐居。” “……” “我想你也意识到了,尼克。你已经触碰到了神的领域。”波立维大师并不知道,周岭轲确实和真正意义上的“神”最接近的“人”。 周岭轲抿紧了嘴唇,老约翰的智慧传承,让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他最初以为这里也没有宗教信仰。但是从最早在魔法塔接触众多的魔法师开始,他才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毕竟科技文明为主的地球上,各种宗教还层出不穷,魔幻世界里怎么可能没有“神”呢?莽坦就有自己的国教,只是在莽坦的宗教势力一直被王权压得死死的。但是其他国家就不一样了。甚至很多拥有直接触碰到魔力的天赋的人,并没有成为魔法师,而是成为了牧师、祭司或者主教之类的神职人员。 “我要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进入教会?” 周岭轲今天再次愣了一下:“这是您和那位大主教商量的结果?” “是的。一开始我并不同意这一点,因为我很清楚,你对隐匿之眼教会并不了解。而且你已经有了信仰,魔法师的信仰——真理。”这么说的时候,波立维大师一脸的欣慰和自豪。但是周岭轲自己心里却知道,他确实有信仰,不过那个信仰的名字,其实是叫“夏恩”,不过他是不准备在这一点上纠正波立维大师了。所以这位老法师笑了一会,就继续说,“另外,你和慰灵塔,如果也成为了隐匿之眼教会的一部分,那么,教会的实力会在瞬间膨胀。不恰当的说,在你去世之后,神权必然会发展到要和王权争夺的地步。” 慰灵塔代表着安息,代表着幸福的死后世界,代表着平静。 而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再如何显赫的人,也逃脱不了死亡的束缚。 “和敌人同归于尽吧。你的灵魂会在神的花园中休憩。”某些神职人员空口白字的时候,还会让无数信徒争先恐后的去送命。现在慰灵塔矗立在那,每十天奏响的灵魂乐章就是最佳的证据,那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周岭轲低着头,很认真的思考着。波立维大师也安静的喝着自己的饮料,等待着周岭轲自己作出决定。 “我不会加入隐匿之眼教会的。” “那么,你想要自己建立一种宗教吗?”几乎是紧接着,波立维大师就抛出了这个问题。 “不!”周岭轲声音都有点变调,非常的不明白波立维大师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你知道,你这样的做法,意味着很可能,你将会和所有的宗教敌对。”就可以做到这一切。几乎所有的宗教,都会提到人的身后事。但是慰灵塔如果不是宗教的一部分,就表示着只凭凡人的力量,就能做到那一切,那是对宗教的挑衅和侮辱,“我也同样只信仰真理,尼克。但是宗教的存在是必要的,因为更多的人,需要除了长辈外的另外一个指引者,也需要除了家庭之外的另外一个休息之地。” “我并不是对宗教有什么不满,波立维大师。但是我加入隐匿之眼,我的自由性会被大大的限制,到时候我是为莽坦服务,还是为教会服务?而且我对坎狄博雅大主教都不信任,更别提是教会的其他人了。”周岭轲坦言了不信任。尤其,坎狄博雅大主教还只是莽坦的大主教,他上面还有教宗,“至于我自己建立一个教会……我不认为我有那样的能力。” “但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了。虽然还么扩散到王都来,但是已经有很多人的家里,开始摆放你的雕像了。不是以偶像来崇拜,而是以神来祭祀。我的朋友,相信我,信仰是应该约束的。” “其他人呢?那些琦卡和卡多斯人知道吗?” “琦卡的不太清楚,但是消息一定流传到了卡多斯,而且这次使团里,有两位卡多斯的亡灵法师。” “波立维大师,我想问一句题外话,您是故意选择夏恩不在的时候,来找我的吗?” “……”波立维大师沉默了一下,“我当初应该阻止你选择成为他的追随者的,你不该让他束缚你。” “谢谢,波立维大师,请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好的。”波立维大师站了起来,他走到周岭轲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在留下一声叹息之后,离开了周岭轲和夏恩的家。 而周岭轲即使在波立维大师离开之后,也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波立维大师是个好人,但是他所处的地位和思考的角度,让他永远无法理解某些事情的。周岭轲现在极端需要和夏恩见面,可是波立维大师摆明的表示要让他自己做决定。周岭轲感觉心乱得厉害…… “喵~~~”馅饼回来了,用爪子轻轻拍着周岭轲的裤腿。三年了,它依旧还是那个个头,更加说明了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且在周岭轲安定下来了之后,它反而不喜欢在家里呆着。从现在它身上浓郁的烧烤味能够知道,八成又是从某家饭馆偷食回来。 周岭轲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馅饼立刻心满意足的蹭了两下,趴倒睡觉——周岭轲这个时候忍不住有点羡慕这只真·懒洋洋·喵星人,它的生活简单而平静,人类的复杂丝毫也不会影响到它。 “老师,您又走神了?”法兰克第三次发现周岭轲走神了,他放下手里的炼金工具,看着周岭轲摆出一副想要和他谈谈的架势——自从上次谈过之后,师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拉进了很多。 “抱歉,我……” “您说出来,如果是在我的能力之内的,我会选择帮忙。如果是能力之外的,我也会很干脆的表示没办法。不用担心,会给我惹麻烦,我会量力而为的,老师。” “好吧。那么……你能让我和夏恩见一下面吗?”夏恩给周岭轲讲过近卫军的情况,近卫军上层军官的自由性还是挺大的,但夏恩现在就是个站岗的士兵。一年前倒是把他提拔到巡逻的骑士卫队过,但是他那个现在也还无解的特殊身体状况,让他两天之后就又重新回去站岗了。岗位上的近卫军是五人一组的,即使去方便的时候也要两人一起同时还有一位皇宫仆人跟随。他们在执勤中禁止和任何非王室成员说话,除非发生特殊状况,比如王宫着火之类的,每组人也有着严格限定的所在区域,超出这个区域,一旦被其他区域的近卫军发现,即使是同僚也有义务和权力将擅入者杀死。近卫军的驻地更是一座皇宫中的小要塞,除王室成员之外,其他非关人员禁止进入。所以周岭轲就是成了宫廷教师,也只有极其偶尔的时候,能和夏恩擦身而过。 “老师,你从来都没参加过狩猎活动对吧?” “没。” “三天后就有一场狩猎,我要到场,近卫军当然也要出动人员保护。相信我,近卫军在猎场里,比在王宫里放松很多。”法兰克给了周岭轲一个似有深意的眼神。 “谢谢。” “不,请别急着谢我,您还得在三天之内准备一身合适的猎装和靴子,尤其是靴子,相信我,那非常重要。” 三天之后,艾尔森德拉城郊的王家猎场。 周岭轲骑在一头温顺的骑兽背上,活动着自己的脚,法兰克说的果然没错。全手工制造的皮革靴子其实做工很棒,但悲剧的是,它们依旧磨脚。凌晨五点从王宫出发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周岭轲的脚已经磨得生疼了,他确定一定起泡了。更郁闷的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时间去找夏恩,明明他都看见他在哪了。周岭轲的脖子偏向左边,隐约能看见帐篷的踪影,夏恩不是随队保护的,而是留守营地的。 有人吹起了类似于喇叭的乐器,这东西声音很嘹亮,相当于战场上的号声。只不过周岭轲还没学过怎么分辨不同的声音,反正他现在和一群老人在最后边,也没参与打猎,看样子完全就是来凑热闹来的。所以,周岭轲可是看着遥远的营地在发呆,当他意识到这是打猎暂时告一段落,所有人可以回营地休息的声音之后,那些跑出去打猎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周围一片杂乱,周岭轲想走,骑兽却已经被众人围在中间了。 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他走神了。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周岭轲只能跟着大部队,一点点朝营地的方向蹭。 “唔!吼呜——!”突然侧边上,不知道谁的骑兽,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这人骑乘的也是一种比较多见的骑兽,身体很像是地球上的牦牛,也是四个蹄子,但却是个狼头,这种被称作座狼的骑兽一般是用作战场上的,也有不少官员骑来打猎。座狼同样是这个世界早已经被驯化的家畜,但它是食肉的。突然的受惊,让这头座狼很想从这样一个拥挤的地方冲出去,可是它的路被堵塞得严严实实,于是,座狼一歪头,一口就咬在了离它最近的其它骑兽的大腿上! 这头被咬的骑兽,好死不死是周岭轲的…… 081事故 周岭轲的骑兽是个食草大蜥蜴一样的家伙,叫牧蜥。它的背脊又宽又平,走起来非常平稳,而且性格温顺,和周岭轲曾见到的那种多角的牛一样,是民间常见的家畜,多用来耕地。但无论多温顺的动物,被咬了一口之后绝对没办法继续温顺下去。这骑兽瞬间抬起了前蹄,整个身体直立了起来! “我擦!”牧蜥宽大的背脊这个时候就不是优点了,周岭轲原本骑术就不好(否则也不会骑这种耕地用的骑兽了),又是匆忙之间,他的腿根本夹不住牧蜥的背脊。整个人当时就滑下去了,幸好他手里一直攥着缰绳,这才没掉在地上。可这只是开始,牧蜥短暂的直立之后,前蹄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周岭轲的胸口和脸磕在了牧蜥的背上,尤其是胸口,被鞍子翘起的前端卡了一下,他在听见自己骨头“咔”的响了一声的同时,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里。他这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牧蜥的后蹄子已经抬起来了——它在尥蹶子!这一下子,彻彻底底的就把周岭轲给甩了出去。 周岭轲在半空里看见的就是挤在一起的众多骑兽,彻底开始骚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要掉下去必死无疑…… 然而随着他的落地,五面白骨构筑的巨盾毫无征兆的从周岭轲的身上涌出,他落地点附近的骑兽和人,一起发出惨叫,与骨盾碰撞的血肉之躯,瞬间鲜血四溅! 周岭轲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站都站不起来。一方面是胸口真他娘的疼,一方面是吓得,而此时此刻周围的情况,也让他觉得还是尽量缩小自己比较好。 亡灵魔法的护身魔法盾和其他系别魔法盾的区别就在于,这东西是附带物理攻击的。五面至少一掌厚的白骨盾墙,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环绕着周岭轲旋转,那种威力不亚于一台超级巨大的削肉机。撞上来受伤的不只是骑兽,也有人类,周岭轲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眼睛里的惊恐和痛苦,但是停下来?赤手空拳的面对这些骑兽的蹄子和利爪?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巫妖,周岭轲不想用自己去试验,是否在被碾成肉泥后,巫妖一样能复生。 “岭轲!岭轲!岭轲!”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呼唤,终于让陷入惊骇和迷茫的周岭轲回过了神来,围绕着他旋转的骨盾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停顿在半空,坍塌破碎。 脸色惨白一脸惊慌的夏恩,冲到单膝跪地的周岭轲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就算已经看到这个人安然无恙,但是那种失去的恐惧,依旧让他不停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人。 “嘶……” “怎么了?怎么了?”周岭轲只是抽了一口凉气,夏恩脸顿时又白了三分,甚至黑色的鳞片也从他的脖颈开始向脸颊蔓延,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失控了,甚至无法保持普通人的形象。 “保持一个动作时间太长,肌肉僵硬了。”周岭轲看夏恩这样子,不敢说是夏恩的动作扯到他胸口了,但也没说谎,他确实是因为肌肉紧绷的保持一个动作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现在浑身都疼了。 夏恩的手劲立刻放松了,慢慢的搀着周岭轲站起来,又转到周岭轲的左手边,架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弄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他动了一步,却发现周岭轲没迈步:“?”夏恩抬头,看见周岭轲紧皱着眉,一脸痛苦。看看四周,周岭轲痛苦的原因,夏恩很容易猜测。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这是一次规模很大的王家狩猎,原因当然是那即将到来的宗主国使团。这次狩猎其实是一次规模极大的大朝会,王都的大小文武官员,除了要维持王都的基本运作不能离开的,其余人几乎全部到场了。再加上他们的家人,和一切王室子弟,与某些大贵族家里还没有正式出仕的年轻后辈,与保护他们的人、仆从等等等等……可想而知有多少人马。 刚才是上午的狩猎即将结束,所有人都放松了心情,集中在一起,也没了什么上级下级的拘束,乱糟糟的朝回走。那本来该是一个很放松的时刻,可是结果却成了悲剧的起源。 以周岭轲为中心,半径两米之内的地面很干净,可是两米之外,却躺了一圈的人和骑兽。也有其他人在照顾那些伤者,但无论是伤者还是照顾伤者的,当周岭轲看向他们,他们望过来的眼神有的充满了畏惧,有的则充满了怨恨。 “别难受,你周围没有人死亡。” “一时间的冲击力有点大,但是我没事。”周岭轲点了点头,迈开了脚步,“事情还发生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不那么干,我就得死。”这么说的时候,他被夏恩架在肩膀上的胳膊一用力,反而变成他自己勾住了夏恩,夏恩被他弄得下意识的把头凑过来,周岭轲很凶悍的迎上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住了他的嘴唇——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下,边上都是哀嚎的伤员,夏恩都因为周岭轲的举动而惊呆了,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当他们分开,周围人的表情也就更怪异了。可是当周岭轲用极端凶悍的眼神瞪回去,那些人,就算是之前用怨恨的眼神望过来的,也不得不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 “走!”夏恩又在周岭轲脸颊上极其响亮的“啵”了一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在肚子里积攒起来的怨气,这么一弄竟然被发泄出去了不少,“我看见了有人受伤,但他们那骑兽撞到我的骨盾上就停了,他们也有倒霉的被甩上来,但顶多丢点皮肉。我到底是害了他们,还是救了他们,还都是两说的。况且我可是亡灵法师!大不了给他们正骨!”愧疚还是有,但周岭轲不会因为愧疚就缩到桌子底下去, 夏恩看他动作却越看越不对劲,最后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什么地方伤着了?” “……”有桌子吗?让我钻下去吧。 周岭轲是被夏恩用公主抱,抱进帐篷的。撇开他身为攻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脸面不谈,还是挺舒服的。不过等到他躺在地上铺的毯子上,被夏恩解开衣服,抬脑袋一看自己胸口,他也吓了一跳。 他胸口那里,有一大片已经变黑了的依稀看着是个月牙形的瘀痕,最正中的位置,骨头都有点凹陷下去了。夏恩轻轻一碰,周岭轲立刻“嗷!”了一声,那触感都是软到了。 “你这TM的还瞒着我?!”瞬间,夏恩之前已经消退到脖颈以下的鳞片,把他的脸整个覆盖住了,两只眼睛也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整个人身上汹涌的杀气,胆子小点的能直接被他吓尿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就磕……哎哟!”周岭轲下意识的就要起来解释,结果这一起一用劲,从胸口,不只是那青黑的地方,还有胸口里边,传来的那种疼,让他气都喘不上来了。 “你给我躺好!”夏恩伸出手想要按周岭轲,但一看自己两只手都变爪子了,他在这穿的是制服,皮手套现在成了露指手套。夏恩赶紧把手缩回来,其实现在周岭轲也不用他按了,躺在那脸色灰白,呼吸短进短出,满脑袋都是虚汗,这么一会功夫,眼神都变迷离了,他赶紧窜出去找医师了。 周岭轲躺在那,他也知道自己八成是要坏菜了,不止骨头出事了,应该是还有内出血,而且那个位置,不是肺就是心脏。而且现在他呼吸越来越难受了,不止疼,还有一种像是呛了水的感觉:“咳咳!”想什么坏什么,周岭轲咳嗽了一声,他还有点力气,用手摸了摸自己口鼻呛出来的液体,是淡粉色的还有泡沫。尼玛这是今天躲不了这一劫? 周岭轲看着帐篷还在晃悠的帘子,想着他不能死,他死了那人回来就看见他冷冰冰的尸体得多难受?他死了,那人不会自杀,但是他一个人活着,有多难受? 但是周岭轲的视线开始模糊,一切都慢慢扭曲成了不规则的色块和线条,可是周岭轲的听觉却变得极端敏感起来,他听到了一种陌生的鼓动,“嘭咚。嘭咚。”一声又一声,极端富有规律,但这声音太大了,大得周岭轲觉得随时都会把自己的耳膜震破! “喵……”在夏恩去找药师,周岭轲陷入昏迷的时候,原本独自离开去找热闹的馅饼走进了帐篷,它本该焦急甚至恐惧的,召唤者与被召唤物之间的联系,应该能让它清楚的知道周岭轲的状况不好,但是正相反。馅饼既平静又安静,它老老实实的在周岭轲的身边坐好,静静的看着周岭轲,只是偶尔舔舔爪子。同一时间,在莽坦郊外一个湖里“暂住”的披萨也浮出了睡眠,吓得几个垂钓的孩子撒丫子跑路。它走到岸上,扭转头正好对着周岭轲现在所在的方向,就停了下来,静静的趴着不动了。 082第二次复生 夏恩跑出去,以为很快能找到医师,谁知道连跑了几个比较大的帐篷,里边的医师都用自己正在忙着呢推脱。 医师总共没几个,大部分还都是一些家族自己带来以防万一的,仅有两个不是为家族服务的,还是王家的。 找一圈没找到人,夏恩着急得要命,他越着急身上的鳞片越退不下去,指尖上的利刃,甚至都忍不住自己冒出来了两回。 “刚才还抱着啃呢?现在找医生?‘做’得太用力了?”边上不知道谁在说风凉话,夏恩转过身去一瞪,那边站着的两个少年人和他们的几个护卫都脸色一变,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但夏恩瞪人的同时,却还诡异的有点感谢他们,不是这几句风凉话,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医师都左右推脱。 深吸一口气,夏恩把已经彻底成了“皮手镯”的手套扯了下来,接着把背后的小披风解下来。这个披风很短,只到夏恩的腰,完全没有实用性,就是单纯的装饰,但是却有着莽坦一直以来的朴实作风,这披风几乎就是块加厚的帆布,又厚又沉。三两下把自己的披风扯碎了,夏恩把自己的两只手裹上了,进了最近的一个帐篷,看见了个正在给人包扎胳膊的医师,夏恩三两步上去,拽着对方就走。 “哎!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医师、正在被包扎的伤者,还有边上的一些人吆喝着就要过来拦。但另外一些人把这些人给拦住了,虽然不认为周岭轲受了重伤,但也没必要因为找医师这件事和周岭轲闹成什么大矛盾,反正现在已经没有有生命危险的伤者。 医师喊了两嗓子,发现没有人追上来,就算胳膊被捏的生疼,也老老实实闭嘴了。一路跟着夏恩进了周岭轲的帐篷,可刚一进去,医师就在心里说了一声不好。 人躺在那,鼻子嘴巴全是粉色有气泡的血,更糟糕的是一点也看不见周岭轲的胸口有起伏了。 医师其实勉强也能算在魔法师的行里里,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能使用一些魔法,比如透视人体的骨骼状况。这个医师匆匆忙忙跑到周岭轲的身边,周岭轲的衣裳还是夏恩走时候的那样,胸口完全敞开了,黑色的瘀伤清晰可见。医师看一眼其实就已经确定躺在这的是个死人了,但是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完全是亚人状态的夏恩,还是没说话,只是哆哆嗦嗦的把手放在了周岭轲的胸口上——同时在肚子里骂,夏恩找谁不好,把他找来了。但是谁又能知道,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亡灵法师,转眼的工夫就死了呢?作为一个为大家族服务的医师,他多多少少也清楚这个年轻人的重要性。医师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当成替罪羊杀掉…… “碎骨头刺入了心脏和肺,不行了……”医师把手从周岭轲的胸口上拿了下来,他刚刚透视的结果,其实看起来很严重,但是骨折并不算什么。麻烦的是碎掉的骨头上掉下来了两块细小的碎片,一块刺入了肺部,一块更糟糕刺入了心脏。 “取出来。”站在一边的夏恩忽然也跪在了医师的身边,医师吓得后退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垫子外,两条腿也在打着颤。 “他已经……死了……” “取出来。” “我……这位大人……请……请让我去取一下工具……” 夏恩忽然将手举到了医师的面前,“唰!”的一声,闪着寒光的利爪冒了出来,医师扯着嗓子惨叫了一声,想逃走,但是左脚和右脚绊到了一起,连战斗没站起来,就又一屁墩坐回去了,尾巴骨敦得生疼,但他看着夏恩的利爪,却连第二声都叫不出来了,只是上下牙不停的打着颤。这种为权贵服务的医师,毕竟没有军医的胆子大。 夏恩的表情却很平静,其实他对于把这个年纪不小了的医师吓成这样还有点愧疚,可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用另外一只手捏住中指的指刃,夏恩看似轻松的一拔,血喷了出来,甚至溅在了那医师的脸上,他的牙也不打颤了,只是喉咙里发出“嗝!嗝!”的声音,感觉像是要把他自己憋死了。 “用这个吧。” 一只抖抖抖抖抖抖个不停的手,接过了还带着血的指刃。 “别害怕,不着急。”夏恩的语气很轻,同时他也退到了周岭轲脚边的位置,给医师空出了空间。 医师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自己捏着指刃的手,同时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总算是让颤抖平息了下来。他不去看夏恩,也不想管为什么他还要从死人的身体里挖出断裂的骨头来,他只想干完活赶紧跑,就算是真的成了替罪羊被吊死,也比跟这个恐怖的亚人在一起好。 夏恩盘腿坐在地上,他现在的感觉很微妙,应该说他在这,但是却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在这,他的整个人都是飘的,不要说理智,甚至思考使用的都是不是自己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喵~”馅饼忽然凑了过来,一只爪子搭在了夏恩的膝盖上,夏恩低头看了看它,把它抱在了自己盘起的腿上。馅饼乖乖的趴好,同时吐出粉红的小舌头,去舔夏恩刚刚缺失了指甲的左手中指。 夏恩的眼睛已经重新回到了周岭轲的身上,只是他的眼神有些失焦,像是做梦一样。但其实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怀里的馅饼:馅饼是周岭轲的召唤物,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馅饼也不可能继续存活。所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一定是还有一线希望的…… 绝望的死水正在一点点浸透夏恩的身体,馅饼的存在,就是他唯一的一根希望的稻草。 这个世界的外科手术,基本上还停留在外伤缝合阶段,涉及到开膛破肚的,最多也就是切个阑尾,而且还是需要多人合作,甚至动用魔法使的大手术。现在只有一个医师,凭着一根锋利无比的指刃,就算是他能时不时的用透视的方法确定位置,可是要从心脏和肺部各取出一块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碎骨头,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剥下外层的皮肤和肌肉,就已经让医师弄得一片狼藉,剥下来的皮肉都是一块一块的,浓郁的血腥味甚至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恐惧,老医师甚至都流出了泪来。过程中他时不时的会瞥一眼夏恩,就怕自己这糟糕的刀工,让那个抱着灰黑色猫咪,好想发呆的亚人突然发怒。 把破破烂烂的一块肌肉和其它的皮肉尽量整齐的码放成一小堆,医师用勉强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下面就是骨头了。想了一下,他换了个姿势拿着指刃,朝着其中的一截劈了下去!和肋骨比起来算得上是纤细的指刃,竟然瞬间砍断了两根肋骨,卡在了第三根里边。 “咔!咔嚓!咔咔!” 夏恩金色的眼睛把医师的所有动作都收入眼底,骨头断裂和彼此碰撞的声音让他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心脏也仿佛和周岭轲的一样,被碎骨刺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灵魂都在哀嚎颤栗,但实际上他却好好的坐在那,依旧是保持刚才的姿势不变。 肋骨也都取下来了,虽然有几根让医师失手掰断了,但现在医师貌似也慢慢找到了窍门。他呼出一口气,就快完成了,还差最后两步。周岭轲的肺颜色很暗,医师轻轻抓一下,就有血水溢出来。医师干呕了两声,如果今天能活下来,他从此愿意一辈子都吃素。肺里的碎骨取出来很顺利,只是一个十字刀口,医师就把那东西抠出来了。他松一口气,觉得事情总算是就差这一哆嗦了。可是谁知道,等他把心脏握在手里,挖心脏里的碎骨时,遇见麻烦了,一刀,两刀,三刀……心脏里的鲜血顺着医师的胳膊流下来,把他的袍子和袖子都染成了暗黑色。医师脖子后边突然发寒,他哆嗦了两下,不敢扭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恩,立刻又是一哆嗦! 夏恩两只手上的指刃全都冒出来了,馅饼都不敢继续舔他受伤的中指,而是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不过猫眼睛瞪得圆圆的,也盯紧了医师手里拿着的心脏。 医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在明显不过的血腥味让他立刻就想把嘴里的唾沫吐出来,但一低头就是周岭轲开了膛的尸体,他只能绷紧了嘴唇,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肚子去了。 再一刀下去,破损严重的心脏只剩下了一点不足一指宽的皮肉相连,医师托着心脏的手抖了起来,他努力咳嗽了两声克制自己的动作,就怕抖得厉害了,真把心脏抖成两半了,又一刀,终于,医师看到了一点点白色。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欢呼,指刃一放,把那块小碎骨抠了出来。 “我……我可以……”手上还托着心脏呢,医师就已经开始问能不能走了。夏恩没回答,医师着急张嘴还要再问,突然觉得手上的那块肉动了一下,“嘭咚……” 医师觉得自己是错了,但是还带着笑意的脸已经僵住了。 “嘭咚!嘭咚!”夏恩已经窜过来了,馅饼从他的腿上掉下来,“喵呜!”惊叫一声,可现在没谁能顾得上他了。他想推开医师,但是医师手里握着周岭轲的心脏,让他只能咬着牙,忍着,只是靠着医师跪在周岭轲的身边。 其实医师现在非常想离开这个位置,只是他已经吓得完全动不了了,连张开的嘴巴都合不上,只是死死瞪着他手里的那颗绝对不该重新跳动起来的心脏。以至于当那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有力,两道鲜血从心脏的伤口里挤出,全都喷进了他的嘴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血的刺激让医师醒了过来,他惨叫了一声,把心脏扔进了周岭轲一塌糊涂的胸腔,连滚带爬的缩到了帐篷的角落。 与此同时,周岭轲被切割得破碎的心脏完全愈合了,他猛的睁开眼,两只眼睛已经没有了瞳孔或眼白的区分,完全一片黑暗。他瞬间坐了起来,明明还被开了膛,但胸腹里的脏器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原位,并且显然已经开始蠕动着恢复了各自的机能,大量的鲜血从缺失了皮肉的地方涌出来。周岭轲张开嘴,咳嗽了一声,他的肺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大量粉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口鼻里涌了出来!于是呼吸……舒畅了…… 骨头在生长,因为太过快速,甚至能听见爆鸣。接着就是肌肉、脂肪还有皮肤……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周岭轲又是完好的人了。他重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他的人也重新倒了回去。 “我饿死了……”摇晃着脑袋,这就是周岭轲迷迷蒙蒙的恢复清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夏恩第一时间双手握住了周岭轲的肩膀,他的手立刻将周岭轲肩膀的皮肉割裂,鲜血流了出来:“活的?活的?!” 周岭轲疼得嗷嗷叫:“活的,我是活的!这到底怎么了?!”他也完全清醒了,一睁眼先看见的就是夏恩,再看见的就是边上的骨头和皮肉,整个帐篷里都是血腥味,他躺的毯子更是湿漉漉的。 “啊——————!”缩在角落里的医师更是发出了一声几乎掀掉房顶的尖叫,就算是魔幻世界,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实在是太超出他的想象了。这个老人用最快的速度一路爬了出去,半路上还撞到了馅饼。 说到馅饼,夏恩和周岭轲同时看向帐篷里的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丁点大的喵星人已经变得有一头小黄牛大小了。发现他们俩看过来,馅饼蹲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歪着头“喵~”了一声。同一时间,龙虾披萨也在重新朝水中走回去,只是它的表皮,已经变成了仿佛岩石一样的铅灰色。 “你刚刚死了。”夏恩把视线转回来,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喉咙里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眼睛也已经被泪水模糊。他坐倒在了地上,收回抓着周岭轲的手,转而用双手捂着眼睛——其实他和那个医师一样,腿一直是软的,手也一直在颤抖…… 083宝石 “我……我只记得在你走之后我好想吐了两口血……”周岭轲摸了摸唇边,他能摸到已经干掉了的血,但更多的是湿润的血。再看身上,他整个就像是被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伸出手臂,抓住夏恩的胳膊想要拥抱着安慰他,但是却被夏恩拍开了。 夏恩放下手臂,同时呼出一口气:“到底怎么回事?”回想自己刚才的状态,夏恩很确定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能说是正常了,只是他不能接受周岭轲死亡的事实,死人当活人医,如果周岭轲没活过来,而依旧保持着被开膛的死肉一样的状态,接下来夏恩要做什么,他自己都说不好。毕竟正常人是没法像疯子一样思考的,即使前后的时间只相差几分钟,而且实际上那都是他本人。 “我真不知道,我……”周岭轲也茫然,他周围看看,看见那些骨头和皮肉,因为医师、周岭轲和夏恩的动作,这些“东西”现在散落在四周,“那些……不会是人的吧?” “是你的。” “我擦……”周岭轲愣了一会,半天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两个字,他信任夏恩甚至是胜过信任自己,所以他知道这必定是真的,但却又是那么的难以置信。他低头看自己,摸着一片平坦的胸腹。确实是皮和肉,触感没错,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不同——好像肌肉比记忆中的更硬实。他低头仔细看,确实能看见皮肤上有一条模糊的线,一边的皮肤略深,另外一边更浅。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夏恩站了起来,周岭轲还一头雾水的摸着自己,听到他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继续一脸茫然的研究自己去了。他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起死回生了,但这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适应的,尤其情况还如此的诡异。于是,周岭轲没注意到夏恩的表情,那种绝对不会只是去拿点食物的表情。 夏恩要去杀了那个医师,这是他刚想到的。 起死回生这种事情,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一件极其恐怖,却又极其能够引发人贪欲的事情。如果被那么医师宣扬出去,他们会有很大的麻烦。幸好,那家伙刚刚被吓的不清,他虽然和周岭轲交谈花费了一点时间,但是那医师应该还没能完全恢复,外边闹哄哄的声音也能证明这一点。 走出帐篷,就看见四个近卫军正在抓着医师,但是这个老医师却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力大无穷,随着他的挣扎,四个莽坦最精锐的军人都有些抓不住。边上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看见这个情景本来也都在小声议论,夏恩一出来,他们怀疑的视线立刻就扫了过去。夏恩不管这些,他径自走向那个老医师。医师看见了夏恩,可能是刚才的恐怖印象还在他的脑海里,也可能是他感觉到了夏恩身上的杀意,老医师嘴巴里的叫声变得更加的凄厉,他猛地朝上一窜,身体一扭,竟然真的让他挣脱了!还有两个人甚至摔在了地上,他们看着这个一身是血的白胡子老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刚挣脱了桎梏,医师转身就朝着和夏恩相反的方向跑。他跑,夏恩紧跟着就追了上去。一开始两人的速度就极端的惊人,在场的很多人甚至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他们俩就不见了,只有少数近卫军反应及时,紧跟着追了上去。 前后追了两分钟,医师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因为一路上更多的近卫军发现情况不对也开始拦截他。老医师发出一声困兽一样的嚎叫,转身朝着夏恩扑了过来。夏恩可以放着对方的拳头不管,直接用自己的爪子掏空对方的心脏。但是在他抬起胳膊的一瞬间,本能提醒着他有巨大的危险。他相信了这种本能,抬起的手臂从进攻变成了防守。当医师的拳头击打在他的小臂上时,夏恩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同时被对方的力量推得接连后退了三四步。 他只是个医师,年轻的时候也训练过,但如今的他常年生活在莽坦的都城为权贵服务,而且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不该有现在这样的奔跑速度,更不可能,有反击时如此巨大的力量! 没有时间给夏恩多研究,医师的拳头一下紧接着一下的捶打了下来。夏恩和他斗在了一块,两个人的速度太快,甚至后边赶到的其他近卫军都插不上手,只是在四周围起了包围圈,以防这表现诡异的医师逃跑。 夏恩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士兵了,而且异化后的强健身体,到了现在,这种赤手空拳的近身肉搏,就算是近卫军里也只有不多的几个人敢于和他对练。夏恩的爪子抓到了他几次,但从指尖传来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抓中的仿佛是经过特殊加工的坚硬皮甲、某种野兽的骨质化硬壳、砖石?这家伙的皮肤和肌肉正在越变越硬,而且本来就不小的力量也在越来越大,被击中后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 “喵——!” 夏恩甚至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吃力的时候,一声熟悉的猫叫,忽然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医师却脚底下一个踉跄,有个黑影在他背后一闪而过——来帮忙的馅饼,叫的时候还在夏恩身后,叫完了却已经在医师背后发起了进攻,变大了的喵星人,速度竟然比夏恩和医师还要快。 医师慌了一下,甚至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完全没动。但夏恩却不会放过这个空隙,他的爪子瞬间刺入了医师的眼睛,直入后脑,手指微颤,长长的指刃就已经把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医师只来得及哼了一声,在夏恩抽回爪刃后,就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奸细?”一直从头看到尾的一个近卫军军官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死去的医师问。 如果现在点头,那么夏恩和周岭轲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也能很好的解释这个老医师为什么隐藏了这么好的身手。但夏恩只是犹豫了半秒就摇了头:“他在给尼克法师治疗的时候,不小心喝了尼克法师的炼金药剂。” 军官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想接着问些问题,但他刚张嘴,四周的人就发出了连串的惊呼,医师尸体的方向也发出了兹兹的蒸发声,仿佛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一样。夏恩也下意识的顺着那些人的视线回头看,就见刚刚才死亡的医师,这时候已经变成了木乃伊一样的干尸,黑棕色的皮肤干巴巴的包裹在骨架上,只有雪白的胡子证明这里就是那个医师。 有胆子大的人过去摸了一下:“身上还是温的,而且发潮,但是皮肤已经硬得像是铁一……啊!”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干枯的手臂就捞住了他的脖子,医师猛地睁开了已经闭合的眼皮,那里边没有眼珠,只有两个血窟窿,但他不是看得见,就是还有什么其他探知外界情况的手段,清楚无比的抓住那个人之后,立刻朝下一扯,对方颈侧的血管就被两排雪白的牙齿狠狠啃咬了上去! 周围顿时又是一片恐慌,夏恩和军官,还有馅饼同时扑了上去。夏恩攻击的是医师的脖子,他能清楚的看见医师的喉咙因为吞咽而起伏,刚才追击这个人时的怪异,现在已经变成了毛骨悚然——这个人当然没喝什么炼金药剂,他喝的是周岭轲的血,心头血!他现在有些后悔当时去找来一个医师,他应该自己去办,如果那样,就不会让一个无辜的人经受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变异。 咔嚓一声,是那个大胆的人被扭断了脖子,他的尸体被扔向了军官。与此同时夏恩感觉腹部一疼,他竟然被医师一脚踢飞了出去。只有馅饼的攻击得手了,它从医师的肩膀上撕扯下了一大块的皮肤,里边露出的骨骸竟然是血红色的,但是却又没有鲜血从那个伤口里流出来。医师转身就跑,但刚才近卫军围城的包围圈还没完全散掉,立刻有人上去拦截他。但这些人的拦截并没能让医师有稍微的停留,甚至其中一个人还反而被失掉了胳膊上的一大块皮肉。 眼看着医师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跑掉了,他却突然转了个身,又跑了回来,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并且他开始像发疯一样摆动双臂,扭动头颅,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嚎叫。 “谁都别动!”夏恩和其他近卫军就要上去拦截,可是有人喊了一声,夏恩扭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岭轲出来了。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鲜血浸透,外加在解剖中被割了不少破口的袍子,脸色惨白惨白。追在医师后边的馅饼也回来了,老老实实的蹲在周岭轲腿边上,依旧如常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军官是此刻这里的最高军衔,在场的人都看向他。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于是士兵们将道路让开,让那个发疯的医师自己跑回来。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医师的举动貌似并不是自愿的,他现在不是奔跑,而是走了。手臂也不再挥舞,甚至嚎叫都停了下来,只是从喉咙里发出野兽喘息的声音。 夏恩拦在了周岭轲的身前,但是周岭轲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没事”。夏恩咬了咬牙,选择让开了半边。医师在离夏恩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夏恩强忍着攻击的冲动,站在原地没动。医师的动作很奇怪,双手紧紧贴在身体两侧,绷得笔直,动都不动。脖子一个劲的朝后仰,黑洞洞的眼睛里朝下流出血泪,干瘪的嘴唇因为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好像整个翻了上去,露出棕色的牙床。他仿佛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拉扯住,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 “抱歉。”夏恩听到周岭轲说,他一开始以为周岭轲是对他说的。但是下一秒就听见“噗”的一声,好像是气囊被扎破漏气的声音,医师的表情扭曲到极限,他的头后仰到几乎一百八十度,整个脑袋都拧到了背后,但身体还是那么笔直的站在原地,腹部也裂开了一道缝——也是发出声音的部位。有什么东西在几声出气想之后,突然从医师的肚子里窜了出来!带着腐败的臭味,擦着夏恩的脸颊飞了过去。他猛的转头,只看见周岭轲快速的合拢了手掌,把什么红色的东西握进了掌心里。 再转头,医师已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身上原本还算紧绷的皮肤也松弛了下来,仿佛蜡烛遇热融化一样,一块一块的从骨骸上掉落在在地。风一吹,送到鼻尖的是一种夹着硫磺的气味的难以形容的恶臭,但那个倒地的人分明只是刚刚死亡。 “走。”夏恩还在发呆,袖子就被周岭轲拉了两下,他下意识的就跟着走了。所有看见他们的人立刻都用最快的速度让开了路,他们看过来的,更具体的说是看向周岭轲的眼神,不像是看着活人的,倒像是大白天里看见了恶魔或者……天神?两个人一路回到了之前的帐篷,周岭轲的一只攥紧的拳头就递到了夏恩的眼前,“这是我的血。” 他是陈述,但夏恩听得出来,他自己也在迷茫。夏恩低头看的时候,在周岭轲的掌心里看见了一块核桃大的红宝石,至少它看起来像是红宝石。 “那个医师喝下去的,你的心头血?”两个人说话现在用的都是汉语,夏恩把那块红宝石拿过来,离近了就发现,这确实不是晶体,宝石内有什么液体在极端缓慢的流转,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种妖异的光。 “应该没错,还有这些。”周岭轲拽着夏恩到边上,一扣储物戒指,立刻一堆宝石掉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 “你没觉得这房间里少了什么吗?” “少了……”周岭轲的骨头和血肉不见了!他拨弄那些宝石,黄色的、红色的、透明的,各种色彩的澄澈宝石,但同样拿进了就会发现它们内部多了点东西,不过却不会损伤到这些宝石的美,反而让它们越发的迷人,“这些是你……” 084国王的召见 “你走没多久,我手一碰,就变这东西了,跟沙化一样。”周岭轲脸色阴晴不定的,夏恩脸色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看来那些传说也不一定就虚构的。”两人相对默然了半天,夏恩终于挤出来了一句话。 “什么传说?” “神或者妖魔死了之后化成草木山川,或者法器之类的。”这其实也是夏恩半开玩笑,缓解气氛。这么说着他抬头看见周岭轲的肩膀,刚才夏恩激动之下狠狠抓了两把,肩膀的皮肉都抓开了,可是现在能看见,周岭轲肩膀的衣服虽然是破破烂烂的,还带着血迹,下面的皮肤却是完好无损的。 周岭轲挑了挑眉,果然脸色没那么怪异了,他又看了一眼宝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些东西里边有魔力反应,和魔晶一样……” 夏恩赶紧抓起毯子上的宝石朝周岭轲手上放:“收起来,全都收起来!这些东西,被其他人看到就糟糕了,我可不像你也被当成魔晶矿,被捆起来放血割肉。”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宝石收了起来,怕有遗漏,干脆趴在地上一点点的用手摸,那块都是血迹的毯子也被周岭轲整个收了起来塞进了储物戒指里。 “请问,尼克法师怎么样了?”两个人还在地上摸着,帐篷外边忽然有人问话。 夏恩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自己出去了。现在周岭轲没事,夏恩慢慢恢复了冷静,身上的鳞片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站外边的人是个王室仆人,而且作为一个已经干了三年多的近卫军,这个人夏恩认识——他叫卡崔,是王太后的宠臣,还是那种带了点色彩的宠臣,和嫪毐的意思差不多。穿着的虽然是王室仆人的制服,但是明显衣料和其他仆人不一样。单看相貌,这是个很清秀的男人,就是他不时用手帕堵住口鼻小声咳嗽的动作太女性化了一些,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恩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无论按照职位还是爵位,夏恩都该是更高的那一方。但是他出来看见是卡崔,却是首先行礼的那一方。卡崔也笑呵呵的站着,并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表情也很淡定自然,显然他已经习惯了。 “王太后陛下和国王陛下,想要见一见尼克法师。”还没等夏恩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卡崔已经直接把他的来意讲明白了。他的声音很柔和悦耳,但掩盖不了他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事实。 “我这就去叫尼克法师。”夏恩行了个礼撩帘子回到了帐篷里,可他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发现卡崔皱了一下眉,脸色也变阴了。夏恩暗道:我说话已经够小心到了,怎么依旧还是罪他了?等进到帐篷里,夏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个人变了脸色,因为他这一进帐篷,正好把卡崔自己一个晾在外边了。虽然夏恩本身并没有“晾”的意思,但是,这个卡崔显然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利用裙带关系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本质上依旧是个仆人的卡崔,他的自尊心应该是已经大到了扭曲的地步。 虽然不想得罪他,但真的无意中得罪了,夏恩也不畏惧。现在可没精力修补他脆弱的心灵,皱皱眉,夏恩就把这个人扔在一边去了。可是再一看帐篷里边,夏恩头皮都炸了! 周岭轲坐在地上,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尘,还有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把他的脸弄得一道黑一道白一道红的,他的表情现在又僵又木,就这样走出去,如果是外边天黑碰见胆小的能直接吓死。而让他这样发愣的直接原因,现在是他手上摸着的那根常常的指刃。医师吓疯了跑出去的时候,把指刃随手扔了,周岭轲在帐篷里的小柜子底下找到的,刚摸到的时候还划破了他的手,一开始周岭轲只是看着眼熟,等到终于认出来这是什么之后,他就坐在一动都不动了,也就是夏恩进来时看见的样子。 “……”其实是很小的事情,不就是当时情况一急把自己指甲拔了吗?可是身为一个近卫军,他腰侧和靴筒里都有匕首,随手就能拿出来,为什么当时不用现成的武器,非得“自筹”呢?理智点想,夏恩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不是自残,就是脑袋已经完全转不过弯来了,那医师需要个利器,他随手就……夏恩觉得自己能够很理直气壮的和周岭轲争辩:你当时都死了,换位思考,你觉得我能有多少理智?可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甚至还觉得心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背都挨在帐篷上了。 可是谁知道周岭轲没和他争辩什么,他发现夏恩进来了,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夏恩。过一会外边传进来一声咳嗽,是卡崔等得不耐烦了。周岭轲忽然就站起来,夏恩不会承认周岭轲这动作让他当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吓得。 “走吧。”可是周岭轲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把那根指刃也收进了戒指里,然后尽量拉扯整理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喵~”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动的馅饼过来了。原本都已经抬腿要和夏恩出去的周岭轲,这一瞬间觉得有些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于是有些动作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出来,完全没经过大脑。等他反应过来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举着一块榛子大的透明宝石,递在了馅饼的嘴边。反应过来后,周岭轲立刻就想把手缩回来,但是馅饼已经伸出舌头一舔…… 馅饼舌头上带着倒钩,它还是小猫的时候用舌头舔周岭轲和夏恩,那两个人只觉得痒,瞬间长大了三四倍,舌头现在舔过周岭轲的手指,给他的感觉就是刺疼疼的了。而且它舌头一过,宝石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你……”夏恩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干,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也算是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宠物了吧?实在是有点瘆的慌。 “这些宝石已经都是能量的聚合体了,不能算是我的一部分。”周岭轲这么解释着,但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过是一时的自我安稳而已,偏偏这个时候还从馅饼那边传递过来类似于“还要~还要~”的感觉。弄得刚说了大话的周岭轲立刻打了个冷战,用左手拍了两把自己的右手,暗骂了两声自己手欠。 夏恩看他那样子,明白现在他自己也恶心的要命,忍不住出声安慰:“其实那也算是给那些宝石找了个出路。” “回来再说吧,咱们还是先走吧。”周岭轲摇摇头,这些事还是需要等到他们有空的时候慢慢谈,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临走的时候,周岭轲拍了拍馅饼的脑袋,让它等在了帐篷里。馅饼“喵呜~”一声,凑了凑周岭轲的腿,老老实实的在原地趴下了。 两个人走出帐篷,等在外边的卡崔立刻殷勤的对着周岭轲一行礼:“尼克法师,请跟我来。”说话声音也立刻又柔和了两分,面对夏恩时,让他觉得阴阴的笑容,现在也只剩下了温和与晴朗。看的夏恩都不由得一愣,暗道这种人还不能看不起他,他这个样子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跟着卡崔,他们朝着整个帐篷区的最中央走去。外边还是能闻到血腥味的,但是能看到周围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大多数人也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夏恩和周岭轲都有点奇怪,按理说先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后来又有诡异的医师出现,这场围猎不解释也得结束了吧?为什么看样子这里一个整理行李的人都没有?他们难道不准备离开,而是要继续下去? 疑问归疑问,两个人一路上也没问卡崔什么。等到了王帐,发现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近卫军围了起来,但在此之前夏恩是在外围执勤的,周岭轲挂着的宫廷教师的头衔也让他没什么资格朝这里凑,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些守卫是后来加的,还是一开始的规格就是如此。 中途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夏恩,在今天之前,有人拦,也就拦了,两个人就分头行事,反正这也是规矩。但是今天,夏恩和周岭轲都有点“不对劲”。 “他不能进,我也回去。”周岭轲就叉腰站在那了。 夏恩原本是更理智的那个,没必要因为这一点事情触犯原有的规则,反正就是离开一会,他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可是事实证明,有时候就是离开一会,他们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所以他没反对周岭轲的提议,也站在那不动,虽然没说话,但基本上就是用行动表示,他是不会和周岭轲分开的。 “尼克法师,他并没受到召见。”卡崔的脸色更不好了,可是在面对周岭轲的时候,能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为难和委屈,并没有那种怨恨之类的,“请您不要为难我,当结束了召见,您出来时,很快就能看到他。” 周岭轲看他一眼,拉上了夏恩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卡崔赶紧追,差点拉住了周岭轲的袖子,但他大概是忌讳着什么,最终只是指尖碰了一下,“尼克法师,请给我点时间,让我去通报一下。”说往他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看他的背影,夏恩觉得有点怪,脚底下动了一下,身体稍微偏转,立刻发现了怪在什么地方——他和周岭轲的手还拉着。他们边上站着两个近卫军的卫兵,举着长枪,通体笔直,目不斜视。但夏恩就是觉得对方的眼神在朝他和周岭轲交握的手上瞟,这大概也是一种做贼心虚了。可是他没松手,反而把周岭轲的手也握的更紧了。 过了一会,卡崔跑回来了,对着近卫军出示了新的手令,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路进去了。这次就算有人阻拦,看过手令也是一概放行。一路到了王帐,在距离王帐大概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又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卡崔去通报,回来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王帐非常的大,也是一贯的莽坦厚重的风格,从边看看就是全黑的,只是在边角的地方装饰着银色的巨龙纹样——说实话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看起来形状就是马戏团的大帐篷。但进去之后,里边的布置立刻就不同了,完全的奢华风。整个地面铺满了纯白的动物皮毛,或者原先是纯白的,现在很多地方已经被踩了不知道多少的脚印,帐篷的正中间竟然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面放射着光芒的不是点燃的蜡烛,而是光石。靠右边放着一条白色细亚麻桌布的长桌,桌布的边沿坠满了银色的流苏,上面摆放着散发出香味的各色美食,一些烤肉类的食物还在滴着油,浸染了桌布很大的一片。帐篷正中是一条红地毯,红地毯上倒是没什么脚印。红地毯向上,有一个有着两级台阶的高台,下面应该是用石头或者木板垫起来的。高台上放着三把红绒布面的高背椅子,椅子背上雕刻着银色的巨龙图案。中间一把椅子最小,坐着法兰克,他的左边是索菲亚王太后,右边就是佐伊亲王。但国王法兰克的在最正面的椅子反而是最小的,而且他的椅子放得很靠后,佐伊亲王和王太后的椅子则更靠前,看起来反而有一种国王被另外两个人夹击,或者说是封锁的感觉。 除了这三位王室,帐篷里还有很多人,但除了周岭轲和夏恩之外,那些人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少说有四五十岁了。整个帐篷里除了王室,只有坎狄博雅大主教、波立维大师,还有另外两三个年纪最大的人是坐着的。 这些人应该都在等着周岭轲,他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看了过来。夏恩松开了和周岭轲拉着的手,虽然有点不情不愿的,周岭轲抓了一下他离开的手,抓住了手指,但也反应过来现在还是松开的手,于是轻轻捏了一下夏恩的手指,一个人朝前走。 “尼克法师,您的那种炼金药剂,到底是什么?”周岭轲刚走了两步,上面的佐伊亲王就身子前探,急不可耐的问着。 以周岭轲在这里学到的礼仪,他得走到距离王座三步的地方行礼才是符合标准的,行礼之后才能说话。而按照规则,在国王发话之前,其他人也都是不能说话的。佐伊亲王这一问,让周岭轲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状态里。他是走过去行礼之后再回答,还是在这地方行礼回答?这也是,他是第一次参与这种重臣集结的会议,从这里看,法兰克国王的处境,比他原先猜想的还要糟糕。 085无题 “你的小徒弟处境可是严重不妙。”离开了王帐外围近卫军的执勤范围,夏恩对周岭轲说。 他们俩原先所处的位置毕竟远离莽坦的群里中心,知道国王必然会被压制是一回事,但到底被压制到怎么一个地步,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 周岭轲在佐伊亲王发话后,怔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朝前走到台阶下面,对着国王行礼,等到法兰克对他虚扶一下,他站起来,才开始回答佐伊亲王的问题。整套动作下来其实也没用几分钟,但佐伊亲王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就连四下的大臣,也有几位露出了非常不快的表情。 上一次周岭轲见到那位亲王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忠君爱民的贤王模样,现在就这么不遮不掩了,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这三年里被人高抬惯了。等到周岭轲回答:“那种药剂确实能让喝下药剂的‘东西’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但是它并不成功,现在那种药剂和剧毒的毒药一样,喝下去也就代表着死亡。所以这种药剂制造出来的不是强悍的人,而是强悍的亡灵。”佐伊亲王立刻就更不高兴了。 “那为什么之前我从没有听说过您在研究这种药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在研究什么?”周岭轲的口气也冲,“另外,我想我现在不是来接受审判的。” “亲王殿下,魔法炼金的研究,就算告诉了您,您可以理解吗?”但是还有一个人比周岭轲更冲,波立维大师。这也是周岭轲和夏恩第一次见到这位老爷子这么埋汰人的——佐伊亲王是个魔法白痴,这不是个贬义词,而是个专有名词,意思就是比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还没有魔法天赋,他的魔力亲和力和魔法领悟力全都是负数的。这在莽坦王室里他是前无古人的独一个,如果不是有确定王室血统的血缘魔法,绝对会有不少人怀疑这位亲王的血缘问题。因为比如法兰克,他的魔法天赋就很不错,但是身份原因,他不可能放下王权,专心研究魔法,也就是学两手防身或者休闲而已。 波立维大师这句话一说完,立刻佐伊亲王的脸色由黑变白,尤其是在场的官员里竟然还有几个发出笑声的,笑声最大的就是坎狄博雅大主教。 佐伊亲王很明显的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研究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过问,但据我们所知,希尔普医师是去为您治疗的,为什么去为您治疗的他,身上会发生那种惨剧——作为一个医师,我相信他并不是一个会乱吃东西的人。” “他确实是为我治疗的,错误完全在我,我愿意付出补偿。”周岭轲点头,同时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个陶罐,“我的炼金药剂和饮料都放在类似的容器里,在那位医师为我治疗之后,我本来是想用饮料和食物款待一些他的。但是结果,我拿错了。” 这是谎言!别说一直站在门口角落里旁听,知道始末的夏恩这么确定。这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很确定这一点。 “你难道不怕自己也不小心喝错了吗?”一个不认识的官员忍不住开口了。 他这么一说,周岭轲立刻把陶罐的蜡封揭开,举起陶罐咕咚咕咚喝下去了两口。当他把陶罐放下,眼睛没问题的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嘴唇边上挂着几滴深黑色的液体。在没有可口可乐的世界,这种颜色的液体代表的往往是不正常甚至危险。 “哪位想要帮忙品尝两口?” 也就是周岭轲用实际行动展示了,不管他的罐子里放的什么,他自己喝了都是没事的。可这个还是假,谁会没事拿自己的研究成果解渴。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出声愿意品尝的,有的人是不想拆穿周岭轲,但剩下的都是不敢。在这待着的都是莽坦的最上层的实权人物,而且一个一个年纪都不小了,没必要为了赌一口气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让那个士兵……”佐伊亲王忽然抬手指着站在门口的夏恩,但是话只说了个开头,剩下的就被一种突然而来的阴冷气息冻住了。他发现周岭轲正在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本来应该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但是佐伊亲王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却仿佛他正与一头凶兽对视。 “没问题的话,我就告辞了。”看见佐伊亲王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周岭轲只是对着法兰克点点头作为道别,转身就走了。在门口当然还拉住了夏恩的手,他这辈子,大概是头一回做了这么嚣张的事情。走出门来的时候,恍惚间竟然有一种贫苦长工带着地主家小姐私奔的感觉。 夏恩不知道周岭轲还恍惚呢。他在思考莽坦的政局,佐伊亲王刚刚表现的丝毫也没有枭雄摄政王应该有的气魄,甚至该说他有点傻。但这并不是那位亲王真的傻,他只是并没把周岭轲当做什么重要人物,所以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阴沟里翻船了。 如果他们俩也认为佐伊亲王就是个傻瓜了,那下次倒霉的人就要互换位置了。 心里有了决定,夏恩才发现周岭轲还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呢,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啊?嗯?哦!对了!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看情况这已经是完全的撕破脸了,不过这说明你之前的分析是对的。只是时间大概要比你想的更近了。”所谓之前的分析,就是关于周岭轲怎么站队的。情况发展下去,政变将会是无可避免的,谁掌握了首都的兵权,谁就会是最大的胜利者。首都谁的兵权最大?不是近卫军的将军,也不是最近的驻军将军,而是掌握了两口战兽的周岭轲!必定会有人来拉拢,或者是用什么别的手段来和周岭轲接触的。王太后不是已经做了吗?但是夏恩和周岭轲选择的是国王。 “其实这次骚乱也很有点古怪。”夏恩是后来参加救人的,但是他也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发疯的座狼一口咬在了周岭轲骑兽的大腿上,这只是巧合吗?“对了,你罐子里放的是什么?”继续想这些有些太沉重了,夏恩话题一转,问到了刚才的罐子上。 周岭轲立刻就把陶罐拿了出来:“药草茶,本来想偷偷研究了再告诉你的,我知道你喜欢喝茶。” 这个世界的饮料有三种:动物的奶、果汁,还有酒。 夏恩果然立刻眼睛一亮,把罐子接了过来,凑上去一闻,果然是一股很熟悉的茶香。夏恩喝了一口,即使是凉的,但清甜的香气也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两声哼哼:“你怎么用这种破罐子装茶?太可惜了!” “……老板……那你说我上哪找茶具去?”周岭轲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拔凉拔凉的,完了,有了茶连老公都不要了。 “唉……”夏恩发出一声叹息,瞥着周岭轲的眼神里边充满了红果果的责备,几乎都像是刀子一样要把他剐了,“剩下的茶叶呢?” 周岭轲老老实实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人头大小的袋子递过去,夏恩接过来一看,黑乎乎的异界茶叶看起来有点像紫苏。而且闻起来是没有味道的,难以想象这种东西会泡出那么清甜的茶叶来。 “你上次离开之后,我无意中发现的植物,这东西是炼金材料的一种催化剂。不过这东西奇怪的是用热水泡是没味道的,但是用冷水泡,馨香扑鼻。所以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周岭轲可怜巴巴的看着夏恩,夏恩就算是注意力都被异界茶叶吸引了,也没办法忽略他的眼神,而且他想想,自己貌似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看看左右没人,夏恩灌了一口茶水,吻住周岭轲的嘴唇渡了过去…… 周岭轲之前的帐篷还是没有其他人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馅饼在里边坐镇的结果。夏恩该回他的近卫军营地的,而且其实他现在都算是擅离职守吧?但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夏恩一点回去的想法都没有。周岭轲拉他的时候,他也自己解开了腰带,顺着他的力量倒在地上。生离死别,眼睁睁的经历了一次死别,现在就算是天塌了,也别想他们俩分开。 蹲在角落的馅饼把自己缩得更小了,猫脸上还有点懊恼,毕竟它长大了,现在占地方也太大了。 第二天早晨,狩猎的队伍收拾东西开始返程。这次夏恩原本是要归队的,但还是被周岭轲拉住了:“别走,我怕到不了我出国,这里情况就要乱。而等到出国的时候,我要你跟着我一块走。” “乱不乱的情况先放一边,莽坦怎么可能放我走?” “我要让你和我一起,谁能拦?” “你这是……” “哎哟!扯我脸皮干什么?” “这么威武霸气的话,我做梦都没想过你能说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你。” “我这么帅,谁假扮得了我?” “这句话像是你说的了。”夏恩笑,但是也没再提回去的事情,他这也算是逃兵了,但是没有谁来抓他军法从事。 回到首都之后的第三天,夜里,夏恩和周岭轲一边喝着黑乎乎的凉茶,一边下着自制的跳棋,忽然外边响起了“轰隆!”一声巨响,他们匆忙跑出来看,之间王宫的方向冒起了火焰! 086快速完结的动乱 周岭轲和夏恩走了,索菲亚王太后保持着她已经保持了一年多的沉默,只是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佐伊亲王则脸色发青,表情阴暗,在莽坦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瘪了。大臣们则在那个亡灵法师的身影消失后,才开始争吵。但却没有人注意本应该是最权威的那个人,莽坦的君主。 法兰克也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他端正的坐在他的王座上,看起来就像是无生命的木雕——只是一种形象的代表,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混乱刚开始的时候,法兰克还兴奋了一下,以为是王叔忍不住动手了。他不是疯了,或者自暴自弃过了头,而是如果佐伊亲王真的在那个时候动手,当着所有莽坦军政官员的面要弑君?那么他绝对是找死了。因为,别看很多人都知道他这个国王只是个傀儡,但是漫长的岁月下来,森严的等级制度和王权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有人如果喊一嗓子“佐伊亲王叛乱啦!”,那么除了亲王的铁杆,或者极少数的人。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会是举起刀剑保护国王。 但结果竟然就只是骚乱而已,而骚乱发生时亲王、法兰克自己,还有索菲亚王太后其实是在一起的。法兰克甚至看到有国王的亲信对着他不断的使着眼色,看来亲王的亲信同样也认为这是一个他们的好时机。到时候可以把国王,甚至王太后的死,都算在骚乱上。但是佐伊亲王并没那么做,这让他的手下甚至让法兰克都有些失望。但谁让这位亲王是一位极其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呢?希尔六世在世的时候,他就努力给自己营造出好名声,到现在,也慢慢成为了一种习惯。他到现在都没干掉法兰克,一方面是确实有几位老臣,以及索菲亚王太后出于自己的利益,在尽一切可能保护着法兰克。另外一方面,也是他不想背上弑侄的罪名。 如果国王和王太后都在这场骚乱里被干掉了,那必然会引起怀疑,佐伊亲王显然认为这事不稳妥。 而周岭轲的表现,恰恰的严重落了佐伊亲王的面子。 法兰克一边看得爽,一边也有点难过,第一次让老师在这种关键场合看到自己,就是他这么窝囊废的模样。其实周岭轲一直没在正式场合出现过,法兰克也起到了一部分的作用,他想等到自己真正掌握实权了,让老师看到荣耀加身的自己。 底下的大臣们还是乱哄哄,有说周岭轲私下研究那种危险的炼金药剂是居心不良,也有说应该调动人手大幅度拨款让周岭轲加大研究力度的。但其实乱的都是那些搞不清楚形势的,真的知道点什么的,比如波立维大师,都是保持沉默的。 法兰克最后干脆懒得听了,他把视线稍微偏移了一点,去数边上桌布垂下来的流苏到底有多少。数着数着他脑袋就有点迷糊,等到忽然被一声“大家先去休息吧!”惊得回过神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被人视而不见的他早两年就已经自学到了这种技能。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法兰克和王太后同乘一车,踏上了回去的路。 在车厢里摇摇晃晃的,法兰克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希尔是个混蛋。”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一怔,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让他猛地打起了精神,视线稍稍一偏,就发现了王太后看过来的眼睛。 “希尔是个混蛋。”索菲亚王太后说了第二遍,“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除了好色和任性之外,他还算是个合格的统治者。至少他不会做出这么无意义的事情,我们离开艾尔森德拉,狩猎,然后回到艾尔森德拉。除了一场已经说不清是人为还是故意的事故,再加上一个意外死亡的药师,还得到了其他什么吗?佐伊太喜爱这些浮夸的东西了,虽然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还是得说——和浮夸相比,好色对一个统治者来说确实已经不算是缺点了。佐伊太缺少魄力了。” 王太后款款而谈,法兰克甚至都愣住了,因为这几乎可以说是“交心”也是“诛心”的话,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是试探吗?但就算波立维大法师和坎狄博雅大主教对着佐伊亲王跪拜,王太后也不可能成为他的一党。因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索菲亚作为法兰克名义上的母亲,还能以王太后的身份继续享受。但佐伊可是先王的弟弟,如果他得势,等待着索菲亚的只有远遁。这简单的道理周岭轲和夏恩都明白,索菲亚不可能不明白。至于她会不会是中了什么美男计之类的,那更不可能,只有男人才以为,女人没了男人不行。 这些心思在法兰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妮维雅表妹最近好吗?” 妮维雅是王太后的外甥女,也是最近大臣们提交上来的王太后热门人选之一,法兰克这声问号,也表示着他可以娶这位小姐为后。但让他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索菲亚王太后笑了一下:“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儿子。我并没想过对你逼婚,实际上,你的幸福应该由你自己决定。而且我最近也有感觉无聊了,如果时机恰当,我不想总是参与那些无聊的政治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吗?法兰克完全被砸晕了,而且也怀疑戒备了起来。 “妮维雅是个和我很像的姑娘,而我觉得……短期之内,王宫里只有一个我就足够了。” 紧接着的解释,法兰克才总算明白了。 索菲亚王太后现在是王国最尊贵的女性,她显然很满意这一点。如果有王后出现,那么她就成为了第二。至于朝政……索菲亚也很想得开,只要能够保证她一如既往的享受,那么她并无所谓是否参与政治决策。甚至她都懒得帮助自己的家族争取更高的地位——听说王太后早年一只和家族有嫌隙,貌似因为她和希尔六世结婚之前是有自己的心上人的。后来这矛盾才渐渐缓和,但是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王太后又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祝您永远安康幸福,我的母亲。”在马车上,法兰克跪倒,亲吻了一下王太后的手背。 就在一辆马车上,法兰克拥有了一位重量级盟友。这也让他的计划变得更加的顺利,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索菲亚不但保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享乐,也为自己捡了一条命。 法兰克和那位爱面子的叔叔不同,他知道自己不夺回权力就一定没命,但他也知道凭借政治手段,很难把佐伊亲王打压下去。毕竟他只是个登基三年的少年君王,他的威望是无法和佐伊亲王相比较的。玩政治手段的结果,只会是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暗牌全都浪费光。所以他只剩下一条路——杀!从肉体上消灭佐伊亲王!至于名声?在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滚的那一天起,法兰克就不认为名声那东西有用了。 并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计划,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把事情的所有变量都考虑完全。所以,这场杀戮就开始于他们回来的这天晚上!胜,君临天下!败,也只是死亡而已。他赌得起,更输得起…… “我的叔叔,反抗是没有必要的。”这里是名为晨光厅的觐见厅,不大,甚至还比不上打猎帐篷的豪华,地毯很老旧,几把椅子也有明显的破损,墙上火把的后边有明显的污渍,因为这地方就算还完好的时候也不符合佐伊亲王的审美,所以已经三年没有被使用过了。这次,这里重新迎进了国王和亲王,只是因为亲王的慌不择路。 法兰克的突然发难,重伤了佐伊亲王的腹部,接下来的事情也大多顺利得让他惊讶,可谓一的意外,就是亲王身上戴着的魔法护符,减轻了他的伤势,而他的贴身侍卫,则是一位极端少见的魔战士。这位魔战士不但救走了手上的亲王,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走了法兰克。于是现在外边的人投鼠忌器,只是把他们困住。 “殿下,我们应该杀了他!我们还有机会!”忠诚的魔战士规劝着佐伊亲王。 “不,我们只剩下死亡一条路了。”如果是他掌握大权之后被谣传弑侄,和现在真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掉自己的侄子,情况不同。至少佐伊是这么认为,就像索菲亚在今天早上的时候说的,他太缺少魄力了。按照莽坦的法律,国王被刺杀,护卫的近卫军都是死罪。他杀了法兰克,那些人只剩下死罪一条,他觉得到时候很可能是逼得他们来一场两败俱伤的拼命。也就是说,佐伊连试一试说服那些人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不能说他没考虑过杀掉法兰克,可是他的想法和魔战士的想法不一样。 他想的是法兰克死了,自己也死了,那接下来登基的就会是他的儿子。可是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浇灭了。他最大的儿子才十一岁,幼年国王登基会面临什么情况,看看法兰克自己就知道了。 “感谢你对我的忠诚,你跑吧。”佐伊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捂着腹部站了起来,“能让我的妻子和儿子活下去吗?” “可以。”法兰克答应得很干脆,而且也很诚实,“只是你家族的财富会有很大的缩水。” 佐伊笑了一下:“我一直憎恨我的父亲,嫉妒我的哥哥,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明智的,我做不了一位君主。琦卡和卡多斯使者虽然是来找麻烦的,但利用好了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些老臣太老了,不用担心国家发生动荡,借着我的死亡把你看不顺眼的都杀掉吧。索菲亚是个贪图享乐又没有太多远见的女人,但却并不表示就能放纵她,否则也有可能惹下大祸。还有,我错误处理了你那位魔法师老师的事情,如果见到他代我向他道歉。永别了,我的侄子。祝你成为一位伟大的君主。” 一剑干脆利落的割断自己的脖子,佐伊表情平静的倒了下去。被吩咐离开的魔战士接住了自己的主人,把他的双手交叠的放在胸口。等到法兰克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面朝下倒在了佐伊的身边。外边的近卫军冲进来后,他们拉开魔战士,发现他的心脏上捅着一柄匕首。 “别拖!”当近卫军们要拖走两具尸体时,法兰克忽然高声制止了他们,“有刺客进宫行刺,亲王殿下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被此刻所杀。让侍女来清洗亲王殿下的遗体,还有,通知王妃吧……” 近卫军们彼此看看,同时对国王行礼:“是的,陛下。” 法兰克离开这间觐见室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佐伊亲王的遗体——真是古怪的事情,在这个人临死的最后一刻,他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亲情,人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这么好好的呢? 王宫明显出事了,就算是莽坦尚武的百姓,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周岭轲和夏恩也不例外。再怎么强悍的力量,在完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贸贸然跑到不熟悉的地方,那是添麻烦外加找死。 “如果国王死了,你会离开这里吗?”夏恩忍不住问周岭轲。 “不会。”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不要顾及到我,说真话。” “……” “其实我们到外国弄快封地也不错,不过,还是希望你的学生能够获胜啊……” 087老婆 周岭轲想过让馅饼去帮忙,它绝对认识法兰克,而且也足够聪明到随机应变。但是想想从他虽然法兰克表明了立场,但是这位国王陛下从来也没有表示过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所以,在这种严峻的时刻,未免帮倒忙,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待最后结果吧——可是这么一想,周岭轲又有点难受。 他怎么想的,夏恩一看就知道,他抬手揉了揉周岭轲的脑袋:“心塞?” “嗯。”周岭轲点头,“毕竟我确实挺想帮忙的,但是结果是人家根本用不着我,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其实你该从另外一个方向思考。”夏恩歪着头,虽然他最长一次见法兰克还是周岭轲那天带他进帐篷的时候,其余都是站岗的时候擦身而过,但是夏恩却觉得,自己大概要比周岭轲理解那位国王陛下。 “另外一个方向?” “他把你当父亲,而现在这个……”夏恩指了指还在热闹中的城堡,只是像刚刚的那种打雷一样的爆炸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是他正在向你表达自己的成年,他希望你能为他骄傲,而不是为他担心。并且,他应该很理解,你并不喜欢政治。” 周岭轲懵懵懂懂的,毕竟他其实年纪还并不算大,并没有体验过做父亲的感觉,做儿子的时候虽然不能说是乖乖牌,但也是很平稳的那种,确实无法理解法兰克的这种感觉,于是同时,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夏恩能理解? “我也有过和法兰克类似的经历,不过是对我母亲的,但是……”夏恩耸了耸肩膀,“我们的国王陛下还是很幸运的。”夏恩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那就是幸好这位国王陛下对周岭轲只是对个父亲一样,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找个机会杀掉那个小家伙。但他不会把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越来越黑暗的一面展现在周岭轲的面前的,他希望周岭轲的眼中所看到的,永远都是曾经的那个老板。 “老板……” “!”想事情太认真的夏恩有点走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吻着压到了墙上。不过既然对象是周岭轲,夏恩当然不会反抗,他放松了身体,伸出舌头配合着周岭轲的亲吻。直到许久之后,周岭轲才将他放开。 “老板,你永永远远都得是我的!”周岭轲抓着夏恩,像是任性的孩子紧抓住自己的礼物。他理解夏恩就如夏恩理解他,他看清了夏恩的杀意,甚至疯狂。可那并不会让他觉得“物是人非”,畏惧惶恐。席卷他身心的是一种兴奋的战栗!“老约翰是个感情上的傻瓜,但是我觉得,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在夏恩近乎窒息的时候,他才结束这个极端缠绵的吻,他的手在夏恩的脸颊上抚摸,看着他迷离的眼神。 如果夏恩有一天先他而去,他也会用尽一切可能,让这个人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想着死亡,想着夏恩。突然间,他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夏恩的皮肤之下流动,那脉络看起来有些像是血管,但并不是,那是夏恩的生命力。现在这生命力旺盛而热情,但是恍神之间,周岭轲看见了生命力一天一天的变得衰弱而单薄。他看见他心爱的男人在衰老,他的发变得灰白,他的皮肤变得松弛,他的背再也无法那么笔挺,他坚实的双腿甚至逐渐无法支撑住身体的重量。 周岭轲看见了一个脆弱瘦小的老人,可面对着那样的夏恩,周岭轲并不觉得陌生或者厌恶,他爱他,一如他从一个英俊的男人变成一个覆盖着鳞甲的凶兽,即使如今面对的他已经完全和美好健康搭不上边,但是周岭轲的爱和欲依旧在心中汹涌澎湃。他只要他,只要夏恩。夏恩会比地球上的任何人都活得更久,死亡却依旧会找上门来。但是,周岭轲自己却不会…… “哄!”城堡那里又热闹起来了,但并不是战斗的声音,而是无数人扯开喉咙的欢呼。 ——有结果了!无论谁输谁赢, 周岭轲因为那声音而从刚刚的那种着了魔一样的境况中恢复过来,他看见夏恩担心的望着他,而两个人再如何理解彼此,夏恩显然也无法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而又因为那些所见现在的心里想到了什么,周岭轲也少有的决定隐瞒:“谁赢了?” 夏恩眨了眨眼,谁赢了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刚刚的周岭轲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但又像是透着他看到了别人。他先是兴奋开怀,但紧接着展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一种让夏恩都忍不住浑身发冷的绝望。夏恩对这种绝望并不陌生,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一次周岭轲的险死还生,一次真正的死亡。可是他并没有死,他好好的站在那。那么,周岭轲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老板?好像王宫那边的人们在欢呼。”那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应该是许多人在喊出同一个名字,但是那里太遥远了,而周岭轲的听力也只是平常,他听不见那些人到底在喊着什么。 “法兰克一世陛下万岁。”他知道周岭轲是打定了主意不准备谈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了,夏恩深深的看着周岭轲,回答了他的问题,“确实是你的学生赢了。” 天还没亮,王宫里的仆从就坐着车子在艾尔辛德拉城里跑了起来,他们敲响无数大臣的家门,通知他们明天一早去王宫商量佐伊亲王的葬礼。很多人几乎是在这些仆人离开的瞬间,也跟着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们去探访自己的同僚、上司,还有些人匆匆收拾了些值钱的东西就要离开王都,整个艾尔辛德拉热闹得仿佛国庆日。 波立维大师当然也是收到诏令的其中一人,不过和别人略有不同的是,收到诏令的时候他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自己的车上。 王宫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这位大师就冲出了家门,当时他以为佐伊亲王对国王动手了,他是去保护法兰克一世的。但是当他赶到了王宫门口,立刻就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因为他看见的是亲王亲卫队还没有收拾干净的尸体,以及成片成片染红了的砖墙。之前那激烈的爆炸声,就是亲卫队和近卫军发生冲突而引发的。 波立维大师被近卫军的一位将军恭敬的拦阻在了宫门外,一般来讲,作为铁杆保王党,知道国王先动手了,其实是应该高兴的。至少应该比知道亲王动手干掉国王要高兴,但波立维大师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坐在车里朝外看着王宫的墙壁,看着那些冷酷中却又多少带着狂热和兴奋的近卫军,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忧伤。他拥护这个国家的正统统治者,但是却又不希望那位新王是这么一位心狠手辣的人,波立维大师一直认为他们是有机会逼迫佐伊亲王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的。毕竟最近两年他们的盟友正在越来越多,与之相反的是,佐伊亲王虽然依旧声势浩大,但是他显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他的盟友正在一个一个的减少。他真的不希望王室的骨血一次又一次的减少了。 天渐渐亮了,波立维大师看见了很多熟人的车子,也有许多仆人来敲他的车门,表示自己的主人希望和他谈谈。但是波立维大师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知道有必要和他们谈谈,但是却生不起和任何人见面的欲望,知道他看见了周岭轲的车。他有点意外,周岭轲竟然也会收到诏令,但是想想却又是必然的。 周岭轲和夏恩正在车里围着个毯子闭目养神,因为外边吵得厉害,所以两个人是不可能睡得着的。而听到波立维大师希望和周岭轲聊聊,他们也就一块去了。 波立维大师有点意外夏恩在这种场合也跟着来了,但是他的眼神朝两个人的脸上一扫,没有不快反而笑了:“年轻真好啊,尤其是一直沉浸在恋爱里的年轻。尼克法师,你有没有想过接替我的位置?”他累了,他也太老了,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从来都没有争雄之心,只是醉心于研究的魔法师,波立维大师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真正的过他想过的日子去了。索不达镇就很好,那里有大量的关于慰灵塔的资料,而那些资料对于任何一个魔法师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波立维大师希望剩下的日子里,他能用资料把自己埋起来! 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太老了的波立维大师,在周岭轲和夏恩的眼睛里,却反而越发的年轻了起来…… 九点的时候,王宫的宫门打开了,所有接受召见的人,都被仆人们带进了王宫最大的大厅里。原来那大厅里布置的其实和王帐有点像,都是一种金碧辉煌的华丽——佐伊亲王的审美。但是今天,那里却完全不同了。奢华的皮毛不见了踪影,人们叫地下踩着的是浅黑色的大理石,墙壁上镶嵌的光石灯都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火把,红地毯消失了,铺在中央的变成了黑色的帆布,只有头顶上的巨大水晶吊灯还闪耀着光彩,不过这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把它取下来而已。这里已经恢复成了五百年来莽坦王室的一贯作风,务实而简朴。 绒布面金镶边的王室座椅换成了曾经被搬走的石头王座,年轻的国王端端正正的戴着王冠,坐在那里俯视着所有人。索菲亚王太后坐在一边,她的椅子现在是在国王之后了,她沉默的看着所有的人,甚至视线还有点心不在焉。 “暴君!”有个年轻的官员呼喊着,就要冲上去,结果当然是被近卫军在半路上阻止,拉扯到了一边,可却并没把他拖出去。 “今天让你们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关于佐伊亲王的葬礼,我的叔叔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我希望能给他与他身份相符的葬礼,并妥善安排他的子女。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使团,他们这两天就要到了,虽然大家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安排,但我觉得有些地方还是要仔细斟酌一下的好。” “小国王的肚量还挺大。”夏恩在周岭轲耳朵边小声说,他们俩现在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后。第一件事就说明小国王完全不追究佐伊亲王曾经做过的事情了,在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之后,能对以为权臣做出这样的处理方式,只看这个,就知道这位国王不会简单。 “抱歉……” “嗯?”夏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岭轲这道歉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近卫军,但是现在甚至以后大概永远也无法回归自己的职责了,但是夏恩却笑了,凑到周岭轲的耳朵边,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朵,“我从来都不想做将军,我只想做你老婆……” “!!!” 就凭着这一句话,周岭轲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完全就是飘着的,别人说了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了! 088使者 按照现实来讲,两个人早就是那啥了,但是,夏恩认可的只是“情侣”和“爱人”,“老婆”这个词,从来都只是周岭轲开玩笑的时候用,但是夏恩可是从来没说过。按照他自己讲的,家庭原因,他对于夫妻这个东西充满了不信任感。 会议结束,两人正要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却在半路上被拦住了,两人这才想起来波立维大师之前说的事。周岭轲当时是拒绝了的,因为波立维大师这个大法师,不只是身份上高于其他魔法师,上次黑石堡的战争就知道了,大法师还有战场指挥,协同魔法师和军队作战的职责。另外他也拥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周岭轲很有自知之明,他身为一个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人,他觉得还是继续做自己的“高级技术人员”比较恰当。夏恩当时没说话,因为他也赞成,只是夏恩在心底的评价比周岭轲对他自己的要高,夏恩觉得周岭轲想学什么必定都能学会,就算是政治这个需要天赋,但他作为一个巫妖实力逆天(虽然还没都挖掘出来),他只需要一招就够了——以力服人!但是,他不想周岭轲变成一个狂霸酷拽的大Boss,那对他们俩一点好处都没有。 两人谁都不想去,可是也知道不管现在叫他们是波立维大师的主意,还是小国王的主意,绝对都是处于善意的,而且以力服人,也不表示就能随便的罪人,尤其这些已经和他们建立了良好关系的人。 对视一眼,两个人跟着走了。 他们被带到的是个小会客厅——不是觐见厅那种透过家具的摆设明显的表现出等级制度的那种,这里就像是个普通贵族的会客室,有着舒适的长椅和摆满了果品的大盘子,还有插着鲜花的花瓶。坐在主位上的当然是年轻的国王陛下,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很朝气蓬勃的猎装,而除了他之外,这里就没有别人了。 “老师。”法兰克很高兴的招呼着周岭轲,可是当他看向夏恩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当然不是嫉妒的那种,他明显只是在犹豫到底该怎么称呼自己老师的恋人,这个世界没有师母这个称呼,夏恩从头到尾都是只有夏恩,所以这里的人也不知道夏是他的姓氏,只以为他是没有姓的平民,就像法兰克自己,他没被带回王宫的时候,就是叫法兰克。 “叫我夏恩就好。”即使面对的是刚刚发动过一场政变的年轻国王,周岭轲和夏恩也表现得很自然,他们坐下过往的对面,姿态放松。 “好的。你好,夏恩。”法兰克也笑得很开心,夺回权力表示的不只是他保住了自己的命,还有挣脱开的那些束缚,他也挺喜欢老师的伴侣的,不是爱屋及乌,是这两个人在一块时的那种感觉,不过可惜,现在还并不是能够完全放纵的时候,“老师,我听说您同意了去琦卡的事情。” “是的,我同意了。不过关于其中的一些细节,我要反悔,我要带着夏恩一块去。” “其实你们可以不去的。”法兰克却歪歪头,对着周岭轲和夏恩笑了,“就算要打仗也该为了莽坦而战,为什么要为什么琦卡而去奔波?” “法兰克,你不需要这么照顾我,我可以……” “不、不是,老师。”法兰克笑得更厉害了,“原谅我打断你,但是,琦卡要打仗,而且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征调周边附属国家的战兽和军队,这显然是一场不小的战争,那么到时候,他们还有空闲去管附属国怎么样吗?” 周岭轲和夏恩都明显的因为少年君主的话而愣住了,他的话虽少,但里边蕴含的意思可一点都不少。 “你要趁着那个时候开战?” “对,开战!”法兰克的眼睛发着光,“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是如何得到那么多军队支持的吧?刚才我说的,就是原因。这是从我那位父亲将死的时候,就埋下的隐患。” 黑石堡之战,莽坦明明获得了大胜,但是却要对琦卡称臣,要每年朝贡。虽然他们没有释放其他国家的俘虏,而是用那些俘虏按照惯性的准则换取了大量的金钱,而且众人该有的封赏也有了。其实从政治层面上说,莽坦是得到了实惠了的,而且操作好了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内都能获得太平。但是……这对军人来讲却是巨大的耻辱! 从圣者建立莽坦的制度,一直到现在绵延五百年,别看他们依旧是小国,但是一代一代养育出来的莽坦军人与平民,却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人和百姓都充满了骄傲、热血,与自尊。在挺直着腰杆死亡与跪地爬行的生存之间选择,这些军人一千个人里边大概只有一个选择后者,民众的概率也只是多一点有限。尤其前段时间,卡多斯劫持贡车事件,更激化了这一点。这些人同时得到了来自莽坦和琦卡的抚恤与奖赏,但说实话,对于其他军人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虽然如果事情轮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会做这种选择,但是,那些军人和劳工并不是为了保护本国的土地和民众而死的啊,他们是为了保护贡品而死的,这就像是……老鼠为了让自己不被除了主人之外的其它猫吃掉,所以选择服毒自杀一样,可笑又可悲…… 佐伊亲王要的是稳定,因为他一直摇摆在是否政变之间。一个个已经年老的主政大臣们要的也是稳定,就算是保王派的波立维大师也是这样,有的人是已经失去了年轻的锐气,有的人是为了佐伊亲王,还有的人觉得和平比什么都重要。 所有人都忽略了看似牢固的坚冰下的暗潮汹涌,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的国王注意到了,并加以利用。 “但是,如果我们拒绝,那么琦卡决定在开战之前,先解决莽坦怎么办呢?”夏恩问。 “这个我也想过,而思考过后的结果就是……把‘功劳’给卡多斯吧。”少年国王眯着眼睛笑着,“对了,老师,能够再建立一座慰灵塔吗?就在王家墓地的上面。” “再建一座是没问题,但是王家墓地,不是在神庙里吗?就在艾尔辛德拉城里,你确定要在王城里弄那样一座塔?”神庙就是隐匿之眼教会的神庙,也是艾尔辛德拉唯一的宗教机构。这里的丧葬也是西方式的,以距离宗教建筑的远近来衡量墓地的好坏。作为最有权力的王室,当然王家墓地就是距离神庙最近的。 “可以建一座小一点的吗?把那座塔的影响范围局限在神庙内。” 周岭轲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那就不能建塔了,但是我可以做一个魔导器,把这个东西放在神庙里就行了,但是这个魔导器不像慰灵塔一样能够自给自足,过一段时间就需要由魔法师来充能。” “这个魔导器是可以移动的吗?”法兰克的眼睛更亮了。 “是的,而且……”周岭轲的大脑现在完全用来思考这个魔导器的合理性了,“法拉克,你具体到底想用的是慰灵塔哪方便的功能?” “治疗、净化和防御,都想要。” 夏恩好像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却并没多说话,反而拿了颗水果剥皮开吃。法兰克看见了夏恩的动作,悄悄的对他笑了一下,夏恩挑了挑眉毛,更专心在水果上了。 “如果是可移动的,覆盖范围也不需要慰灵塔那么大,力量强度也一定程度上缩小的话。那我其实可以把它们分开来制作,然后……”周岭轲的手动了两下,法兰克那边已经拿出了纸、笔和墨水,周岭轲下意识的就接了过去,开始画起了草图。这下夏恩和法兰克都凑了过去,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结果看了半天两个人都看不明白(法兰克学的炼金还处在初级阶段,顶多是在一张纸上写一写材料和步骤,还没有复杂到需要大量图纸的地步),于是又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周岭轲貌似已经完全入迷了。现在除非有人把他拽起来一通摇晃,否则他是不会清醒过来的。 “宗教?”夏恩的嘴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词。 “对,宗教。” “让那位大主教保持中立的条件?” “他以为是这样。”法兰克很认真的看着夏恩,“我却只是想要老师得到他该有的。” “那可比较困难,尤其是本人不愿意配合的情况下。” “那么,您愿意配合吗?” “……”夏恩沉默了一会,“我不希望他做不想做的事情,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做的。”他做出来的东西,让人觊觎,不和任何一方配合的结果,他们会变成众矢之地,无论周岭轲个人的能力再强,当地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也终究有无法抗拒的那一天。当这件事第一次摆在周岭轲面前的时候,夏恩没劝着周岭轲妥协,因为当时的那些摆在周岭轲眼前的合作者,显然都不是那么能让人放心。坎狄博雅大主教他们就从来都没有深入交往过,波立维大师则是对这方面根本不了解。那样急匆匆的就做出选择,可并不好。但是现在,这位国王陛下给了他们新的选择。 “真可惜你们无法生育后代……无意冒犯,我只是……您确实是没办法生育后代的亚人,对吧?哦……该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有孩子,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可惜,可惜你们不能生……啊!我不是指责,我只是……”再怎么成熟的国王陛下,在某些方面也是很天真的,他感慨之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解释,可是好像越解释越错,以至于刚才还很严肃,甚至能看出莫测高深的英俊的脸,短时间内已经涨成了大番茄。 夏恩囧了一下,也觉得这气氛变换太快,但是看着孩子就快自己把自己憋死了,他也只能好言相劝:“我确实是不能生孩子的,他也不行,当然他是个普通人,一看就知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是职责……” 泥煤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时闭嘴了。看看彼此又同时笑了出来,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之后,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竟然又好了不少。 周岭轲开始了在王宫里绘图的工作,久等主人不回来的馅饼也搬进了王宫,而且显然对新的居住环境非常满意,不过和他上次废寝忘食的在魔法塔画图不同,这一次在他身边的是夏恩。吃饭时间到了,夏恩立刻把他扯到一边。就算当时周岭轲还没回过神来,他也会一勺子一勺子的喂饭。睡觉时间到了,夏恩也立刻把人扯到床上去,用自己的手脚把他箍住,动都动不了的周岭轲只能慢慢回神然后和夏恩一起老实睡觉。每天还有固定的散步和晒太阳的时间,于是半个月后周岭轲把所有的图都画好,开始进入试做阶段的时候,周岭轲不但没生病没变瘦,反而还胖了一圈。 “对了,琦卡的使者快到了吧?还有,我这些日子好像一直住在王宫里?”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炼金器具,周岭轲忽然扭头问夏恩。夏恩旁边是躺在一个巨大的窝里的馅饼,看见周岭轲又反应了,馅饼也立刻坐了起来,对着他“喵呜~”了一声。 站在边上看着一本书的夏恩把那本书合上:“你总算醒过味来了?我们……”夏恩忽然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然后过去把周岭轲从操作台后边拉了过来,他们刚停下脚步,实验室的门就“嘭!”的一声打开了,几个衣着显然不是莽坦风格的陌生人在门口,他们看了看那些明显在使用中的炼金器具,视线就在夏恩和周岭轲身上打量了起来。 “请问哪一位是尼克法师?”其中一个人问话,这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当然也穿着一件很肥大的袍子,袍子上还点缀着许多金银丝线所织的刺绣。他的语气很客气,但是刚才推开大门的动作克斯豪都不客气。 089麻烦 其实这问的是废话,房间里总共就两个活人,而夏恩身上明显的亚人痕迹说明他绝对不会是魔法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使团?周岭轲还以为自己迷迷糊糊的过了大半个月,使团的人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其实使团里的一班人马也不知道在肚子里骂了多少天的娘了,他们来到艾尔辛德拉的前一天才知道莽坦政变了,来了之后发现果然朝局大换血,之前联系好的人有不少都已经退居幕后的,剩下的人也一个一个的无比的谨慎小心,没人敢和他们接触,也没人敢在任何问题上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使团的人员用了各种的手段,但新上台的莽坦小国王竟然是个软硬不吃装傻充愣的家伙——他把他的王叔干脆利落的宰了,谁都不认为他真的是个傻子。每次谈判法兰克都是一脸的小心谨慎,遣词用句绝对的恭敬,劝吃劝喝绝对的热情,但一样是从他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承诺。 尤其使团里卡多斯的那群人还不失时机的搞风搞雨,弄得使团的团长更加的心烦。其实带着那几个卡多斯的人就是为了给莽坦施压的,现阶段魔晶石已经足够琦卡使用了,琦卡更需要的是战兽,他们没必要再在这件事上弄出什么新的波折。况且琦卡国内也对这个上蹿下跳越来越厉害的效果逐渐没有耐心了,团长来的时候被上面吩咐过,没必要给他们吃甜头了。 团长干脆狠下心俩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结果却更糟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小国王竟然有松口,让卡多斯的人进驻魔晶石矿山的意思。卡多斯的人是高兴了,团长好悬没有急得拽光了自己的头发。终于,他得到了关于那位传说中能够独自召唤两头战兽的魔法师的消息。 “尼克法师,请原谅我同伴的无礼。”刚进门,虽然已经听说过,但周岭轲的年轻还是让团长有些吃惊,以至于开口慢了一步,让卡多斯的胖子抢了先机。团长那个恨啊,肚子里又对卡多斯的那伙人记了一笔,立刻对着周岭轲一行礼,举止能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这是个为他们的附属国服务的魔法师,但矛盾的是,琦卡帝国的来客能够对整个莽坦都表示傲慢无礼,去并不表示他们也能继续对周岭轲这个强大的魔法师也依然傲慢无礼。 “呃……要喝点什么吗?”周岭轲随手拿了很像水瓶的容器,举着就要朝桌子上放的大大小小的杯子里倒。他刚倒了半杯,刚刚一直站在边上,眼神疑惑的夏恩就,突然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同时还咳嗽了一声,这一声立刻让周岭轲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他看了看水瓶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倒出来的那半杯黑绿色并且冒着土黄色泡泡的液体,囧了,“抱歉,我最近略微有点不在状况。” 团长赶紧表示没关系,团长是为保养得很不错的中年人,琦卡的衣着风格也和宽松的卡多斯不同,略微修身,但是衣服的下摆长到拖地,还有脚上弯弯上翘的大头鞋看起来让人想发笑。 夏恩给了周岭轲一个眼色,用最快的速度把在桌子边上放着的两张图纸收了起来,抱着图纸对着所有的人一行礼,朝外走去。馅饼从它的窝里站了起来,但它看了一眼周岭轲又看了看夏恩,很快又趴了回去。在夏恩身后,团长已经开始就炼金术恭维起了周岭轲,听得出来他还是有点研究的,两个人短时间内应该是还有共同话题的。夏恩就这么走着,突然他的脚步一顿,因为刚刚,就在他经过门口那些使团的大批人马时……有人拍了他的tu部一下,对方的动作很轻,但依然能让夏恩感觉出来那是有意的拍,不是无意中的碰到。 他浑身都发毛了,但还是强忍着回头揪出色情狂的念头,朝前走,但刚走了两步,竟然又有一只手(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同一个人)快速的捏了一下他的tu部。夏恩气得脑浆子都快炸了,瞪大了满是狂怒的眼睛猛的一回头,看见的却只是几个使团中人物的后脑勺,倒是周岭轲注意到了他的状态,正在隔着这些人担心的看着他。 现在要是真说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八成周岭轲在这就得把这些人都交代了。而且夏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美人,有人这么撩拨他一定是别有所图,所以,虽然憋气憋得胃疼,夏恩还是对周岭轲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朝外走去。 他关上门,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手朝后一摸,那纸条上的内容看得他一愣:赛伦还好吗? 赛伦是和夏恩相处了很长时间的队长和战友,周岭轲还因为赛伦吃过不少干醋。这纸条让夏恩立刻知道是谁写给他的了——威利!那个在黑石堡战役中焕然失踪的赛伦的情人。威利本来就是个有点高傲的人,一般情况下只和赛伦在一块,就算是一队里的,夏恩对他也并不熟。他刚才就觉得使团里有一个人让他看的有几分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夏恩根本没朝那个方向去想。现在看来,威利当时失踪是另有隐情? “夏恩,使团的人都在里边?”半路上拽了个仆人告诉他们准备饮料和食物,回到和周岭轲在城堡里的卧房,放下图纸,夏恩还没来得及出门呢,小国王就急急忙忙的闯进来了,连敲门都没来得及,如果不是夏恩听见外边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提前停步,八成俩人都得撞上。 “不知道是不是都在,但显然不少人。”夏恩摇摇头又点点头,周岭轲“梦游”这段时间,小国王经常来。一开始夏恩多多少少还有点戒备,就担心这位国王陛下其实是对周岭轲有点不同于亲情的心思,毕竟周岭轲其实和法兰克的年龄差距也不能说是无法逾越的。但是几次相处下来,他总算是确定了,确实小国王把周岭轲当成父亲或者兄长。但问他为什么,连法兰克自己都不清楚。夏恩自己猜测大概是法兰克最中二的时候遇见了貌似成熟的周岭轲,于是不小心“错觉”定势了——周岭轲要是知道夏恩这么想的,大概得哭死,原来自己在爱人眼里的形象这么不靠谱。 确定了法兰克的想法,夏恩也对他也就没再太多防备了。而且,在法兰克之前,已经有了个杰瑞。其实那孩子说是被他们俩收养,但并不表示夏恩心里无法为人父的坎就过去了。杰瑞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很自立,莽坦的制度又让他很快离开了两人加入了训练营。他们俩与其说给了杰瑞一个家,不如说是只是给了他一个暂时居住的落脚点。即使和他以父子相称,可他们付出更多的不如说是对一个可怜孩子的怜惜。 倒是和法兰克的相处,虽然很短暂,但感情反而还更多些。因为法兰克的经历和夏恩很像,他们俩的性格也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而法兰克的表现也非常的成熟。法兰克年轻,并且充满了冲劲,即使在对亲生父母的感情释放时受挫,但对周岭轲的情感是认真的,也就很自然的在一开始也而同样对夏恩充满了好感。他把周岭轲当父亲,对夏恩当然不会是母亲,但却已经把夏恩当成了兄长。夏恩这边也和这个少年人建立起了友谊,说是也同样把他当成了兄弟不太现实,但绝对已经说得上是好朋友了。 一听夏恩这么说,法兰克立刻转身,可刚转过去就又转回来,很无奈的叹了一声,法兰克找了把椅子坐下,同时用实际行动向夏恩展示了一把什么叫“抓耳挠腮”。他这种明显焦躁不安并且无安全感的表现让夏恩产生了好奇心,原来要走的他也坐了下来,夏恩决定等会再走,反正周岭轲一个大活人也丢不了(周岭轲:o(╯□╰)o)。 “怎么了?”法兰克的脸有些发红,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难受,弄得夏恩不得不皱起了眉——没办法,这表情实在是太像法兰克蹲坑蹲不出来了…… “……”默默无声了半天,法兰克总算哼哼出来了几个字,但他发音太抽象了,就算夏恩自认为自己的异界语已经过了专业级别,也没听出来他到底哼哼的是啥。 “到底怎么了?”往常果断坚定的少年君主,突然变成小媳妇了,夏恩无奈的同时,好奇心也更大了。 “我能划出来一个地方,给老师建一座比较大的塔。” “啊?”夏恩更不理解了,法兰克的思维到底是怎么从琦卡的使团跳到上面的?或者,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封地?” “没办法,莽坦的国策对于中下层的人才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但是对于有些家底的,或者高级人才,相比之下就真的很委屈了……”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夏恩拍了拍小国王的肩膀,安慰着这个小孩子。 同一时间,周岭轲正在心里疾呼:夏恩!老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把我忘了啊!!!!救命!!!他的生命其实没危险,但是尼玛这几个不断勾贴过来还对他摸手蹭肩的男银是干嘛的!!! 090骗人的夏恩 周岭轲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且他对这些使者挺反感的,一开始还在肚子里腹诽:小国真的被欺压啊,我这也算是莽坦的秘密实验室了,结果还是任人进出。 使团的团长自我介绍叫潘森·莱尼,他一开始还对周岭轲问一些问题,而且问题的面还挺广,有炼金方面的、魔法方面的、还有饮食、衣着和住宿等等方面的。可周岭轲对他既反感又戒备,他也并不是圆滑的人,结果就只能用嗯嗯啊啊来回答。这么明显的拒绝,潘森不可能感觉不出来,他至少脸上没表现出来不快,还是笑嘻嘻的,但是也没走,依旧在那问这问那。这时候使团里另外的人也就凑上来了…… 这些凑上来的都是男人,有亚人也有普通人,周岭轲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些人长得都不错,而且好像有点眼熟啊”的念头,可是很快他就没有胡思乱想的闲心了。 虽然没有投怀送抱那么夸张,但那若有若无的磨蹭和好像要把他骨头都点着的视线,他是怎么也不会认错的。 话说,由于第一次逛吧就让人暗算了,周岭轲其实对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那啥有点心理阴影。 “喵~吼~”馅饼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龇着獠牙对着所有陌生人怒吼,并且绕着周岭轲转圈,等到那些人都退到两步之外了,它才重新在周岭轲的腿边趴好。周岭轲这个时候才总算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些异国来客会脸熟,因为他们和夏恩多少都有些相似。 “世界其实很大,尼克法师。”潘森看着周岭轲明显皱起的眉,意识到他刚刚那招大概有点过了,“外边有更广阔的天空,更美好的风景,当然,也有更多的人。” “您是希望自己走出去,还是让我把您扔出去?”周岭轲也看着潘森,刚才他的眼神有点无奈,但是现在就是压着火气了——他用什么手段不好竟然用色诱?!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认为夏恩不好,告诉他这世界上有很多比夏恩好的人吗?如果周岭轲有尾巴,那这句话就像是狠狠踩在他尾巴上的一脚,他没跳起来朝着睬他的人挥爪子,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性了。 至于什么更广阔的天空?这个世界就算是皇帝的生活水平,大概都不如地球上一个二线城市的普通工人,虽然两边是不一样的文明,但只是就生活水平来说。地球文明如果是4,那这边大概撑死了也就是1.5,顶多皇帝的房子比普通工人打点,但是衣食和行都差得太远了。对周岭轲和夏恩来说,琦卡帝国也就更没什么远超莽坦的吸引力了。 潘森愣了一下,他周围的人脸上已经明显的有着压制不住的怒火了,潘森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懊恼,甚至还为自己的实测检讨。在他认为周岭轲有这么说话的资格,因为他的能力够强。他反而是在心里责备自己,对于这位魔法师的研究不够透彻,只是想当然的以为,他年轻所以大概也是经不住诱惑的。 “我为我的傲慢和无礼而道歉,尼克法师。”潘森的脸上没了一直都在的轻松笑意,他严肃了起来,不能用小手段,而拐弯抹角显然也不是这位魔法师所乐见的,那就直接正面进攻吧,“我希望能够邀请您到我国家做客。” “请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小国王说要用拖字诀,周岭轲的理解就是不能直接拒绝。 “你……”胖子要说话,可是他身后的人大概有了什么动作,他刚说了半个词就把后边的词都咽了回去。 “那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扰您了。”潘森还在笑,并且很快带人离开了。 他刚走没有两分钟,夏恩就回来了。 “亲爱的,我觉得他好想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莽坦的意思了。” “嗯。别担心,不是你露了马脚。我刚刚也和法兰克谈了一会,今天他们冲到这里来找你也就是使用最后手段了,使团的团长又不是白痴,他已经看出来法兰克没有放你的意思,今天这是来看看能不能直接从你身上得到突破,你要是说走,大概他们就算用武力手段也会把你带走。” “那下面他们会怎么办?” “大概会离开,强迫一个强悍的魔法师,对他们也没好处,不过大概他们也会选择秋后算账。” “哦,那就不用担心了。”周岭轲立刻就淡定了,就要继续去忙自己的实验,可是刚转身,就被夏恩从背后搂住了腰,“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今天一天和我说的话比之前半个月加起来的都多,但竟然还没有一句话是我们的私人对话,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大公无私了?”夏恩把胳膊勒得更紧了一点,外加故意在周岭轲的耳朵后边说话,把气朝他的耳朵吹。 “呃……” “说不出话了?” “我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对我打开了。”好像做梦一样啊,他家老板竟然也有对他酱酱说话,并且表达酿酿意思的时候,周岭轲觉得过电一样,浑身从骨头到毛孔都是酥的,“老板……”他努力的把脖子朝后扭,就是想亲到夏恩,夏恩一开始还有点怨气,但是看他伸长了脖子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怨气瞬间就没了,手上劲一松,周岭轲就转了过来,一嘴亲上去了。 周岭轲回来的时候馅饼就很识时务的回窝里去了,现在它就昂着头看着纠缠成了连体婴的两个人,但是越看馅饼越觉得不对劲“喵?”,馅饼歪着脑袋,总觉得那两个人好像磕磕绊绊的离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喵!”馅饼猛地从窝里窜了出来,下一秒那两位就倒在它窝里去了,不是它跑得快,现在都压在它身上了。“猫喵!!(#`o′)”馅饼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困兽一样在自己窝边上走来走去绕来绕去,可是那个没羞没臊的根本就无视了大喵的抗议。又叫了半天没反应,馅饼干脆的躲到桌子下的阴影里去了,用屁股对着那两个人。 等到周岭轲和夏恩心满意足的折腾完,周岭轲把一条小被子拽出来给夏恩裹上,还很不满意的嘀咕着:“猫毛太多了。”那边馅饼耳朵直了两下,越发朝角落里缩了,努力团起来的身体,也让它的猫屁屁显得更大了。 “虽然他知道你不会走,但我们那位小国王还是提心吊胆了半天。” “所以你才这么半天都没回来?”周岭轲的表情小小的扭曲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人吃了两口豆腐而已。” “都是老豆腐了,让别人吃两口没事。嘶!”夏恩刚揶揄完就得了“报应”,被周岭轲在肩膀上咬了一口,不过他也没在意,只是摸了摸周岭轲的后脑勺,“对了,过两天我要离开了一趟,而且要离开半个月。” 周岭轲立刻瞬加吓得脸都白了,第一时间松了口松了口:“我的错!我的错!我是老豆腐,比钢筋混泥土还硬,被啃两口也只是让对方隔牙而已。对不起,疼不疼?我不该这半月都把你忽视,我……” “想什么呢?”夏恩又拍了拍周岭轲的脑袋,“你真以为我小肚鸡肠啊?或者以为我太心宽体胖了?” “……”这俩词怎么放一块理解的? “你之前半个月看不见我,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还是和节点有关吧?我不会在这件事上生你的气了。而你不想让别人吃你豆腐,我当然更不想。这次我离开也不是和你闹脾气,而是我要去见赛伦。” “赛伦……哦!那个甜妞队长?不行,你不是说你不离开我吗?怎么一转身就要去找那个队长了?” “你还记得人家是甜妞?”夏恩的眼睛眯了一下,果然,该吃醋的地方他一点也不会少吃,而且顺便还能让先醋起来的周岭轲反而变成心虚的那个。 “不!我不记得!呃……我记得……老板,能给我留个全尸嘛?” 总之,周岭轲是被夏恩管得妥妥的。 “真不能让我跟着去?我真的觉得有点怪怪的,你……” “去见甜妞队长?” “敢不提我这一时口误吗?” “所以现在连提都不想让我提了?” “老板,能给我留条活路吗?”w(Д)w “好好在家待着,把你这研究的事弄完,我去找赛伦也是因为这事和他的隐私有关。是他的隐私!不是我!别又变脸!我隐私你有什么不知道的?!” “早点回来……” “你给我记得按时吃饭睡觉。” “我会努力记得的。” 夏恩和黏黏糊糊的周岭轲道别了,拎上行李袋,坐上马车,就朝着莽坦的东方而去。他对周岭轲说自己是从法兰克那得到了手令,挂着送交换防命令的身份离开艾尔辛德拉的。然而实际上,这个表面上的隐藏身份,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法兰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周岭轲刚从那种类似于入迷的情况下恢复过来,先是碰见了使团,接着和夏恩缠绵,之后又是被夏恩各种胡搅蛮缠,他大脑短暂的有那么一会不够用,但是,等到送走了夏恩,他会城堡的路上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夏恩是和赛伦很好,毕竟是战友情,周岭轲再怎么不乐意,这种感情也是他无法插手的,况且在这个地方认识新朋友是该高兴的事情。但是夏恩现在官面上挂着的可还是近卫军的身份,不过他是被调拨过来保护周岭轲的近卫军。作为近卫军要离开莽坦的首都,离开需要他们保护的国王,跑去另外一支军队的驻地,是一件极端复杂的事情,需要多方面的手续。 所以冷静起来想,夏恩为了要送信,去求法兰克下这么一个调令,是很怪异的事情。夏恩是可以通过莽坦的军方驿站送信的,而且以他们俩自己的切身体会,莽坦的军方的驿站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比地球的快递公司值得信任得多,毕竟这是军管)。如果周岭轲知道那位和夏恩达成联系的赛伦的前男友貌似是个叛国者,他大概会反映的更快,可是他一提赛伦,夏恩就表现出醋意,弄得周岭轲都没在这件事上深究。 “其实事情也不大。” “不大?” 越来越有君主威仪的国王陛下瑟缩了一下:“其实我也准备告诉你的,就是……就是我觉得要先下手为强,可是这事不能对大臣们说,甚至连一点口风都不能露。” 091痛苦少女 “你看我的脸,你看我信你说的吗?”周岭轲指着自己的脸,瞪着国王陛下。 “信?”法兰克立刻很惊喜的说,但是周岭轲立刻从鼻孔里边喷出一口气,国王立刻蔫了,“不信……” “说吧,你也说你准备告诉我的,那还黏糊这么半天干什么?” “老师,我这不是在想怎么跟你说比较明白吗?”法兰克挠了挠后脑勺,示意周岭轲稍安勿躁,“就前些日子,打猎的时候发生的那场骚乱,那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对你下手。而且这些要对你下手的人,还不是一群人,是几波人,这件事比较复杂。在当时对您下手的人,有佐伊亲王的人马、某些和卡多斯接上线的莽坦国内的败类、一些反对亡灵法师的人,还有就是因为您建造的慰灵塔,觉得利益受到了侵害的人。” “……”周岭轲心情复杂,虽然知道看不顺眼他的人有很多,但是现在让法兰克一条一条的举出来,才发现原来这个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原来我这么遭人恨啊。” “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畏惧。”法兰克却高兴得眼睛发亮,“您的力量让他们畏惧,他们甚至连刺杀的手段都不敢使用,而是只敢用那种盖着‘意外’外衣的谋杀。” 周岭轲面前把这个当夸奖了:“不过这和夏恩离开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是王了,我按照老师的教导,以宽宏的态度对待那些曾经属于王叔的臣民。” 关于“教导”这事,周岭轲没摇头否认,他在教法兰克炼金的时候确实给他讲过不少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华夏君王之类的故事,他一开始也担心过这样会不会是误人子弟,毕竟这些故事毕竟是故事。而那个东方世界的故事是否能套到这个世界上,谁也说不清。比如这次,他放过那些曾经追随佐伊亲王的人,确实换来了短时间内莽坦政局的稳定,但是过了这段时间之后,那些人是感念法兰克的宽仁而对他献上忠诚,还是会在潜伏之后伺机报复,谁也说不清。要知道佐伊亲王可是有儿子的,既然佐伊亲王没有被盖上政变的印章,这孩子现在就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还是别太信我,而且……你想过娶个老婆吗?” 因为自身的关系,周岭轲其实是挺反感这种长辈逼婚的事情的。但是现在法兰克的情况,真的是他结婚才更安全,就算到时候他没有继承人,他妻子的继承顺序也在他表兄弟的前边。 “……”法兰克沉默了一下,不是生气,他知道周岭轲是在关心他,其实索菲亚王太后表示他可以婚姻自选的提议,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的拖鞋,但他知道实际上那个老女人同样是别有用心的,“老师,现在我们说的不是我的事情吧?”法兰克在很多事情上已经不再天真了,但是在感情的问题上,他决定天真一把,他要等等,等一个真爱出现。 法兰克的转移话题,让周岭轲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呀!那你还不快说?” “好,好,我立刻继续说。总之就是,我身边有可信任的人,但是我拿不准在老师您的事情上,他们是不是依然可以信任。” “夏恩拿走的命令,是关于我的事情?什么事情?” “取回慰灵塔的中枢枢纽。” “慰灵塔出事了?!”周岭轲吓了一跳,“什么中枢枢纽?” “慰灵塔半个月前忽然停止了运转,但是这个消息一直是被封锁着的。老师,你连自己慰灵塔的中枢枢纽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坏了让我去修不就好了。水晶骷髅?”慰灵塔的中枢其实有两个,一个就是埋在地下作为地基和魔力循环传导的炼金骷髅,另外一个就是在塔的最上层,基本上等同于主控电脑的水晶骷髅。 “就是那个。而且……”法兰克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人说,这个水晶骷髅可以慰藉陷入混乱的不安灵魂,但是也可以方向的,将已经安息的灵魂召唤回人世,让它们陷入永远的狂躁和不安。” “这个不是有人说,这个就是我在建塔的时候自己说的。”周岭轲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我不说,他们也必然会有人猜想到,与其让他们事后折腾,不如我先说明白。但是,显然还是有人不信邪……不过,我已经在水晶骷髅上添加了保险,有谁想要反向操作,只会把水晶骷髅炸了。” 法兰克明显松了一口气:“我真该早点问你。” “谁把水晶骷髅偷了?” “虽然他们不承认,但八成是隐匿之眼教会的人。” “你把夏恩派出去,是要他们和教会的人开打?” “赛伦所在的军团是莽坦除了近卫军外,勋贵子弟最多的,也是除了近卫军之外,第二值得信任的,要和教会动手,只能用他们了。”莽坦的勋贵子弟,指的是几代人都有战功封爵的,而且不会是四级骑士的那种比较泛滥的骑士,怎么说也得是一等子爵之类的。这样的人对国家的忠诚比底层的人要高,比高层的人要纯粹,他们才是各方面的中坚力量。 “因为我,和教会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要开打了?”周岭轲皱着眉。 “莽坦和教会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否则为什么莽坦只有隐匿之眼这么个不入流的小教团在这里建立神殿?”这么说的时候,法兰克并没表现得难受,他反而一脸的骄傲——别看莽坦小,其他国家的国王如果知道莽坦和教会的关系,十个里有九个都得嫉妒死他。不嫉妒的那个八成是神权和王权统一的国家,他自己应该也是教宗或者法皇之类的。 “没有瞒我的了?” “……” “为什么不说话?”这个沉默,可是让周岭轲的预感太不好了。 “其实,除了那些公的方面,我让夏恩帮我送信,也有出于私的。” “什么?” “我希望他能和你站在尽量平等的位置上。”换句话说,就是他希望给夏恩送去尽量多的军功。 周岭轲笑了一下,拍了拍法兰克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得去继续我的研究了,那些东西做好了,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吧。” 两个月后,一处密林。 夏恩靠着一棵大树的树根在休息,他身上的皮甲变得破破烂烂的,额头上流淌下的汗水在满是泥泞和血迹的脸上犁出了道道沟壑。在他身边还有四五个和他情况差不多的莽坦军人,除了一个蹲在稍远的树丛里放哨,其他人也和夏恩一样或坐或躺的正在休息。 “出发吧。”夏恩在站起来命令的同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一根被破布裹起来的东西,这边是一根水晶胫骨,属于被盗走的水晶骷髅的一部分。而作为一个整体的水晶骷髅,只要确实了一点,就成了废品——水晶骷髅只是指的这东西的外表,实际上它完全都是炼金产品和真正的水晶一点都不挨边,但到底怎么做,只有周岭轲一个人清楚。 法兰克对周岭轲讲的只是大概的形势,具体这边的执行其实是更复杂的。莽坦这种被天然屏障包裹起来的地形,让他们只有黑石堡这一条对外的通道——索不达镇的那条秘密的水下通道,已经被炸塌了。对方偷了水晶骷髅,再怎么样最后也得到黑石堡。不过,糟心的是莽坦现在还不能跟隐匿之眼教会在明面上开打。这也表示着,对方的偷窃是暗地里进行,他们的追缴也得暗地里进行。 所以,追缴的部队是挂着押送魔晶贡品的名号,朝着黑石堡进发的。而偷盗者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透过间谍传来的消息是对方的队伍忽然加快了行进速度!对方加速,他们当然也加速,甚至魔晶石都被放到了后边。可是快追上的时候,夏恩和他所在的小队却被要求作为预备队原地待命,夏恩知道这是保护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别扭,毕竟人家拼命,他就等着领赏就好了。可还是没多说什么,守在了原地。 但是意外出现了,夏恩竟然发现了另外一支人马。原来,水晶骷髅已经被转了手。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一边叫人去报信,一边尽量拖延这另外一支人马的时间,虽然他趁乱抢了一根水晶胫骨下来,但是,结果他带着的这半队人,也一支没找到援军,甚至现在还在密林里迷了路。他们身上带的干粮都用尽了,幸好这地方不缺水,但是为防发现却不能生活,现在已经在密林里过了三天了,众人的体力都有些消耗过度。 “咕咕!”哨兵发出一声古怪的鸟叫,躺在地上的人顿时都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哨兵退回来,对着夏恩和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转身就跑——几天的生死逃亡,如今包括新加入的夏恩在内,这几个人之间的默契已经极佳了。 “嗖!”“嘭!”但这次来的人速度太快了。两分钟后,跑在最后的一个亚人陡然脚底下被树藤一绊,倒在了地上,他去解树藤的时候,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自然之物,根本是一条鞭子:“快跑!”藏在这人袖口里的匕首随着他的手一动滑了出来,可还没等他的匕首碰到鞭子,更多的鞭子已经从树木后伸了出来,它们就像是有生命的怪物,勒住了这名士兵的手脚头颅,随着鞭子的一个绷紧!这士兵甚至连第二声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硬生生的拽成了分裂的肉块。 “痛苦少女!快走!”一切只发生在闪电般短暂的时间里,夏恩他们只是一个回头,就看见自己的战友被分了尸,原来小队的队长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推了一下夏恩。 隐匿之眼教会供奉的神的形象是一位独眼黑衣的女性,她被称为黑暗夫人,这个教会的教宗是在生的时候要忍受苦痛,才能在死后拥抱静谧而完美的死亡。而每个教会都有一支按照他们各自的说法是享受神恩的最强武力,隐匿之眼教会的最强武力就是一群被称为痛苦少女的苦修士。 在莽坦生活了这么久,这些算是大众的知识,夏恩还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痛苦少女是这个样子的。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走出了刚刚杀死他们战友的凶手,从身形看,她们竟然确实都是少女,绝对不会超过十七岁,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仿佛丧服一样的黑色纱裙,披着黑头鹏,用黑色的眼罩罩住眼睛,手里挥舞着鞭子。 夏恩又被人推了一下,他咬了咬牙,一个人朝着密林的更深处跑去! 092救援 夏恩的身后没有惨叫声,但血腥气息却在短时间内变得无比的浓郁。痛苦少女其实也算是魔武双修的一种,只是隐匿之眼教会使用了极为特殊的修行方法,这些少女从三四岁就开始学习,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极端强悍的杀戮机器,但是,她们没人能活过二十岁,这些这些姑娘永远都是少女。 单独一人全力奔行的夏恩仿佛雨林中的黑豹,速度极快并且迅捷无声。但他一直能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们追不上他,但是他也没能甩脱她们。突然,不知道这些痛苦少女使用了什么手段,其他人的脚步声都渐渐远去,但是有一个的脚步声在变重了的同时速度也原来越快,朝着夏恩也越来越近。 夏恩一脚蹬在一处粗壮的树枝上,身体腾空而起,一条黝黑发亮的鞭梢朝着夏恩的脑袋就去了,但夏恩的身体在半空中忽然一转,手中长剑劈出,斗气的光芒顺着剑刃抛了出去,鞭梢被斗气打得一歪,夏恩自己也借着这股力量快速的飞了出去。背一碰到地,夏恩立刻一个打滚,站起来立刻跑。他单独对付一个痛苦少女不是没有胜算的,就算是这个痛苦少女被加强了。但是夏恩一直注意着那些暂时拉下去的痛苦少女,她们不是失去战斗能力了,只是用稍慢的速度在朝这里靠近。但这个“稍慢”也只是相对而言,一旦夏恩停下来,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赶上来。 被拉开距离的痛苦少女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嘶嚎,那声音斑点也没办法让人和“少女”联系在一起,倒像是发了疯的巫婆。随着这声嘶嚎,痛苦少女姣好的免控陡然扭曲,紧绷的皮肤眨眼间爬满了老树一般的皱纹,她天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膜,就像是白内障瞎掉一般。这些变化在眨眼间已经完成,当她停止嚎叫,已经从痛苦少女变成了“痛苦老妇”,没见她摆出什么身体动作,痛苦少女化成一道黑光一般飞了出去! 依靠着远超常人的听觉和嗅觉,还有虽然笔墨难以形容,但是越来越清晰的第六感,夏恩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在战斗中料敌于先。在极少数无法闪躲的情况下,他也能及时找准后手反击成功。但是这次,他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而你就已经被击飞了出去。而等到落地,背脊上才传来疼痛,但疼痛的同时却又有麻木感从伤口里朝外扩散,八成是中毒了。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自卫本能已经让夏恩恢复了一身黑色鳞片的亚人本相,痛苦少女的第二次攻击也到了,这次夏恩侃侃歪了一下脑袋,鞭梢擦着他的耳朵过去,虽然没集中他的头部,但还是给了他的肩膀沉重一击。夏恩闷哼一声,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骨骼碎裂声,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而血腥气,夏恩一用力接连在地上几个打滚,鞭子完全是追着他的动作去的,接连震耳的爆鸣声后,地上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窄沟。 夏恩的肩膀突然撞上了一截断木,原本他那肩膀在如此动作下就是锥心的疼,这一下更是让夏恩疼得眼前一黑动作不由得一顿,就是这一顿,他腰上立刻又中了一下,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噗通? 这明显不是实地的声音还有手上沾到的湿泥让夏恩又是一怔,继而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来到了一座大湖边上。腰上的伤没有如肩膀一样伤筋动骨,但不知道是毒素的侵蚀还是伤势过重,他的手脚已经开始发麻了。夏恩看着再次冲过来的痛苦少女,一咬牙,翻身朝大湖冲去。 这也算是老天帮他,原本夏恩还以为要在浅水区生死时速一下,谁知道没走两步就脚下一空,坠进了水里,如果不是他有思想准备,这一下就要让他呛个好歹的。而且夏恩歪打正着的发现,痛苦少女到了水边竟然就停下了,即使她焦躁的发出难听的尖叫声,却就是不迈近一步,原来她也是个旱鸭子?但夏恩也不敢耽误,继续努力的朝更深的地方游。 突然,水里有什么东西一把扯住了夏恩的腰! “咕噜!”湖水幽深,夏恩喝了一口水挣扎着上浮,却看不清刚才扯住自己的是什么,他又游了两步,结果这次是被抓住了脚踝,“咕噜!咕噜!”挣扎了两下,体力不支的夏恩被拉进了水里…… “轰——!”刚刚平静了几个月的艾尔辛德拉城,陡然之间又在夜色中被惊醒。走出门外一看,发现教会塔楼的塔尖已经没了一半,更是让众人大惊:王宫刚被点了,教会现在这是又怎么了?! 周岭轲阴沉着脸,他得到消息,知道夏恩失踪的第一时间就直接骑着馅饼找上门了!教会这边反应也快,还没等被揍,只是守门的神官远远看见周岭轲的影子,就立刻把大门锁上还上了栓。 如果是其他国家的国教,是有庇护权的,意思是无论多么罪大恶极的罪人只要进入教堂,就是被神所庇护,其他任何人都权力继续追究。这有一部分是因为神权在外界已经深入人心,更重要的是别管什么教派的教堂一般都建得比要塞还要塞,有些比较穷的国家,教堂比国军的城堡还坚固耐用(这么个战乱频发的年代,建筑上的生存和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就算那些存续数千年的大帝国,是不怕敌人了,但是内战也不少,舒适乃至于享受也不是没有,但基本上这么干的都早死,至于怎么死的……)。莽坦的隐匿之眼教会没那么大特权,可是教堂也同样足够坚固,门栓是包裹了铁皮的上好硬木,门从两边看是木头的实际上中间是一寸多厚的铁芯,这样的大门,让魔法师站着轰也得轰上一阵了。 教会的人动作这么快,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是从莽坦这边的(至少周岭轲是这么相信的,相信法兰克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应该是教会内部的。馅饼没有巨大化,但凭它现在的体型,只是两下撞击,竟然也把那扇大门撞得明显凹了进去。在门那边有几个下级神官,原本是想透过预留的隐秘空隙朝外看动静的,看这情况别吓的要死,不得不靠在了门上,又被几次三番撞飞了出去。几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那门也越凹越明显眼看这就要被撞坏了,他们只能在心里朝着自己的神祷告,希望上面的人快点拿出个决定来了。 至少这次,这些人的祷告应验了。莽坦当地隐匿之眼教会的最高负责人,坎狄博雅大主教来了,只不过他没出现在门口,而是打开了教堂二楼原本紧闭的铸铁窗户。 “尼克法师,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再谈谈的。” “先给我一个谈谈的筹码。”周岭轲抬头,他怒火中烧,但是,从法兰克那边得到的情报,其他人的尸体都找到了,夏恩却是失踪了,所以他杀气腾腾的过来,却还是压抑着怒火。 “我们可以归还您的水晶骷髅。”坎狄博雅也是无奈,他原本在莽坦过得好好的,虽然没有在其他国家的同僚那么舒坦,但是这里也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很满意,并且觉得自己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关系。可谁知道出了个周岭轲,还有他的慰灵塔。和慰灵塔有类似的功能的魔导器,其实并不是没有。但要么是实际功能上略差,要么就是被各家教会珍藏的神器,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的。结果周岭轲弄出来了个大众型物品,说实话谁都眼馋。坎狄博雅当然要把这件事情上报,他的本意其实是希望能够让隐匿之眼教会吸纳周岭轲为教会的一员,他也通过老朋友波立维询问过周岭轲的意思,但却被拒绝了。等到他想再努力一把的时候,却收到了上面停止接触的命令。 坎狄博雅对教会上层的决定大惑不解,虽然他是个“不求上进”的人,但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却还是很能分得清轻重的。在通过熟人打探消息后,坎狄博雅老头的鼻子直接气歪了——教会的上层认为,他们拿到东西就必定能通过自己的人手制作出更多更好的成品,没必要让一个“乡下地方的年轻小子”加入他们高贵的教会。这明面上是瞧不起年纪轻轻的周岭轲,实际上是连坎狄博雅一块瞧不起了。 更让坎狄博雅没想到的是,教会高层根本没和他这个莽坦的大主教联系,就直接自己动手了。他确实是比周岭轲得到消息早了一点,但也只是不到两个小时而已,可是这个消息并没有关于夏恩的,他只知道教会派去偷骷髅的人手弄丢了其中一根骨头,水晶骷髅不成套也就没用了,他们决定归还水晶骷髅,并让坎狄博雅与周岭轲接触,尽量拉拢他。 坎狄博雅被气歪的鼻子当时就被气回去了,只是他有点奇怪,就算水晶骷髅不成套,那么凭借剩下的大部分,以教会之前的大口气,难道就没想过制造出替代品吗?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周岭轲到了。 “只是骷髅?”周岭轲死死盯着大主教,大主教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尤其是周岭轲现在和他一贯的表现相比太不正常了,大主教觉得自己可能是漏了什么重要的情报,但是想了半天,却又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漏了什么。 “看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大主教不会不知道周岭轲和夏恩的关系,如果这事情他也参与其中,不可能不想着利用这一点,“我现在去找人,但我会回来的。” 随着周岭轲一语落地,馅饼忽然停下了撞墙,它抖了抖毛,顿时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如同一个超级大的毛球异常的可爱,但是接下来,馅饼猛地一窜,仿佛飞起来一般撞向了教堂的钟塔!这就是之前发生崩塌的原因! 馅饼能感觉到周岭轲的愤怒,一直撞不开门也让他觉得愤怒,可是周岭轲赶时间他就要离开了,大猫却又是不甘愿的,它的本能让它忽然之间爆发了出来! 当尘埃落尽,周岭轲已经到了城外,那里有知道拦不住而且身怀愧疚的法兰克为他准备的向导,他怎么也没想到隐匿之眼教会竟然通用了痛苦少女,这可是隐匿之眼的最高武力。就是知道准备想到要一段时间,周岭轲才去找了教会的麻烦,毕竟,对现在的周岭轲来说,复仇很重要,可是却远远比不上早一刻救人。 带着向导,骑着龙虾披萨,周岭轲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东边的边界而去! 093死灵掌控 披萨的速度貌似比上一次骑的时候更快了,原来的它是火车,现在的它虽然比不上特快,但也相差无几了。但就因为速度太快,周岭轲和向导一开始是用绳子把他们还有馅饼拴在披萨的身上,但是出发没五分钟,绳子就绷紧了,两个人几乎贴在了披萨的背上,馅饼倒是没事,依旧蹲坐得安稳,就是一身的毛被吹得很有“意境”。 再怎么不愿意周岭轲也得命令披萨停下来,他就算能坚持,但向导受不了啊。 结果周岭轲这边的苦恼刚刚传递给披萨,就听咔哒一声,它脑袋后边的一块甲壳竟然翻开了。周岭轲这个高兴啊,拽着脸色惨白的向导就进去了,馅饼也紧跟在他们后边。披萨的甲壳里很干净,但是有一种很明显的腥味,向导刚进去就要吐,看来这位晕“虾”。幸好周岭轲戒指里的日常用品放了不少,立刻拿了口锅给他,向导端着锅老老实实的边上吐去了。 刚要命令披萨继续前进,周岭轲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扭头,就看见馅饼壁虎一样趴在“墙”上,虽然看不见它的正面,但能听见不断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像是小孩子磨牙的声音。要是往常周岭轲大概会觉得好笑,然后逗弄一下馅饼,并且对它进行说服教育,让它理解披萨不是食物。可是现在,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多说话的心思。可是也不能大人神不守舍,就拿孩子开刀。 “馅饼,来陪我坐着。”周岭轲心里念着,嘴上也招呼着。 馅饼那里感觉到的不只是周岭轲的命令,还有他此时焦急痛苦的心情,贪吃的喵放了爪,喵喵叫着凑了过来。披萨动了起来,它的甲壳内部竟然异常的平稳,如果不是从几处缝隙能看到外边快速变化的景色,周岭轲甚至会以为他们还在原地踏步。 周岭轲这边跑了,不知道他后边一团乱,更不知道还有一群人追在他的后边,只是这些人的速度自然慢了他不止十倍。这些追的人,有的是要保护他的,但也有不少是别有所图的。 法兰克看着他桌上摆的地图,他的表情阴沉沉的,桌下放在膝头的拳头攥得死紧。他最近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这次如果真的有什么悲剧发生,责任全在他……不,法兰克苦笑一下,如果真的悲剧发生了,那个责任他承担得起吗?少年君王一咬牙,盯着地图的眼睛瞳孔一阵收缩,他站了起来,在某件事上已经下定了决心。超出控制外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没必要继续纠结,现在该做的是把在控制内的事情做好! 在一座小城里,周岭轲见到了与夏恩同行的军人中的幸存者,不过他们所知的,也只是夏恩的所在的小队为了躲避危险,进入了密林,他们在随后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那支小队里大多数人的尸体——本来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在经过野兽的啃食后,更加的惨不忍睹。在整理了绝大部分的遗体之后,他们没找到属于夏恩的,一块也没有。 这个“一块也没有”的形容词,让周岭轲的心脏一跳一跳的疼,他知道这其实是好事,也是对方的好意。就是夏恩如果也被……那就不该这样。 “我们的人继续追查后,发现后边确实有打斗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在一个湖边忽然中止了,倒是在湖边确实有人被拖拽离开的痕迹。” “我能去那个湖边看看吗?”周岭轲问。 “可以,我这就安排人手。”周岭轲带来的向导也是军方的,同时还带着手令,所以这位军官才说话这么干脆。 有了新向导,一样是披萨带着他们到湖边,这个向导把地上应该是有人被拖拽走的痕迹指给周岭轲看,可是那些痕迹在周岭轲看起来和边上小虫子走过泥地留下的细小痕迹没什么不一样。他看了看那些痕迹,看远处的密林,又扭头去看那个湖,他要去找夏恩,但是现在,到底该朝哪个方向去找?又到底该怎么找呢? 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响起,陷入沉思的周岭轲开始时根本呢没注意到这些声响,但是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有陌生人靠近”的想法。 “喵!”在一边玩着树叶的馅饼窜了过来,用守护的姿态站在周岭轲的身前。那想法,显然也是它传过来了。 周岭轲有直接命令披萨朝来人方向甩上一尾巴的想法,但是想想也有可能是担心出事跟过来的莽坦军队,就犹豫了,还是等着那些人自己出现。并没让他等太久,十几名黑裙的少女们很快就出现在了周岭轲的面前。在少女们的身后,还有一个让周岭轲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人,这人年纪也不大,但是脸色阴沉,看见周岭轲之后嘴唇先是上翘,露出了有点得意的笑,接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得意消失,阴沉更重。 “我代表隐匿之眼的克罗尔大教宗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他对着周岭轲行礼,但是姿势怪怪的,原因是明明行礼需要弯腰他却还努力挺直了背。 “我去了能得到什么?” “任何您想要的。”对方看着周岭轲,得意的说。 周岭轲也看着他,片刻之后却松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向那片湖:“你那里没有我想要的。”这个说客看起来得意,但周岭轲都主动问了,他也没把夏恩这么大一个王牌推出来,那么他们应该确实是不知道夏恩的身份,不知道就没必要在追击他们的时候区别对待,夏恩没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逃了。地面上逃没那么容易,那片湖,是最好的藏身处。 “真抱歉,看来只是谈判,是没办法让你我之间达成共识的。”对方叹气,可是看起来倒是比知道夏恩逃脱了的周岭轲看起来还要高兴,他退后了一步,痛苦少女则上前了一步,要做什么一目了然! 周岭轲转回头,他也知道在去找夏恩之前,必须得处理掉这些麻烦。 前一刻还是美丽娴静的少女,转瞬之间少女的眼神变得嗜血,笑容也变得狰狞,看似纤长的手指抽出长鞭,细白的皮肤和黑色的皮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馅饼发出一声咆哮,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知道来者不善的向导也抽出了武器,可只有周岭轲还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少女们尖叫着,不是女孩愉悦快乐的那种叫声,而是仿佛用指甲刮擦黑板时发出的声音。她们前冲,向导也怒吼着,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也必须保护这位魔法师的安全!馅饼的爪子也已经举了起来! 战况一触即发,可是突然“嘭!”的一声,跑在最前边的两个痛苦少女毫无征兆的同时倒在了地上,所以只有一声声响。其他的痛苦少女都愣了一下,停下了动作。显然同伴的举动不是事先协调好的特殊攻击方式,而她们虽然也见过同伴的受伤甚至死亡,但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应该是如此毫无声息的。 “继续攻……”那位男性指挥者举起胳膊大声命令,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把后半截命令咽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两个痛苦少女开始颤抖,她们的手腕、脖子等等能看得见的皮肤在短时间内变成了青紫色,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尸臭的味道。 “抓住他!”男人指着周岭轲大叫,他也意识到不好了,可是无论做什么都已经迟了,实际上从他们对着水晶骷髅动手,一切就已经迟了。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空气一阵扭曲,有东西用比痛苦少女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嚎叫着扑了出来,其中一个黑衣少女没防备当场就被这两个东西扑中,立刻翻着白眼浑身痉挛的失去了反抗能力。更让人恐惧的是,其他人能清楚的看见这个被捉住少女的灵魂正在被另外两个东西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拽出来!而这两个“东西”如果仔细观察,依稀能看出与最早倒地的两个少女相似的面目,但这两个东西好像是被拉长了,又扭曲了一样。它们的腰部以下是没有双腿的,只是变得越来越细长,而越来越细长的那一头,周岭轲的拳头平举在胸口,那动作看似古怪,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周岭轲的指缝间夹着的,正是这两个“东西”最细的部分。 亡灵法师能驾驭死灵这不假,但是眨眼的时间内就把活人变成死人,把死者的灵魂变成了恐怖的邪物,更何况这还是两个得到神眷的少女。 即使是从懂事起就被当做宗教兵器训练长大,同时身为狂信者的痛苦少女,此刻也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以至于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的灵魂被另外两个“前同伴”拉出身体,而在那灵魂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她竟然也同样变成了它。那恐怖的东西由二而三。 “不!不!”一个年纪最小的痛苦少女,竟然惶恐的转身要逃跑。 她们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放弃了同龄人该有的美妙青春,因为她们坚信如此的信仰可以让她们的灵魂在死后获得最幸福的平静。但眼前这个,可绝对不是什么灵魂的平静。 可是逃跑的少女刚跑出了两步,就被一条蛇一样的黑色鞭子缠住了颈部,勒断了颈骨。死于同伴之手,她的面容上竟然还有一丝解脱的欣慰,当鞭子离开,少女的尸体自然的软倒,但是当她倒在地上时,却和另外两个女孩一样尸体变得青紫,并散发出臭味。那一丝解脱的欢愉,因为脸上难看的颜色,也只剩下了狰狞。周岭轲手里掌握着的“它”,变成了四个…… 领头的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有逃跑看样子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他的两条腿哆嗦得太过厉害。 年纪最长的痛苦少女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所有痛苦少女应和着她的叫声,朝着周岭轲第三次扑了上去。无论如何都是死亡,那现在只有放手一搏了! “!”夏恩猛地睁开眼,他看见了山洞上古怪的能够发出微光的钟乳石。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四头身的小男孩从边上的小水池里冒出了头:“啵啵!”男孩吹了两个口水泡泡,就心满意足的在夏恩身边蹲下了。 夏恩:“……” “感觉怎么样了?”隔了几秒,另外一个大人从水里冒了出来。 094水患 也是夏恩运气好,还以为遇到水怪就要交代在这了,没想到遇到的却是熟人——大贝壳詹姆斯。 “好多了。”夏恩躺了回去,小男孩又“啵啵”两声,让他忍不住一笑,但只是片刻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外边怎么样?” “我本来以为平静了,想到岸上去看看。不过,幸好我游泳的速度不快,否则,就要被卷进去了。今天比那天你开打时的动静更大。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你们的人,不过现在你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凑上去的好时机。” 夏恩一听有动静,就要爬起来,但他身体再好也不是铁打的。更何况是伤筋动骨的,强撑着要爬没问题,但顶多站起来也就又得壮烈了。而且他这样,要是一定让詹姆斯把他带出去,可能半路上就得晕在水里,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找麻烦。夏恩无奈的躺回去,现在周岭轲应该是已经得到了他失踪的消息了,想到这,夏恩忍不住问:“詹姆斯,在岸上你看到了什么比较显眼的,或者比较奇怪的东西了吗?” “确实有一个。”詹姆斯一挑眉,“那好像是一头龙虾,但是体型足够赶上水怪的级别,而且甲壳的颜色很奇怪。” “是岭轲!”夏恩这次是再也躺不住了,一个用力真的给他坐起来了…… “不…”痛苦少女们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她们的灵魂却以比在世的时候更加“威猛”的姿态,张牙舞爪的在天空中飞窜。剩下的只有那个领头的男人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上的冤魂们,想要逃跑,可别说是腿,就连牙根都是软的,只能被靠着大树,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身体站直了,腿也不抖了,“我……我是莽坦安插在隐匿之眼的人,你不能杀……呃!” 一个痛苦少女的恶灵飘下来,绕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像是无形的烟,却又像是有形的绳索,男人被勒得别说继续说话,就是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 “是有点眼熟,你是王太后的外甥。”周岭轲点点头,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了,曾经耀武扬威的要找他麻烦,还以为是个反面大Boss,结果就是个炮灰路人甲,“那么说你更该死,你带领着痛苦少女抢夺自己国家的珍宝,却丝毫消息也没有透露。” 这位王太后的外甥,确实是故意的不透露的,生死关头当然不能承认。他脖子上的痛苦少女把他勒得越来越紧,他抓挠自己的脖子,想要略微松开桎梏,可只是把自己的脖子挠得鲜血淋漓,根本碰触不到身为死灵的痛苦少女。他的脚从脚踏实地变成了脚尖踮起,又到了根本无法碰触到地面。他的脸色越来云难看,已经开始发紫。他的眼球慢慢的凸出,舌头也伸出口腔缩不回来。意识更是变得断断续续,霍洁特知道自己要死了,他惊慌恐怖,但是主导着他生死的人已经转过了头,好像是把他当成一块垃圾一样放弃了…… 距离岸边不算远的距离忽然响起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大鱼跃出了水中。飘在周岭轲头顶的恶灵不需要命令,已经嚎叫着冲了上去。 “尼克?!”詹姆斯吓得够呛,恶灵是透明的,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还差点,在远处观察根本没看到这些东西,游近了一冒头它们一嚎叫,詹姆斯才发现了它们的存在,那个惊悚劲就别提了。 “夏恩在你那?”周岭轲心思一转,恶灵已经老老实实停在了原地,同时关于夏恩的某种可能性,让周岭轲欣喜若狂。 “嗯……在我那……”最近的恶灵距离詹姆斯不足半米,仿佛冻住一样停在半空一动不动,但詹姆斯还是觉得瘆,朝旁边游远了一点,回答时也就慢了一点。 “带我去见他!”刚才木着一张脸,杀人大魔王一样的周岭轲,现在一脸的阳光明媚。他三两下扑腾到了詹姆斯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边了。 “你这些……”詹姆斯指着岸上——很热闹的岸上,天上的、地上的、死的、活的,死干净了的,死了还闹腾的。他的手指不小心指向了馅饼,那家伙正站在岸边,用爪子探着水,它还是骨头的时候很高兴朝水里跳,但自从长了肉之后,虽然依旧酷爱水产,自己却越来越不喜欢下水了。詹姆斯这一指,立刻让馅饼对他龇牙“喵!”了一嗓子,吓得詹姆斯赶紧把手收回来了。 心急如焚的周岭轲一时间理解错了,手一摆,扭曲的恶灵身体一阵抽搐和收缩,即使是缠绕住霍洁特脖子的恶灵,也将他松开了,眨眼间,它们重新恢复成了美丽少女的模样,无论在世的时候如何沉默清高,这些姑娘的亡灵抱成一团无声的痛哭,可是痛哭的动作刚摆好,突然所有少女都一脸惊恐的转身,顺着一条活人看不见的路朝上跑,跑了十几步之后,她们就消失在了活人的视线中。 詹姆斯看了看周岭轲,想着这些姑娘不会是被他吓的吧? “能走了吗?”周岭轲脸上的“着!急!”简直是都快能印出来了。 “能、能。” “原地等我,我很快回来!”周岭轲临走倒是没忘还有个向导在这,留下话才被詹姆斯拉着进水。 向导拍拍胸口,再勇敢无畏的士兵,在经历刚才那些的时候,也不可能感觉不到恐惧。亡灵法师真的都强悍到这种程度吗?只要招招手,就能把人的灵魂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拉扯出来。向导摇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些已经超出了他想象范围的事情,还是做他自己力所能及的吧。他走过去把霍洁特捆了起来——这家伙也是个幸运的,再迟几秒,他就是个尸体了。 “我、我是……唔!” 随手扯了一块破布塞上了霍洁特的嘴巴,还骂了一句:“叛国贼!”他是个小兵,但不是个傻子,虽然他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人是在清楚周岭轲是谁的情况下,还带着这些痛苦少女来抓人的,要把这么强悍的一个助力朝其他势力抓?隐匿之眼是国教,但她的总部可不在莽坦,依旧和莽坦不是一心的。这种行为不是叛国,还能是什么? “呸!”朝着霍洁特身边吐了一口唾沫,向导自己去一边待着了。 看见夏恩的第一眼,周岭轲有一种浑身骨头都酥了的感觉,吊起来的心也总算放下了。等到看到夏恩拼死保护的水晶骷髅胫骨的时候,他嘴角立刻抽动了两下。 “想说什么就说,别忍着。”夏恩看了他一眼,很善解人意。 “你就为了这破玩意,差点把命丢了?” “你知道为了这个东西,已经有多少人把命丢了吗?” 周岭轲怔了一下:“抱歉,我说错话了。”只要他还在,这东西总还能做出来,况且他也在这上面加了保险,谁想用它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东西立刻会爆炸,但是,这并不表示它对于莽坦来说不重要,不表示它对很多人来说,是宁愿舍弃性命保护的东西。周岭轲弯了一下腰,想要埋胸一下寻求安慰,但是看见了夏恩身上抹着的绿色烂泥一样的药物,还有他一低头就有水淅淅沥沥的朝下滴,立刻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夏恩看他这表现立刻一笑,把自己伸了过来,周岭轲坐地上握住了夏恩的手,低头,用他的手背磨蹭着自己的脸颊…… “啵!啵!”小约翰吹着自己的口水泡泡,詹姆斯赶紧把儿子抱怀里,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少儿不宜。”小约翰努力拽着老爹的手指,奈何人小力薄,最终还是被老爸暴力压迫。 周岭轲稍后从戒指里拿出一堆衣服,把夏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再请詹姆斯帮忙把夏恩带出去。他们现在在的是一处地下溶洞里,可能是水流的作用,这个洞穴里虽然有些潮湿,但是很温暖,而且洞顶上的钟乳石不知道掺入了什么,全天候的散发着光亮,这是个安全又温暖的藏身之处。但是要离开,就要费上一点周折了,詹姆斯把夏恩收在自己的贝壳里,在行动的时候,用自己的蚌肉把夏恩裹住,只是伸出斧足用来行动。原本是要小约翰留在洞里的,但是小家伙却死活要跟出来。别看他小,而且并不是一个亚人,但是他的水性极好。围着法兰克游来游去,一点也不见憋气,不时的还吐两个水泡——看来他吐口水泡泡的习惯就是这么来的。 等到了洞口的时候,小约翰却被吓了一跳,扭着小屁股游回来了。其实那是得到周岭轲的命令跑来接应的披萨。虽然夏恩不能骑披萨,但是弄根绳子让披萨把詹姆斯拉着走,还是可以的。 虽然尽量小心了,但是夏恩被弄上岸的时候,脸色依旧变得铁青,不过是疼得,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周岭轲给了詹姆斯一个拥抱,没有他,现在周岭轲大概只能满湖的给夏恩捡骨了。 “不用客气,我很高兴能够抱住我的朋友。”詹姆斯也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 “你要带着约翰到莽坦来吗?虽然这个国家也有一些让人不如意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这里很好。” “不了。”詹姆斯回答,干脆到让周岭轲愣了一下,他可是没忘记曾经詹姆斯有多么的渴望人类的世界,“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过得很幸福,等到约翰再大点,我们可能会到更远的地方去。” 詹姆斯说“三口”,周岭轲和躺在地上的夏恩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詹姆斯的那一位人鱼一直没出现过,但看詹姆斯一脸幸福的抱着儿子,看来不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变故,只是人鱼有事情外出了。 周岭轲在身上摸了一把,没摸到什么能用来做信物的,最后灵机一动,从戒指里拿出了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詹姆斯,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拿着这个来莽坦找我。虽然刚才发生了一点意外,但我们在莽坦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 “我相信。”詹姆斯接过了宝石,一口就把它吞到嘴巴离去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周岭轲的手还僵在那,那块宝石是他心头血所变化的宝石的其中一颗,想起那个医师喝下他的血之后的惨状,周岭轲吓得赶紧要去拍詹姆斯的背:“那东西不能吃!” “没关系。”詹姆斯对着周岭轲摆手,“我没有吃,只是把它包裹在体内保存而已,有点像是对付珍珠。” “你确定你不会把它消化了?” “我确定。” 周岭轲又等了一会,再三确认詹姆斯没事,这才和他道别。 之后,周岭轲请向导帮忙,绑了一个担架出来,让馅饼拉着担架,向导看着霍洁特,周岭轲只会披萨开路。往常披萨是翘着尾巴走的,这次是压低了尾巴。他们来的时候,披萨就已经推到了树木推开了巨石,这次为了夏恩的担架平稳,周岭轲特意吩咐披萨把地碾平了。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候走出密林的时候,身后留下了一条平坦的国道级的道路。 路上周岭轲有点奇怪,为什么没见到来找人的,等到离开了密林才知道,朝最近的城市赶路,爬上了一个上坡之后,周岭轲知道原因了——发大水了。 这附近倒是确实有一条大河,是附近村镇灌溉饮水的主要水源,不过现在周岭轲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和那条河有没有关系,总之他眼前是一片汪洋了。从他离开到现在,几天之内就淹成这样,而且据他所知附近并没有哪个地方出现大规模的降水。而莽坦国内一直对对水利设施的建设非常的重视。毕竟国土小,耕地就少,想要得到更多地是收获,就得更加用心的对待自己的土地。泛滥成这样,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天灾。 站在山坡山,无论躺着的还是站着的,几个人都有点发傻。风一吹,带着水气,夏恩毕竟是伤员,有点冷,瑟缩了一下,歪头却看见霍洁特的表情很怪。他看起来也想摆出一副担忧难过的表情,但是嘴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挑。 “你知道什么?” 夏恩的声音不大,但在没人说话的现在,听起来却近乎震耳朵。霍洁特被吓得身体瞬间绷紧,像是两头被拽住的皮尺一样,他先是看向发文的夏恩,神色间有惊恐还有愤恨,接着就是恐惧的看向周岭轲:“没,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大声的说。 “不说也没事。”周岭轲笑了,可是他这话明显就是不信任霍洁特。 “我真的没有……”霍洁特继续解释,可是周岭轲已经朝他靠过来了,他只能一点点挪着后退,痛苦少女死亡后的惨状让他哆嗦的像是片风中的树叶。 “你知道亡灵法师能够直接审问灵魂的吧?”周岭轲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霍洁特的喉咙里传出一声被他强咽下去的惨叫,不过人倒是站住了没晕倒,“不过,那么做的时候会有‘点’疼,而且人也活不回来了。想试试吗?” 霍洁特短时间内就变得满脸大汗,周岭轲的问题一出口,他当即呜咽了两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表示他不知道,还是他不想试试。周岭轲的另外一只手却已经抬起来了,指尖正对着他的眉心,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越来越近…… “我——我——”霍洁特的声音已经变掉了,他的脖子一个劲的超后仰,却不敢挣脱开周岭轲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那根越来越近的手指,仿佛不是人的手,而是什么魔鬼的利爪,因为紧盯着那根手指不放,霍洁特甚至都有些对眼,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惨嚎了一声,“我说!我说!” 095暴雨 “传送阵?”听到霍洁特的解释,周岭轲和躺在地上的夏恩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卡多斯这次竟然真的花了大手笔。这个世界的传送阵可是极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魔导物品,就连周岭轲这种逆天的存在,也没法把传送阵逆出来,毕竟他掌控的节点是死亡,不是空间。传送阵需要一种极其特殊的矿石作为基石,这种矿石只在极西的风暴海里偶有出现。但是这个偶有出现的意思,是那些寻宝者用渔网捞,会捞上来。是运气好,十年会出那么一两块,运气不好一百年中都没人见过。所以这片大陆上才不像是某些游戏中一样,到处都是传送门。 卡多斯本来的国力也就在三流小国里略微靠前而已,就这样弄个传送阵出来攻打莽坦,虽然是敌人,但夏恩和周岭轲也必须得承认卡多斯是蛮拼的。 “眼前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卡多斯的水系战兽弄的,但是具体他们的策略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只是和隐匿之眼教会联系。”既然传送阵都说了,霍洁特也彻底老实了。 “八爪鱼一样的战兽?”元素系战兽一旦遇到适应的外部环境,强悍度就会呈几何倍数上升,就比如现在,在水中的水系战兽。 “对。” 向导站在边上脸色极端的难看,他的手就按在自己的佩剑上,握紧又松开。显然,他是极想一刀把这个叛国者劈了的,但是周岭轲和夏恩都没发话,纪律已经到了骨子里的他必须忍着。 周岭轲想了想,对着下面泛滥的河流一指:“披萨,去把那头八爪鱼找出来,杀掉。” 一般来讲,对付战兽应该先对付的是为战兽供给魔力的法师团,但是现在就四个人,一个重伤,一个是叛徒,这种情况下想要找法师团那绝对是事倍功半。周岭轲就干脆硬对硬的暴力破解了! 披萨抬了一下头,两只巨大的螯枝举起来,碰撞之后发出咔咔的巨响。在这兴奋的示威之后,披萨撒开腿朝着波涛冲去,留下了了一地的烟尘。 “咳咳!”被烟尘包围的人捂着脸咳嗽着,只依稀的听见了巨大的落水声,等到烟尘散去,披萨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岭轲看了看被太阳照得眼晕的水面,忽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怎么说披萨曾经也该是一方霸主吧?但是从跟着周岭轲以来,不是当公共汽车,就是当压路机,也确实委屈它了。 “我们顺着水边走吧。”在心里道歉之后,眼前的困难还得解决。 就在周岭轲顺着水边走的同时,进了水之后的披萨,已经有了目标的线索,并且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靠近着……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当然,只是在莽坦国内,以及“附近”来说,其实这座城市人口只有八万多。现在,城市的所有人都躲进了内城,外城已经完全被淹没,内城的城墙也有三分之二浸泡在了水下,水线并没就此停止还在不断的上升。那头趴在城墙上的透明八爪鱼,更是正在一下一下的破坏着城墙。 这是头战兽,而且是攻击得如此精确的战兽,很显然附近必定有清楚城内情况的人在操纵着它。小城的指挥官已经派出了多股士兵搜寻掌控战兽的魔法师,但那些人全都一去不返。求救的信息也通过最紧急的魔法渠道传递出去了,可是看看四周围的水,谁都知道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大军很难赶到。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上的士兵们都是身形一晃,但更糟糕的是他们清楚的看见一大块砖石翻滚着脱离了城墙,随着八爪鱼的触手在砖石剥离处猛地抽击,更多的砖石也掉进了水里,缺口越来越大。 “进水了——!”人们呼喊着的同时,士兵和组织起来的民壮开始封堵缺口。 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退缩,所有的人都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城市,但是,看着这一切的指挥官却知道,城破只是迟早而已。战兽不是他这个小城里的士兵依托城防可以对抗的,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让更多的撤退,至于他自己……死在城头上是他最好的归宿。 一阵大风吹过,带着腥湿的水气,几个眼尖的士兵发出惊呼:“又一头!”刚刚水面出现了一个漩涡,他们分明看到了另外一头水中的怪兽。 指挥官摇晃了一下,他艰难的张开嘴,就要对自己的副官下达撤退的命令,两头战兽,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突然,“呼——”的一声响,八爪鱼向天喷出了高高的水柱,水从天而降,把周围人都淋了个湿透,城墙更是变得湿漉漉的。但是现在没人管自己是不是成了落汤鸡,他们都死死的盯住刚跑出来的巨大龙虾,还有八爪鱼那明显是被龙虾的螯枝夹住的触手! “我们的?”有人问。 “我们的?!我们的!!!”人们开始欢呼。指挥官更是高兴得几乎瘫在城墙上,殉城是他的职责,但是如果可能,他还是想好好的努力活下去。 八爪鱼和龙虾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它们跌进了水里! 城墙上的人看不见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浪涛翻滚,看见越来越多的泥沙把本来就不清澈的洪水染成了泥汤。 人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祷告,结果天竟然下起了雨来,而且越下越大,逐渐的,就连看东西都模糊不清了。 这场雨的范围是很大的,不只是那座小城被波及,赶路的周岭轲他们也同样赶上了雨水。路是没法赶了,只能找地方避雨。结果雨越下越多,幸好向导熟悉地形,否则不知道迷路到哪个方向去了。 “停下!”走着走着,周岭轲忽然一拉向导——他和霍洁特抬着担架,周岭轲帮夏恩遮着雨。众人停步,骨盾同一时间冒了出来,绕着他们就开始转,水花打在骨盾上,又被甩飞出去。向导和霍洁特刚要问,忽然之间“轰隆!”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击下来,把骨盾砸得骨屑纷飞,也把周岭轲砸的立足不稳,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被砸碎的白色碎屑重新在骨盾上聚合,大片的骨板开始生长延伸,雨水顺着骨板淌下来,汇聚成了一道道水流。但没等骨板生长完成,第二波、第三波攻击已经紧接着来了!第二次的攻击有些偏,周岭轲的身体只是震了一下,第三次砸了个正着。周岭轲膝盖一颤,跪倒在了地上,咳嗽一声血顺着嘴角就流下来了。霍洁特开始时候表情兴奋,但现在也老老实实缩着,这环境别人可是认不得他是哪边的,他出去一样是被一巴掌拍死。 夏恩和向导替周岭轲着急,但是现在也帮不了忙。夏恩突然发现馅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虽然周岭轲看起来是在苦撑,但夏恩却下意识的放松了许多…… 大雨里水球总是更好凝结的,即使水是攻击力相对最弱的元素,但周岭轲也快撑不住了,他的眼前已经一片血红。毕竟这是魔法师最根本实力的比拼,而周岭轲的根基还是太弱了。 迷迷糊糊的周岭轲听见了野兽的咆哮,馅饼传递来的是胜利的欢欣,至少周岭轲觉得那是胜利的欢欣,轰击过来的水球,频率也越来越低了。 “啪!” “哎哟!”周岭轲倒在地上的一瞬间,霍洁特扭头就要跑,但是脚踝瞬间一紧,腰上一疼,他就倒在地上。他看着周岭轲,找准了机会要逃跑,夏恩和向导也都一直看着霍洁特,他一旦表现出要逃跑,就被一个拽脚踝,另外一个踹在腰部,脸朝下栽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沙。还没等他把嘴里的泥沙吐出去,两条胳膊已经被向导朝后一掰,胳膊就被捆上了。感觉向导竟然是连他的两条腿也要捆上,霍洁特挣扎着嚎叫开了:“你把我捆了,谁和你一块搬……”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雨停了,霍洁特一抬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头庞然大物,横在他们头上,遮挡住了雨势…… “岭轲?岭轲?”向导去捆霍洁特,夏恩就把周岭轲拉了过来。周岭轲满脸是血,一开始眼睛还是睁开的,但被周岭轲叫着,他眼珠子一个劲的朝上翻白,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周岭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从荒郊野外换到了温暖的壁炉边。他的情况类似于过力,一醒过来眼睛、鼻腔内部、嘴巴,还有耳朵都一阵阵的疼,尤其是喉咙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一样,那是粘膜的毛细血管都破了。不过,这点皮肉伤当然不会耽误他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跑去看夏恩,并坚定的把自己的病床挪到夏恩的病床上,通俗的说就是同床共枕,幸好床够大。 与此同时,这两个病号也总算得到了外边的消息,现在莽坦进入了战备状态,真的是要开打大战了。 096馅饼的第二次死亡 就在周岭轲离开王都那一天,使团离开了。但糟糕的是,第二天的下午,就有人在使团原来的驻地,发现了团长以及其他几个琦卡贵族的尸体。明白过来事情不对的法兰克,立刻下令追回使团,但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些人的踪迹。与此同时,大水淹没了莽坦五分之一的国土,里边还有很大一片是人口稠米地区与莽坦重要的粮食产地。 等到周岭轲救下洪水区最重要的一座城市,外带干掉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法师团后,水势逐渐消退。周岭轲和夏恩被救,但是情况也越发的糟糕了。在时隔几乎四年之后,莽坦又将面临一次联军的进攻。而且这次更糟糕了,因为琦卡派遣了他们的正规军来。从他们的行军速度看来,这支军队绝对不是在得到消息之后才从琦卡出发的,感觉他们是一直等在卡多斯国内。 “我得去杀人了。”周岭轲只有一个人,但是他的杀伤力绝对比得上几支军团。虽然因为上面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因此并没有派发征召令给他,但是周岭轲自己不能等在原地。同时,周岭轲自己也得承认有一种躁动在推动着他。他就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过日子,但总有些糟心的事,糟心的人跑出来找事,他甚至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老约翰那样才是正确的,用死亡和恐怖让那些伸爪子的人把他们的爪子缩回去! “岭轲,你有点不对劲。”夏恩比周岭轲伤的更重,而且伤到他的痛苦少女在攻击中附带神圣力,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诅咒,那让他的伤势恢复得更慢,他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健康,但是心里上夏恩比周岭轲的恢复要快得多。不,或者应该说正是因为他是那个躺着的,而不是看着爱人重伤在床承受痛苦的,所以他的心里反而恢复得更快。周岭轲从来不会把杀人说得那么干脆,更不可能在提到杀戮的时候,还从眼睛里浮现出热切与期待的。 周岭轲咬了咬嘴唇:“我当然有点不对劲,因为我就要和你分开了。” 夏恩拉着周岭轲的衣襟,把他拽得弯了腰,接着他吻他,摸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的脸颊和嘴唇都变得冷了。” “可能是我刚从外边回来?你知道现在秋天了,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冷了。” “如果你变了,我会干脆的把你抛弃的。因为我爱的是我初见的那个周岭轲,如果你不再是他,那我宁愿不要。”夏恩看着他,语气里是彻彻底底的威胁。 周岭轲的眉毛动了一下:“你这语气,让我有一种叫你女王,然后亲吻你脚尖的冲动。” “你真那么做了,我会用脚尖踢烂你的屁股。” 周岭轲笑了:者不是女王,还有谁是女王呢?不过显然现在不是继续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会变的,永远都不会。”周岭轲说着的同时抬起胳膊,他的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接着那东西爬了出来,那是一副小小的骨架,像是老鼠的,但是比老鼠的更圆更胖,而且它只有一个眼眶,也就是这个小东西活着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睛。 “你新的召唤物?” “嗯。”周岭轲把老鼠放在了夏恩的肩膀上,“我发现它能和我离开非常远的距离,但是我和它之间的联系依旧清晰,甚至我能够通过看到它所见的。” “真好用,就是有点遗憾不能反过去。”夏恩又吻了周岭轲一下,“照顾好自己,不管别人死活,你得给我完好无损的回来。” (⊙o⊙)“必须得赞一声威武霸气……”刚刚还跟周岭轲说他不能变,现在就是不管别人死活了。周岭轲反吻回去,“一定的。” 道别结束,周岭轲离开了他们暂时落脚的这座小城,再一次踏上了前往黑石堡的道路。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从都城赶来的近卫军——谁都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一场大战,法兰克动用被称为莽坦最终武力的近卫军,没有人会质疑。不过暂时赶赴前线的只有一半的近卫军人手,另外一半要随着法兰克一块动身,没错,这次国王也要亲征了。他们也带来了一些“小东西”,就是周岭轲离开艾尔辛德拉之前,在那里应法兰克的要求,制造的那些安抚亡灵的魔导器。 这些东西是用来安抚的,但是稍加改变它们一样能用来杀戮。 莽坦的动员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赶到黑石堡的时候,这座雄伟的要塞关城,已经摇摇欲坠了。只是朝向国内那一方的城门还是完好的,可是只要走过了那扇门,看见的就是一片残破。周岭轲看见的了一个巨大的钢铁巨人,正在用它的拳头,锤击着黑石堡最高的塔楼,那座周岭轲曾经站在上面,旁观他人生中第一场战斗的指挥塔楼。那是琦卡的战兽,一头构装系战兽。 “吼——!”这个时候不需要再等待命令,馅饼化作巨兽冲向了钢铁巨人,一头把巨人撞翻在地,已经破烂的城墙变得直接被压成了平地,但所有的莽坦人都在欢呼。 馅饼扑向了巨人,想要再接再厉,可是巨人击出一拳,随着破碎的骨屑,馅饼被打飞了出去,它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被打得碎裂的脸颊极快的恢复了完整,巨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巨人的身后也响起了另外一声吼叫,一头金色的猛犸甩动着加装了护甲的长鼻子,从对面走了出来。 二打一,这两个完全物理系的大块头和之前的元素系战兽彻底不一样,馅饼的体型在它们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一连串砰砰砰的击打声之后,漫天飘的骨头碎屑变得跟下大雪一样了。 “馅饼,再撑着点,再撑着点。”周岭轲能感觉到馅饼传来的疼痛感,他也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可是周岭轲并没把披萨叫过来帮忙。因为披萨是虾,它的体型比异变后的馅饼还要大一点,但是“地盘”却只有馅饼的一半高,这样情况的它加入战斗大概让金色猛犸一脚就踩进泥里边出不来了,环境不适合它。馅饼从跟着周岭轲到现在,是遇到过一些危险的事情,可是这孩子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压着打过。周岭轲现在就在三头巨兽的脚丫下面跑着,偶尔挖开地面埋下一些东西,没人知道他在这里,而作为三头巨兽的战场,这里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别的生物了,竟然也没有谁注意到他。 如果馅饼是完全的血肉之躯,现在八成已经再死一次了,但是覆盖在它身体外围的骨骼也被击打得破碎不堪,完全来不及修复了。 馅饼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张开已经扭曲变形的死死咬住了猛犸抽过来的鼻子,两只爪子用最大的力气挠向了猛犸的脸。猛犸皮糙肉厚到出了名,但被挠个正着的结果就是五道血痕,其中一道血痕甚至划伤了它的眼睛。猛犸因疼痛和愤怒而长啸,抬起脚朝着馅饼的腹部猛踩下去!一脚!两脚!馅饼却只比猛犸更加凶狠,咬住它鼻子的嘴不松开,两只爪子每一次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挠!巨人在另一边插不上手,挥舞着拳头一次次的猛锤馅饼的头部! 周岭轲的动作猛然一停,刚刚的那个瞬间,他看见了馅饼的脸,血流不止的脸。馅饼……要死了,第二次的…… “以死为生,以生证死,生死无疆……”周岭轲隔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他将手拍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的手印,“有灵之物不脱死亡者,听我之命!” 活着的就有死的一天,会死亡的就要走过周岭轲所掌握的终结,就算他/她/它现在还活着,也必须对着法则顶礼膜拜! 猛犸扬起鼻子发出象鸣,仿佛是在证明自己的胜利,馅饼已经无力反抗了,甚至它的骸骨也在慢慢的崩溃。但是下一刻,意外发生了。猛犸一头撞在了转身要重新攻击高塔的巨人腰部,它的长牙刺穿了巨人的身体,不知名的液体顺着破洞流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金属味道。巨人有段在的怔愣,大概是远处观察着这一切的操控者也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办,但是猛犸却丝毫也没有犹豫,它抽出了长牙,继续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比起刚刚和馅饼战斗的是后更加凶悍。 而且,这头猛犸的毛发在快速的脱落,它暴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脱水一眼出现了大量的褶皱,它越来越像是一具冰封了漫长岁月的干尸。 “馅饼!馅饼!”周岭轲来不及看那两头巨兽,他正在从一堆骸骨里把馅饼挖出来,它快死了,或者说快消散了,获得第二次生命的灵魂是不可能回到安息之地的。周岭轲怀抱过小约翰,收养了小猫人,但实际上真说谁是他和夏恩的孩子,那就是馅饼……他带孩子出来但是把孩子弄没了?就算夏恩能原谅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喝下去!”周岭轲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心血宝石放进馅饼的口中,他把还没止血的手臂放在了馅饼的嘴巴边,他的血滴进了馅饼的嘴巴里。 可他知道这些不够,还不够,缺些什么呢? 大地一阵颤抖,因为巨人和猛犸同时倒地,猛犸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真正意义上的,在倒地的同时,它已经化成了一地的白骨,当风吹过,白骨化成了细砂。构装巨人还在努力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显然它的内部构造已经别完全破坏,只能在地上蠕动。 这算是两败俱伤,但只是战兽方面的,黑石堡的城防已经被完全破坏。敌人的方向飞扬起尘土,他们正在发动进攻,而且,此时此刻,能够防御他们的只有莽坦士兵的血肉之躯了,至少正常来讲,应该是只有莽坦士兵的血肉之躯了。 “喵~~”馅饼发出一声娇娇腻腻的叫声,几乎就像是它回到了自己小奶猫的时期,可实际上现在它满头都是鲜血,眼睛是瞎子一般的白色,它站了起来,骨骼扭曲,它舔了舔周岭轲止住血的手腕,朝着敌人冲了过去。仅仅只是力量并不够,它还要“材料”,修补自己破损灵魂的材料,有什么材料比那些人类的鲜活的灵魂更好呢? 097苏醒 馅饼跑去狩猎,周岭轲倒在地上,却是连动都不能动了,他浑身上下从骨头到皮肉没有一丝不疼的,头更是仿佛被人用斧头劈开了一样,外加阵阵的反胃。他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了,过去不是没发生过,但是头一次这么严重。周岭轲捂着胃口干呕了两声,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让周岭轲更无力,最后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之前为了躲避战兽的争斗而躲起来的莽坦士兵,渐渐在军官的带领下重新集结,列成军阵,等待着敌人。当然他们也不会就这么把周岭轲忘了,四五个人过去把周岭轲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朝后方送——周岭轲自己看不到,他现在已经浑身是血。但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方向传来了新的变动。周岭轲听见了咆哮声,他的视力现在也出了问题,眼睛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馅饼那里却竟然能够传递来清晰的画面了。 周岭轲看到了两头巨龙,但不是活的,而是由冰组成的。但周岭轲只是眨了眨眼,安心的躺到担架上昏睡了。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四头战兽齐上阵,周岭轲和馅饼早就死了,可是对方要么是看低了莽坦,要么是舍不得如此大的消耗,结果非要分成了两拨。之前猛犸和构装巨人又是一直处于优势,到猛犸被周岭轲夺走了控制权,反而攻击向构装巨人的时候,救援慢了一步。可是现在,别看馅饼都没有巨大化,但这两头冰龙,尤其还是召唤元素系的冰龙已经不是威胁了。 不过,周岭轲还是把披萨叫了过来,但那个家伙就不是来和战兽战斗的,而是来和普通人战斗的,因为那样才能够发挥它的体型优势。最后陷入昏迷之前,周岭轲透过馅饼看到的,是这头大猫根本就无视了咆哮着喷吐冰箭的冰龙,它纵跃着,用让人的眼睛甚至都无法捕捉的速度,直接冲向了敌阵。再如何严阵以待的士兵,也无法和一头凶兽对抗,人类死亡的惨叫此起彼伏。然而那些活着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死亡的同胞,丢失的不只是生命,就连灵魂也被这头凶兽吞噬殆尽了…… 周岭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还不如继续昏迷了。他现在连指头间都动不了,但头好像比昏迷之前更疼了,于是现在只能咬着牙忍疼。 “喵~”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岭轲感觉他所躺的床一沉,接着就是有暖洋洋但是湿漉漉的东西贴上他的脸,那是馅饼的舌头,并且接下来它用他的舌头好好的给周岭轲洗了一把脸,还好这家伙的嘴巴没有什么特别的臭味。 等等,这家伙刚刚吃了很多人(的灵魂)吧?但那也是在周岭轲的命令之下,而且在那之前,就是因为周岭轲的命令,它明知道不敌,却依旧和两头战兽相对抗,差点被活生生的打死。不,馅饼已经被活生生的打死了,只是周岭轲放不开,所以才让它继续去杀戮,去重塑和修复自己的灵魂。 头虽然依旧疼痛着,但周岭轲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大家伙。 抱歉,还让你在世间受苦。 “咪喵~”馅饼却叫的更甜了,大舌头更是上下翻飞,舔得周岭轲一脸的口水。 周岭轲笑了起来,恍恍惚惚间竟然又睡了过去。 就这么睡睡醒醒,偶尔他醒过来看见人,但也是说不了两句话就又睡死过去。周岭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当他的头总算不那么沉重了,周岭轲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夏恩! 夏恩端着个水盆进来,看他醒了,立刻把水盆发现,伸手捏周岭轲的脸:“睡醒了吗?” “里怎么啦了?”脸被拉扯得变了形,周岭轲说话也不太清楚了。 “我都来了三天了。”夏恩叹气,更用力的拉了一下,看见周岭轲疼得都有点出眼泪了,才放手。 “我到底睡了多久?”一听三天,周岭轲也吓了一跳,“你就这么来了,身体没事吧?” “你睡了三个月。”夏恩叹气,他其实不想捏周岭轲的脸,他想咬他,咬下两块肉来最好。因为这次周岭轲实在是把他吓得厉害了,明明走的时候还完好无恙,谁知道走了没几天,就传来了他重伤的消息,偏偏夏恩那时候也动不了,躺在床上心焦不已。等了两个多月也没有他康复的消息,当时还没完全恢复的夏恩才赶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周岭轲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虽然也明白自己睡觉的时间不短,但也了解,相对于昏睡的自己来说,夏恩才是在煎熬,他抬起胳膊,握住夏恩的手,“抱歉。”头一次醒来是对馅饼道歉,现在是对夏恩道歉,周岭轲觉得自己确实就是个彻底的悲剧。 夏恩叹气,吻了一下周岭轲的手。按理说昏睡三个月,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科技世界,无论被再妥善的照顾,那一定也是变成皮包骨头了,可是周岭轲看起来还是那个离开的周岭轲,只是皮肤好像变得更苍白了些,其他方面看来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昏迷的时候也像是睡着一样。这总算是让夏恩的担心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 “还想睡吗?”夏恩俯下身,吻了一下周岭轲的额头。 “不……”周岭轲嘴刚张开就被夏恩用唇堵上了。 “说真话。” “还想。” “嗯。”夏恩笑了一下,坐起来,手一动,他的上衣已经被自己的指刃撕碎了,再一下,裤子也被扯成了破布。 “夏恩……”周岭轲口干舌燥,但是……但是尼玛身体虚弱,最该有反应的地方没反应啊!!!! “我想你了。”夏恩掀开周岭轲的被子,两三下也把周岭轲脱成了光蛋。 “我、我现在。”周岭轲这个内疚啊,爱人说我要,但是他直不起来,这是何等的艹蛋啊! “没事。”夏恩又吻了一下周岭轲,已经躺到了床上,和周岭轲贴到了一起,“这样就好。” 被子盖上,两个人紧紧相贴,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传递了过来,周岭轲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背后的床突然下陷了一下,有些毛茸茸的贴上了他的背,不用看就知道是馅饼。周岭轲唇边露出了笑意,把夏恩抱得更紧。至于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次醒过来再说吧。 098占领地 下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岭轲终于不再秒睡了,他也从夏恩那里,知道了在他睡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莽坦没危险了,除非前线的将领连续做下什么傻事,把现在莽坦前线的士兵全折腾没了,不过那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莽坦很神奇的,冲出了黑石堡的保护和桎梏,占领了大片的土地——卡多斯公国的土地。至于琦卡,现在是自顾不暇了,因为大帝国之间的争斗,或者说两个帝国对琦卡的围殴开始了。 “那我们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更高层的事情,周岭轲就不问了,没必要。 “我也不知道。”夏恩侧躺在周岭轲身边,一手支着头,衣服依旧没穿上,被子滑下去,斜斜露出大半个胸膛。 “啊?”周岭轲一愣,同时蹭过去,把脸挨在夏恩的胸口上,比他的脸颊体温略高的肌肤,还有沉稳跳动的心脏,让周岭轲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周岭轲的动作让夏恩一开始躲了一下,但很快就停住了,甚至抬手搭在了周岭轲的肩膀上把他也搂住:“我们已经在卡多斯境内了。” “!” 这里算是莽坦整个战线的大后方,但是这个战线,已经在卡多斯公国国内了,这绝对是出乎了周岭轲的意料。但只是想了想,他就笑了起来,又用脸颊在夏恩胸口上蹭了两下:“老板,我想出去晒晒太阳,可以不?” 夏恩抱着周岭轲,其实他不太想动,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越睡越懒,但他现在只想和周岭轲再这么抱着温存——虽然知道某个家伙死不了,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那种惊骇和恐惧却并不会减少,他并不习惯心存侥幸,没人知道周岭轲是会永远复活下去,还是有一天突然死去。但是一想到周岭轲确实很久不见阳光了,他又只能抽动自己的懒筋,松开手臂,转身下床穿衣。 温暖体温的离去让周岭轲也有点失落,但是他趴在床上,看着夏恩的背影(礻果着的),看着他伸展自己的肢体,慢慢将自己包裹住,又别有一种宁静和惬意。然后……周岭轲就被夏恩公主抱着弄出去了。而馅饼明明是只喵,却像只汪一样,跟在他们身后吐着舌头哈气。 阳光、草地、树木、流水,远处的古堡,还有他的爱人和爱宠,这就是周岭轲在这里的所见。 “原来你是被安置在城堡里的。”夏恩指了指从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个鞋盒子大小的古堡。 “你带着我搬出来了的?” 夏恩点点头,表情一时间竟然有些扭曲:“莽坦的城堡还算可以,但是这里的城堡……我不认为适合病人休息。” “?” 周岭轲在莽坦接触的古堡,只有黑石堡和王宫的城堡两个,他并没接触过最低级的城堡。一直到三天后,自认为恢复到活蹦乱跳状态的周岭轲和夏恩去拜访当地的执政官,他才万分理解夏恩的那个“不适合病人休息”的意思,而且他觉得,这应该不只是城堡建筑风格的关系,绝对也和当地人们的习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地方应该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城了,但是比起他们曾经所见的莽坦城市的干净与秩序远远不如。这里的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浓的恶臭,这座城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的河水是黑褐色的,大概全城人的生活废物都排到河水里了,里边漂浮着的东西……谁说只有现代有水污染的?幸好现在是秋天了,天气慢慢冷了,否则这地方只会更臭。进城的道路上铺着略微有些霉烂的稻草,作为守卫的莽坦卫兵虽然一脸严肃外加愁眉苦脸,周岭轲很确定他们的愁眉苦脸是被熏的。 还没进城,就看见士兵拦下一辆拉肉进城的车子,罚了车主三个银币,还有两个银币买粪兜的钱。其实就是在骑兽的屁股下面弄一个大布袋子,骑兽排泄的时候就拉在袋子里面了。车主苦着脸,苦苦哀求,表示下次不会再犯,但他不交钱卫兵就用他的货物抵充,车主只能哆嗦着交了钱。 周岭轲和夏恩虽然到了这里不是当野人根本不需要钱,就是吃公家饭,但两个人还是买过东西的,多少知道物价。而且这个车主他貌似就是个运货的,并不是肉贩子。所以五个银币,可能就是他这一天的工钱了。 这个惩罚对于车主来说实在是太过严厉了,但这是莽坦的法律。别说是他的车,就算是国王法兰克的骑兽在进城之前也得挂上粪兜子,否则有爵位的人除了罚金之外,还会上公告栏:某年某月某人进城时骑兽没戴粪兜。说实话五个银币对于有高等爵位的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他们还没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被注意到了,或者说被注意到的是馅饼。等到他们拿出身份铭牌,卫兵们的眼睛立刻都亮起来了,尤其是看周岭轲的眼神,都和烧起来的一样,甚至有些人也发起抖来,但绝对不是害怕,是激动的。并且很快,他们俩就可以坐着车到当地的将军府去了。 车子有点破,但是很干净。问题是,随着进城,他们虽然远离了城门口的臭味,还有另外一种臭味飘了出来。周岭轲觉得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但是,真的太臭了! “没事,过段时间,你的鼻子习惯了,就什么都闻不到了。”夏恩看着先是趴到车窗,大概是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周岭轲,又在被呛之后缩回头来,他用手捂着鼻子,可是却又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夏恩也经历过,因为太臭了,所以这是周岭轲觉得连自己都是臭的了。 “这到底是什么味啊。”周岭轲觉得有人竟然在这地方生存了一辈子,简直可以称之为神迹了。 “这地方没有排水系统。”夏恩解释,“原来这里的街道上铺满了稻草,生活垃圾都倒在路上,有专人清扫。看见那些建筑物窗户边上的孔没有?那个就是这里人们的厕所,人们直接在那方便,然后……就落到了街道上。莽坦来了之后用严苛的律法,禁止人们用任何方式在街道上倾倒垃圾,包括排泄物。但是,这座城市虽然不大也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陈年累月积攒下来到底有多少脏东西渗入地下,又渗入了多深,就不知道了。” 他正说到这,马车路过了城市中的一座喷泉,西方的喷泉美化环境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作为水源。莽坦的喷泉里喷出的水都是清澈透亮的,喝起来格外的甘甜。但是他们路过的这个喷泉,飞溅出来的水珠都是黄色的,整体水的颜色虽然没有护城河那么重口,但显然也不能说是干净。至于水是什么味道,周岭轲却不知道了,因为其他的臭味已经把水的味道遮掩住,或者是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了。 周岭轲捂着胃,呕吐的感觉汹涌澎湃,但他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因为他觉得呕吐大概会更恶心,同时他开始担心起夏恩来。他人类的嗅觉尚且痛苦成这样,夏恩的灵敏嗅觉只会受苦更重:“老板,你可以不用陪我来的。” 夏恩摇摇头:“我的味觉和你不太一样,我闻到的不是臭味,而是人味。” “??” “腐烂的肉对于人类来说是臭味,但是对于野兽来说是食物。” “你闻到的是香味?”周岭轲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不是。”夏恩囧了一下,但是想想自己的那个比喻确实有那么些不恰当,“比如血腥味,我闻到之后脑海里反映出来的是流血的是什么、有多远、流的血多还是不多。等等,类似的信息,可是却唯独没有臭或者香。” 周岭轲想了想,人类的嗅觉能分辨出来的其实要远远少于很多动物。对于动物来说嗅觉几乎等同于第二个视觉,甚至有些动物没有视觉就是用嗅觉来“看”这个世界的。夏恩的嗅觉大概现在也是这种情况了。 “那你闻不到香味了?” “不,我闻得到。”夏恩凑到了周岭轲脖子边,嗅了两下,甚至还夸张的动了动鼻子。 周岭轲立刻又朝夏恩那边挤了一挤,手楼到了他的腰上:“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闻不到臭味了。”两人说话间,周岭轲的鼻子已经适应了周围的味道,更进一步说他的鼻子已经壮烈殉职了,也不离开这里之后还能不能恢复~ 路上也能看到城市里来去的居民,周岭轲能一眼认出来谁是这里的原住民,谁是移民过来的原莽坦居民,很简单的原因——干净。莽坦的原住民都很注意卫生,虽然比不了现代人一天一个澡,但就算在深冬,也会尽量找机会洗头,或者擦洗身体。两个穿越客还以为这是大陆的一般情况,可是显然他们错了。 099迁都 卡多斯的原住民衣服肮脏破烂,而且脸和手已经看不见本色了。这里的人种也是西方人种,白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魔法元素的作用,这里人类的皮肤比起他们原来世界人的皮肤要细腻很多,并没有那么厚重的体毛。这样的人现在都被盖得看不出本色了,可想而知那是什么样子了。还有很多人脸上疙疙瘩瘩,甚至有大片的溃烂,明显就是皮肤病了。 “老天……” “这里的执政官正在规划下水道。”夏恩拍了拍周岭轲的肩膀,显然是很理解他的感受,而且显然莽坦人也很理解他们的感受,“不过……”理解之后,夏恩皱起了眉。 “怎么了?” “莽坦的法律对莽坦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好的,毕竟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是对这里的人来说,大概会把莽坦的律法盖上严刑峻法的帽子吧。” 夏恩正说到这里,就看见有一队士兵押解着十几个男女从外边路过。莽坦的移民看起来很自然,只是让开路。原卡多斯人虽然也是让开,但是表情就惊慌失措多了,甚至有些胆小的发出了惊叫声,场面发生了短暂的混乱。很显然,这是被占领地的人对莽坦人的畏惧,正好印证了夏恩所说的。 实际上除了大帝国之外,这个世界小国家的普通民众,并没有国家或者民族的概念,他们给谁种地交税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原来的统治者宽松和蔼,新来的统治者残暴冷酷,那么对旧主的怀念,和对新主的怨恨,却是一定会有的。莽坦的律法和各种习惯,以周岭轲和夏恩的眼光来看,当然才是正确的,是更高级的。但是,让一群习惯了落后的人,突然跳跃到高级。作为当事人的他们,也会认为自己受到了高级待遇,甚至平等的待遇吗? “莽坦还有幼训营,我记得其他国家是没有的……”周岭轲也意识到了,这就和秦以严刑峻法崛起,可是一统六国之后反而因为严刑峻法使得各处起义风起的意思一样。放松习惯了的人,突然之间给他们约束起来,这些人不一定会认为这些约束是为了他们好。尤其这里的人是被他们侵略、占领的地区,这里的人选择服从是被迫无奈的,他们和那些逃亡到莽坦的人不同,后者是主动的想要留在莽坦的,所以即使不理解莽坦的律法,也会努力的执行,慢慢的他们会习惯,会体会到其中的好处,会融合入莽坦,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前者一开始就怀着犹豫与戒备的心情,甚至其中某些人也是怀有怨气的,这种情况下用严苛的律法压制,很可能会出问题。 现在还只是一些生活习惯上的问题,幼训营这样的制度,带来的可就是骨肉分离了。这里的人会认为那是好事吗? “这些事情我们管不了。”夏恩摇了摇头,想要扩张,想要更多的土地和人口,这种事情是必须的。莽坦必须撑下去,要么就缩回黑石堡里,一辈子当一个边荒小国,直到哪天有一个大国崛起,将世界的土地统一。这是国家高层管理者的事情,就算有些担心,但是他们俩既然想不出办法,那最好还是保持沉默不要添乱比较好。 一路到了内城,这里执政官居住的小城堡,城堡门口有着一排刑架,都是拘束着人示众用的。莽坦的时候,王宫或者各地的执政官府前面也有这种东西,可是大多是空着的。现在这里的刑架却是满满的,而且受惩罚的全都是原本卡多斯的本地人。围观的众人,有的用烂水果石头之类的东西投掷受刑人,有的只是哈哈笑着看热闹,但也有人脸色阴霾或者畏惧。 看来,矛盾已经显露出来了。 城堡内极其的阴冷潮湿,虽然这也有季节的关系,更多的是城堡建筑的原因。这也是夏恩舍弃本来应该是资源更丰富,也更方便的城市,反而带周岭轲在城外的小屋里养伤的原因。这种环境,在他看来绝对不是适合病人休养的地方。 他们一路通畅的到了执政官办公室的门口,因为一路上的卫兵和仆役都说执政官已经下达了命令,他来的时候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去找他。 这里的执政官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因为现在这地方已经算是莽坦后方了,所以他是文职,周岭轲已经从夏恩那里知道他叫弗朗瓦。周岭轲和夏恩进门的时候,他正站在自己的凳子上和两位两个学者研究铺满了他桌子的图纸。他们两人的进来,让执政官抬头,有着两撇小胡子的圆胖脸上露出了怒意,但当他看清楚是谁的时候,怒意立刻消失不见,他人也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撸上去的袖口也放了下来。 “夏恩大人,尊敬的尼克大法师,真高兴看到您恢复了健康。”执政官先是对夏恩行了一个平级的礼节,接着对周岭轲行了下对上的礼节,两个学者紧随其后。 “大法师?”周岭轲刚高兴夏恩貌似升官了,执政官后边的话让他愣了一下。 “您对莽坦的贡献足以获得这个称号。”别说是在莽坦,就算是在其他国家,甚至是一些小帝国,周岭轲的能力也足够拥有大法师的称号了。 这事不止周岭轲,夏恩也同样意外,但是现在听到之后,略微回想,貌似依稀是有人和他说过,只是那时候他一心着急周岭轲的伤势,其他的事情全都是过了耳朵就忘了。虽然他们俩只在意能不能在这里携手生活,但是那些和自身切身相关的事情,还是应该注意的,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夏恩却忘得一干二净,顿时立刻就有些愧疚了。 愧疚归愧疚,夏恩脸上却没露出分毫,毕竟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而且眼前正是把这些日子他忽略的事情问清楚的时候。 原本几个帝国意图围殴琦卡的事情,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就算是边缘如莽坦都已经知道了。但,小国之间虽然战斗就没停过,大国的战争却不是那么容易发起的。方方面面牵扯的很多,甚至很可能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场闹剧,只是波及的范围大了点。 琦卡向莽坦开战,最大的两方面考量,一个是把魔晶矿脉攥在自己的手里,另外一个就是有要把莽坦干净利落的拿下,示威的意思在里边。可是他们想的挺好,结果却忽略了横空出世的周岭轲,在他们以外,周岭轲的战兽再怎么强悍,也只有两头,并且还是一个单人个体掌握的力量,他们派来五头战兽,没有道理会输吧?但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算术题比多少那么简单? 他们示威不成,其他势力看见琦卡打一个小国,却被人家反过来打脸打得极端干脆,原本还要再三准备议论的事情,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决议。琦卡现在已经有大半的国土深陷战火中了。至于琦卡的附属国也有趁机起来反叛的,莽坦就是最有代表性的。周岭轲昏迷的几个月过去,卡多斯已经被灭国的,国土被紧邻的三个小国瓜分,大公一家在意图逃亡到琦卡的路上,被其中一个小国截获,现在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这也是卡多斯大公过去仰仗着琦卡没做过什么好事,否则按照这里大陆的一般规则,杀掉大公以及排行前三的继承人就够了,一般不会把血脉断绝。 现在这些小国之间的战斗已经平息。除了与卡多斯相邻,直接瓜分掉卡多斯领土的三个国家外,其他临近的国家也因为卡多斯权贵的逃亡,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领土或者财物的好处。现在众多的小国都老实了下来,旁观大帝国之间的倾轧,这就好像是战兽之间的重量级对抗,普通士兵保命都来不及,更别提插手一样。 说到周岭轲个人的情况,原本是应该把他挪到艾尔辛德拉休养的,但是,现在莽坦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迁都。这个决定不是法兰克自己下,而是很早很早之前,莽坦就有这个章程了,一旦闯出了黑石堡,立刻迁都。虽然匆忙了一点,但这也是未免莽坦的当代统治者在闯出黑石堡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又存有侥幸心理,觉得输了就退回去。 而迁都的位置,前人们也都想好了,就在他们这座小城附近,这里的地势平坦,地形稳固,很适合建立大型城市,唯一缺少的就是人口。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小城里莽坦移民和卡多斯的原住民一半对一半的原因,很多都是从艾尔辛德拉过来的先期移民。 把他弄回去也是要挪动的,那边虽然不知道周岭轲确切的身体情况,但也知道绝对伤的不轻,与其把他来回挪动,不如直接送到目的地。所以,干脆就把周岭轲弄到这里来了。 100无题 问清楚了大体的情况,周岭轲谢绝了执政官让他搬回到城里的邀请。执政官犹豫了一下,表示今天即使他们不来,他也要派人去的。执政官也明白城市里某些方面的条件实在是太糟糕了,但是最近卡多斯人的状态不太稳定,他们单独在外边居住,比较危险。 他这么一说,周岭轲和夏恩就明白了,外边情况不对劲,他们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这位主职就是管理的文官。能派到这种地方来做前期准备的,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酒囊饭袋。 如果周岭轲还在昏迷状态,就算有馅饼和披萨守候,夏恩也会把他打包带进城里来以防万一。可他现在醒了,虽然身体还有点虚弱,但这个时候有再多的混乱也只是给他们送菜的,也就没必要再进城了。 执政官点了点头,没再多劝,只问问两个人有什么需要的,又略谈了一些让他们俩注意的杂事,另外说了一句今天有集市,他们没事的话可以去逛逛,周岭轲和夏恩就主动道别了。 “去集市逛逛吗?”现在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而且鼻子也闻不到臭气了,更准确的说是周岭轲的鼻子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了,他站在阳光下面,伸了个懒腰,但是深呼吸是不敢的。 夏恩站在他身边,歪头看着虽然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是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的爱人,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容。这时候有个小东西发出顺着他的背脊一路爬到了他的肩头上,蹭着夏恩的脖子,夏恩一愣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周岭轲也看过来,抬手摸了摸这个小东西:“我差点都把它忘了,这就是他离开时给夏恩留下的传讯老鼠。” “对呀。”夏恩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了点闷气,“你把它留下是怕我以防万一吧?结果,却是你自己躺了。” 周岭轲咧嘴,他也没想到不过使用那些半成品的魔导器布了个魔法阵而已,却差点把自己赔进去:“去集市,去集市。”刚才还是询问,现在就变成催促了,周岭轲推着夏恩,一脸的“往事休要再提”。 夏恩倒是也没有死咬着这件事不放的意思,只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就朝着集市的方向去了。 这里的集市建立与否,并不是由当地的行政管理者自己决定的,而是要由更高层办法执照,执照里对于集市的大小和经营范围都有严格的规定。这里的集市是杂货集市,听起来很普通,但实际上这种各种货品都可以交易的集市,是非常高级的,这大概是是这里注定会成为首都的下级城市,所以才这么快就能够拿到那种执照。这里的西边一片除了货栈,就是统一规格的售货棚,那里也是集市的所在地。 在这个年代,虽然有到处游走的货商,但那都只是很小的商人,想要买到更多的货物,一些没有自己渠道的小商店想要进货,都要依靠这种集市。尤其这是在战乱刚刚平息之后,大胆的恢复营业的中小商人们大多已经用光了存活。所以,来到这里的出货进货的商人,不止有这座城市本地的,还有周边许多其他城市的人,甚至有很多人在知道集市开启的消息时,会提前数天来这里占据有利的位置。 这种地方当然却少不了维持秩序的士兵和管理交易的文书,所以虽然拥挤又吵闹,但也有秩序在里边。周岭轲和夏恩其实没什么想买的,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想逛的,他们来这里表面上是掩盖尴尬,实际上两个人都来散散心,于是问过巡逻的卫兵,这里什么地方出售食物的小商贩最多,干脆就去满足口腹之欲去了。 这里单独有一条小街,都是出售各种食物的摊贩,这地方的饮食文化当然比不了华夏,但是凭此维持生计的,多少也有压箱的本事。这里有烧烤,有小点心,有汤食,不过大概是为防有人酒后闹事,这里并没有卖酒的地方。但是两个人也不是来喝酒的,他们就从头开始,一家一家吃下去。两个人吃得也不快,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彼此,那种满足感,可是比吃饱喝足带来的胃部的胞胀感让然舒服多了…… “啊——救命——这个人要拐骗我——”两个人刚从这家店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还是孩子的声音,他们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的就是一个一脸恼怒的壮汉抓着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亚人小男孩。小男孩的两个耳朵像是鱼鳍一样,眼睛也像是鱼类的眼睛一样,很圆,瞳孔就在眼白中的黑色一点。因为惊恐,他的瞳仁缩得更小,圆眼睛里仿佛只剩下眼白了。抓住他肩膀的壮汉一脸横肉,表情狰狞。 男孩的尖叫引来了包括周岭轲和夏恩在内的很多人的围观,狰狞的壮汉在孩子的惊叫之后脸皮更是已经变成了红色:“这是个小偷!”他粗着嗓子向周围嚷嚷着。倒是没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伸张正义,过了大概半分钟,巡逻的士兵过来了,把这两个人都带走了,人群也就散开了。 周岭轲刚要和夏恩继续去下一家开吃,就发现夏恩拉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怎么了?” “还有几个孩子,和刚刚那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很接近。” 夏恩所指的气味接近,就是至少彼此认识,甚至是一家人。但是在男孩高呼自己被拐骗的时候,那些人不出来营救或者作证,反而做了沉默不言的旁观者,周岭轲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盗窃团伙?” “还不确定。”夏恩点点头,可是他的脚步忽然停了,“气味中断了。” “那现在就能确定了。”周岭轲一挑眉,几个孩子竟然有办法遮盖住自己的气味,让夏恩都没办法追踪。显然这不是专门为了对付夏恩的,而是普遍为了遮蔽那些嗅觉出色的亚人的鼻子。刚才的不确定,现在已经成了确定了,“要和上面说一声吗?” “还是不要说了。”夏恩短暂的思考之后,摇了摇头。莽坦的律法极端森严,在某些罪行上虽然因为男女会有不同的刑法,但是却没有年冷的区分。比如偷盗,一旦抓到就是砍断一只手,在额头烙印下“偷盗”的痕迹,被罚去矿山做苦力,这种苦力十个里有九个会死在前往矿山的路上。剩下的那些孩子,夏恩看见的应该也不超过十四岁,最多还有几个月,被占领区的十七岁以下的孩子也要进入不同的营地学习了,这是国家的统一安排,而且是莽坦的根本之一,就算他们背后必然有成年人操控,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他们的家属,这些孩子也必然会挣脱他们的控制。他们的未来到底怎么样,夏恩也说不清楚,但是至少,他们会从现在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周岭轲在这方面的思考不如夏恩,听他说不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跟着也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要去看那个男孩的审判吗?” 周岭轲作为大法师,是有着“赦免”的特权的,无论犯下什么罪责,他都能用自己的特权免除对方的罪责。虽然每年只有一个名额,但是如果周岭轲想救谁,他是不会在意是不是用完了就没有的。 但是让夏恩意外的是,周岭轲很果断的摇了摇头,但是不需要夏恩主动去问,周岭轲自己已经说出了原因:“其他的孩子我没有看过,但是被抓住的那个小男孩,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浓重的死气,没有你身上的重,但是比你身上的……”周岭轲想了想应该怎么用词,“阴沉。不要看他年纪小,他手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命了,而且对方的死亡可不是多么的光明正大的。这大概就是我这次醒过来之后,拥有的新能力了。” 周岭轲说完之后,心思还是有些低落的。他的观点是年纪小就为恶,可能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不能因为一句不懂事就此揭过。至于改过……那个少年被抓的时候,周岭轲也是看见了的。虽然少年是在尖叫挣扎,但很明显就是在演戏,他把自己演绎成了弱者和被害者,可是对他曾经所做的,没有任何的悔恨。或许断手对于这个少年来说过分残忍,但是周岭轲也真的没有把唯一的一次赦免用在他身上的欲望。 “回家吧。”夏恩看出来了周岭轲的低落,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没做错。 “嗯。” 进到家门,夏恩就拉着周岭轲倒在了床上:“行吗?” “我这就让你知道我行不行。”三个多月的分离,怎么可能不行。 久别之后的温存,美妙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赤礻果而疲累的拥抱着,将要睡去,但是却又不愿入睡,只是握住对方的手,紧贴对方的肢体,安静的享受这一刻的体温。但是突然,周岭轲动了一下坐了起来,他感觉到了突然浓重起来的死亡气息。夏恩也紧跟着从温柔中苏醒,他闻到的却是死亡的气息。 周岭轲打开了正对着城市的窗户,看了两眼,重新关上,回到了床上:“睡吧,没事。” 101重回亡灵河 以地球的观念来讲,莽坦是侵略者,他们不是来种族屠杀的,而是来种族融合的,共同点都是要灭绝一个国家和族群的文明,都是邪恶的。但以这个世界的发展程度,在这里说多民族或者种族共同发展?那是最荒诞的笑话。 而反抗莽坦统治的人,也并不是为了自身的种族流传,他们更多的只是认为在莽坦的欺压下,自己活不下去了。其实那明显是一个错误的理解,莽坦最渴求的就是人口与土地,人口还在前边,无论新旧的臣民只要他们能够遵守法律,都是一视同仁。但是显然,卡多斯的很多人看到的只是莽坦人没受罚,他们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却不断的遭受金钱和肉体上的惩罚,而且那些惩罚在他们看来都是荒诞不羁的。 为什么走路还要规定方向?为什么倒垃圾还要规定地点?为什么干任何工作都要登记在案?甚至还有传言,他们的孩子也要被送走,要被送去认字? 大概是因为之前经历的“坏事”太多了,最后这一条,十七岁以下的孩子们被集中起来学习和训练,大概就是太好了,让他们都完全无法相信,而认为是莽坦要哄骗他们而把他们的孩子带走,甚至于是作为奴隶卖掉了。因为大陆上一概的通例,平民是不准学习文字的。以至于有些平民成为了骑士之后,必须得雇请学者跟随,否则连往来的信件都看不懂。能读会写总是有身份的人的标志,所以他们不敢相信这于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大好事,反而各种猜测,甚至传出了莽坦人把这些未成年人集中起来是要吃掉他们的流言,也有无数人相信了。 至于有少数冷静的人,表示他们莽坦人自己也要把孩子送走,却被周围人说成是傻瓜,认为莽坦人的举动是在做戏。 对于稍有资产的人来说,他们受到的“压迫”更加的可怕。因为即使他们表示归顺,宣布效忠,他们的原爵位被视为无效,一削到底。土地被莽坦的国家收走,他们比反抗着好的,也只是能够按照土地的市价得到赔账。而为他们服务的仆人,同样也重新得到了自由人的身份,因为这些归附者都是没有爵位的,以莽坦的法律,无爵位者不可以获得仆役的服侍。 还有教会,一个国家吞噬另外一个,除了明面上的战争,私底下的两国教会也会有交手。不过莽坦的原国教隐匿之眼现在虽然不能说完全退出了莽坦,可他们的生存空间,也被以塔为名的莽坦新兴宗教,大量的挤压和侵占。卡多斯的国教尊奉欣悦女神,他们不知道塔教到底是怎么回事,莽坦收回了他们作为国教的特权,也没禁止他们继续传教,但是在和莽坦的民众接触后,他们得到的显然不是善意和接纳。供养者越来越少,这片教区他们已经注定失去了。 莽坦的举动让占领区的底层民众人心惶惶,这些曾经的贵族和上等人也是一个个心存怨愤,因为他们所有的特权,都被剥夺了。想要夺回这些特权,必须和那些底层人一样,从头再来,这对大多数世代尊贵的上等人来说,是绝对的难以接受的。外加上还剩余的少数宗教人员的扇动,动乱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必然。底层的人以为他们不反,就连活路都没了。中上层的人以为他们不反,就夺不回比生命更重要的权力和荣誉。 动乱在这个晚上开始,却也在天明之前就结束了。甚至事后有流言,一些地方的动乱,正是莽坦故意挑动的,就是为了能够把反抗着一网打尽。这个说法到底是真是假没人确定,但是那个“一网打尽”却是没错了。莽坦要建立新秩序,而在这个野蛮时代建立新秩序,只能使用更加铁血的手段,否则就是如同和野兽讲道理,得到的不会是臣服,只能是扑击而来的锋锐爪牙。 那座小城在第二天的时候,升起了一道高高的黑烟,焚烧死人的黑烟。反抗者视同叛乱,他们的不被允许葬入墓地。 “岭轲?岭轲!岭轲!”夏恩摇晃着周岭轲。后者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但是他今天早晨从刚清醒过来开始就不对劲,一开始是发呆,然后他的神色越来越恍惚。夏恩因为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最初的时候也没敢叫他,但是渐渐的周岭轲就像是人在这,魂飞了,而且还越飞越远,夏恩实在是忍不住了。但只是叫,就算是贴着周岭轲的耳朵大喊,也没有任何作用。夏恩抓着周岭轲的肩膀,思考着摇晃他,或者给他两巴掌是不是能把人叫回来?但是突然见,他想到了什么。 夏恩看向趴在一边的馅饼,这家伙大概比雄狮都要大了吧,在房间里趴着的时候极端的占地方。它嘴巴外边的两根白森森的犬齿,如两把利剑般闪烁着弑人的寒光。但是这家伙的表情很惬意,眼睛眯着,像是在打盹,在夏恩看过去的时候,更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它站了起来,抖了抖毛,甩了两下尾巴。它朝夏恩走过去,低头,用额头蹭着夏恩的腿,看表情就像是在笑。 “他没事,对吧?”夏恩摸着馅饼的脑袋,毛茸茸的并且有着温度,谁能想到这灵动的动物并非活物? 馅饼舔了舔夏恩的手心,它的舌头带着倒钩,就算夏恩皮糙肉厚也被舔得略有些发疼,但心却放下来了。他家得大喵都这么淡定,那周岭轲虽然不知道魂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却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他要做的,就只是……夏恩站了起来,拍了拍周岭轲的头顶,可不要让他被落灰落满了。 这个时候的周岭轲,他又到了熟悉的地方。就是那条他看着馅饼拥有了皮肉之身的河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呜咽与哀鸣声,于是前一刻他还在看着夏恩,后一刻就倒了这里,完全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另外,这次河边下着雨,很大很大的雨,可周岭轲的方圆半米内,却没有任何雨滴掉落,而且这个无雨的范围并不是固定的,是随着他的哪,哪里就不会有雨滴落下来。 或者这不是雨滴?有风吹过,那么的轻微和薄弱,但那种仿佛直接吹在骨头上的阴寒感觉,还是让周岭轲打了个哆嗦。那一瞬间,周围雨滴滴落的速度突然慢下来了,有那么其中一滴出现在了周岭轲的视线之内,周岭轲看见了一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面孔因为反光打在了雨滴上,而是个陌生的男人,他大概三十多岁,长得还算英俊,但是绝望和痛苦扭曲了那张脸,他张大了嘴巴,应该是在呼喊着什么,但是周岭轲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颗雨滴就这么落在了骨沙上…… 雨声瞬间又大了起来,可也只是滴答一秒的时间,下一秒已经雨过天晴。只是骨沙的地面上出现了几条不过一指宽的清浅水流,周岭轲蹲下去,看着其中一条水流。他突然摇晃了一下,因为一眼间所见的无数张脸——有人的、但也有动物的、昆虫的,这许许多多的甚至掺杂扭曲在一起的面孔,让他晕眩作呕。 缓过劲来的周岭轲站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条河。虽然上次来的时候就有点意识到了,但这次他确定了,这是死灵之河,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忘川,轮回河。所有死去的生物,在这里将曾经的记忆涤荡殆尽,并迎接重生。 周岭轲有点无措,上一次过来是因为他渴望着得到战斗的力量,那么这次呢?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以为自己在原地站着,当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河边,再有两步,他的袍角就会被河水浸湿。(如果这死灵之河真的有浸湿衣料的功能的话)周岭轲朝后退了两步,可是他刚站稳,腿就忍不住自己弯曲了。河水里,有什么在让他过去,周岭轲在怔愣之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是因为节点的牵引而来的,之前都是节点在帮助他,从镇魂塔到死而复生,现在,到了他回馈的时候了。 不再对抗牵引的力量,周岭轲顺势而为,他走进了河中,一步一步,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被河水浸没过了头顶,然而实际上,在水中的他身处一个水泡之中,他几乎没有不适,只是一张张光怪陆离的面孔离他更近了,耳中也突然开始响起纷杂的声音有些吵闹。不过这些都是可以坚持的,水泡向下沉去。在河底周岭轲看见了无数巨大的骸骨,他不知道这些白骨到底是什么的,因为它们真的太大了,周岭轲的大小之余它们就像是一只蚊子之余人类,他无法看清它们的全貌。在路过一根大概是肋骨的骸骨时,周岭轲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一下。 灼烧一般的疼痛从他的指尖传来,他的手像是触电一样被弹飞,半个身体全都麻痹了,更有一声凶悍的怒吼回响在他耳边:“滚开!”一层黑色的弧光在骸骨的表面浮动,不用想也知道发出怒吼是骸骨的主人。周岭轲捂着手臂忍不住撇嘴,这些骸骨不知道在水下浸泡了多久了,死去的主人竟然还是这么凶悍。这样的存在,对凡人来说,应该已经足够被称为神了吧? 水泡扭动了两下,继续前进,周岭轲竟然发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生命”存在,那是些长得像是水母的小东西,它们三五成群的游来游去,也不知道是以什么进食的。在发现周岭轲之后,先是凑过来,但在中途就转身离开了。周岭轲也没去追,死去的骨头都有巨大的威力,更别提是在这里生存者的东西。当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光亮的时候,周岭轲也强压着自己的好奇,直到他发现,水泡的前进方向就是那道光,那道水泡漂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依旧只有针尖大小的光。周岭轲在水泡里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接近着接近那道光。 当真的到了那道光的上方,那道光还是那么的小,就仿佛真的是一根掉落在水中的针。可是,周岭轲却又莫名的觉得熟悉。看着那根“针”,突然间,周岭轲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响,那根针眨眼间长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身影,也是他熟悉的身影——慰灵塔! “你需要的是这个?”周岭轲恍恍惚惚的问着,有些东西,并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意识上的交融带过来的东西,就如同他每次从节点那里获得的知识一样,这些东西告诉他,慰灵塔的出现是个巧合,可是那个东西竟然不止对它所建立的周围一片区域有用,因为某些魔导器的连带作用,它对这条河里的怨愤难消的无数魂灵,一样能够起到抚慰的作用。 但是慰灵塔只有一座,太少了。 102怪怪的心情 原本对于慰灵塔,周岭轲持谨慎态度,法兰克几次明里暗里的表示希望他能够建新塔,他都有些推脱的意思在里边,最后也只是答应了弄出一些魔导器来。因为他一开始虽然是出于好意,他只想着慰灵塔没有杀伤力,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连带反应,有些太超乎他的想象了。作为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周岭轲应该说是被吓到了。 可是,在他以为这些事都告一段落的时候,节点又跑出来凑热闹了。 “我要去建塔吗?”周岭轲躺在床上,夏恩被他拉着躺在另外一边,两人对视。 “……”夏恩并没立刻回答,他也在思考,这不是一件小事情,无论对他们俩的个人,还是对这个世界来说,“你知道,最近莽坦出现了一个新兴教派,叫做塔教吗?” “塔教?慰灵塔?” “对。而且,这个教派发展的这么快,有很多上层人物在帮忙。”自从出现痛苦少女攻击军队的事件后,莽坦的上层本来就对教会这个“东西”不感冒,现在双方的关系更是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只是表面上还维持着一定的礼貌而已。一个宗教的出现其实并不困难,但是塔教如此快速的在莽坦扩散开来,现在也就是睡了三个月的周岭轲没听说过这个教派,即使夏恩并不是一个有什么耳目的人,也能意识到必然有推手在背后,“我也稍微接触过他们的教义,他们表面上尊奉的是塔,但实际上教会内还有一位义人,关于那位义人的描写,看来看去都像是在说你。” 周岭轲转了个身,姿势从横躺变成了趴在床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夏恩笑了一下:“应该说是好事,我们在这里的根基很浅,但是推出这个教会的人很显然并没有推开你的意思。岭轲,你虽然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但比起躲闪退避,迎头而上,甚至于用自己的力量引导事情的发展,在你不愿意的时候喊停,不是才更好吗?” 这个世界虽然还没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地步,但也是个野蛮的世界。想要文明,可以,首先你得有压制野蛮的力量。周岭轲有这个力量,这为他们赢得了很多,但夏恩知道他在害怕。几度亲手杀戮,又不知道多少次目睹死亡,他的精神已经到极限了。这一点,夏恩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苦笑,他自己竟然格外的适应这种生活。 “感觉怪怪的。”周岭轲挪了挪,额头抵在夏恩的肩膀上,“我会变成什么?义人?大主教?还是其他的什么?” 夏恩抱住他,抚摸着周岭轲后脑勺上光滑的头发:“你就是你自己,何必在意你的脑袋上顶着什么帽子。” 莽坦的新都命名为罗亚辛德拉,意味路的开端,这也是莽坦王室多代以前就已经定下的,看来莽坦的国都名称以后就要和道路离不了了。 不过在这座都城建立之前,首先耸立起的却是一座慰灵塔,这座塔比第一座塔更高,慰灵之音也从十天奏响一次变成了五天。建塔期间,新占领地的冲突依旧时有发生,但自从慰灵之音奏响的第一天开始,冲突瞬间平息。 次年,几座小塔在边境竖起。周岭轲最开始以为这样的慰灵塔会泯灭人的斗志,但他忽略了,为了享受这直达灵魂的慰藉,人们会愿意付出什么。 所有大陆上的宗教其实都会有神迹展现,治愈百病的喷泉、生长着各色瓜果的果树、点石成金的羽毛笔等等等等,但这些神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亲眼见到,就算见到了也不一定就是得益者,毕竟神迹也是很“贵重”的。 但是慰灵塔重,却丝毫不贵,只要是在这些高塔覆盖的范围之内,就能听到乐音。如此“无私”的神迹,人们出于各种目的,纷纷前来莽坦。 五年之后,周岭轲站在一座城市最高的塔楼上朝下看着——不久之前是最高的,但是在慰灵塔竖立起来之后,就只是次高的了。原本这个世界是没有休息日的,但是因为慰灵塔的出现,在这些塔的覆盖范围之内,莽坦已经有了每五天休息半天的习惯。但这并没有让莽坦在各方面的工作效率下降,人们对于工作的热情反而升高了。而且,大概是过去被困在边荒的时间太长了,莽坦人的火气非常的旺盛,好战的过了头。慰灵塔的存在让莽坦人的气质柔和下了一些,不是忘却战斗的那种柔,而是外柔内刚的柔。 此刻所有跪拜的人都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虔诚、肃穆而又充满感恩。节点是无感情的,它这么做只是出于自身的需要,就像是人们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 周岭轲从节点那里感受到的,亡灵之河里的死灵虽然大多数离开了,但是经过漫长岁月的积累,心怀各种怨望徘徊不去的实在是太多了。节点拥有几乎无尽的知识,只要是关于死亡的,但是作为一个死物,它无法把这些东西融合成自己需要的,人类的智慧却弥补了这一点。慰灵之音在人类的世界响起的同时,也能传递到死者的空间,安慰那些躁动的死魂灵,也好让那片死亡之地别总是那么满。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溢出来,那些死灵会被释放到活人的世界,释放他们的怨恨。 夏恩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边,不过现在他的身份是塔教的第一护法了。现在这个小教派正在越来越蓬勃发展,他们周围刚刚友好没几年的邻国,已经开始对他们心生警惕。至于那些心生贪念的其他教派……周岭轲很干脆的让法兰克把图纸“上市”了,就是谁想买都行,拿来资源或者金钱兑换就好。怀疑资料真实性的,也可以在莽坦建塔的时候全程参与,反正免费的工人和魔法师都不嫌多。没必要藏着掖着,对于周岭轲来说,慰灵塔越多越好。至于那些国家是否能够建出来,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感觉……怪怪的。” “怎么了?” “像是宣传封建迷信一样。”周岭轲挠挠后脑勺,“原来不信的,让我弄得都信了。” “宗教信仰和迷信是两码事。”夏恩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而且……又要打仗了,你要跟着去吗?” “不去。不过我可不是忌讳杀人。”周岭轲戳了戳夏恩肩膀上团着身体的骷髅老鼠,这东西不需要睡觉,非得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窝在那里,“我早就想通了,只是我去了,有些事就变得太简单了。况且莽坦已经得到战兽了,我已经和法兰克商量好了,我会是莽坦的最后力量,而不能是常规力量。” “杰瑞的军团要上前线了,不去看看吗?” 上次见杰瑞,他已经从小猫人变成大猫人,算不上雄壮,但是威武矫健,而且已经有了心上人,是个很漂亮的同样有着红色毛绒耳朵的亚人姑娘。杰瑞正在努力赚军功,好把姑娘娶回家。如果他摆出自己两位养父的身份,当然是妥妥的不需要他再奋斗,但是小猫人显然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战功荣耀,自己的奋斗珍贵,但是这一切哪里是那么好得的。这会是他的第一次大军团作战,在成百上千,乃至数万人的战场上,除了魔法师之外,战士的个人能力被压缩到极限。君不见还没有结束的瓜分琦卡帝国的大乱斗,每天觉醒斗气的骑士死亡都是按照百人计算的,杰瑞只算是一个比普通人体力稍强的亚人。 但周岭轲和夏恩都没有去阻止,杰瑞的选择并没有错。 “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老板……我不敢的事情有很多。” “你担心会对杰瑞做什么?” “我担心会忍不住在他身上做点手脚,好在他死亡之后‘复活’他,现在放手挺好的。” “你是活人。”夏恩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因为周岭轲现在和杰瑞之间划开的那条界限,不是长辈对后辈,而是死人对生者。 “我知道。”周岭轲凑过去,吻了一下夏恩的嘴唇,“死人也干不了这个。我知道我会不择手段的让你陪伴我终生,但是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我想我在很长时间之内,都不需要你的帮助。”夏恩的情况也比较怪异,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亚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体力比人类强还是弱,他们的生理周期都是和人类一样的,尤其因为亚人不能学习魔法,所以他们最多也就是活个一百二三十岁。可是夏恩,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年了,他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两个的感觉不会错,尤其是周岭轲,他现在能拿剪子剪出精确到0.01毫米的细布条,不是靠的计算,就是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布条都是这样,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爱人。夏恩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觉。 “还是去看看吧。”两个人都走出半条街了,周岭轲忽然又冒出来一句。 “嗯?”夏恩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好的。” 大帝国的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以一两年来计算的,四五十年是正常,一百年甚至绵延四五百年的战争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周围的小国可能因这些巨兽的乱斗而湮灭于眨眼之间,同时也是她们崛起的最佳时机。 莽坦就是如此,在彻底稳定了国内之后,开始迈出了争霸的道路。 103时光飞逝 去见杰瑞的时候,周岭轲和夏恩只是用的探亲的名义,并没用明面上的身份,杰瑞也是个嘴很严的人,并没和其他人说过家里两位养父的身份。 莽坦的上层知道要开战了,甚至知道大略的军团调动,但当时一切还是秘密的准备阶段,除了特殊地点,各地的军团还是正常的训练状态。 比起最早离开家的时候,杰瑞已经高了至少两个半头,身体更是壮了不知道几圈,不过倒是还没有到膀大腰圆的境界,只是比矫健略夸张一点。和周岭轲、夏恩站在一块,他们倒是像三个兄弟,看不出来是养父子。 三人只是聚会了半天,到外边吃了顿饭,剩下的半天,两个人很谅解的让杰瑞去找了他的心上人。本来要动身离开的两人,却遇到了杰瑞军团的指挥官,这位也是他们的熟人——赛伦。这位只是比周岭轲大了一岁的原同僚,现在看起来比周岭轲苍老了许多,而且一直到现在他身边也没有别人。 “老朋友,陪我喝一杯吧。”赛伦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和眼角细碎的皱纹更加明显了。 就算知道赛伦和夏恩没什么,但独占护卫伴侣的天性,还是让周岭轲有些别扭。不过,这位军团指挥官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让周岭轲和夏恩对视一眼,并没有拒绝。毕竟,他是和夏恩同生共死过来的人。 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酒馆,三个人坐下。赛伦倒不是酗酒,他的酒喝得很慢,只是半杯就用了一个多小时,他也终于开口了:“威利死在了琦卡的战场上。” 威利……这个人到现在对另外两人来说也是个谜团,当初威利跟着琦卡的使团,模模糊糊给了他们一句话之后,两个人也是查问过威利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威利当初借着军团调动到边境的时候,确实叛逃而出。但是在他跟随使团回国之后,又与莽坦的上层人士偷偷接触,不止周岭轲和夏恩。于是这家伙就是个双面间谍了?他的资料叠起来大概有一米高,是个捉摸不透,极端富有传奇色彩的人。 现在从赛伦的口中听说他死了,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诈死。 赛伦扭头看了看他们,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容竟然是很开心的那种:“是真死了。不过他就是这种人,活着的时候就总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于是就算他真死了,也没人会相信了。” 说完这些话,赛伦喝酒的速度猛然开始加快,那不是喝,已经是倒了,不过他的酒量也够大,从中午一直喝到月亮出来,中间也就是去方便了两趟,一直没醉。最后一次出去方便回来,赛伦的脸已经红到要滴血了,但眼睛还是清醒得发亮:“谢谢今天你们来陪我喝酒。”与周岭轲、夏恩道别,赛伦很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酒量太好也不好,醉了至少能忘了一晚上。”周岭轲看着赛伦的背影,忽然能理解为什么这世上有酒鬼了,不是所有人都敢于面对现实并不逃避的。 “嗯。”夏恩顺手就把周岭轲的手给拉上了,威利再怎么不好,行为上不跟随,理智上知道错误,但感情上赛伦已经认定了他。别管威利怎么样,知道他活着,赛伦就已经觉得幸福了。可是现在,唯一的这点希望也失去了。看着这位失去了伴侣的友人,除了无奈和同情之外,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珍惜身边的人。 离开杰瑞和赛伦的营地后一个月,这支军团调动了边境,表面上只是正常的换防,刻在他们到达驻防地点后三天,莽坦新一轮的对外扩张爆发了! 这个时候的莽坦,不止军力提升了至少三成,魔法师的人数更是呈几何倍数上升,原因同样来自于慰灵塔。特权魔法师们很看重,但更多的魔法师看重的是自身力量和知识的积累,慰灵塔的图纸虽然有点能力的国家和教会就能购买到一套,但至今为止除了莽坦之外,还没有第二个势力可以建造成功,因为某些部件的炼金术需要精密到可怕的操作,这个人还必须是个亡灵法师。会炼金的亡灵法师不是没有,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出达到要求的部件。 有势力认为莽坦的图纸是假的,前年周岭轲干脆当着一群各国商人(这些家伙一般也兼职间谍)的面,直接做出了部件,还将其中的零散部分当场拍卖。之后关于图纸真实性的传闻还是存在,但是附和的人少了许多。更多的人埋头在如何让下属提高炼金能力上,或者想着该怎么挖角。但周岭轲和夏恩原本就在莽坦待得挺好的,虽然在这里也经历了一些生死危险,但他们在这里也认识了很多的人,朋友、长辈、后辈,这里已经是他们在这个异界的祖国了。更何况,在了解了卡多斯原本的生存环境,并且知道卡多斯的情况不是个例,而是通例后,两个人就更不想挪窝了。 其他国家,王室和大贵族的生存环境和卫生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们一般能够拥有为其效忠的魔法师,这些魔法师可以使用魔法让他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的舒适。可是普通人,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生活在污秽中了,甚至有些小贵族都习惯在自己卧室的墙角方便,虽然事后也是会清理的,但骚臭的味道可是不会那么快消散的,再加上日积月累……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还是不要多想了,太凶残。 他表现出了对莽坦很大的归属感,也没人有那个抢人的武力,挖角的希望成了泡影。只能自己派人员过来,希望学到一些技术。背后没有势力依靠的人员,也想学习,更是要到莽坦来。这么一来,莽坦的魔法师不多才怪。波立维大师和克鲁达大师这几年更是一年比一年忙,他们的学生,比如曾经帮助周岭轲很多的麦克瑞现在也拉着一批人独当一面了,在具体事务上只比他的老师更忙。 三个月后,邻国的一半土地纳入了莽坦的境内。三座慰灵塔,一个月之后,树立在了新国土上,这是抚慰也是威慑,服从新的统治,灵魂就能得到救赎,抵抗的结果,就是死亡也无法安息。即使信仰的神不同,但是面对死亡和对灵魂归属的威胁,大多数人选择了服从,少数人选择了逃亡,极少数人选择了反抗。那极少数人一旦被发现只有迎接死亡,不过,他们的灵魂该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并没有束缚或者折磨。 可是偏偏有传言说,那些人其实是被困在附近某个慰灵塔之下,要承受折磨到灵魂毁灭。 周岭轲和夏恩更是从来也没想过,要用折磨灵魂的方式折磨一个人,最严重不过要一条命罢了。他们俩怎么也弄不清楚,后一种传言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这种事解释的话反而会被某些人抓住漏洞,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干脆就当没听见算了。只能自我安慰的想,能把更多的人吓老实,也不算坏事? 杰瑞在次年抱得了美人归,那位姑娘在知道杰瑞的两个父亲是谁后,明显有些被吓到。冷静下来之后,对他们的态度虽然有些拘谨,但并没有过分的阿谀。婚后两个人的生活也很美满,不过,周岭轲和夏恩与这个小家庭之间也渐行渐远了。 莽坦就这样停一步,走两步的前进着,又过了五年,赶在琦卡灭国之前,加入了瓜分的队伍。这个时候的莽坦,依旧算不上是一个帝国,但也早已经摘掉了乡巴佬的帽子。不过,莽坦再想更进一步,却再也不会有之前那么容易了。大帝国停止了战争,消化好处舔舐伤口,对于周边的警惕和震慑也将更甚从前。 一直单身的法兰克,在他四十一岁的时候,迎娶了诺兰特帝国十八岁的第七皇女。 “我说过要和心爱的人结婚的,老师。”得到消息赶回首都的周岭轲,看见的是微笑的国王,“我会努力爱她的。” 周岭轲给了他的学生一个拥抱,他原本也不是来责备他的:“你为这个国家付出太多了,其实你可以有一点放松的。”他劝着,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消息已经众人皆知,诺兰特帝国已经让公主带着嫁妆出了国门,现在改变主意?那就是对诺兰特帝国的侮辱,一场荣辱之战在所难免。莽坦很强,但还没强到硬撼一个帝国。 公主娶来了,她刚来的时候周岭轲和夏恩也去看了,并不如何美艳,只是清秀而已,而且一脸的忐忑和畏惧。来到异国他乡,嫁给一个年纪能够做她父亲的陌生男人,对于这位少女来说,显然让她畏惧。不过当法兰克披着深红的大氅,头戴王冠站在王宫的台阶上,对她伸出手的时候,少女的脸红了一下。 法兰克并不年轻了,但是,他确实是个富有魅力的男人,而且因为少年时忍耐的经历显得温和有礼。这对于这位少女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在两年后拥有了一个儿子,法兰克将之取名尼克。 104亡灵天灾 莽坦发展得越来越好,正在周岭轲和夏恩认为,他们未来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件大事发生了。这件事的发生地点距离莽坦的国土还很远,但是却辐射到了整个大陆——死灵谷的死灵忽然冲出了谷中的迷雾,开始屠杀生者,扩张他们的领土! 死灵谷,就是老约翰实行祭祀,周岭轲成就巫妖的地方。那里是老约翰的城市,原本老约翰说的是要归于寂静,但是还不到五十年,死灵们就开始扩张领土了。到底是老约翰反悔,还是又出了什么变故,现在是没人能够知道了。紧靠着王灵谷的两个小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了大半的领土和人口,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死灵,想要阻止人手反攻甚至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能,仅存的活人无论平民还是王室,能做但也只是收拾行礼逃亡。 无论过去有着如何的仇怨,面对着所有生者的威胁,几个大帝国和大教会牵头,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停下了争斗,开始为了扑灭亡灵而努力。 “我说过我们早就该消灭那些该死亡灵!放任的结果就是让它们休养生息!于是现在,真正的危险到了!”一个壮汉拍着桌子大吼着。 这里是诺兰特帝国的首都,诺巴尔,皇帝的接见大厅里摆着长椭圆形的桌子,围着桌子,一圈一圈坐满了各方面的代表,莽坦因为法兰克是诺兰特皇帝的女婿,所以得到了一个比较靠近中间的位置,周岭轲和克鲁达大师现在就坐在那。不过,这两天的会议内容都很无聊,说是放下一切矛盾和成见,但实际上除了距离亡灵之灾比较近的国家,其他国家的代表现阶段的工作重点还是翻旧账和泼脏水。尤其拍桌子的这个大汉,他是太阳教的代表,长得和张飞一样,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法系大主祭。可在口齿之争上,他又确实是个战士,喊叫起来威慑力惊人。 周岭轲用袖子遮着打了个哈欠,因为国家还小,所以只有他和克鲁达大师能进来,包括夏恩在内,其他随行人员都不被允许进入会场。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战场,甚至夏恩在场外比天天坐在这里喝果汁的周岭轲贡献要大得多。他配合着另外的一些人员已经和七八个国家在私下里达成了通商互贸为主的各种协议。 “大师没事吧?”前面的人又闹腾起来,周岭轲借着这个机会询问克鲁达大师的状况。老人家正襟危坐了几天了,身体的状况不由得让人担心。 克鲁达大师小幅度的在椅子上活动了两下:“还能撑几天。”这种场合,连自己带个靠垫来都不行,铺着红色天鹅绒的木制座椅,看起来豪华,但坐上去比普通椅子软不了多少,甚至椅背貌似还更硬直些。对于波立维大师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这椅子坐时间长了,和折磨差不多了。 他们刚说完话,会场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个诺兰特贵族打扮的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进来之后疾步走到作为代表参加会议的皇太子身边,俯下身说了些什么。 诺兰特皇太子的年纪比法兰克还要大,五十五了,长了一张坚毅的脸再加上从小教养出来的威仪,只看外边,周岭轲也得承认就算是当了几十年国王的法兰克,在气质上也比这位皇太子差了一些,毕竟是大国底蕴。这些天,只有闹得太厉害,皇太子才出头打圆场,否则就是坐在那里喝水听着。对于突然出现的贵族,皇太子开始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直到对方说了话,看着皇太子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所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 而皇太子也并没让众人猜测太久,他站了起来:“刚得到了消息,一夜之间白色的潮水已经吞噬了卡瓦迪与西斯布尔两国。” “怎么会!”有人站了起来,周岭轲记得那时西斯布尔的代表。 会场瞬间吵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卡瓦迪就算了,亡灵已经压到它的边界了,它亡国众人都有心理准备。而且这是个小公国,连派遣代表的资格都没有。但是西斯布尔不一样,只说国土面积,它比现在的莽坦还大了一点,人口也更多,并且西斯布尔原先是和卡瓦迪接壤的,但是并没和亡灵挨上。换言之,一夜之间,亡灵直接灭了卡瓦迪,又一路朝西,灭了西斯布尔。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就算亡灵都长了翅膀,可单只是赶路,一夜之间都赶不了这么多路。 皇太子抬起胳膊,示意众人安静。在场的也都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静下来的倒是很快。 “实际上我们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灰色迷雾确实已经包裹住了这两个国家。我觉得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每个国家要出动多少士兵。大家休息半天,明天继续会议吧。”说完,皇太子匆匆离开了。 但皇太子说的没错,这时候也只剩下这件事考虑了。之前各国都不出声,只是看戏,也是觉得亡灵天灾距离自己国家还远,先让别人顶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天灾就平息了呢?但是现在,如果皇太子说的属实,这次的亡灵天灾空前强大,如果放任它们发展下去,那自己国家的灭亡也只是在旦夕之间。 众人议论着快速离开了会场,周岭轲和克鲁达大师却慢了两步,因为克鲁达大师浑身颤抖,动都动不了…… “尼克,你的慰灵塔……是否可以对抗,或者部分压制亡灵天灾?”克鲁达大师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诺兰特皇宫,正在前往自家驻地的路上,来诺兰特的人太多,身份高的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皇宫的客房已经住满了,甚至城内的旅店都住满了。莽坦人的卫生习惯和这里的人“不大相同”,干脆就在城外扎帐篷了。车子也是他们自己的,布置了绝对安全的隔音魔法阵。 “慰灵塔覆盖的范围之内,使用伤害性法术,或者污染性法术的亡灵法师,都在我的控制之内。这次的亡灵天灾情况很诡异,我想压制的话多少还是有的,但我不能确定慰灵塔有多少作用。”原本的莽坦只有周岭轲一个亡灵法师,但是最近几年魔法师井喷一样的增长,尤其是亡灵法师,夸张一点说单独能拉出一个军团来。这些亡灵法师也有心术不太好,或者过度沉迷于所谓的死亡的秘密的,但他们都被周岭轲用亡灵魔法压制得死死的,研究?可以。但必须在周岭轲的接受范围之内,否则果断拍扁! 这些魔法师都比周岭轲强,可是谁让周岭轲的靠山比他们都强。慰灵塔建好之后直接归于法则的控制范围内,周岭轲没办法用自己那渣一般的精神力控制,却可以直接通过节点掌握。但是就这点控制,周岭轲也确实说不清楚能不能和老约翰对抗,那位老头子给周岭轲的心理压力太大。 克鲁达大师叹了一声,但不像是松口气:“尼克,我首先要向你道歉。” “?”没前没后的一句话,让周岭轲不由得愣了。 “你刚来的时候,我曾经极端反对你。而且莽坦这么多年,一个亡灵法师也没有。”克鲁达大师看着自己的手,语气越来越嘶哑,“小的时候,我的国家也曾经经历过亡灵之灾……那是一位亡灵法师的报复。迷雾的遮蔽下,清晨就仿佛是午夜,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我的父亲是个猎人,我的家在村子边上。原本那天村子里要运送获取去集市,父亲提着灯,正要去村长家里问问,还去不去。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雾也进来了。我们听到了咔哒咔哒的脚步声,父亲觉得不对劲,要重新关上门,但是却已经晚了。母亲带着我朝卧室跑,我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父亲惨叫着被白色的骷髅拉进了雾里。母亲打开了卧室的窗户,让我跑。我刚落地,就听见了母亲母亲的尖叫。我跑,一直跑,那咔哒咔哒的声音总是跟着我……”克鲁达大师抬手擦了擦脸:“亡灵法师是我一生的噩梦,刚刚听到雾的时候,我好像又重新回到那个时候。” 周岭轲也沉默了,两个国家的陷落就是几句话,但是看情况直到现在都没一个人跑出来?那是多少人命啊,老幼妇孺全包在里边了。周岭轲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克鲁达大师小的时候,他碰上的那次亡灵天灾,不会正好是老约翰给自己的爱人复仇那次吧? “我很高兴波立维留下了你。”克鲁达大师拍了拍周岭轲的手,“这次如果出兵,由我或者波立维带队吧。” 这次九死一生的差事,克鲁达大师不认为要让国家未来五十年魔法界的顶梁柱去带队。他和波立维其实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要送死,他们俩去。 周岭轲这个时候没说话,但克鲁达大师不知道,周岭轲有自己的心思。 “夏恩,我们去找找老约翰?”战胜老约翰,周岭轲没有绝对的信心,但是在一群亡灵面前保护自己和夏恩,这点周岭轲却有着绝对的自信。 “好。”这么回答的夏恩,丝毫也没有犹豫。 105交换 周岭轲在当天晚上离开之后,第二天早晨,馅饼叼着两封信来到了克鲁达大师的帐篷,一封是周岭轲给他的,另外一封是夏恩给他的副手的。他们进到披萨的甲壳里边,从水路走的,除了狭窄点之外,和潜水艇没啥区别。 克鲁达大师接到信之后急得差点跳起来,周岭轲和夏恩依旧没说他们认识老约翰,只是说作为亡灵法师他去外围探查一下。可那是随便探查的地方吗?亡灵天灾的出现,不是没有其他有着或善或恶目的的亡灵法师过去,但所有亡灵法师,不论多强的或者多弱的,都在距离迷雾五百米的时候突然化成了枯骨,反而其他系别的魔法师就算进入迷雾,只要不迷路,总是能出来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来不及找人了。何况这还是在别人的地面上,虽然现在所有人目标一致的,但如果大张旗鼓的找人,别人知道周岭轲失踪,一样会有人朝里边伸爪子。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慰灵塔不但没有变得平淡,反而越来越吸引人,她给人带来平静与安详的同时,也带来了贪婪和欲望。 想来想去,克鲁达大师保持表面的正常,把夏恩的副手叫过来,两个人商量好了怎么对那些人解释这两个人的去向,以及善后。私下里赶紧给国内送信,倒是波立维大师回信里满满的对周岭轲的信任,让克鲁达大师略微放松了那么一点。 另外一边,周岭轲和夏恩是顺着水路一路向下的,半路上接到了顺利完成任务一路找来的馅饼,偶尔登陆,用最快的速度补充给养,就立刻回来。披萨下潜得很深,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是贴着河底前进,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能够制造出潜水船的魔法大国,最大的威胁也只是水下防御网,这一路上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到了距离迷雾五百多米的地方,他们俩和馅饼才改为坐在披萨的背上,夏恩的脸上能明显看出紧张,反而是周岭轲很轻松,丝毫也不见担心,果然,他们安然无恙的从水面上进入了那个被迷雾笼罩的世界。 “这不是雾。” “是什么?” “过分浓重的亡灵气息。”周岭轲深呼吸,这里的空气让他很舒服。 相比起周岭轲,夏恩的感觉就难受很多,这里很冷,空气闻起来并不像是雾天一样有水气的味道,而像是霉变的灰尘。而且这里很安静,安静到他们明明是在水上前进,却连一丝的水声都听不到。如果不是馅饼靠在他的腿边,周岭轲紧挨着他的另外一边,他必定会以为这里只有自己单独一个人。 前方的雾气忽然有些变化,就像是厚重的纱被谁在那边一点点拨开,终于,他们看见了一颗巨大的水淋淋的骷髅龙头——这颗龙头出现在他们极上方,几乎和两个人脸贴着脸的时候,他们才看清对方。这是一头受过伤的骷髅龙,它一边的眼窝上能清楚的看到蛛网状的裂痕。 龙头张开了嘴,像是舌头一样的火焰卷曲了一下,但周岭轲和夏恩并没闪避什么也没发动进攻。因为这是一头熟龙,这就是老约翰的那条龙。而且,它虽然出场的时候吓人了一些,但这家伙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否则不用让两个人看见它,这家伙直接一口龙息过来,就能摇了他们的半条命。 果然,骨龙转过头,周岭轲刚想喊一声,请骨龙带路,它就已经消失在了雾气中。但是还没等周岭轲和夏恩郁闷,一条长长的白骨龙尾滴着水扬了起来,还对着他们摇晃两下,这意思……跟上去?当然得跟! 而他们这一跟,就从水里跟到了陆地上,在这里也分不清白天黑夜,虽然有魔法计时器,但在这个空间里,周岭轲没事,夏恩的体力却消耗得极快,他们不得不按照夏恩的身体状况吃饭和休息。周岭轲中间因为担心提过让夏恩出去到雾气外边等他,但是被夏恩很干脆的拒绝了。他就是疲劳得快一点,多睡觉就好了,反正也是在披萨的背上。 后来发现,周岭轲把夏恩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体力消耗和恢复的速度都会加快不少,于是周岭轲能抱着自家老板就抱着了。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联军是不是建立起来了,莽坦有多少人被征调参战了? 不知不觉间,雾忽然淡了,淡到他们能看到雾中的亡灵,也能看到远处的地形。曾经他们看到过的老约翰率领的亡灵,那些家伙虽然没什么智慧,但至少还是会走来走去的。但是现在的亡灵们,除了带路的骨龙之外,没有一个动弹的。它们就像是雕塑,从骷髅兵到亡灵骑士,密密麻麻的站在那里。只是在骨龙和他们经过的时候,亡灵们才会让开一条路。至于地形,应该是故地重游的两个人却完全认不出来了,因为森森的白骨已经让这里变得面目全非。 这里的情况给人的感觉非常的糟糕,但并不是恐怖,而是彻底的死寂和麻木……掌控这一切的老约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慢慢的前进,终于发现了一些稍微不同的东西,一些有些生的气息的东西。那是一间不大的房子,不是白骨堆起来的,而是人类的造物。 门打开,一个虚幻的影子飘在那里:“啊,我的老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做客。”影子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的,但两人都知道这就是老约翰,脸可以变,那个老妖怪的气质和姿态却是无法伪装的。 “老师……”周岭轲开口,却立刻就被老约翰打断了。 “不用阻止,你也阻止不了。” “至少告诉我们您这么做的原因吧。” 周岭轲问就是还想阻止,不过老约翰没有隐瞒,而是在摇了摇头之后如实相告:“在你们离开之后,这里变成了某些势力游玩的乐园,而在我一时疏忽的情况下,他们盗走了费伟尔的遗骨——我知道他不在了,但我不能没有他的陪伴。你可以嘲笑我的愚蠢,来喝粥、夏恩,你们也有资格嘲笑。因为当他离开我已经那么久,我才意识到他对我的重要性。”影子摇了摇头,“但那是独属于的珍宝,而不是那些偷盗者的,看看那些人都做了什么吧……” 又见来喝粥,但谁让“夏恩”按照西方的发音也有类似的名字呢? 不过关于他名字的郁闷只是一闪而过,当老约翰招呼他们看向房屋旁边的床时,两个人都沉默了。 放在那的已经不是一具骨骸,而是一堆残骸了。偷盗者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能还造成了生命的牺牲,可是在发现得到手的只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骨架之后。那些人八成认为自己被掌控着这一切的亡灵法师骗了,他们没办法找到亡灵法师发泄怒火,也没有那份勇气,但是却将愤怒发在了费伟尔的骸骨上。 老约翰的身体一阵飘忽,无形的愤怒,却让对面的两个人感觉到一种如刀割面的疼痛。 ——矛盾是无法调和的,甚至两人都没问老约翰到底谁是幕后的主导者。能从老约翰的眼皮子底下费伟尔的骸骨偷走,还在他发现之前送到主事者的手中,并且毁掉了骸骨。这时间不会太短。老约翰能弄回这些存于的残骸,也是对方丢弃的原因吧?整片大陆上,能做到这一切的人不出五人。 这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争斗,而是生和死之间的拼斗。老约翰发起的亡灵天灾必然是声势浩大波及整片大陆,但最终也必然会被镇压,老约翰本身也会被毁灭,这里是生者的世界,亡灵可以占据一个角落,却不能占据整个厅堂,这是法则的一部分。 老约翰也必定了解,但并不是他自己找来这一切的,是别人打破了他的平静。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豁出一切,至少还有一点复仇的希望! 会有无数的生命在这场争斗中消亡,那条亡灵之河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哀嚎的灵魂。 让那些犯下这些过错的主导者过来乖乖让老约翰杀掉?那是做梦。阻止老约翰?周岭轲打不过他。 那么就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至少在比旁人更多了解一切事情真相后,周岭轲已经知道如何保证莽坦无恙,但是…… “我给你费伟尔。” “什么?” “我给你费伟尔。”周岭轲再说了一次。 “岭轲!”夏恩已经反应过来周岭轲是要做什么了,那条亡灵之河,里边都是因为各种执念不肯重新轮回的灵魂,老约翰口中的费伟尔不是坏人,貌似他离开的时候也很安详,但是,他的执念放下了吗?夏恩自问那么深的爱过之后,无论怎么样也是不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的,费伟尔十有八九还在里边。但是,从一条河里找出一滴水滴,这简直是个笑话。 “我没办法惩罚你的敌人,但是,我可以把费伟尔的灵魂带回来给你。所以,老师,请你暂时忍耐,不要伤害那些并不知情的无辜的人。” 106结局 “不要。”老约翰的回答却是无比干脆的拒绝,“我只要复仇。” “您怎么……”夏恩歪头看了周岭轲一眼,周岭轲一愣,拍了两下脑门:他是猪脑子,忘了当初这老家伙是为什么那么干脆的把成为巫妖的机会给他的。有部分原因是老头知道,费伟尔是个三观还算正的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绝对会被再气死过去一回,即使侥幸死不了,也是不会原谅老头的。老头现在是宁愿怀揣着美满的回忆天人两隔,也不想费伟尔回来两个人因为理念的不同分道扬镳。他真想跟这个老家伙说:能别这么别扭吗,一把年纪还玩这种口味,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但是,换个角度,这件事还是可以利用的,“过百万条人命了,老师。如果你继续这么干,我就把费伟尔带回来。” “我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学生。但是,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老约翰瞥了一眼夏恩,警告的味道无比的明显。 “您的仇敌毕竟是有巨大力量的人,但是,您真的没有办法只报复仇人吗?真的有必要也埋进这么多的人命吗?您到底是真的爱费伟尔,又或者只不过是要给自己无聊的人生寻找一个目标?” “没有!”老约翰被激怒了,他的虚影瞬间暴涨了数倍,已经成为巨人的身影弯折下腰,对着周岭轲愤怒的吼叫。 “抓住你了。”周岭轲一把抓住了虚影的领子,本应该穿透而过的手却与触摸到实物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个男人在炉火旁咳嗽,他有着棕色的头发栗色的眼睛,身高中上,紧绷的肌肉并不夸张,显然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他咳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要把肺也咳出来,甚至无力得跪倒在了地上。 从大河里寻找一滴水确实困难,周岭轲原本也如夏恩担心的那样,做好了从此就开始在水里捞水滴的准备。但是,强大的节点作弊器就在周岭轲对着老约翰说出寻找费伟尔灵魂的瞬间,帮他找到了对方。并不是那条河里所有的灵魂都在周岭轲的掌控之下,只有与他签订了约定,或者相对来说缺少攻击性不大的灵魂,费伟尔的是后者。 “费伟尔!”老约翰冲了上去,想要把跪倒的男人抓住、扶住、抱住,可他一次次透过了对方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约翰怒了,站起来怒瞪着周岭轲。 “我们在死亡之河的一滴水里,费伟尔灵魂的一滴水,从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重复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过去。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将他所有的执念消磨干净。可是现在看来,这里依然很清晰。” 甚至于应该说清晰得过了头——这是一间明显缺少女性气息的房子,花瓶里插着的是箭矢、窗帘是蓝灰色的、角落里武器架旁边放的是扫帚。从敞开的卧室门,能看见同样蓝黑色的床单和被子,虽然有一张化妆桌,但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椅背上的缺口,餐桌上的污迹,窗帘的皱褶,还有斑驳的阳光,这完全就是真实。 原本周岭轲还有点怕这个老头,现在……真有一种朝他吐唾沫的冲动。一个人确实会很熟悉自己的家,但是,费伟尔和老约翰并没有住太长的时间,听他讲最多一年。一年,什么情况下才会把自己住的地方记忆得这么清晰?即使简单又破旧,但必定倾注了心血。对老约翰来说这是他的一次错误的失去,对费伟尔呢? “糟糕。”费伟尔的咳嗽好些了,他能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把锅子从炉火上提下来。因为太匆忙,锅的角度歪了一下,一些汤汁溢出来,浇在了他的腿上,但或许是他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周岭轲在这里是没有嗅觉的,他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锅杂烩,有肉、有植物的块茎,还有水果等等。 “这是他最拿手的菜,是他妈妈教给她的,说是什么祖传菜谱?”老约翰也在看,还笑了一下,但周岭轲从他眼睛里看到最多的竟然是恐惧,“要熬上十几个小时,对火候的要求非常精确。” 门开了,另外一个老约翰走了进来。周岭轲看看他,再看看身边这个。必须承认现在的老约翰已经收敛了很多,这个真正年轻人的约翰气质锋利得仿佛能够把人割伤。他进来就直接走进厨房,在餐桌边坐下。 周岭轲更想朝老头吐唾沫了:“你就是这么和你的爱人相处的?” “……”老约翰却恍惚了,“我曾经这样过吗?” 身处其中和置身事外,总是有很多地方不同,周岭轲不再多说给老约翰增加刺激了。 约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他脸上的怨气更重了:“你不想做就别做。” “我记得……我记起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也是最后一次吃到他做的食物。很好吃,但是……没有他一直以来做的好吃,我那个时候以为原因是和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表现一样,他已经不愿意在我身上用心了。”老约翰看着周岭轲,“不用你提醒,我早就知道我当时有多傻了,你忘了吗?” 对于曾经后悔的老约翰站在那,和周岭轲说话,眼睛却紧盯着费伟尔。费伟尔记忆中的约翰却已经走了,干脆利落,连个回头也没有,根本不知道他正在做一生当中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 费伟尔一直站在那,直到看着门合上,他才在约翰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咳嗽。咳嗽结束,他并没吃东西,而是开始收拾餐具和锅碗。当把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齐之后,他打开了门。门外的世界就不是那么清晰了,稍远处的景色就仿佛隐藏在雾中。费伟尔看见的地方就是绿草如茵,当他走过,那里就只剩下了仿佛涂抹着绿色油漆的地面。 他走了很久,过程中一直不断的停下来咳嗽,他的手帕早已经被血浸透了,所以之后他的脚印就必定伴随着血迹。当他停下,他的脚边有一个挖好的墓坑,他的眼前,或者说眼下就是那座小屋。费伟尔又咳嗽了两声,接着毫不犹豫的躺进了坑里。 景色陡然一变!他们回到了小屋里,费伟尔又在那里熬煮炖菜了。 “最让他痛苦的是我的不理解……” “你还是只想着自己。”周岭轲哼了一声,“在当时,让他痛苦的是必须和你分离。”这对绝对是典型的渣攻贱受了,他们走到这一步,是天意弄人,但也是他们俩性格的必然了。 四周的画面忽然破碎了,就仿佛有一只手打破了水面上的倒影。当景色变得清晰,他们回到了小屋,费伟尔重新站回了火炉边熬汤。 “你要让他继续这样下去吗?”周岭轲看着老约翰,老约翰怕自己被怨恨因此不愿见到费伟尔,但如果他知道费伟尔在受苦呢?“而且,他自己是清楚的。” “清楚?” “对,清楚自己死了,清楚这些只是虚幻的回放。我不是他,但如果我和他处在相同的位置,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至少能看到你。”对于费伟尔来说这是他在世的时候最痛苦的一段回忆,但是当他来到死的世界,这种折磨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为什么不挽留我,为什么不改变这段记忆,为什么……不,我不该问你,因为我自己明明知道答案。他是比任何人都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那时必然会离开的。我可能会信他,但是我需要更强的力量帮助我复仇。我甚至根本就不会信任他,认为那时在被我拆穿之后的狡辩——自大自私又纯苯的我啊……即使到现在好像也没怎么变化。”老约翰自嘲的一笑,瞥一眼周岭轲,“我不会告诉他我到底做了什么的,那样他就没有生气的必要了,对吗?” “你要留在这?”回到生者的世界,总归是会发现的。 “我本来也是死人。”老约翰笑了一下,他虚幻的身影在同时变得凝实,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搅拌着汤的人,对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我来迟了,抱歉。” 你也不要再继续偷窥了,我的学生。一个声音传进脑海里,周岭轲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拽住身体后撤,所有的景物飞快的掠过。老混蛋是个混蛋,但是他又确实是一个天才。这里本该是周岭轲的主场,可这个老混蛋瞬间反客为主了。 “咳咳咳咳咳——”周岭轲猛地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他是被推回来的原因,清醒时他的肺难受得像是被刀割。 “岭轲!岭轲!”夏恩一边帮周岭轲顺气,一边担忧的呼唤着。两天前,周岭轲抓住老约翰的瞬间就晕了,老约翰也跟着消失了。周围还是浓雾弥漫的样子,夏恩只能把周岭轲拖到骨龙那边去,用毯子铺了一张床,至少让他舒服一些。 周岭轲还没完全恢复,脚下的地面陡然一颤,原来是一直懒洋洋躺着的骨龙站了起来,它舒展开翅膀,发出一声让人耳膜轰鸣的咆哮。双脚蹬地,最后看了周岭轲和夏恩一样,朝远方飞去。同时四周开始出现奇奇咔咔的声音,那是夏恩曾经听过的,亡灵们四处溜达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它自由了。”周岭轲终于缓过气来。“它们都自由了。” 让整个大陆都陷入恐惧的亡灵迷雾,毫无原因的,突然之间消散了。不,不能说是消散,应该说是收缩了。缩回了原本王灵谷的一带,成了一种飘荡在空中的白色粘稠的液体,普通人沾上一滴都会化为死灵。 各大教会立刻忙碌了起来,都在宣布这是自己的神祗所展示的神恩。 周岭轲和夏恩已经回到了莽坦,穿着寻常人的衣服,肩并着肩坐在一家小酒馆里吃着烤肉。他们还会活过很长的岁月,莽坦也会发展得越来越快,但是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小事而已。只要……他们俩在一起……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